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描繪“大場景與小人物”的桑貝與安野光雅插畫的對比研究

趙雅琪 毛宗種

摘 要：桑貝，法國國寶級的藝術大師，他的繪畫風格有著極強的辨識度，宏大的場景下常常有螞蟻般的小人物存在，二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安野光雅，來自東方的享譽世界的繪本大師，他的作品柔和細膩，在其著名的《旅之繪本》中，同樣采取了“大場景與小人物”式的構圖。二者的作品都有著鮮明的個人特色，本文主要對二者插畫中的線條、構圖、人物表情進行研究，并且從“大場景和小人物”這個相同視角下出發，對比兩者不同的作畫情緒和語境。

關鍵詞：大場景與小人物 視角 構圖

一、“大場景與小人物”的內在含義

藝術來源于生活，經歷也一定會為創作提供靈感。由于桑貝有著坎坷的童年經歷，過早的體驗過人生百態，因此他筆下的人物幾乎都是司空見慣的平民百姓。“小人物”成為了他的主要描繪對象。他也樂于展現小人物的平凡生活。在桑貝的作品中，我們時常看到這樣的畫面：高聳入云的大廈、人口密集的商業街、川流不息的小汽車以及如同螞蟻一樣小的行人。我們還會感受到這樣的氣息：在樹葉凋零的秋天，背靠巨型大樹的男子望向遠方時的孤獨;高大寫字樓的背景下為生活奔走的行人擦肩而過時的冷漠。如此對比強烈的繪畫表現手法，作者似乎是在暗示我們，人類在這個世界面前只是一個渺小的群體，無論什么身份，哪個階層，都無法脫離“生活”這個大場景的束縛，從這個層面上看，人人都是平等的。

而在《旅之繪本》中，安野光雅的創作理念似乎與桑貝不同。他創作的核心，是為了突出生活的本質——安寧與美好。他之所以選擇旅行，是為了發現一個安靜和諧，純潔美好的世界。他想把這份美好傳遞給大家，讓人們可以感受大千世界的豐富與美妙。因此畫面中處處都是美麗的風景，鮮活的人物以及親切的生活場景，喚醒了那些曾經被我們忽視的美好瞬間。安野光雅筆下的人物之所以小，不是為了暗示我們這一渺小的群體對于生活的無奈，似乎是為了告訴我們，或許生活有很多無奈，但是轉身你就會發現無奈的同時也會伴隨著許多溫馨的瞬間，他向我們展現的是大千世界的美好，讓人們直觀的感受到千人千樣的生活。

二、 線條對比

由于桑貝多描繪大場景與小人物的主題，所以畫面中一定會有空間關系的存在，而線條的虛實變化是表現空間關系的直接途徑。桑貝常用簡潔的黑線單色描繪，不知是否如美學大師宗白華在論西洋素描時談到的：“它擺脫了色彩的紛華燦爛、輕裝簡從，直接把握物的輪廓、物的動態、物的靈魂。物象在此啟示它的真形，畫家在此流露它的手法和個性。”透過桑貝大部分的單色作品我們發現，畫面中沒有太多的明暗調子，都是用簡短、連貫且沒有閉合的、或直線或曲線的短線條連接而成，寥寥數筆就勾勒出物體的形態。或許這就是宗白華認為的：素描是返于“自然”，返于“自心”，返于“真”，更是返于純凈無欺。一定程度上獨特的用筆用線造就了桑貝獨特的畫面氣息。把桑貝視為老師的幾米曾說：“我會仔細欣賞桑貝每一張作品，研究每一筆駕輕就熟的線條;研究如何以寥寥幾筆，干凈利落地帶出緊湊的張力;看他如何利用線條疏密的接合、明暗變化、空間留白、鋪陳出清晰的視覺焦點”。我們似乎通過描繪畫中的人物、場景、道具，感受到了作者獨特的個性氣質。

在安野光雅的《旅之繪本》中，作者既沒有通過線條表現空間的虛實變化，也沒有糾結于點線面的比較，因為程式化的用筆技巧似乎在展現美好世界面前都是多余的。主體物輪廓線多比較實，畫面多用密集的短線描繪，線條也無粗細變化。如圖，層疊的田地、樹木、房屋在作者緊湊有序的短線條下顯現出勃勃生機，但是每一處的用筆走向都經過了深思熟慮，在左邊田地的描繪中，水彩底色的上方是短線勾勒的農作物，整齊劃一，排列有序，可以想象作者是如何耐心的一筆一筆勾勒。后方的房屋沒有因為前實后虛而線條減弱，一樣的用筆肯定，正是這樣細致入微的考究，使得畫面沒有一處多余的線條。

三、 人物表情比較

表情是人們內心世界的外在表現。桑貝準確的把握了人物的內在精神以及人物臉部的每一處細節。大鼻子，小眼睛，彎彎長長的嘴角，是桑貝筆下人物最典型的特征，尤其是那夸張的大鼻頭，高度概括了法國人的形象。看似簡單的幾個小特征，桑貝卻刻畫出了一個個人物鮮活、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幾米曾在研究桑貝作品時，把對人物喜怒哀樂神情的研究作為重點。他會畫出眼睛位置的那兩個小黑點的高低位置，和嘴巴那一條上揚或下墜的曲線，簡單的兩點一豎線條，就可以排列組合出各種微妙的情緒。這樣看來，在桑貝寥寥幾筆的人物表情背后，有著細致入微的觀察力和高度的概括能力。可以說，人物及表情的傳神刻畫是其作品辨識度高的一個主要方面。

安野光雅在其《從前的孩子》系列繪本中為我們呈現了一個個天真活潑、富有童趣的人物形象。在刻畫人物時，手法多為扁平化，角色面部的神情主要通過表情的微妙變化來區分。雖然不像桑貝那樣把某一特點夸張化，但是同樣抓住了人物表情的細微變化：跳皮筋時的專注、闖禍后的膽怯、奔跑時的窘態等，值得注意的是，安野光雅會通過人物眼部的不同表現手法來體現喜怒哀樂，時而通過兩個小點的不同位置表達情緒，時而會根據正常的眼部比例移動眼球來傳神的表達。神情生動有趣，讀者常有會心一笑的時刻，把所有人童年生活的無憂無慮展現的生動有趣，也把所有人的思緒拉回到童年。

四、 構圖研究

1.構圖形式

在桑貝作品中，構圖形式極具多樣性，這種多樣性同樣可以增加畫面的趣味性。桑貝的畫面常給人隨意透氣的感覺，這是因為即使是描繪復雜、宏大的場面，作者也沒有把整幅畫面鋪滿，而是運用了留白的手法。他的留白常常體現在畫面的邊緣地帶，構圖形狀更加清晰，時而呈圓形，時而呈L形，時而呈不規則形狀等，使人一目了然。同樣，在半邊式構圖中，主體物放置在了突出的一邊，剩下的空間全部留白，手法類似于中國畫里的“馬一角”、“夏半邊”。整幅畫看似不經意的空白，實則是作者深思熟慮的結果。在描繪茂盛的樹林，繁華的都市等大場面主體物時，桑貝常會采用縱向垂直構圖，場面宏大且有秩序感，與周邊密密麻麻的小人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除此之外還有橫向水平構圖，給人一種平穩、廣闊的感覺。另外，還有穩定的三角形構圖、T形構圖以及不規則形狀構圖等。

如果說桑貝的作品是在輕松、幽默后使人深思的法式風格，那么安野光雅的畫面則是在嚴謹、考究后令人回味向往的東方風格。與桑貝不同的是，他的畫面幾乎用精細的筆觸描繪的不留一絲空隙，畫面中很少留白，作者似乎是為展現大千世界的美好而不舍浪費畫面的每處角落，這樣的畫面飽滿、豐富。安野光雅對于構圖形式與畫面布局非常嚴謹，及其考究。畫面中所有的人物與場景都經過了認真嚴謹的排列，內容豐富，形式感很強，畫面很有看頭。

2.構圖視角

視角決定了畫面呈現給人的氣息。不同的視角給人帶來不同的觀感，在桑貝的大部分作品中，常用俯視視角來描繪對象。用俯視視角來表現全景，能較集中地展現自上而下一片繁華的真實景象。視線寬闊，盡收眼底，桑貝像是在用上帝之眼看待周遭的一切。他像一位旁觀察，客觀的記錄著身邊的事物，細微的觀察著人生百態。俯視給觀者帶來的沖擊力是巨大的，這也是為什么他的畫面給人宏大且氣勢磅礴的感覺。桑貝在描繪大場景時采用西方繪畫的焦點透視，符合人的視覺真實，較為客觀的還原了事物的本來面目，畫面中所有的事物都以“立體” 和“真實”來描繪，寫實的繪畫加上幽默夸張的手法，成為了桑貝畫風的一大特色。

在安野光雅的《旅之繪本》中，與桑貝相同的是都采用了俯視視角，不過安野光雅的俯視是近45度角俯視，他不是一位旁觀者，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記錄者，他是一位用心感悟和體會美好生活的傳遞者。桑貝的俯視角度，視覺沖擊力強，有著震撼人心的觀感，觀者更多思考的，是對于橋頭孤獨身影的感同身受，是關于人情冷漠的無可奈何，是酸甜苦辣的人生百態……而安野光雅的俯視角度，帶給我們的是一片歲月靜好的畫面：生機盎然，朝氣蓬勃，與世無爭，桃花源鏡。他將這個世界的美好詳盡的展現給我們，觀者沒有無奈，沒有沉思，更多的是在回憶曾經美好的時光，喚醒那些被我們忽略的美好瞬間。與桑貝焦點透視不同的是，安野光雅作品中運用的是東方散點透視，散點透視的視點是移動的，作者從多個角度展現了對象物的特征，全方位詳盡的描繪對象物，使得整幅畫面形象生動，豐富且具有立體感。散點透視使得畫面布局更有層次感，在《旅之繪本》系列作品中，畫中各對象排列得當，房屋、道路、河流、樹木、人物等各得其所，錯落有致的同時不顯得凌亂，富有節奏感。整體布局緊湊而和諧。嚴謹的繪畫加上平靜的心境，成為了安野光雅獨特的個人風格。

桑貝的作品，精彩的不單單是畫面中呈獻給我們的法式幽默與戲劇效果。更值得回味的是他傳遞給我們的生活態度、看待這個世界的獨特視角、對人性的深刻研究以及對逝去事物的懷念，安野光雅的作品除去人們用視覺看到的美好景象，也能真正透過畫面回憶兒時的趣事、感受生活的美好。桑貝試圖通過無數個不同的、有鮮明特色的個體來反映社會面貌，而安野光雅則通過一群相同的群體反映社會面貌。透過桑貝與安野光雅的作品，我們看到的是東西方藝術的不同，輕松幽默的西方繪畫手法，嚴謹考究的東方作畫態度，不論是畫面中的各個因素，還是畫面以外的一些元素，除了大場景與小人物的共同點之外，桑貝的作品發人深省，安野光雅的繪畫讓人向往美好。好的藝術作品除了帶給人觀感上的體驗，還能使人深入思考，作為名副其實的藝術大師，桑貝與安野光雅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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