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知識圖譜分析的我國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述評

王晴

摘要：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是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戰略構成。隨著有關研究文獻的不斷累積，理論與實踐創新探索的呼吁也在增加，有必要對已有成果進行回顧和評價，以推動有關研究走向深入。以CNKI學術期刊庫為文獻來源，采用知識圖譜分析法審視有關研究進展。研究表明，熱點主題包括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定位、模式，職業教育對口幫扶，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農民職業教育與培訓，并在總結性評價的基礎上給出研究啟示。

關鍵詞：職業教育;精準扶貧;“三農”問題;民族地區;教育扶貧

貧困問題是一個世界性的難題，深受各方關注。在我國扶貧實踐的進程中，教育系統憑借知識和智力資源的優勢，成為消除貧困的重要路子，發展教育是推進扶貧精準化實踐的有效方式之一。2015年，中央已將“發展教育脫貧”列入脫貧攻堅戰的“五大工程”之一，教育扶貧成為全面實施精準扶貧戰略部署的重要著力點和階段性任務。作為一種類型教育，職業教育和精準扶貧的強關聯度表明，兩者具有目標高度一致性、對象內在兼容性和內容深層適應性等多個方面的耦合性，這種緊密聯系的特性決定著職業教育在精準扶貧中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1] 。同時，職業教育具有社會性和開放性，與行業產業共命運、同發展，是最接近于“扶貧先扶志”“扶志又扶智”脫貧攻堅戰略思想的教育類型，可以直面貧困人口的教育和職業培訓需求[2] ，對于貧困人口增收增益有著天然的補充性和發展性優勢，理應成為助力貧困人口脫貧致富的重要引擎。

職業教育助力精準扶貧取得了階段性進展，有關研究也形成了較為豐富的知識體系，已成為職業教育、“三農”問題及相關研究的學術增長點。知識的創新和研究的深入離不開及時有效的回顧和反思，有學者就此展開了探討，如王曉利（2018）[3] 對261篇有效文獻（檢索時間未知）進行共詞分析，以此揭示了研究熱點的分布領域;少數學者簡述了特定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進展，不再贅述。由于研究方法、文獻來源等局限性，加之文獻范圍的時效性，已有綜述未能系統性透視我國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整體態勢及最新進展，而且隨著有關研究的持續推進，研究的內容和聚焦點也在發生遷移和演化，很有必要對最新研究動態進行知識再發現和再審視，以期為未來研究和實踐創新提供借鑒和參考。

一、樣本來源與研究方法

以中國知網（CNKI）學術期刊庫收錄的論文為樣本來源，采用主題檢索策略，檢索詞為“職業教育”并含“精準扶貧”，論文來源類別不限，時間界定為2019年及以前。為保證樣本的有效性和準確性，需要對初步檢索結果進行主題識別，以題名、摘要的匹配度作為判別標準，去除資訊報道、訪談、會議通知、無作者及其他非學術性文獻，以固定格式下載和保存。對獲取的目標文獻進行逐一瀏覽和篩查，對明顯的格式錯誤進行修正和預處理，共得到369條有效題錄，數據下載于2020年1月24日。

采用知識圖譜分析法，以關鍵詞共現分析結果為依據，對研究熱點進行主題化聚類，提取元數據信息進行內容整合，形成分類主題并進行評述。在數據預處理方面，采用文獻題錄信息統計分析工具SATI3.2提取關鍵信息并導入Excel進行統計分析，利用Ucinet6.0及其內嵌的NetDraw軟件進行格式轉換，經由VOSviewer構建熱點主題知識圖譜。VOSviewer是一款強大的知識圖譜繪制工具，對于項目（本研究中的關鍵詞）共現分析具有獨特的可視化展示功能[4] ，該軟件基于智慧局部移動（SLM）的模塊化算法，能夠有效識別網絡社群中的知識結構，具有效率快、精度高、效果好等相對優勢[5] ，研究者可以借助于VOSviewer的技術支持功能，辨析知識圖譜的結構性描述特征或細節內容，并結合文獻內容形成計量分析所需的知識意義，已被廣泛用于圖書情報、教育學等領域的學術研究。

二、結果分析：熱點主題

（一）詞頻分析

關鍵詞是標示文章核心要義的自然詞組，對于挖掘主題內容具有重要意義。經統計可知，樣本文獻共有525個不同的關鍵詞，其中僅出現1次的邊緣關鍵詞約占總數的76.95%，出現頻次最高的關鍵詞是“精準扶貧”（306，頻次，下同）“職業教育”（222）。出現頻次Top20（頻次>5）關鍵詞信息見表1所示。

高頻關鍵詞的界定可以依據普賴斯定律進行。根據文獻計量規范，各類主題檢索詞均不宜作為界定閾值的目標詞，而應選擇緊隨其后的非檢索詞作為閾值的計算對象，在不同的研究情境和實際條件下，可在遵循文獻計量規律的前提下適當調整以契合實際需求[6] 。在本研究中，高頻關鍵詞出現的最低頻次應不小于N=0.749[Nmax]≈3.89次（Nmax=27），因此取其臨近整數值為4，共有43個關鍵詞入選。提取這43個關鍵詞并形成43*43的共詞矩陣，經由Ucinet6.0及其內嵌的NetDraw轉換為.net文件，適當調整節點在網絡中的位置以優化展示效果，利用VOSviewer生成研究熱點主題圖譜，見圖1所示。

（二）熱點主題

1.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定位。（1）角色定位。精準扶貧是新時代脫貧攻堅的戰略思想和實踐指南，是如期圓滿完成脫貧攻堅任務的重要抓手。作為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職業院校在此戰略任務中承擔著義不容辭的責任。有學者指出，職業院校應找準自身的角色定位：資源聯絡者、踐行者、主力軍、產業助力者、特色創新者[7] 。實際上，角色定位的本質是認清職業院校（學校）的主體角色，充分發揮主體效能，并與其他參與者開展協同合作，集各方之力共謀精準扶貧之事，增強主體參與的內生動力，在辦學定位和參與路徑上從推動向共治轉變[8] 。總之，新時代職業教育的使命也將有新的角色定位，發揮精準扶貧的基礎性作用，創新思維和制度，改革體制機制[9] ，提升職業教育助力脫貧攻堅角色定位的精準度。

（2）功能定位。在精準扶貧戰略中，職業教育是最有效的實踐方式之一。職業教育的核心功能是塑造技能人才，對扶貧對象的職業教育需求進行精準評估和定位，以提升其人力資本作為重要功能，增強扶貧對象自我發展能力[10] 。在功能定位方面，應當全面把握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涵義和外延關系，關鍵在于發揮好職業教育的扶貧功能，在制度安排上做好戰略部署，在政策實踐中通過定向教育、精準培訓等途徑來提升扶貧對象的可行能力;還有學者分析了當代職業教育的基本特征，明晰其新時代扶貧功能定位[11] 。總之，功能定位應當以激發職業教育的本質功能為出發點，促進功能發揮的精準定位和施策，保證定向人群培訓方案的針對性和錨定效果，從而保障職業教育扶貧功能的精準發揮。

（3）其他定位。職業教育是提高貧困人口知識和技能水平的重要途徑，在脫貧攻堅的精準戰略進程中具有多元定位，部分學者從培養目標及方式、區域、師資隊伍、產教融合等方面闡述了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其他定位內容及外延體系，如唐智彬和劉青（2016）[12] 從人群、目標、內容、手段和管理模式等五個方面，明確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定位，確立職業教育助力精準扶貧的定向思路。誠然，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本質是“造血”式智力扶貧，首要定位在于人、（職教）資源和配套設施的精準定位，這是開展后續有效工作的前提，特別是進入2020年“后扶貧”時代，精準定位的實踐價值尤為突出，職業教育主體應當科學評估、研判和動態跟蹤，核準自身定位的現實有效性并及時調整和優化。

2.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模式。“模式”一詞的內涵和外延十分豐富。在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情境下，模式是被提及次數最頻繁的主題詞之一，既有一般性的扶貧模式、實踐模式，也有（人才）培養/培訓模式，還有特定模式。其中，一般性的模式多是從宏觀或思辨的視角貼上了“模式”標簽，部分研究甚至于沒有探究模式的具體內容，鮮有新意。

（1）人才培養（培訓）模式。職業教育助力精準扶貧的重要途徑就是提高貧困人口的人力資本和專項技能，有關研究大都提出“優化人才培養/培訓模式”的呼吁或對策。例如，曾小蘭和朱媛（2017）[13] 認為要綜合運用獎助模式、長短結合的技能培訓模式，以增強職業教育精準扶貧工作的實效性;陳長瑤和李君（2018）[14] 以云南省農村培訓調研數據為基礎，提出精準扶貧視域下三種農村職業培訓模式：創新驅動、資源吸引、遷移性開發;劉幸福（2019）[15] 提出“三聯二扶一培養”職教扶貧模式，即政府部門、企業、職業院校三方聯合開展針對性的扶貧扶智工作，培養脫貧致富帶頭人;值得一提的是，不少研究都提到了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新模式或模式創新，但究其內容而言，多是泛泛而談，鮮有具體的指導方案或實施路徑，因此未來之研究應當重點關注中微觀層面的實際調查、路徑探索，增強模式創新的精準度和有效性。

（2）特定模式。精準扶貧是一項系統工程，即使是職業教育的助力和推進，也需要相關參與主體的有機協同，才有可能最大程度獲得預期效果。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特定模式的研究視角和切入點主要是多元主體，包括高職/中職院校、學生、農民等。如楊梅（2018）[16] 基于高職院校的視角，提出“政產教融合”模式，探討各個環節的精準施策方案;立足于我國當今農村職業教育發展的現狀及前景，朱成晨等（2019）[17] 認為構建多種職業教育形式并存、“科教農”統籌發展的農村職業教育精準扶貧融合模式，形成“內生”和“外推”共進的發展路子;等等。應當發現，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核心要義在于“以教興農”“扶志又扶智”的戰略思維，吸引多方力量的共同參與，形成資源和優勢互補的聯動運行模式，充分彰顯職業教育的本質屬性，凸顯職業教育助力精準扶貧的責任與擔當。

3.職業教育對口幫扶。在消減和防止返貧方面，職業教育發揮著扶志和扶智的重要作用。隨著近年來對口支援力度的加大和持續推進，已形成了一批高質量、推廣性強的對口支援精準扶貧體制機制，主要有以下兩類。一是省內對口幫扶，戰略立足點主要是均衡省域職教水平，以教興才，靶向發力，定向支援職教洼地，例如，江蘇省實施的職業學校蘇南對口蘇北方式，找準專業、師資隊伍、實訓基地、學生成長等方面的幫扶點進行精準支援，探索江蘇省職業教育對口支援精準扶貧的實施策略[18] 。二是對口援疆，既是常態化的援疆體制機制，也是精準扶貧體系的戰略構成，涌現出了一大批具有推廣和借鑒價值的成功案例，是當前職業教育對口幫扶的經驗總結，也為2020“后扶貧”時代提供參照。例如，安徽省職業教育對口支援新疆皮山縣，凸顯了職業教育對少數民族貧困地區精準脫貧的價值意義[19] ;湖南根據本省職業教育扶貧積累的成功經驗，牽頭成立全國職業院校扶貧聯盟，實施“院校聯系專業”對口援疆方案，在對口招生、學生就學就業、技術技能人才培養、選派支援師資等方面精準施策[20] ;凡此案例不再贅述。下一步還需要加大教育資源投入和產出方面的精準管理，完善和創新職業教育對口幫扶的體制機制，增強“造血”式智力，防止返貧的長期效果。

4.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精準扶貧重要思想與湖南湘西具有高度契合的歷史親緣性，這一重要關系也充分體現在學術研究上，“湘西”多地出現在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文獻中。在脫貧攻堅戰深入推進的深刻背景下，大力推進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提升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貧困人口的脫貧致富能力，是教育精準扶貧功能的重要轉向和進路。本議題的研究內容主要包括思辨性探討、民族地區實踐案例分析、民族職業院校的精準扶貧經驗總結三個方面。學者一致認為實施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是民族地區貧困人口脫貧致富的有效途徑，并圍繞作用、價值意義、實施路徑、對策建議等內容作了討論。在案例分析和經驗總結方面，“民族班”、獎助體系建設、專項資金扶持項目、涉農產業化帶動等是提及較多的舉措。關于湘西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研究比較零散，論述的深度不夠，系統性總結匱乏，鄧平（2016）[21] 簡要回顧了湘西州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現狀;值得一提的是，黑龍江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研究成果相對系統化，如都永浩等（2017）[22] 分析了黑龍江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現狀和問題，并以黑龍江民族職業學院為例，闡述了民族職業院校的獨特優勢、對策和措施。誠然，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還需要不斷完善體制機制，加強職業院校與扶貧產業的有效對接，促進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有序化和系統性[23] ，以推動我國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現代化和人口增收創收能力的提升。

5.農民職業教育與培訓。本研究主題的核心內容包括兩個方面：新型職業農民培育、農民工職業培訓。已有研究均肯定了職業教育對于貧困地區農民身份轉換和技能提升的重要意義，并將農民職業培訓與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緊密聯系，對貧困地區農民進行專項職業培訓，增強其適應農業發展的新形勢和新要求，快速轉換身份并增進身份認同，成長為新型職業農民。在此過程中，中職、高職（含本科層次）等不同類型職業教育應當發揮相互協調、優勢互補的扶貧合力，保障場地、智力資源的優質供給，有效協調扶貧項目與農民需求的精準對接[24] ，這是研究的焦點所在。朱德全等（2018）[25] 指出，職業教育在幫助農民工改善物質和精神面貌、提升就業和融入城市的能力方面有著巨大價值，為此，必須要實現精準“分析需求”，優化職教資源的供給結構，保障精準扶貧效能。我國職業教育面向農民工精準扶貧需要注重政策的延續性和統籌協調性，建立契合農民工需求的職業教育制度[26] ，并從教育的目標、內容、方式（手段）和保障機制等方面入手，構建基于精準脫貧的農民職業教育和培訓體系[27] ，如李友得和范曉莉（2019）[28] 提出構建“三位一體”學歷職業教育、“二技相長”職業技能培訓、“一體互融”社區融合性教育的多元體系，實現多層次、全覆蓋，為農民身份轉型和職業技能建設提供有力支撐。

三、結論與啟示

本文運用知識圖譜分析法對2015年-2019年CNKI收錄的369篇文獻進行了研究，以此構建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熱點主題圖譜，并對熱點主題和內容進行了知識審視和評述。研究表明，我國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熱點主題為：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定位、模式，職業教育對口幫扶，民族地區職業教育精準扶貧，農民職業教育與培訓。本研究進一步豐富了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研究體系，可為后續研究提供有效的借鑒。

貧困是一個國際性問題，中國作為一個獨立的研究樣本，在職業教育精準扶貧方面積累了階段性經驗并形成了多元化模式，為國內外有關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特別是在近幾年，我國的職業教育政策創新為教育扶貧的精準化實踐提供了良好的契機。反思已有研究進展，仍舊存在一些局限性和不足：輕描淡寫式的小論文較多，理論分析具有明顯的淺層化傾向，特別是教育理論知識在精準扶貧領域內的創新力不足，且本土化理論的構建相對滯后;思辨性、規范性研究比重較大，缺乏更多有現實張力的實證調研作為支撐，鮮有跨地區的比較分析，不利于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經驗的橫向比較和深度推廣;研究中還存在著少數“形似而神非”的內容，主題與內容的契合度較低，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主題聚合的效果。

針對存在問題并結合知識圖譜分析結果，本研究提出了以下啟示：一是拓展研究視野，均衡主題發展。需要從一元主體向多元主體延伸，探索主體行為、參與動機、影響因素與績效評估等層面上主題的均衡發展，著眼于剖析主體之間的互動機理和協同機制，突破“工具”思維的束縛，從更多的視角講好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中國故事。二是加強職業教育精準扶貧實踐的測評，特別是農村脫貧人口知識和技能水平增長效果的計量與評估，借助于心理測量、生態（系統）等領域的理論深化研究內容，觸動那些更深層次的因素，如教育資源及其結構、教育權力關系等。三是中國特色實踐經驗的追問。中國推進扶貧工作的偉大實踐，是新時代國家戰略的重要構成[29] ，職業教育不會因為知識和智力資源的優勢自動帶來扶貧精準化實踐的成功，一定需要多元因素的共同作用。這就需要研究者必須置身于“社會語境”來追問和反思實踐問題，探求中國職業教育精準扶貧的“普遍性”“特殊性”因素，致力于本土實踐經驗的價值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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