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文樣式：創新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新形態

蔣莉

摘要基于未來教育的視野，農村小規模學校應該走一條基于教育綜合改革的彎道超車之路，以實現“為每個孩子提供公平且高質量的教育”。浙江杭州市富文鄉中心小學是浙江省杭州市農村小規模學校整體提升綜合改革項目的首家試點學校，通過校園功能改造提升、線上學習資源建設、全科教師培養、綜合主題課程實施、學習型家校社區建設、貧困學生健康成長資助等六大舉措的整體實施，呈現了創新型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新形態。

關鍵詞農村教育；農村小規模學校；教育綜合改革；生活教育；未來學校；富文小學

中圖分類號G63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2384（2019）02-0016-04

隨著我國教育事業從追求規模效益走向追求內涵發展，公平與質量已經成為教育的兩大發展主題。全國10.7萬所農村小規模學校作為我國教育體系的“神經末梢”，在服務農村最困難群體、鞏固提高義務教育普及水平方面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在現實中，農村小規模學校總體上仍處在“小而弱”“小而差”的狀態，無論是硬件設施，還是辦學經費、師資力量等都陷入窘迫之中，一大批農村孩子不能享受到與城市孩子同等的教育。這就需要我們探討：農村小規模學校將走向何處？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該走什么樣的路？

浙江省杭州市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以下簡稱“富文小學”）就是這樣一所農村小規模公辦學校，現有教學班7個，學生122人，教職工22人，占地7200平方米。2016年，浙江省杭州市教育局在深入調研的基礎上，提出了農村小規模學校整體提升綜合改革項目，富文小學成為首家試點學校。兩年多來，通過校園功能改造提升、線上學習資源建設、全科教師培養、綜合主題課程實施、學習型家校社區建設、貧困學生健康成長資助等六大舉措的整體實施，一所基于未來教育視野的新學校已經基本形成。

一、理性思考：農村小規模學校走向何處

1. 基于教育綜合改革的發展之路

從未來教育的視野對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進行審視，我們認為，農村小規模學校應該走一條基于教育綜合改革的彎道超車之路。

毋庸諱言，當前很多農村教育的改革與實踐往往是就事論事，缺少綜合性。尤其是當一些依靠單點突破、局部突進能解決的教育問題已經基本消解，局限于某一領域的政策制度的改革效應就開始逐步減弱，而農村教育的深層次矛盾日漸凸顯，這就需要我們通過綜合改革來實現農村教育的整體提升。這種綜合改革不僅僅包括課堂教學改革，更應帶動學校管理機制的重新定義，通過賦能為教師和學生的自主發展提供新動力。所謂整體提升不僅僅是指校舍改建、設備更新，更應該是使農村小規模學校的價值導向、設計理念和服務內容都能夠適合未來社會對人才培養的要求。

當然，全國各地的農村小規模學校千差萬別，實施教育綜合改革必須堅持“因地制宜”原則。比如：在經濟發達的東部農村地帶，小規模學校質量提升就應當從教育治理現代化的高度，以實施個性化教育為目標，積極借鑒國外發達國家有關“小班小校”的經驗，通過學校治理現代化、全科教師培養、學習方式變革、學生成長支持系統建設、線上學習資源建設、學生發展性評價改革等多個維度的改革，努力將農村小規模學校建設成為孩子自由快樂成長的樂園。只有通過這樣的綜合改革，農村小規模學校才能迅速縮短與城市學校的差距，從而實現彎道超車。

2. 遵循“為每個孩子提供公平且高質量的教育”的價值取向

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未來發展應該以“為每個孩子提供公平且高質量的教育”為價值取向。教育公平與均衡優質是實現教育現代化的基本要義，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整體提升是實現教育現代化必須面對與解決的問題。農村小規模學校作為整個教育生態的組成部分，其薄弱現狀致使農村孩子享受不到與城市孩子同等的教育水平，這有違教育公平，嚴重制約著教育現代化的進程。

小班小校、環境生態是當下農村小規模學校獨有的優勢。如果能將教育公平落到實處，一方面通過加大投入拉高教育資源的長板；另一方面，通過體制機制創新，整合各股教育力量賦能學校自主發展，那么農村學校有可能成為未來學校的樣本。顯然，當農村小規模學校進入這樣的狀態時，它就能夠實現“為每個孩子提供公平且高質量的教育”的目標，就能夠實現立德樹人的教育根本任務。

二、校園改建：重構學校的學習與生活空間

自2016年2月確定將富文小學作為試點學校以來，我們先后組織專家、學者、設計師四次赴富文鄉實地考察調研，以更好地了解農村小規模學校的現狀，多方協調達成整體提升富文小學發展的適合路徑；八次開展設計專題研討，更好地對接農村教育需求，調動與發揮富文小學校長與教師主動辦學的積極性，著眼于未來現代化教與學的變革，設計小學生的學習和生活空間。2017年底，中國美術學院風景建筑設計研究院總建筑師王偉與上海中同學校建筑設計研究院吳奮奮院長作為聯袂志愿者，完成了富文小學的校舍整體改建設計方案； 2017年11月，學校整體改建項目正式啟動。

1. 重構學習空間：讓教室適合學生的“為未來而學”

富文小學規模最大時有近千名學生，20余間教室，但除了從掛在教室門口的牌子上可以看出有教室、實驗室、音樂教室、計算機教室等之外，教室所配置的設備及發揮的功能相當單一。改建前，學校雖然教室大量富余，但在實際教學中學生們絕大多數時間只是在普通教室里，因為所謂的專用教室功能不全，專業教師也不齊，這些專用教室只是在檢查和填報各種數據時才派上用場。因此，校園改建就是要改變原有教室數量多質量差的狀況，實現教室教學功能的豐富多樣。

改建后，原來1077平方米的20間大小功能相似、設備簡陋的教室，改建成10個學習空間，面積共871平方米，其中有6間標準教室、3間綜合性的專用教室和1間人文講壇。原來1059平方米的10間教師用房改建成3間279平方米的管理及行政人員辦公室和教師交流活動室，教師的日常辦公都在標準教室，以促進協同教學和全科教師的培養。

所有的教室內均有四條設計線：功能設計、尺度設計、色彩設計、材質設計。設計體現以下特點：設計要兼顧功能與形式，其中功能是重點；兼顧課堂教學與非課堂教學，其中課堂教學是重點；兼顧必修課與非必修課，其中必修課是重點。在建筑設計上，教室為必修課教學提供功能平臺，尤其是通過智能化設計，為必修課教學提供信息通道和內容。

這樣的學習空間重構更利于學生學會使用各種現代學習方法、學習工具，更重要的是，讓學生能夠保持學習的動力與思考的好奇心，把學習當作生活與交往的重要內容，從而真正實現讓學生學會學習。

2. 重構活動空間：讓校園適合學生的興趣發展

在學校里，課堂是學生最主要的學習場所。但學生在學校里不僅僅是學習，還有許多其他活動。因此，通過重構校園，讓學生有一個能夠滿足他們興趣發展的活動空間，是我們對富文小學進行改造時關注的又一個方面。

我們在對原來的教室和教師用房改造后，減少的面積主要用于擴大學生活動的室外公共空間和室內運動空間。公共空間既是學生交往、玩耍的場所，也是學生交友、學習的地方。為此，我們打造了一個對兒童友好、適合兒童身心、符合兒童特點的校園，讓他們能夠在校園中感到安全、溫暖、好玩。

農村小規模學校的一大特點是置身于鄉野之中，與大自然相融在一起。我們充分考慮到農村小規模學校的這一地理位置特點，在校園設計上打破學校和鄉村社區的邊界，將學習空間擴大到學校以外的鄉村中，將鄉村的自然、文化作為重要的學習內容，既體現鄉村學校的特色，培養學生的鄉土情感，同時也樹立了學校在鄉村中的教育和文化中心地位，起到傳承與發揚鄉土文化的作用。

3. 重構生活空間：定制適合兒童成長的生活場所

學校是孩子的學習場所，也是孩子成長的生活場所。因此，學校不僅要為孩子提供適合的學習空間、活動空間，也要為孩子提供適合的生活空間。原來我們總是把鄉土環境當成鄉村教育的短板，而現在通過設計的力量，它們成了孩子們能在生活中時時感受到的體現自然美和生命美的自然教育空間。例如：學校門口原來是一塊村里的小菜地，因村民外出打工，大部分時間都是荒廢的。學校三番五次上門做工作，把它借來變成了孩子的課堂。又如：教室里大膽使用了落地玻璃窗，這樣校舍背后的竹林就可以直接映入教室和孩子們的眼睛。同樣，我們將食堂功能進行優化，孩子們可以在食堂用餐，還可以在食堂里學習生活。學生宿舍的設計更是讓孩子感覺像家一樣溫暖，六人一間，無論是色彩還是寢具等都適合孩子的審美需求，滿足孩子的生活要求。

三、內涵重塑：構建面向未來的內部治理體系

校園建設為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未來發展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形成了基于未來視野的學校形態。但是，農村小規模學校要真正符合未來學校的特征，還需要有內部治理體系的變革。從一定意義上說，這比校園的改造更重要。為此，我們對富文小學的設計沒有停留在校舍的改建上，同步還進行了學校內部治理體系的構建。

1. 制度：指向治理現代化的管理規范

長期以來，我們一直沿用傳統的管理制度，并依據這套制度對學校、教師、學生進行整齊劃一的管理，結果，學校、教師、學生的個性都被泯滅了。因此，指向未來的學校必須構建起一套符合現代教育理念的管理制度，充分體現現代民主管理的內涵。

基于學校自主辦學、教師自動發展、學生自我管理的辦學理念，我們重新設計了《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章程》《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2018-2023年發展規劃》《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課程規劃》《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組織架構、崗位設置及工作任務》《富文教師日常教學要求》《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教師工作量測算辦法》《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獎勵性績效工資考核方案》《淳安縣富文鄉中心小學學生評價方案》《2018學年富文鄉中心小學教師聘用及干部競聘工作實施方案》等一套較為完整的內部管理制度。這些制度相互關聯，為辦學理念的落地提供了充分保障。

在發展目標上，富文小學希望為農村“小而美”的未來學校建設提供可操作、可復制的經驗，成為中國農村高品質教育的樣本。在發展策略上，學校建立了全科包班課堂教學組織機制，通過聯合教研幫助教師逐步掌握協同教學的方法與途徑，努力尋找真實生活主題，開展綜合學習、項目制學習等活動，逐步從課時分科授課轉變到單元整合授課；同時針對不同學習基礎的孩子，開展全科包班教師、學科專業教師、學生領航教師配合實施的分層教學，達到因材施教的目的。隨之，學校績效考核的制度設計也發生了變化。我們說，先進的理念需要由制度來保障，而制度設計恰恰體現著我們的價值觀。

2. 課程：指向為學生做好未來生活的準備

依據富文小學所處區域的特點，我們設計了以推進生活教育為宗旨的課程，力圖打破教育和生活相脫離、學校與社會相脫離的弊端，讓學校教育為孩子今后的生活做準備。

為此，我們設計了“毅行”生活教育課程，通過國家課程校本化和學校課程的開發，挖掘與真實生活有關的主題與內容，將孩子在學校中的學習和生活與鄉村生活、生產勞動、時令節氣、民俗文化相結合，構建扎根鄉土的綠色教育。課程體系中既有國際化的綜合主題項目，也安排了麥稈扇制作、草木扎染等具有濃郁當地鄉土味的特色課程。這樣的教育不僅會對孩子今后的生活產生重要影響，也是對“應試教育”實質性的改變和超越，從而使每個孩子都能夠有機會做最好的自己，擁有各自的美好人生。

3. 資源：指向開放空間的網絡平臺建設

與城市學校相比，農村小規模學校在教學上最大的不足就是缺少資源，這就使得教師難以用更為開闊的視野來開展教學活動。為此，我們委托杭州市崇文實驗學校和長江實驗小學，組織教師研發了1500個適合農村小規模學校學生線上學習的資源，包括微視頻、課件和教學設計等。目前所有學習資源均已上線杭州市中小學云平臺（stu.hzedu.net），以方便學校和教師隨時使用，力圖化解農村小規模學校教學資源不足的困境。

同時，我們還全面啟動了教師培訓。富文小學先后選派四位教師到崇文實驗學校跟崗一年，熟悉包班協同教學的策略與特點；組織教師參加21世紀教育研究院組織的農村小規模學校教師培訓活動；組織為期四天的全員定制式培訓，增強教師參與改革的動力，使其掌握讀懂學生的基本方法，在專家指導下制定作息時間表和課程安排表等。

四、富文樣式：農村小規模學校的新形態

基于未來視野對富文小學的改造，不僅體現了“底部攻堅”的價值，更重要的是體現了前瞻性。

其一，學習的時間和空間限制被徹底打破。學生可以不受時空的限制，進入任何學習領域、選擇任何學習層次、按照自己的興趣和需要安排學習的節奏和進度。除了自由運動和閱讀，富文小學將不再設定固定的上課時間，課堂長度完全根據學習內容而定。無線網絡全覆蓋、1500余節網上學習微課資源，使信息成為互相聯通的海洋，構成了可以為學生提供實時的、個性化服務的信息巨庫。標準教室加上綜合專用教室的設計，適合學生學科學習和項目學習；公共空間的設計，讓學習時間彈性化、混齡學習時時處處可以發生。

其二，個性化的學生成長支持體系得以構建。富文小學按照1∶6的師生比配置打造了全科包班教師，由此實現了師生之間的親密互動。教師能夠對學生身心健康、情緒情感高度關注，再加之以身心健康為核心的評價方式重構，這一切為學生的個性化成長提供了充分支持。

其三，以學習者為中心成為可能。教師教什么、怎么教，學生就學什么、怎么學，這是工業化以來沿用至今的基本教學模式。富文小學將徹底改變這種模式，學習者希望學什么就能獲得什么，學習者需要怎樣學就可以安排怎樣的進度和方式。在教師的精心設計下，學生可以自主選擇和被有效推送符合其自身特點的學習內容，實現了從以教定學向以學定教的轉變。

未來已至，應對個性化、信息化變革的沖擊，教育即將產生根本性的改變。以富文小學為代表的創新型農村小規模學校正努力重塑一種新的教育價值觀，即從功利主義的目標轉向以人為本、以學生為中心，從應試教育轉為培養合格公民。面向2030年，這種幫助學生能夠自立于未來、追求真善美和幸福人生的理念，理應成為教育人以及全社會的共識。

（編輯 崔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