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中“傻子”形象解讀

摘要：阿來在《塵埃落定》中塑造了既傻又不傻的“傻子”形象，本文通過對傻子形象的分析來表達作者對世界的看法和思考。

關鍵詞：《塵埃落定》;傻子;形象

《塵埃落定》由麥其土司的傻兒子作為第一人稱進行敘述。“傻子”既是故事的敘述者又是故事的參與者，“傻子”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串聯故事的發展，更重要的是表達作者對世界的看法和思考。

一、外表的傻氣與內心的精明

“傻子”明確的知道“傻子”的身份可以讓他免于權力的爭奪和土司仇人的怨恨，所以他接受了“傻”的角色。他知道做個“聰明人”并非是一件益事，于是便“心甘情愿當一個傻子了”。他以一種赤子的心態去認識和感知世界的，正是這種直接的、不摻雜情緒和欲望的本能反應，使他看到了最為真實的世界。事實上，“傻子”的領導力和智慧是超越了父親和哥哥的。在領導著家奴捕食畫眉的時候，他已經懂得了“即使是奴隸，有人也有權更被寵愛一點”的道理，對家奴的越矩行為選擇包容顯示了“抓大放小”的領導藝術。他充分利用麥其家的二少爺的身份給自己帶來便利，所以對索郎澤郎說“要知道你不是在跟我玩，而是在服侍我”。當然，他對自己的“傻”也用得得心應手，他知道“傻子”的身份可以在世俗的眼光之外活的自由合理，于是才能“言人所不能言，行人所不愿行”。“傻”作為主人公的保護傘給他帶來了許多單純的快樂，而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這種“藏智”和“顯拙”未嘗不是一種智慧。阿來以“傻子”形象的塑造來表達了對于“聰明”和“傻”的看法。在他看來，兩者本就是辯證統一的，“大智若愚”的智慧往往比膚淺利益的小聰明來得有用。在《塵埃落定》里，傻子并不是不了解不懂得這個世界，而是選擇了忽視它，假裝無知而只用自己的眼睛去觀察世界。他的聰明在于“看破不說破”、“揣著明白裝糊涂”。

二、淡泊名利的權力擁有者

《塵埃落定》中的大多數人物都是權力的掌握者和追逐著，繼承者們對土司王座望眼欲穿，土司們對他人的土地和金錢野心勃勃;能往上爬的人想著更高的權力地位，已經在金字塔尖的土司則想著如何保證自己的家族長盛不衰，如何鞏固自己的地位永保無虞。男人們為了權力發動戰爭，女人們為了榮華費盡心機。麥其土司貪戀土司的寶座耗盡了大兒子的生命，也燃盡了小兒子的希望;土司太太為了“女主人”的權威對央宗狠下殺令，而少土司旦真貢布為了早日成為新主幾乎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權欲蒙蔽了他們的雙眼，也把他們拖進深淵，落得慘淡收場。傻子是絕對的權力擁有者，土司家族毋庸置疑的地位和無可比擬的富有都讓他生來就處在“權力中心”。這樣的身份設定下，傻子能夠打破一般“執權者”的游戲規則，以平常心來指導自己的行為，實在是難能可貴。傻子并不以“利益”和“得失”來看待事物，而是用善意和真誠去發現事物的本質。這種“赤子”的純粹反而能夠讓他脫離世俗的桎梏。傻子并非不知道“權力”是一個多么強大的東西，但他并未執迷于此。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先參透“權力”背后的孤獨。傻子年少時尚且能夠以“年少無知”的孩子身份遠離權力的紛爭，隨著時間的推移，“傻子不傻”表現得越來越明顯，參與家族事務也越來越頻繁，靠近權力使他的生活變得復雜起來。他成為了哥哥的敵人，也讓父親陷入傳位的抉擇困難中，眾多土司家族的追隨者的態度也因為傻子顯露的才華關系變得搖擺不定。而自始至終，傻子都一種樂天知命的精神泰然處之，沒有利用權力謀求利益，也沒有為了追求權力喪失理智。

三、神化的先知者

小說在字里行間都讓人感覺“傻子并不傻”。他能敏銳地察覺到卓瑪對土司太太的怨恨，還能從容有序地指揮家奴捕捉畫眉。隨著傻子參與到家族事務當中，他的政治才能也慢慢顯現出來，大家不僅意識到“都說少爺是個傻子，可我要說你是個聰明人。”，還將他的“聰明”上升到了“先知”的高度。“我想告訴他，我什么都能看見，不僅今天，還有明天我都全部看見了”。作為敘述者，傻子擁有全知的視角。所以他看得到過去未來，也能知曉每個人的行動軌跡。事實上，傻子只是用純粹的眼光去透過被金錢、名利掩蓋下的的本質，并采取人性的方法進行處理。所以他從經濟發展的角度出發提出了開展邊境貿易，從保障民生的角度用糧食取代了罌粟。在當時封閉的土司制度下，傻子提出邊境貿易開拓市場顯然是不符合常理的，但由此帶來的繁榮證實了他決策的正確，于是，這種“未卜先知”自然而然被解釋為“神的先知”。

傻子對世事的洞察讓他能夠由“汪波土司派人偷罌粟種子”預感到“饑餓會引發戰爭”;由“預感哥哥在南方潰敗”;預感到“哥哥的被仇人殺死”;和家族命運衰頹”，甚至能夠預知自己的死亡。于是，他慢慢從“傻子”轉變為“神人”，這個轉變給身邊的人帶來了不一樣際遇。哥哥惶恐他不是傻子，父親狂喜地認為他是世界最聰明的傻瓜，是神的轉世，是肩負結束舊時代開創新時期使命的先知。

四、命運的思考者

正是因為人人認為“傻子”沒有常人的思維，也不具備“聰明人”的智慧，傻子才有了更多的機會去感知世界，才能在更廣闊的空間進行觀察和思考。因為傻子常常能從不同的角度提出問題，他思考宗教和統治者的關系，也對人和自然的共生并存進行思考;他從等級分明的土司制度想到曖昧不明的農奴制度，從土司間的合作與戰爭想到人性的弱點和真相，從愛情的萌發和背叛生發出對愛情真理的疑問。他不斷的對世界的真理進行探索，顯示出哲人的智慧。

在他的才華被大家看見并認可之后，他開始對權力產生了興趣，并帶著成為統治者的希望參與到家族事務當中。參與權力爭奪并沒有給他帶來滿足，相反的，由此產生的一系列變故讓他開始思考權力的本質是什么。親人的冷漠和兄弟的反目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老土司和土司太太對權位的迷戀讓他無所適從;土司之間為了爭奪土地和人口戰火不斷，現代文明也在不斷對封建土司王朝的統治進行挑戰。而傻子敏感的內心和善良溫柔的本性使得他不可能對這一切視若無睹，于是他開始質疑循規蹈矩是不是正確？世人的對權力的推崇和迷戀有沒有道理？同時，他也越來越深刻地體會到權力的本質是虛無和寂寞。他一次一次地向命運發問：“我是誰？”“我在哪里？”“當土司能得到什么？”傻子對自我與世界的關系進行觀察與思考，顯現出哲學的意味。

作者簡介：濮玲（1975-），女（漢族），四川成都，武警警官學院基礎部應用寫作教研室副教授，研究方向：應用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