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例重新鑒定案例的思考

程叢林 石聿樹

【摘 要】 本文對法醫臨床司法鑒定中重新鑒定常見原因進行分析，通過對鑒定人技術水平、職業道德、文化素養、案件當事人的心理及重新鑒定法律規定等方面，對解決該問題的方法提出了相關探討。

【關鍵詞】 司法鑒定;重新鑒定;思考

【中圖分類號】 R181.3+2?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5-0019（2019）12-205-01

法醫臨床司法鑒定是法醫日常工作的一項重要內容，隨著我國社會主義法制的日趨完善，新修訂《刑事訴訟法》和《司法鑒定程序通則》的施行，對人身傷害案件的重新鑒定制度進行了較大幅度的修改，完善了證據制度。在我國目前的司法實踐中，重新鑒定的啟動頻率較高，在某種程度上更正了錯誤的鑒定意見，尊重了訴訟當事人的訴訟權利，維護了他們的合法權益。因此，要求重新鑒定的案例也日益增多。但是，重新鑒定啟動過于頻繁，大大增加了訴訟成本，造成了司法資源的嚴重浪費，客觀上也影響了訴訟效率。

1 案例資料

例1，王某，男，18歲。于2017年夏天晚上與朋友聚會時與人他發生口角，被他人用啤酒瓶擊傷左側顳部，當即傷口流血。報案后由值班民警送當地醫院行清創縫合治療并拍照留存。入院查體：神清，生命體征正常。左側額部有一約8cm創口，深達顱骨。余未見明顯異常。傷后第三天，傷者拿著鑒定書（輕傷二級）去找派出所，要求刑事處罰對方，對方對鑒定意見提出質疑，要求重新鑒定。傷后第6天，當事辦案民警、傷者及肇事方在另一家鑒定機構進行重新鑒定，拆開頭部包扎的紗布繃帶見，左側顳部有一弧形8.5cm縫合傷口，近額端創口無明顯分泌物結痂，而遠側端結痂明顯伴輕度腫脹，結合民警提供當時的傷情照片，鑒定為輕微傷。

例2，崇某，男，26歲。2018年6月2日被人用腳踢傷頭部、左胸及左膝部疼痛1小時入院。入院查體：神清。左前額部可見一約2cm×3cm頭皮腫脹，壓痛;左膝關節腫脹，壓痛，活動可;余未見明顯異常。2018年6月4日病程記錄載：查體：額部可見一約2cm×2cm頭皮腫脹，壓痛。左胸部腫脹，壓痛。背部及雙大腿可見大面積皮膚青紫。左膝關節腫脹，壓痛，活動可。診斷：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2018年6月5日鑒定為輕傷二級。因對方不服于2018年6月10日提出重新鑒定并補充提供了病程記錄，鑒定結果為輕微傷。

例3，程某，男，35歲。與人發生糾紛時被他人推倒跌傷頭部，無昏迷、嘔吐及大小便失禁。傷后出現輕度頭痛，即去某縣級醫院行頭顱CT檢查示：上矢狀竇見高密度影，考慮為蛛網膜下腔出血。門診查體：神清，后枕部有一3cm×3cm壓痛區，未觸及明顯腫脹。初次鑒定以頭痛不明顯，CT報告不明確鑒定為輕微傷。傷者一周后復查CT示：上矢狀竇見高密度影消失，建議行MRI復查。MRI示：蛛網膜下腔出血恢復期。重新鑒定為輕傷二級。

例4，吳某，男，52歲。2017年1月15日因“車禍撞傷頭面部、雙下肢疼痛、活動受限4小時”入院。查體：右踝關節腫脹，內外踝處壓痛活動功能受限。左內踝處稍腫脹疼痛。1月16日雙側踝關節CT平掃+三維重建CT示：雙側內踝骨折，右側外踝粉碎性骨折，左側距骨骨折，右側距骨骨折可能。入院后完善相關檢查，于2017年1月21日行右踝骨折開放性復位內固定術等治療。診斷：右脛腓骨遠端骨折，左內外踝骨折，右距骨骨折？左距骨骨折。4月24日復查雙側踝關節CT掃描+三維重建CT示：雙踝關節構成骨見骨質疏松，左內踝及左距骨骨折，骨折線顯示較清晰，周圍骨痂生長不明顯，周圍軟組織未見明顯腫脹;右內外踝及右距骨骨折線清晰，周圍骨痂生長不明顯，右內踝內固定物在位。初次鑒定為二個十級傷殘。保險公司不服此鑒定，于2018年12月向法院提出重新鑒定，重新鑒定為一個十級傷殘。

例5，徐某，男，45歲。于2017年7月2日因車禍外傷后3小時入院。查體：生命體征正常，神志清楚，精神差。顏面部多處皮膚擦傷，全身皮膚見多處軟組織挫傷。雙側肱二頭肌平面以下感覺減退，雙上肢肌力III級，雙下肢感覺減退，肌力III級，肌張力高，腱反射亢進。CT示左側顳部硬膜下血腫，硬膜外血腫不排除，雙肺挫傷。7月2日MRI示：C3-4-5-6-7椎間盤骨質增生;頸椎退行性變;頸髓（C3-5處）水腫，頸髓挫傷。入院后完善相關檢查，并留ICU觀察，予以抗炎，脫水，營養神經治療。于2017年7月5日轉入脊柱關節外科，繼續行營養神經，高壓氧，針灸等相關治療。出院診斷：顱腦外傷：蛛網膜下腔出血，左側顳部硬膜下血腫？頸髓損傷;雙肺挫傷;全身多處軟組織損傷;左側基底節區腔隙性腦梗塞。

某市醫院出院記錄（住院號：1002738274）記載：因“外傷后四肢麻木無力3月”入院。查體：平車推入，雙側肱二頭肌平面以下感覺減退，雙上肢肌力III級，雙下肢感覺減退，肌力III級，肌張力高，腱反射亢進。CT示：頸椎未見明顯骨折;頸椎退變;后縱韌帶骨化，椎管狹窄，最窄處5.6mm;C3/4-C5/6椎間盤突出。MRI示：頸椎退行性變，后縱韌帶和黃韌帶增厚;C4椎體向后I0滑脫;C3/4、C4/5、C5/6、C6/7椎間盤突出，椎管狹窄，C3/4、C4/5水平脊髓內軟化灶。于2017年10月11日在全麻下行頸椎后路單門減壓椎管擴大成形術，術后行抗炎對癥支持治療。出院診斷：陳舊性頸椎外傷伴脊髓損傷，頸椎管狹窄。

同年12月初次鑒定以雙下肌力4級評定為四級傷殘。保險公司及對方前來咨詢時，對鑒定人的答復及態度提出懷疑和不滿，于2018年2月向法院提出重新鑒定并選定比較權威的鑒定機構，鑒定結果維持原鑒定意見。

2 討論

2.1 重新鑒定的原因 案例1在初次鑒定時，沒有仔細觀察創口的形態、走行方向，創緣是否整齊、有無挫傷帶或表皮剝脫、局部有無腫脹等特征。而是單一只看創口長度，沒有考慮致傷能否一次形成，即沒有考慮損傷機制;也沒有考慮是否有造作傷--延長創口;同時也沒有向辦案民警了解案情。僅依據創口長度，鑒定人即作出輕傷二級的鑒定意見。

案例2崇某，6月2日受傷入院，查體左前額及左膝關節軟組織損傷。6月4日病程記錄：頭額部、左胸背、雙大腿及左膝關節可見大面積軟組織損傷。6月5日鑒定為輕傷二級。顯然，鑒定人沒有去了解軟組織損傷的固有特征，即軟組織挫傷或擦傷的形態、大小、顏色，皮內或皮下的出血程度，有無表皮剝脫、血液滲出、局部腫脹和炎性反應。同時也沒有去查看病歷，對病歷沒有進行認真詳細的審閱，只針對傷者體表的軟組織損傷情況而出具鑒定意見。該案中，很明顯，傷者入院病歷寫得很清楚，“用腳踢傷頭部、左胸及左膝部疼痛1小時”入院。查體并無胸背部、雙大腿大面積軟組織損傷，再結合傷者損傷愈合時序變化：24小時內，因氧合血紅蛋白減少，還原血紅蛋白和正鐵血紅素增多，挫傷的顏色由暗紫色轉至青紫色;3天后，因膽紅素和含鐵血黃素增多而呈黃綠色;1周時呈黃色;到第2周已基本吸收而消失[1]。因此6月10日重新鑒定為輕微傷，符合病情變化演變規律。

案例3程某，跌傷頭部伴頭痛。CT示：上矢狀竇見高密度影，考慮為蛛網膜下腔出血。初次鑒定以頭痛不明顯，CT報告不明確鑒定為輕微傷。傷者一周后復查CT示：上矢狀竇見高密度影消失。MRI示：蛛網膜下腔出血恢復期。重新鑒定為輕傷二級。該案例說明法醫鑒定人對臨床影像學業務不熟悉的情況下，也不請教專業技術人員，僅憑醫院報告而出具鑒定意見書。

案例4 吳某，雙踝關節及雙距骨骨折，在骨折逐漸愈合及功能康復鍛煉的情況下，雙踝關節活動功能慢慢恢復，因此，該案涉及到鑒定時機的問題。有關規定為六個月[2]，即該傷者受傷后6個月即可行傷殘程度鑒定，而保險公司在近2年后向法院提出申請重新鑒定，因傷者恢復時間較長，對鑒定結論有所影響。

案例5，徐某，因交通事故致高位截癱，該類傷者在醫療終結后，病情穩定，即使行康復治療，大多數效果不佳。保險公司及對方前來咨詢時，對鑒定人的回答及態度提出不滿，懷疑鑒定人弄虛作假。因此，即使對方提出申請鑒定，當然鑒定意見也不會有多大改變。

2.2 重新鑒定的依據 所謂重新鑒定是指司法機關在處理案件過程中，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對案件有關鑒定意見有異議時，申請司法機關另行委托鑒定機構就同一鑒定事項進行鑒定，或者司法機關對有爭議的鑒定意見依職權逕行委托鑒定人進行鑒定[4]。

司法部于2016年5月1日施行新修訂《司法鑒定程序通則》第三十一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司法鑒定機構可以接受辦案機關委托進行重新鑒定：（1）原司法鑒定人不具有從事委托鑒定事項執業資格的;（2）原司法鑒定機構超出登記的業務范圍組織鑒定的;（3）原司法鑒定人應當回避沒有回避的;（4）辦案機關認為需要重新鑒定的;（5）法律規定的其他情形。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十七條規定：當事人對人民法院委托的鑒定部門作出的鑒定結論有異議申請重新鑒定，提出證據證明存在下列情形之一的人民法院應予準許：（1）鑒定機構或者鑒定人員不具備相關的鑒定資格的;（2）鑒定程序嚴重違法的;（3）鑒定結論明顯依據不足的;（4）經過質證認定不能作為證據使用的其他情形。對有缺陷的鑒定結論，可以通過補充鑒定、重新質證或者補充質證等方法解決的，不予重新鑒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六條規定：偵查機關應當將用作證據的鑒定意見告知犯罪嫌疑人、被害人。如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提出申請，可以補充鑒定或者重新鑒定。

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令第127號《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二百四十六條規定：經審查，發現有下列情形之一的，經縣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應當重新鑒定：（1）鑒定程序違法或者違反相關專業技術要求的;（2）鑒定機構、鑒定人不具備鑒定資質和條件的;（3）鑒定人故意作虛假鑒定或者違反回避規定的;（4）鑒定意見依據明顯不足的;（5）檢材虛假或者被損壞的;（6）其他應當重新鑒定的情形。重新鑒定，應當另行指派或者聘請鑒定人。經審查，不符合上述情形的，經縣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作出不準予重新鑒定的決定，并在作出決定后三日以內書面通知申請人。

2.3 重新鑒定的思考 重新鑒定主要有（1）鑒定人工作不認真，不細致，導致當事人對鑒定人工作不負責產生懷疑，而要求重新鑒定，如案例1，對傷者檢查不仔細而被重新鑒定;（2）提供鑒定的案情或病歷資料不全也是引起重新鑒定的原因，如案例2。（3）與鑒定人的技術水平有關，因鑒定人沒有合理提出影像學復查CT或MRI檢查，如案例3，而被重新鑒定為輕傷二級。（4）缺乏統一的鑒定標準或技術規范，如案例4，傷者經過康復治療后，雙踝關節活動功能好轉。（5）因鑒定人詢問了解案情的方式方法不當，或對當事人不尊重，導致當事人對鑒定意見的公正性產生懷疑而提出重新鑒定，如案例5。鑒定人自身素質不高也是引起重新鑒定的原因之一。

上述5個案例也說明了司法鑒定過程中，當事人針對焦點問題，根據有關法律條文規定，依照法律程序申請重新鑒定。

一般來說，只要當事方認為鑒定意見對其不利或鑒定程序不規范時，且符合法律規定的重新鑒定條件，大多數當事方一般會提出申請重新鑒定，甚至多次鑒定。多次重新鑒定的典型案件“黃靜案”歷時22個月才進行第一次開庭審理，其間經過6次死亡鑒定，得出4種不同的司法鑒定結論。同一案件同一事項反復鑒定的帶來了如下弊端：（1）嚴重影響了司法鑒定的客觀性和科學性，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司法的公正公平，極大地損害了法律的尊嚴和司法的權威。（2）造成訴訟時間過長，拖而不決，這不僅浪費司法資源、增加訴訟成本，同時也給當事人造成沉重的訴訟負擔，而這種訴訟負擔不僅僅是財產上的負擔，更嚴重的是精神上的負擔。（3）涉及的鑒定單位多，不僅包括公安、檢察、司法等部門，同時還涉及到醫療衛生、鑒定機構等。（4）不利于法官依法行使審判權[4]。

司法檢案實踐中，鑒定人可以在出具鑒定意見后，通過辦案人員或雙方當事人進行解釋說明，消除顧慮，做到公平公正，令人信服。同時，依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二十七條之規定：對有缺陷的鑒定結論，可以通過補充鑒定、重新質證或者補充質證等方法解決，不予重新鑒定。

加強司法鑒定隊伍建設，提高鑒定人技術水平，強化鑒定人職業道德素養教育，同時加強司法鑒定管理和監督工作，積極消除當事人的顧慮，減少重新鑒定，節約社會資源。

司法鑒定質量是司法鑒定的靈魂，是鑒定機構的立足之本，也是我們司法鑒定人所追求的目標，司法鑒定質量不僅關系到鑒定雙方的利益所在，影響到訴訟活動的順利進行，同時也關系到司法公平、公正。因此，嚴格要求鑒定人認真、細致做好每一份鑒定，在工作過程中不斷加強業務知識學習和總結經驗，同時應遵循科學、客觀、獨立、公正的鑒定原則，準確把握國家標準及行業規范，采取相適應的法醫學鑒定技術，正確理解標準條款的內涵及各種相關規定的要求，才能保證鑒定結論的準確性，減少重新鑒定的發生。

參考文獻

[1] 石恩林.法醫學[M].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05：91.

[2] 司法部司法鑒定管理局，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行政裝備管理局組織編寫.《人體損傷致殘程度分級》適用指南[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8.P273.

[3] 袁勇明.重新鑒定現狀調查及思考.中國司法鑒定[J]，2013（5）：81-85.

[4] 許霞.淺議反復鑒定的反思.中國司法鑒定[J]，2009（5）：8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