羅丹水彩畫中表現性的探索

摘要：羅丹一直以來是被“雕塑”而為人熟知，從《地獄之門》到《思想者》，從《加萊義民》到《巴爾扎克》，我們驚嘆于其精湛的手法，同時又被這些赤裸的軀體所感動。而羅丹另一面鮮為人知的表現，是在法國巴黎羅丹美術館里所收藏著的他晚年創作的大量的素描與水彩作品，他在給朋友的信中曾寫道“我的速寫是我雕塑的果實”，正是這樣一批繪畫展示給我們一個不為人知的羅丹。

關鍵詞：水彩；精神意向；人體；審美

“對于自然，你們要絕對信仰。你們要確信自然是永遠不會丑惡的，要一心一意的忠于自然。①”羅丹的繪畫觀念是師自然，師造化。他的一切靈感來源于眼之所見，手之所觸。他不斷的探究著生命的模樣，數千張對于人體的描述是他用生命的全部激情以及對自由的崇拜孕育出靈感，并由模特給予藝術家各種表達的意向創作而生。而羅丹通過這樣的觀察，長時間的積累繪畫，他的作品不再是一動不動擺著姿勢的模特的復刻，而是對于自我的理解，是無數個來來往往呈在他眼前的人體形象的凝練。人體，本就最直接赤裸的表現著人性，即便沒有具體的形象，也仍舊可以用這些軀體來展示自己是誰，在做什么。羅丹對于人體有著近乎癡狂的執念，他畫中的美不是對自然的抄襲而是自然而然的物象呈現出來的狀態。這種對于自然本身的感受形成他獨特的繪畫風格。

在羅丹大量的水彩繪畫作品中一直貫徹著他對于自然狀態下美的追求的理念。作為一位雕塑家，本身對于三維的空間的把控力是十分到位的，在1900年之前這段時間，他的繪畫作品的大多以雕塑的形象呈現。不論是為雕塑所做的鉛筆稿或是一些色稿，畫面的形象是非常具體的。他像是所有的古典繪畫家那樣描繪物體，通過鋼筆勾勒出具體的輪廓線，厚重的陰影區分明暗關系，為了達到光影的強烈的對比，在一些高光部分的處理會用白色強調，這時的繪畫作品是對于雕塑或浮雕的再寫生。可以說這些繪畫的定位并不是水彩，而是素描，它們的水性與色彩的表現都不強烈。（如圖一《浪子》）

而在1900年之后的創作中，羅丹大量的繪畫作品產生了新的面貌特征。這些畫作使用的一系列畫面處理與技術處理體現出了一種審美藝術形式，這種不為人們所熟悉的方式，沒有炫耀自己所熟練的技法，而是用最樸素的思想，用最單純而自由的表現手法去訴說。畫面主要以鉛筆與水彩顏料的結合。以鉛筆起稿再施以淡彩。水彩本身作為一種媒介，它的包融性極強，它自身的語言特性是流動性，并將畫面中的諸多因素揉和在一起。而正是這樣的平涂讓畫面里人與人，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不再分離，在一個整體中使外輪廓線更為明晰。而畫面中的人物形象更注重于圖形的樣式，鉛筆起稿留下的線條痕跡與肢體上涂抹的色彩相聯系，下筆流暢，像是在捕捉這些人物的瞬間狀態。而干涸后的顏色留下一層細細的邊緣線，不是那樣的具體的線條，但輪廓又讓這些不太具體的顏色有了具象。水彩本身所含有的朦朧感加深了意識的表達。在淡淡的一層色調之中，細看大有乾坤。他用筆刷刷出大塊的色彩覆蓋人體。而這些鉛筆稿上都以輕薄的色彩罩染人物形象，藝術家更為注重身體里的轉折起伏，他快速的用顏色去區別每一處的變化，而這些顏色的薄厚像是簡略的塑造，但又像是水彩的本身的流動性所致，讓這一層顏色看起來并不單調。他用整體的色塊表現人物的形態，又在其中尋找變化。這些單純的顏色，如同藝術家單純的內心一般，不拘泥于最為細節的探索，許是在塑雕中已將人體了然入心。這些細膩的色彩變化讓人物有了生命，羅丹不僅是在繪畫方式的表現上運用大量變化的線條去表現動感，而且通過水彩的不可遮蓋性，賦予這些繪畫層次。在《海中的女人》中（圖二），女人體的顏色幾乎是肉體本身的顏色，而變化非常的微妙，沉入海水中的下半部分由于水彩的透明性，在疊加中產生新的變化色彩。而身體上的色彩部分并未小心翼翼的勾描，以整體的大關系去展示繪畫中想要表達的一個境況，這是一種對于繪畫情趣的表達，通過大面積的色彩與人體圖形的對比，產生關系。這些色塊中有黑白灰的對比，有點線面的組合，在鉛筆繪畫的人體中，本身就有很多細節的表現，而在水彩的覆蓋下若隱若現，不再追求繁瑣細節，變為主動的取舍。這種簡潔的表現手法十分高明，它給觀者以想象的空間，留了些許余地，不似簡單那般空有其表。

在之后的的創作生涯中羅丹沉迷于東方的舞者與女性，他并不喜愛芭蕾舞女，他認為這些來自異域的舞者們更具有生活性，她們的律動更加自然，這些在平緩的動作中表達復雜的內心活動的舞者帶來的是不同于西方女性的魅力。在處理這些形象時，羅丹用幾根線條不斷的勾勒，在一個連貫的過程里將對象表現出來，這種簡單又不失情感的方式，看起來隨意，但實際是自由的表現，模特們的造型極為準確源于長期的觀察。畫家在勾描形體時，不斷觀察著運動的舞者，并感知和刻畫著運動時的狀態，可以通過這些痕跡看到她們的運動軌跡，這些痕跡體現畫家繪畫時的狀態，他的思考過程也由此痕跡完整的呈現在平面上，這是畫家敏銳的觀察力的體現。形體的起伏支配輪廓，而這輪廓充滿了動感，它并不是浮于表面的勾勒，而是真實的刻畫。而這些人物的色彩表現也更為豐富，與身體單純的基色相對比女子們所著服飾呈現出更為多樣的色彩，幾乎有兩到四種的顏色。而他晚年受到日本浮世繪的影響，在人物身體上留白。也使畫面呈現出多樣性，而在水彩罩染之外又以素描混合一些痕跡，更明確的突出這些人物軀體的走向。這些豐富的層次是對于前期平鋪色調的提煉與升華，他由非常具象的形象表達到非常放松的平涂技法再到后期對于二者的相對結合，從直觀上還是一個色調，但在細節的處理上更為豐富，繪畫也更耐人尋味。從這些人物的大量的描繪中不難看出他為這些躍動的女人們沉淪，或者單人，或雙人等，這些女性之間微妙的曖昧情感狀態呈現出一種令人愉悅的美感。在另外一些繪畫中，他將畫完的水彩人體的形體裁剪出來，再次拼貼，在找尋形狀與形狀之間的關系中，不斷的升華對人物關系的表達。他不再將重點放在人體的形體塑造而是轉向畫面的整體觀感，他注重于表達畫面所帶給觀者的感受，這種主觀性緊緊的抓住了觀者的視線。這種形式感也超越了單純意義上的繪畫，而是更加明確的表現繪畫作品中的圖像性，通過形體外形與背景的正負關系的對比，而表現主題。

小結：

在20世紀初期，縱使羅丹這樣的表達方式并不為當時社會所接受，但縱觀整個藝術史的發展，卻不難看出，羅丹對于藝術的探索是超前的，在這個人文主義興起與發展的時期，他的繪畫作品逐漸擺脫了歷史的影響。對他來說“真正的藝術家總是冒著危險去推倒一切既存的偏見，而表現他自己所想到的東西。”②正是在這個時期，由于大部分藝術家的偏執，使他們不再抄寫自然，而是轉向自我意識的精神性創作。也正是這樣的探索與創作，給觀者帶來了不一樣的情感體驗。

注釋：

①②（法）羅丹.羅丹藝術論.傅雷，譯.天津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9

參考文獻：

[1]羅丹水彩人體.四川美術出版社，1986

[2]羅丹藝術全集.金城出版社，2011

[3]羅丹：性與現代雕塑.耶魯大學出版社，2010

[4]Auguste Rodin：Drawings&Watercolors.Thames;&Hudson;

[5]羅丹畫傳.中國文聯出版社，2005

[6]《羅丹的晚期速寫》尹鼎為，2017

作者簡介：高雯（1993.6—），女，漢族，籍貫：陜西省漢中人，西安美術學院，實驗藝術專業，16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水彩技法研究與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