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海的技術教育思想及其對工匠精神培養的啟示

汪文勇

摘要：懷特海有豐富的技術教育思想，提出了技術教育的理想，即“工作是娛樂，娛樂是生活”，探討了技術教育與文科教育、技術教育與科學教育的關系，深化了對技術教育的認識。這些思想對于當前我國弘揚和培養工匠精神具有非常重要的啟示意義，可以從真善美相統一的自由精神、執著而超越的敬業精神、銳意進取的創新精神、精益求精的品質精神等方面進行工匠精神的培養。

關鍵詞：懷特海；技術教育；工匠精神；培養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7836（2018）08-0018-03

當前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經濟轉型升級不斷推進，我們要從制造業大國轉變成制造業強國，要從中國制造向中國創造轉變，這對“工匠精神”的弘揚和培養提出了要求。阿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海（Alfred North Whitehead，1861—1947）是歐洲19—20世紀杰出的思想家，在數學、物理學、哲學、教育學等方面都卓有建樹。他先后在英國和美國的大學從事教學和教學管理工作，其深刻而富有創見的教育思想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中關于技術教育的思想對于當前我國弘揚和培養工匠精神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懷特海的技術教育思想

1.技術教育的理想

懷特海在《技術教育及其與科學和文學的關系》一文中指出“工作是娛樂，娛樂是生活”應該成為技術教育的理想。懷特海設想，如果一個技術工人在工作中總是處于一種疲倦而厭煩的狀態，那么無論他的技術有多么熟練，都不會生產出大量一流的產品。因為處于這種狀態的工人腦子中盡是不切實際的空想，盡是一個散發不滿意情緒的中心，這只會限制他的生產，草率地完成他的工作任務，并且會想盡辦法蒙混過關躲避檢查。因此，對于工人的技術教育不僅僅是技術本身的問題，也許“幾何學、詩歌與轉動的車床是同等重要的”。懷特海認為，“工作應該被注入智慧和道德的想象，因此可戰勝疲勞和痛苦而成為一種快樂。”相應的一種技術教育“必須孕育于自由精神之中，在關于應用原理和提供服務方面，作為一種真正的智力啟蒙”。因此技術教育的理想就應該是讓技術工人把工作當成一種娛樂，只有這樣來理解和對待工作，才能以一種愉快的精神活動精力旺盛地進行工作。而且在這樣的工作狀態中，工作過程不再只是簡單的機械重復，相反，他們的創造性和智力的好奇心將會被激發出來，每個人都能成為技術上發明創造的天才。“工作是娛樂，娛樂是生活”意味著工作應該被注入智慧和意義，一方面讓智力的勞動統御體力的勞動，讓工作能夠激發智力的好奇心和能動性，成為一個充滿創新和創造的過程；另一方面要把工作過程和結果放入一個廣闊的視野中來考察，要把工作當成一種滿足他人和社會需要的事業來對待，充分認識到工作是與個人和人類的生活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而讓平常的工作與更高、更大的目標聯系起來，被賦予更豐富的意義。所以，技術教育的理想是讓工人的工作成為體現人的創造性和滿足人的意義需要的快樂過程，讓工作成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2.技術教育與文科教育

技術教育的目的不是把人培養成一個技術機器，技術教育也必須培養受教育者的充滿人文關懷的情感，自由思考的精神，樂于發明探索的創造力。懷特海認為，在技術教育中進行有關設計和技術方面的嚴格訓練是必要的，但是“如果你自己不把藝術和美作為一種天然的娛樂來享受，所有對你這樣的訓練將會失敗”。懷特海認為，喜愛藝術的技術勞動者會不斷地追求卓越，“以設計戰勝偶然力量的無定型產物并從中得到樂趣。”對于一個合格的工程師，機器運轉時各個部件的協調一致，快速平穩，制造出的產品性能的優異，形式的巧妙精致都會給他帶來美的享受。而對技術原理和實現機理的透徹了解還會讓他“喜愛那種深謀遠慮和洞察秋毫的感覺”，這是一種快樂的美的享受。而這些目的的達成就離不開文科教育。懷特海認為：“在本質上，一種文科教育就是一種對思想和審美鑒賞的教育。”懷特海以柏拉圖式教育為例，認為這種教育可培養不為私利的求知精神，這種求知精神在科學的起源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它維護了人類精神面對物質力量時的思想自由的尊嚴。文科教育所涉及的文學和藝術直接賦予我們想象力，而想象力是先于控制作用和指導作用的必要條件，這個世界傳播的不止是物質的意義，還有各種微妙的反應和各種情感沖動，它們是健康生活中的條件和一部分，在一個健康有序的國家中應該起一種關鍵的作用。技術教育和文科教育相結合實質上就是人的精神能力和行動能力的結合，一種適當的技術教育不可能不涉及文科，一種適當的文科教育也一定會涉及技術，所以把兩者對立起來是錯誤的。懷特海認為：“教育應該培養出這樣的學生：他們一方面很好地了解一些事情，另一方面又能出色地做一些事情。”實踐與理論的密切聯系使兩方面相互促進，一方面固然要在精神上激發學生的理論求知精神和創造性沖動，另一方面理論知識和創造性也必須在技術實踐中獲得實現，達到現實的目的。

3.技術教育與科學教育

懷特海認為，技術教育大體上是培養一種利用知識來制造物質產品的藝術，重點是手工技能、眼和手的協調能力，以及在控制構造過程中的判斷。但既然要做出判斷，就必然涉及認知的問題，必須了解物品制造過程中的知識和原理，這樣才能做出恰當的判斷。所以，在技術教育中，總會需要進行科學知識方面的教育。在科學教育中，可以培養思維的藝術，即“形成一些清晰的概念用于直接經驗的藝術，對所用的一般原理進行推測的藝術，檢驗各種推測的藝術，以及通過推理把一般原理用到具有某種特殊意義的個別案例中去的藝術”。通過這種培養，可以使特殊的東西一般化，也可以把一般的東西特殊化、具體化，因為具體性是技術教育的力量所在，沒有具體性就沒有價值。科學教育可以使人清楚地了解具體的技術后面的豐富的思想理論，能夠在實踐應用中更容易發現問題所在，可以更有效地促進技術的應用。懷特海說：“科學教育的特殊價值應該是，它把思維奠基在直接觀察上；而技術教育的相應價值則是，它按照我們內在的自然本能將思維轉變成手工技能，并將手工活動轉變成思維。”所以，技術教育與科學教育是相互促進的。

二、懷特海的技術教育思想對工匠精神培養的啟示

從教育的角度看，懷特海的技術教育思想讓我們看到工匠的培養，不僅僅是技術的教育，在技術教育之外，還要關注科學與人文的內容，實質上這就是一種價值觀念和精神理念的培養。

1.培養工匠精神首先要培養一種真善美相統一的自由精神

工匠精神的真就是要看到技術的背后是對客觀事物的客觀規律的自覺或不自覺的認識和利用。高明的工匠，嫻熟的技術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對技術背后的原理、理論、規律的掌握，既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只有這樣對技術掌握才會從自在狀態走向自為狀態，才能不斷地根據具體情況和時代變化改進技術和創新技術，使技術水平不斷提高。懷特海之所以強調技術教育和科學教育的緊密聯系，也是看到了科學知識的教育對技術教育的促進作用。

懷特海認為，技術工人的工作是與個人和人類的生活緊密聯系在一起的，從而讓平常的工作與更高、更大的目標聯系起來，被賦予更豐富的意義。工匠的工作不是單調重復的、令人厭煩的、只與物打交道的勞作，他們創造的每一個產品都是為了滿足別人的需要，為社會創造價值，而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使社會不斷變得更美好，就是一種對他人的善，對社會的善。這就是工匠精神里的善的方面。

美是在真和善的基礎上所達到的更高境界。工匠的生產不僅僅是作為物的產品的生產，也不僅是技術的流程，從更高的層面來講應該是一種藝術，要把物的生產當成是一件藝術品的創作過程，而這就是一種美的創造。把產品當成藝術品，體現了工匠對自己作品的熱愛，可以體驗到自己生活中健康、積極、和諧的內容和形式，從而生產出越來越美好的產品，也讓社會越來越美好。

能實現三者的和諧統一就是一種自由。這時，工匠的勞作和產品制造本身已經不是目的，而是人成為了目的，是一個讓人向往，令人陶醉的美的創造過程，是一個為社會創造價值，實現人生意義的過程，是人的體力、智力、情感的解放的過程，從而達到一種自由的境界。

2.培養工匠精神要培養一種執著而超越的敬業精神

懷特海認為，一個職業之所以偉大的秘密是“掌握你的機會并讓它們變得重要”。懷特海在《戰爭期間的工藝學校》這篇文章中以與一個埃及宮廷廚師的對話為例，追問什么東西是最好地標志宮廷廚師的偉大，答案是：廚師無論做什么都將全身心投入，因此所做的東西就成為重要的。在另一個例子中，懷特海認為，法國人當時之所以能使巴黎成為世界的藝術中心，在裝飾產品行業中具有重要的地位是因為法國人擁有“喜愛自己的藝術，并崇敬它”“有努力工作的巨大力量”等品質。在這里，懷特海所談的其實就是一個職業中的一種強烈的事業心，一種敬業精神。所以，執著的敬業精神是工匠精神培養中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

同時，這種敬業精神也是一份來自于事業、社會和國家的責任，是一種超越了物質和個人的層面的擔當。懷特海說，為了滿足國家和社會發展的需要，“只要雇主和工人在整體上把自己設想為從事一種無情的榨取大眾錢財的活動，那么就不可能有工業和平的前景。只有把所做的工作和因此而提供的公共服務置于廣闊的視野中來考慮，才能為建立有同情心的合作關系提供一個基礎。”從整個社會發展的角度看，每個人的工作和每個行業的發展都是整個社會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需要每一個人把工作當作事業用心來做，通過卓越的產品和優異的服務來為社會和國家創造價值。所以在工匠精神中培養一種超越的敬業精神，是個人履行工作職責的需要，更是對事業、社會和國家的責任和擔當。

3.培養工匠精神要培養一種銳意進取的創新精神

懷特海認為，“教育必須超越對他人的思想觀念的被動接受，主動創新的力量必須得以加強。”工匠的工作就是一種“行動上的主動創新”。培養工匠精神就要培養一種不斷超越現狀，超越自我，開拓進取的創新精神。高度的創新精神是開展創新活動的前提，只有在強烈的創新精神引導下，才能產生強烈的創新動機，充分發揮創造力，“在實踐中不斷創造出新技術、新理論、新觀念、新辦法，這是工匠人才的創新能力的最突出的表現。”從表面上看，工匠的工作機械重復，工作過程一成不變，單調乏味。但實際上，工匠的工作是一種造物的過程，是把一個器物從無到有地制造出來的過程，是一種為了人的需要而從事創造的過程。不斷超越的創新精神是一種凡事不墨守成規，不因循守舊，不斷創造新構思、新設計，運用新方法、新方案，全方位永無止境地不斷追求極致的精神。這種精神能夠激發人們的興趣和熱情，聚精會神、如醉如癡地投入其中，不斷地調整改進，克服缺陷和不足，精益求精，力求達到完美的理想狀態。每一個過程和最終的成果無不體現著工匠的體力和智力的付出，都留下了追求超越的個人印跡，這既是艱辛的創造過程，也是愉悅的享受過程，體現著工匠的創造性勞動的價值。

4.培養工匠精神要培養一種精益求精的品質精神

懷特海認為，喜愛藝術的技術勞動者會不斷地追求卓越，因為把技術當作藝術來看待時，技術所面對不再是粗鄙乏味的物質對象，技術的過程也不再是令人形神疲乏的物化的過程，技術這時成了一種藝術的創作，無論在形式上還是在內在的品質上都要求以一種對待藝術品的方式和態度去精雕細琢，精益求精，把技術的單調、重復的過程變成美的創造過程。工匠精神中的這種精益求精的品質精神就是要對自己從事的職業有一種敬畏感，把自己的工作當作立身之本，對工作執著，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所從事的工作中去，對待工作不懈怠、不敷衍，對所提供的產品的品質負責，對用戶的使用和體驗負責，這是一種有品質的工作態度。就技術本身來講，就是要追求技藝的精湛，能夠創造出自己獨特的操作方法和技巧，能夠刻苦鉆研，反復琢磨，不斷提升技術水平，技術過程能夠精練純熟，爐火純青，出神入化。就最終的產品而言，品質精神要追求產品的精益求精，盡善盡美，極度注重細節，一絲不茍，不斷追求完美和極致，給用戶提供無可挑剔的美好體驗。

三、結束語

在懷特海看來，技術教育不僅僅只意味著器物本身的技術生產，更應關注受教育者的人文科學素養和精神理念的培養，工匠精神應是“經驗、知識、器物、審美的統一體”。就當前的社會發展而言，新時期的工匠精神不僅只局限于手工業者的職業道德追求，也是各行各業的人的一種工作態度、行為方式和精神追求。工匠精神是職業精神的體現，是從業者在職業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行為方式、職業理念和精神追求，最終反映了從業者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所以，對工匠精神的內涵和對象要放到更高層次和更大范圍內來理解，對工匠精神的培養也要從技術教育出發而不局限于技術，正如懷特海的思想所帶給我們的啟示一樣。

（責任編輯：朱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