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談“轉化”

魏燕

中國有成語叫否極泰來，意思說事情壞到極致必向好的方向轉化。中國有個文言故事叫作塞翁失馬。我說給孩子們聽，讓他們發現萬事皆有轉機，告訴他們福禍相依，可彼此轉化。成語和故事不是遠古和高貴，他對于我們的每一天都很有用。微妙的轉化，用對了，用會了，我們就是學習的高手、生活的智者。

一、否極泰來，清風朗月

芬芬領著小蘇來投訴了。兩個恬靜的小姑娘，難掩怒意地指著微紅的眼瞼，憤憤難平的講述不速之箭的驚魂時刻。原來一圓珠筆心鍛造的“箭”闖禍了。呼嘯而過，差一厘米就是眼睛啦，驚魂未定的小姑娘難掩哭腔向我求援。而肇事者就是堪稱怪杰的“蟹寶二俠”。這二人如彈棉花般，輕攏慢捻跟我復述事情的過程，謝若無其事，寶避重就輕。真相是“寶寶”只是偶爾有了一點想法，構思了一把原始弓弩。“謝謝”響應就地取材，筆芯作箭，皮筋作弩。兩人天作之合，并馬上在同學中鎖定目標實驗開了，于是教室里兵荒馬亂，他二人卻自詡天才，洋洋自得。“老師啊！！我真沒想到射程遠、力道大，我不是有意的。”一臉凜然，眼神里飄著大師般的毋庸置疑的驕傲，不容詰責。我給他指出問題所在：箭頭指人危險，不計后果是無道；對同學造成傷害無歉意是無禮；自命不凡是不慈悲。明擺著有錯，無奈下，他們被動簡單地道了歉。我知道此刻不是根本解決問題的時機。先讓他回班，接下來讓同學們觀看了一段弓弩射程和力量的實驗短片。牙簽瞬間穿透厚厚紙板，膽寒的結果證明了弓弩強大的殺傷力，堪稱奪命暗器，飛禽走獸都插翅難飛。

有了前面的鋪墊，隔天找他們再談時，他們面稍和，有愧色。我用廢舊筆芯與橘皮，教他們做了一個簡易橘皮槍，好玩、環保、安全還芬芳。我們一起觀察橘皮槍的射程遙遠，一同體驗3毫米的橘皮子彈彈射在厚厚的手心，啪啪響，颼颼疼。對比他們當初的武器，多了溫情，少了威力，他們也聰明地理解我這樣做的用意，滿口承諾我不再去碰危險的玩具，保護自己，也不危及旁人。我似乎看到了一點轉機。

為了杜絕此事，依然在群里告知家長配合提醒孩子遠離弓弩，拒絕危險玩具。多一些監督和提醒，也降低傷害的發生率，更杜絕仿效的風險。想辦法把危害降到最低，同時也需要將事件轉化得更徹底。

可前幾天期末獎品心愿單里，寶寶幸福地寫下弓弩套裝。再次有力佐證弓弩事件，他不夠真誠，內心僥幸，仍念念不忘。一番心思又一次急轉直下。于是再次醞釀將次事件轉化到底。寒假來了，動員全班：希望孩子們與家長手工制作一個原始手工玩具。期待此舉既能融洽親子關系，還能讓孩子收獲樂趣，激發腦力。希望看到陸續的作品里有更多健康、溫情、有故事的玩具誕生。希望事情朝著好的方面發展。

雖是一個有隱患的弓弩事件，但想想如果能借此慢慢改變一個孩子莽撞的秉性，哪怕持久反復，哪怕龐雜，也是值得。更何況事情背后也許會有更多旁觀的孩子收獲經歷，這種豐富就是一種好的轉變。同時，我心里也時時暗示自己，轉機會在努力的路口悄悄等待，所以會充滿希望地不著急，慢慢來。所有像弓弩事件這樣的故事也許還遠沒有結束，因為成長就是慢慢地，迂回地，持久地，下一個起點也許還意味著又重新出發。這樣想想，心情就平緩了。遇事常態心，多想辦法，因勢利導促轉機，否極泰來是常理。

二、玉映書舍，秋色晴天

初秋，學生宿舍。小穎熱情地招呼，佳音響亮的“老師好”。幾個小姑娘湊過來像對貴賓一樣圍著我，一張張笑臉像盛開的太陽花，在秋日里，香香的，暖意融融。離開課堂的嚴謹，我們似乎在這里更像是親密無間的家人。噓寒問暖一番，也會看到膽怯的小旻躲在被子里，貓著腦袋，偷偷眨巴著大眼睛，朝我這邊不住地瞧，靦腆著不敢打招呼。我悄悄走過去，坐在床沿邊，輕輕拍拍她，捋捋她的額前短發，給她掖好被子，問她：“小姑娘，今天好好吃飯了沒，都喜歡吃什么，說給老師聽聽看？”她默默不語，室友們都搶著幫他回答，但她只含著笑沖我點點頭。我囑咐室友們每天陪伴她吃飯，這樣不經意間的善意提醒，彼此沒有壓力。不久，愛哭哭啼啼的不愛吃飯的孩子慢慢好轉。午餐時間，回廊深處一群小姑娘像蝴蝶般蹁躚而來，隔著葳葳蕤蕤的花叢，拉著手，遠遠地呼喚老師好，我看到了小旻和她浮在臉上的燦爛。

德育基地回來，男孩子們的內務還蠻訓練有素，但被子疊得依然各具風采。小谷的被子厚而大，像一座山一樣聳立在那，很是威武。一看見我來了，其他的孩子們都幸災樂禍地偷笑，似乎想看熱鬧般等待我對他的數落。我放下包，拎起被子，抖開，鋪滿，邊折邊安慰他：“這被子不好折，厚大無比，又不服帖，難怪谷豪折不好。”平時豪氣滿天的大男孩，乖溜溜立在身旁，手足無措，眼里卻滿是感激。門口塞滿好事的孩子們看稀奇看古怪的小腦袋。眾目睽睽之下，沒有批評，沒有指責，有理解，有幫助，孩子們能看明白老師的心思。待我以后巡寢的時候，男孩子的被子雖談不上豆腐塊，但花卷、土豆已很少見了！

一大早，小慧頂著頭上一個大包跑到我面前，了解原因，聯系好家長帶孩子檢查后，中午來到事發的宿舍，是上鋪的鬧鐘掉下來惹的禍。鬧鐘的主人是生活習慣較差的小習，被屢次投訴，卻我行我素。我去的時候她剛好不在，我將她圓圓的鬧鐘從上鋪拿下來，好好放在柜子里。并讓同學轉告她亂放物品的危害性。可沒想到第二天鬧鐘又掉下來，這次砸的是同學的手臂。找她來談，依然看著她云淡風輕的臉，我暗暗擔心，這樣的事情也許還會發生。口頭叮囑她以后，我聯系家委為每個寢室配一個超輕便型鬧鐘。我挨個送到寢室，像發獎一樣，調皮的男生嘻哈猴般地故意問我：“老師好奇怪啊，給我們送鐘啊！”那個鐘字拖得又重又長。我微微一抬眉，正兒八經感嘆道：“希望你們走在時間前頭。”善意眾多的孩子還是蠻領情的。當我勞師動眾，大張旗鼓到她們寢室輪換掉她的像炸彈一樣的鬧鐘。一起看著小慧頭上還沒小下去的包，小曦手臂的淤青，告訴小習：“很多人都在為你的壞習慣買單，但大家都選擇原諒和幫忙，我不奢望你能在生活習慣上火速調整，但我希望能慢慢不給別人添麻煩。”領悟力不差的她若有所思……當更多同學清楚老師不遺余力想借一堆鬧鐘去改變一個同學的樸素愿望時，他們的心和我的心也更近了，轉化的力量就強大了。

三、少年月光，李白的霜

“月光還是少年的月光，九州一色還是李白的霜。”考前幾天你們幾個用班級電腦玩游戲，被級長逮了正著。你們一溜站在我面前，告訴我你們的小僥幸和很后悔！讓你們回班反省。我去隔壁班上課，第一節課下課一打鈴，就看著小粵在班級門口，愧疚地不敢打擾我，十萬火急的表情。我知道他著急地想跟我解釋，我也知道這孩子心里沉不住一點事，本想出去安慰兩句，但轉念想想不行，情緒是要有一點代價的。我故意繼續待在班上，上課鈴響了，看著他落寞離開的背影（我估計這節課他依然是心緒不寧的），瞬間有點心酸。一回辦公室，就聽有老師吐槽：“小粵好可憐，一直在等你，不敢進班，也不愿離開！現在哪還有這么乖的學生，我班那幾個，不提了，你一句他十句，還耍脾氣！你啊……真的……你很幸運！”想想剛才的情景莫名有些心疼。回家跟家人提起這事，反被說了，這很正常啊！累了，突然玩了一下，天性使然，何須小題大做。月光融融，孩子們，你們的善良，對老師的理解從未改變，而我“多為你們想想”這份初心怎能忘記！我感謝遇到你們，提醒自己有多幸福！這份彼此的愛與包容，又轉暖了老師內心里的多少霜花呀。

此刻，孩子們不是絢麗的花，更不是蔚然成蔭的樹，有著小草般樸素的心。而我更希望自己有如一杯茶般從容，去消化焦慮，即使在最糟的際遇里、最棘手的歲月里，也慢慢品轉出茶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