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戰略、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

鄢波 杜勇 劉珂

【摘要】以2003～2014年我國全部虧損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探討企業戰略、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三者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績效具有負向作用，即供應商關系越強，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越低，并且這種負向作用在民營企業中更顯著;與防御型戰略相比，實施進攻型戰略的企業其供應商關系對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的負向作用更小。

【關鍵詞】企業戰略;產權性質;供應商關系;扭虧績效

【中圖分類號】F27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19）14-0048-9

一、引言

近幾年由于國家經濟發展速度放緩，許多上市公司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虧損。據鳳凰財經報道，2016年中國500強企業中就有53家企業發生虧損，虧損最嚴重的企業——京東商城虧損額高達93.7億元。這些實力較強的企業尚且如此，其他企業的虧損狀況更不容忽視。當發生虧損時，企業都會采取各種方法扭轉虧損，例如借助于企業外部的利益相關主體來實現企業的扭虧。學術界也逐漸出現從利益相關者的視角探討企業扭虧問題的文獻。現有關于利益相關者對虧損企業財務行為的影響研究主要集中于：高級管理人員薪酬、權利、過度自信與財務困境的關系[1，2];控股股東對虧損企業扭虧的影響[3，4】;政府補助對企業虧損績效的影響[5]。這些關于扭虧績效影響因素的研究缺少對“供應商關系”這一對于企業而言非常重要的社會資本的特別關注。

事實上，企業競爭越來越激烈，現代企業之間不僅是單個企業的競爭，更是供應鏈與供應鏈之間的競爭，供應商關系已經成為企業重要的外部資源。供應商是企業重要的利益相關者，外部供應商對企業的營運活動、盈利水平、資本結構和財務政策等都具有重要的影響。我國是一個“關系型”社會，供應商關系對企業的影響不容忽視。企業的良好信用和穩定的經營是供應商與企業合作的前提[6]，企業發生虧損、出現財務危機等利差消息會削弱企業的談判能力?；谄髽I與供應商之間存在競爭關系的觀點，供應商與企業之間的利益分配是雙方力量博弈的結果，虧損企業談判能力的削弱可能會影響供應商提供商業信用的期限和額度、供貨的持續性和穩定性等。因此，處于虧損狀態下供應商關系對企業的影響勢必與正常經營狀態下不同。

而已有關于供應商關系對企業商業信用[7，8]、營運資金管理[9，10]等的影響研究，往往都基于企業正常經營活動狀態展開，鮮有研究關注企業發生虧損后供應商關系對虧損企業的影響?，F有文獻往往都關注企業市場地位、市場份額、所處行業市場競爭程度等對企業議價能力的影響[11，12]，而對影響供應商關系建立和維持的重要因素——企業戰略關注不足。戰略理論認為，企業戰略導向體現了企業的經營理念。已有研究顯示，實施不同戰略的企業，其經營特點往往表現出較大的差異。企業戰略可劃分為進攻型、防御型、分析型，進攻型戰略強調產品和市場，而防御型戰略強調成本和效率，分析型戰略居中。戰略的差異影響著企業成本結構，導致實施不同戰略的企業在扭虧方法的選擇上有所不同，進而影響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的作用。企業戰略的差異首先會導致企業內部資源分配的不同，進而導致不同企業與其供應商關系專有資產產生差異。其次，不同的戰略也會影響公司的財務活動，包括融資需求。無論是供應商關系特征的差異還是融資需求的差異都會影響供應商關系對企業扭虧的作用，因此本文將考察企業戰略對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的調節作用。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利用2003～2014年間我國全部虧損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探討企業戰略、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三者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績效具有負向作用，即供應商關系越強，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虧損逆轉性越弱，并且這種負向作用在議價能力強的樣本組更加顯著;在議價能力強的樣本組，與防御型戰略相比，實施差異化戰略的企業其供應商關系會更大幅度地降低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虧損逆轉速度。

二、文獻回顧

早在20世紀80年代初，學者們就開始關注企業一供應商關系。本文所提到的供應商關系是指：企業在日常經營活動中與其供應商建立起來的以購銷交易為基礎的商業關系。目前針對公司的供應商關系對公司的經營管理和財務決策等方面影響的研究，主要是基于公司風險、商業信用、銀行借款、現金持有、審計師選擇、資本結構、企業績效等角度展開[8，11，13-17]?，F有關于供應商關系與企業績效的研究主要分為將供應商關系視為一個整體變量和將供應商關系視為一種社會資本兩類。

將供應商關系視為一個整體變量的研究中，通常運用公開財務數據對供應商關系進行衡量，相關研究結論主要有供應商關系對企業績效有正向影響或負向影響、供應商關系是一把“雙刃劍”、供應商關系對企業績效的影響是u型的[17，18]。將供應商關系視為一種社會資本的研究主要側重于探究供應商關系對企業績效的影響。學者們主要將供應商視為一種社會資本進行研究，具體包括信任、溝通、承諾、依賴、信息傳遞等維度，分別研究各個維度對合作績產[22]。關系越持久，關系專有資產帶來的溢價就越高。關系專有資產流動性較差，產權很難被分割、評估、跨越個人或組織而轉移[23]，一旦脫離當前供應關系，關系專有資產會發生較大的減值。因此，為了避免因虧損企業破產導致的關系專有資產減值受損以及客戶破產后面臨的轉換成本，供應商會給予虧損企業一定的幫助，企業與供應商關系越緊密，供應商給予虧損企業的幫助可能越多。供應商通常希望維持長久的產品市場關系，因而愿意對虧損公司做出更多的讓步[9]。

供應商關系緊密的虧損企業，其本身的采購成本、庫存成本相對較低，供應商給予虧損企業的幫助更多體現在提供更多商業信用、降低資金成本等方面。為維護貨物結算價格的穩定，供應商對外通常會統一定價，同時給予客戶不同的商業信用——允許延期支付或給予商業折扣。虧損企業面臨著較大的資金壓力，供應商關系越好的虧損企業越可能獲得供應商延長應付賬款付款期限的機會、獲得更大幅度商業折扣的優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虧損企業資金壓力，從而有更多資金去扭轉虧損。虧損企業想要拓展產品市場、增加收入，采取積極的扭虧行動時，需要大量資金支持，擁有密切供應商關系的企業更容易獲得銀行借款[11]。相對于供應商關系較弱的虧損企業，緊密的供應商關系意味著雙方的穩定合作，更容易讓銀行對其作出積極的預期，從而更易獲得貸款。

從供應鏈融資角度看，供應商可以為企業獲得銀行貸款提供擔保和抵押品[24]，幫助虧損企業獲得融資。同時想要拓展當前產品市場，虧損企業不可避免地需要提高創新能力。供應商關系可以作為企業技術升級的來源，技術升級是企業創新的源泉也是企業創新的目的[25]，供應商參與新產品研發已經成為企業提高創新績效的重要手段[26]。供應商關系越緊密，虧損企業的創新績效越好，進而更有能力拓展市場。同時，擁有緊密供應商關系的企業，有著更低的資產負債率[16]，且基于關系承諾或預防動機會持有更多的現金[14，27]。資產負債率更低的虧損企業面臨著相對較小的財務風險;企業持有更多現金，可以應對宏觀因素和行業下行引起的資金短缺等不利影響[28]，進而更容易扭虧?；谝陨戏治觯疚奶岢鲆韵录僭O：

H1a：供應商關系會增強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50.財會月刊2019. 14

（二）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呈負相關關系

企業的破產與其競爭企業、供應商、債權人的資本收益率均具有負向關系，即危機具有溢出效應[29，30]。企業出現虧損或破產，其同行業的企業會出現負的異常收益，則供應商的自身業績會受其客戶（即虧損企業及其同行業企業）的影響。與虧損企業關系越緊密的供應商，越容易受到危機溢出效應的影響，此時供應商會更加謹慎地對待虧損企業。企業的良好信用和穩定的經營是供應商與企業合作的前提[31]，如果企業連續虧損直至破產，為虧損企業提供商業信用的供應商將面臨信用損失風險。供應商為了保證自身獲得長期穩定的收益，會對關系密切的企業格外關心，根據客戶企業的經營狀況作出更快速的反應。企業賒銷的金額越大，供應商要承擔的風險也越大[32]。尤其是企業出現虧損后，為了保證產業鏈條的安全，供應商有可能更多地要求虧損企業付現來降低風險，并因此減少商業信用的供給，甚至通過提高供貨價格來規避虧損企業的信用風險。

供應商關系強弱的一個重要特征是供應商集中度，企業與供應商關系越緊密，供應商集中度就越高。根據供求關系實力矩陣，談判時供求雙方中數量較少的一方處于優勢地位。當企業供應商關系緊密、供應商集中度較高時，企業供應商數量較少，供應商在雙方關系中處于優勢地位。此外，根據商業信用交易動機假說，供應商為了銷售商品、搶占市場，愿意為客戶提供商業信用，甚至是免費提供。企業與供應商之間的關系越緊密，供應商為企業提供的商業信用越多。相較于供應商關系松散的企業，與供應商關系緊密的企業對商業信用更加依賴，供應商可能以中斷關系、停止供貨為條件，迫使企業預付賬款、付現等，進而減少虧損企業商業信用供給。而供應商關系較松散的虧損企業，可以以更換供應商作為威脅條件，迫使供應商提供更大規模的商業信用?？梢?，供應商減少商業信用的供給對供應商關系密切的虧損企業影響更大，更不利于其扭虧。

關系專用性投資包括普通關系專用性投資和人情關系投資。普通關系專用性投資包括以實物專用性投資為代表的有形關系專用性投資，以及以人力資本投資、無形資產投資為代表的無形關系專用性投資。相較于供應商關系較松散的企業，與供應商關系緊密的企業關系專用性投資更多，而無形關系專用性投資是關系專用性投資的重要組成部分，一旦離開特定的渠道關系，無形關系專用性投資的價值會受到較大損失。當商業信用融資渠道出現阻礙時，企業很難通過關系專有資產的抵押或出售為企業提供融資便利，從而強化了企業面臨的融資約束?？梢姡谄渌麠l件相同時，供應商關系反而不利于扭虧。而供應商關系越緊密的虧損企業對合作供應商的依賴越強，面臨的關系破裂損失越大，對其扭虧越不利。供應商關系是企業的一種重要的外部關系，擁有緊密供應商關系的企業若與供應商關系減弱或者破裂，會向市場傳遞公司經營出現嚴重問題的信號，進而引起其他利益相關者的恐慌并采取對應措施防范風險，例如其他債權人不同意債務延期、銀行減少甚至終止貸款等，從而不利于企業扭虧?；谝陨戏治?，本文提出與上述假設對立的假設：

Hlb：供應商關系會降低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

四、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

本文選取我國滬深兩市2003～2014年所有虧損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由于部分變量需要向前追溯5年，部分變量需要取滯后一期的值，所以樣本實際跨度區間為1999～2015共16個年度。在剔除了金融類上市公司和相關財務數據缺失的樣本后，共得到940個虧損上市公司樣本（包括滬深兩市全部A股上市公司）。本文中供應商集中度數據根據上市公司年報所披露的“向前五名供應商采購金額合計占總采購金額的比例”手工整理得到，其他相關數據全部來源于CSMAR數據庫。為克服極端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了上下1%的Winsorize處理。

（二）關鍵變量的衡量

1.供應商關系。對于供應商關系的衡量方式有：采用是否與供應商或客戶建立戰略聯盟或者共同投資作為啞變量來進行度量[33];采用公司向前5大供應商的采購比例占總采購額的比例進行度量[34，35]?？紤]到我國的信息披露情況以及數據可得性，本文采用上市公司向前5名供應商采購額占年度采購總額的比例作為企業一供應商關系強度的替代變量（Supp）。

2.扭虧績效。本文參照杜勇等[5]、薛爽[36]的做法，設置兩個指標作為扭虧績效的代理變量：第一，本文設置虛擬變量表示虧損逆轉可能性（Dum loss_reverse），如果下一期企業凈利潤大于O，本文認定其已經扭虧，則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第二，本文采用虧損下一期ROAc+i與當期ROAt的差額，來表示企業的虧損逆轉程度（ Loss_reverse），虧損逆轉程度越大，扭虧效果則越好，并通過這個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

3.控制變量。本文借鑒已有文獻，為控制企業戰略、供應商關系對被解釋變量的影響，本文設置以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是否停止支付股利、是否首次虧損、企業規模、速動比例、財務杠桿、管理費用率。

（二）模型構建

為檢驗Hla、H1b，本文構建以下待檢驗回歸模型（1）：

五、實證結果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根據表2可以看出，Dum_loss_reverse的均值為0.762，這表明在虧損后第一年扭虧成功企業的比例較高，說明我國企業大多采取了積極的扭虧手段，且扭虧效果較好。在940個虧損企業樣本中，供應商關系強度Supp的均值為0.407、標準差為0.231，表明我國企業與其供應商間的關系強度較高，最大值為0.990，而最小值為0.053，表明企業之間供應商關系差異較大。Divstop的均值為0.136，說明當企業出現虧損時，較少的企業出現停止支付股利的狀況。Firstloss的均值為0.691，表明樣本中超過一半的觀察企業為首次虧損。

（二）回歸分析

表3報告了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的回歸結果。

由表3可以看出，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績效的估計系數為負，且在10%的水平顯著，說明供應商關系會降低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虧損逆轉性，這就證實了前文的Hlb，證偽了H1a?？刂谱兞恐衅髽I是否首次虧損（Firstloss）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負，說明企業首次虧損時，其在虧損后第一年扭虧的難度較連續虧損公司更大，扭虧的可能性更小。這可能與我國特殊的退市制度有關，如果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的第一個年度扭虧無望，虧損公司可能通過盈余管理手段來為上市公司“洗大澡”，為下一年度的扭虧為盈做準備。我國虧損公司常常出現“虧虧盈、虧虧盈”的反復性虧損現象，因此首次虧損的公司，若虧損后的第一個年度扭虧無望，可能調低該年盈余。而連續虧損的公司為了避免退市，則會通過盈余管理為后期扭虧。企業規模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說明企業規模越大，企業在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越低。企業規模的回歸系數也顯著為負，這表明企業規模越大，其扭虧可能性越小。這可能是由于大規模企業其組織靈活性不足，面對虧損時扭虧的及時性更弱。

六、穩健性檢驗

（一）關鍵變量替代

扭虧績效是本文研究的核心變量，為驗證上述結果的可靠性，本文擬采用其他指標重新度量虧損上市公司在虧損第一年的扭虧情況。本文采用虧損逆轉程度（Loss_reverse）作為虧損公司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的替代變量，對上述模型進行回歸，進一步檢驗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的關系。根據表4的回歸結果來看，Supp的回歸系數仍然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表明上述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二）內生性問題

為了減少內生性問題，本文借鑒王勇等[14]的做法，用虧損前三年供應商關系變量的平均值Average_Supp作為虧損當年供應商關系（Supp）的工具變量，具體如表5所示。

表5中，在第一階段解釋變量對工具變量進行回歸，得到解釋變量的擬合值，然后在第二階段將得到的解釋變量擬合值對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由列（1）的回歸結果可見，Average_Supp與Supp高度相關，表明供應商關系具有持續性特征;列（2）的回歸結果則顯示，擬合的公司當年供應商關系（Supp）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支持前文假說，表明供應商關系仍然對虧損具有顯著負向作用。

七、拓展性分析

（一）企業戰略的調節作用

企業戰略理論認為，企業的戰略導向體現了企業的經營理念，影響著企業的商業運作和資源分配。關于企業戰略的分類很多，但是已有的研究表明戰略劃分類型存在共性。Bentley等[37]認為Miles和Snow的戰略類型劃分不僅涵蓋了主流戰略劃分類型，而且劃分的戰略能夠用公開數據度量。企業的戰略是一個完整的連續體，本文將分析型作為基準組，著重分析戰略的兩個極端——進攻型戰略和防御型戰略之間的差異。

企業發生虧損后，采用的扭虧戰略可以分為兩大類：在業務層面上，“開源”和“節流”;在公司層面上，實現業務多元化，進入新行業和新市場?！伴_源”即竭力拓展當前產品市場;“節流”主要包括成本削減和資產清算，即采取成本削減、資本清算等能迅速實施扭虧為盈的效率導向行動。實施進攻型戰略的企業由于注重創新而進行了大量的專門化投資，且這些專門化投資流動性差，不能自由地出售或轉讓[38]，在企業銷售業績下滑時，企業將面臨較高的向上調整成本。實施進攻型戰略的虧損企業通常不愿意削減成本，直到調整成本超過削減資源而帶來的成本結余時才會做出改變[39]。而實施防御型戰略的企業注重成本效率、組織較為靈活，當銷售業績下滑時，往往會及時削減成本來保持或增加其市場份額。因此在企業發生虧損時，實施進攻型戰略的企業更可能選擇“開源”戰略，采取增加收入、實現業務多元化、進入新行業和新市場的扭虧行動;實施防御型戰略的企業更可能采取成本削減、資產削減的“節流”行為。而采取“開源”和進入新行業、新市場的扭虧行動，對資金的需求都要大于采取削減成本方式的扭虧行動。因此從虧損企業行為角度來看，實施進攻型戰略的虧損企業會積極主動地向供應商尋求幫助。因此，相較于防御型戰略，實施進攻型戰略的虧損企業其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績效的負向作用更弱。

為檢驗以上假設，本文構建以下待檢驗回歸模型（2）：

關于企業戰略的度量，本文借鑒已有文獻 [40]的做法，構建一個離散變量來度量企業戰略（ Stra）。鑒于進攻型戰略關注研究開發、市場營銷，而防御型戰略側重于組織效率、節約成本，該變量關注了企業的六個方面的特征：①企業無形資產占總資產的比重;②員工人數與營業收入之比;③營業收入增長率;④銷售費用與營業收入之比;⑤員工人數的標準除以于員工人數平均值;⑥固定資產占總資產的比重。

本文將上述六個變量取過去五年的移動平均值。對于上述六個變量，在每一個“年度一行業”樣本中從小到大平均分為五組。對于前五個變量，按照數值的大小對每個企業的相應指標分別賦值為1、2、3、4、5;對第六個變量，采用相反的方式賦值，即最大組賦值為5，最小組賦值為1。對于每一個“公司一年度”樣本，將六個變量的分組得分相加，得到競爭戰略變量?？紤]到樣本量的關系，本文在實證分析時使用企業戰略的離散分值變量進行回歸，分值越大，表明企業越表現為進攻型戰略;分值越小，表明企業越表現為防御型戰略。企業戰略、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三者的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由表6可以看出，Supp的系數為-0.828，在5%的水平上顯著;Supp的系數與Supp×Stra的系數之和為-0.701，由此表明相較于防御型戰略，實施進攻型戰略的虧損企業其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績效的負向作用更弱。

（二）產權性質

相對于民營企業，國有企業具有天然優勢。首先，國有企業具有強大的政府背景，當國有企業出現虧損、面臨經營困境時，很可能獲得政府幫助，包括“政策性”貸款和補貼。政府補助作為以政府為主導的資源再分配手段，可能幫助企業實現虧損逆轉。其次，銀行更愿意向國有企業提供貸款，在銀行的“偏愛”下，大部分銀行信貸資金流向了國有企業。因此，供應商關系對國有企業的負向影響較小。相較于虧損民營企業，國有企業即便出現虧損，其獲得銀行貸款的能力也較強。而民營企業本來就面臨較大的融資壓力，當出現虧損時則會進一步增加民營企業的融資壓力。此時，若供應商再減少甚至停止向民營企業提供商業信用，則無疑會加大民營企業的扭虧難度。為此，本文將虧損企業按照產權性質進行分組，分為民營企業組與國有企業組，分別進行回歸?；貧w結果如表7所示。

由表7可以看出，在國有企業組，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關系不顯著;在民營企業組，供應商關系對企業扭虧績效具有顯著的負向作用，其系數為-1.635，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了更好地說明兩組的差異，本文使用了stata中的suest命令計算卡方值，結果為3.22（在10%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供應商關系的系數在國營企業和民營企業中是存在顯著性差異的。

八、研究結論與啟示

供應商是企業重要的利益相關者，良好的供應商關系是企業重要的外部資源。當企業發生虧損時，企業需要尋求外部力量扭轉虧損，虧損企業擁有的供應商關系會影響到供應商的決策。由于虧損破產危機具有溢出效應，供應商為了保證自身安全，會對具有不同議價能力的虧損企業做出不同的應對措施。同時，虧損企業實施的企業戰略會影響供應商關系與企業扭虧績效。因此本文重點分析了供應商關系與扭虧績效之間的關系。實證結果表明，供應商關系對扭虧績效具有負向作用，即供應商關系越強，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虧損逆轉可能性越低，并且這種負向作用在民營企業中更加顯著;與防御型戰略相比，實施進攻型戰略的企業其供應商關系對上市公司在虧損后第一年的扭虧績效的負向作用更小。

本文的研究結論對上市公司具有一定的指導作用。上市公司在生產經營過程中，應該尋找能夠使生產經營成本最低的供應商，過于集中的供應商關系反而不利于企業扭虧。在建立合作供應商關系時，過于依賴雙方關系很可能會給企業帶來被“敲竹杠”的風險。商業公司應該積極拓展替代性融資渠道，以降低自身面臨的風險。虧損企業面對供應商對扭虧績效所帶來的負向影響時，企業應該轉向其他利益相關者尋求援助，同時警惕供應商的“敲竹杠”行為。本文的結論對于政府部門也有一定的啟示。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我國民營企業面臨更大的融資困境，更容易受到供應商的影響。這與我國金融體系不夠完善，銀行信貸發放對民營企業存在“信貸歧視”有關。政府應該進一步完善金融體系，幫助更多的虧損企業走出虧損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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