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細鑾
【摘要】方言與普通話并不矛盾,在語文教學中融入潮汕方言,不僅能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提高教學效率,還能傳承潮汕文化。
【關鍵詞】小學語文;潮汕方言;潮汕文化
在語文教學中,盡管現在推行的是普通話,實行的是普通話教學,但作為土生土長的潮汕人,筆者認為,在課堂上,特別是小學語文的課堂上,適當地加入一些方言——潮汕話,不但不違背普通話這個主旨,反而會在語文教學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曾經,看過一個報道:20世紀初,美國亞利桑那州北部的凱巴伯森林有4000只左右的野鹿在林間出沒,兇惡殘忍的狼是鹿的大敵。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很想讓凱巴伯森林里的鹿得到有效的保護,繁殖得更多一些。于是,他宣布凱巴伯森林為全國狩獵保護區,并決定由政府雇請獵人到那里去消滅狼。經過25年的獵捕,有數千只狼先后斃命。但是,災難也很快降臨到鹿身上。因為沒有狼,它們大量地繁殖,自由地啃食樹木。森林中的綠色植被一天天減少,大地露出的枯黃一天天擴大。到1942年,整個凱巴伯森林中只剩下不到八千只病鹿在茍延殘喘。
羅斯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下令捕殺的惡狼,居然也是森林的保護者。盡管狼吃鹿,它卻維護著鹿群的種群穩定。這是因為,狼吃掉一些鹿后,就可以將森林中鹿的總數控制在一個合理的程度,森林也就不會被鹿群糟蹋得面目全非。
一種生物都有自己的角色。森林中既需要鹿,也需要狼。語言也是如此。我國地域廣闊,是一個典型的多民族、多方言的人口大國。普通話從本質上講也來源于方言。作為土生土長的潮汕人,我們從小說的是潮汕話,潮汕話便是我們的交流工具,如果一味地只講普通話,豈不是像凱巴伯森林中只有一種動物一樣?而小學低年級學生還十分好動,部分學生可能還做不到一節課40分鐘好好聽講。即使坐好了,后半節的注意力也不集中。所以,如果在教學中加入方言,加入他們從小便會的潮汕話,那就好像在炒菜時加點鹽一樣,會讓學生覺得津津有味,非常可口,會讓他們倍感親切,覺得教師就是“膠地人”(自己人)。這樣,更方便他們和教師的溝通。
方言,通俗易懂。它來源于生活,是群眾幽默與智慧的結晶。潮汕方言是中國古代漢語的遺存之一,保留著許多現代漢語(普通話)所沒有的古語音,古字音,古詞匯和古聲調,是“古漢語的活化石”。在語文教學中加和潮汕話,還能加深學生對課文的理解。如,筆者在教《司馬光》這篇方言文時,里面有一句:“群兒戲于庭,一兒登甕,足跌沒水中。”對于“甕”這個字,課本是這樣注釋的:“甕”就是“口小肚大的陶器”。多大的口,多大的陶器,如果沒有圖片,學生是很難理解的。于是,筆者便用潮汕方言跟他們講,“甕”就是“geng”(水缸),學生一下子便明白了。因為在潮汕農村中,在沒有水龍頭之前,我們用來蓄水的便是這種陶器。學生弄清楚后,便會滔滔不絕,有的還告訴筆者,在他奶奶家就放著這樣一個水缸,不過,現在并不用來蓄水,而且用來養荷花的。課堂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
還有,在教《搭船的鳥》這篇課文的時候,當筆者出示翠鳥圖片時,聰明的學生便會說是“翠鳥”,但也有學生說是“鸚鵡”,筆者問他為什么覺得是“鸚鵡”,這個學生告訴筆者:因為鸚鵡有艷麗的羽毛。這時,筆者便會用潮汕方言跟他們講解:“翠鳥”即“鎮魚鳥”(音同),因常棲息于水邊,并且以小魚為食而得名。學生一下子便恍然大悟,因為學校周圍、在小溪旁、在榕江邊便常見這種鳥。有的學生還悄悄告訴筆者:暑假的時候還抓過一只呢。
在語文教學中,加入潮汕方言,還能讓學生減少混淆,提高成績。筆者所帶的班,有45個學生,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潮汕人,幾乎都是本村的。他們在日常生活中,在下課時,在放學后,說的也都是潮汕話。在教學中,筆者發現如果適當穿插一些潮汕話,還能減少混淆,提高成績。特別是在同音字的教學中,學生一旦掌握這個字的土音,便能區別它們的用法,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有一道題是這樣的:要學生寫出讀音為“cháo”的字: cháo濕, cháo向,這是一道同音字的練習。我們班的學生很快便給了正確的答案。因為在潮汕話中,這幾個字的讀音都是不同的,一個是“潮”(dio5)濕,一個是“朝”(ciao5)向。再如,領dai(帶) 和愛dai(戴),如果用潮汕話來解答,便能易如反掌了,因為它們的發音也是不同的,一個讀領帶(dua3),一個讀愛戴(dai3)。同音字在漢語拼音中何其多,而有些剛好在潮汕話中又是不同的,如果能掌握這些小竅門,區別同音字就輕松多了。
加入潮汕方言,在古詩的教學中,更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如,《題臨安邸》這首詩: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如果你用普通話讀,二四句是不押韻的,因為在普通話中,休讀xiū,州讀zhōu,如果你用潮汕方言來讀,那便一氣呵成了。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hiu1)?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hiu1)。所以,這也是為什么潮汕話能被學者稱為“古漢語的活化石”的原因。因為潮汕話有18個聲母,61個韻母,8個聲調,保留著許多現代漢語(普通話)所沒有的古語音。CCTV大國人文紀錄片也稱“潮汕話是中國古代漢語的遺存,是中國古老的官方語言。”
在語文教學中加入潮汕方言,還能了解當地的習俗,傳承潮汕文化。如,在教唐朝林杰《乞巧》這首古詩時,古詩是這樣寫的:“七夕今宵看碧霄,牽牛織女渡河橋。家家乞巧望秋月,穿盡紅絲幾萬條。”是傳說中隔著“天河”的牛郎和織女在鵲橋上相會的日子。乞巧,就是向織女乞求一雙巧手的意思。乞巧最普遍的方式是對月穿針,如果線從針孔穿過,就叫得巧。這首詩是要學生了解我國的傳統節日——七夕節的盛況以及習俗。這時,筆者便會問學生我們當地人在七夕有什么習俗?學生們便會七嘴八舌說個不停,有的會說“出花園”,而出花園便是潮汕地區的一種成人禮,孩子到15歲的時候,就要走出花園,不再是終日在花園里玩鬧的孩童了。
“出花園”儀式是很隆重的,絲毫不亞于春節。在農歷七月初七這天,年滿15的孩子要“咬雞頭”(吃雞頭),這里寄予了長輩們美好的愿望,希望他們長大后能出人頭地,有所作為。
在七月初七這天,還有個特殊的節目,那便是“煮初七”。這個時候,出嫁的女兒會回娘家,帶上“豆粉”(大豆做成的粉絲),看望雙親,與兄弟姐妹團聚。直到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出花園,叫“完花”,便可以不用“煮初七”了。
在語文教學中加入潮汕話,還能繼承潮汕文化。潮汕話就是潮汕文化的載體。可是現在,由于學生從幼兒園開始便講普通話,導致許多方言都忘了,不能正確發音。像筆者的孩子今年15歲,看見胡蘿卜,會說“紅蘿卜”,筆者叫他從冰箱拿“菜頭”(白蘿卜),他卻無從下手,不知“菜頭”(白蘿卜)為何物。筆者的同事剛大學畢業,在加她微信的時候,問她昵(neg8)稱是什么,她愣在那里,根本不知筆者在說什么,因為她一直把昵稱發音為(ni1)稱。還有將秘(bi3)書讀成密(meg8)書,遺(rui6)跡念成(yi1)跡的,等等多得不計其數。筆者想如果,我們這輩人再不好好教潮汕話,恐怕10年后這些潮汕年輕人都不會說了。
我國之所以有各色各樣的文化,有詼諧風趣山東快板、有聲情并茂的昆曲、有讓人過目不忘的二人轉、有揚名天下的蘇州評彈……正是因為有了各地生動活潑的方言,才有了百花齊放的文化。正是因為有了北京話,才有了京劇,才有不為日本鬼子折腰,立志畜須的梅蘭芳大師。試想,如果潮汕人不會說潮汕話,那如何繼承潮語歌曲,潮語歌冊,更別說已經走出國門,影響東南亞的潮劇了。如果沒有潮劇,我們的習近平總書記便聽不到姚璇秋老師那層次分明、聲情融貫的唱腔了。如果潮汕學生不會潮汕話,那還談什么戲曲進校園?還談什么當地文化?
潮汕方言,能生動反映我們的生活狀況、思想態度以及文化習俗,是潮汕人鮮明的標記,是一筆巨大的社會財富。作為教學工作者,我們在語文教學中,加入潮汕方言,與推廣普通話并不矛盾,如果說普通話是花朵,那潮汕方言便是綠葉,保護好綠葉,紅花才能更出眾。
參考文獻:
[1]國家教委師范教育司.教師口語[M].語文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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