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大學英語線上教學的反思

范建紅

[摘 ?要：由于疫情大學英語不得已采用線上教學。根據對學生的深度訪談，可以發現線上教學有諸多問題，主要包括技術設備受限問題，課堂互動缺失問題，課堂氛圍淡漠問題，以及教學效果減弱問題。這些問題的產生足以讓我們深入思考線上教學可能帶來的弊病。

關鍵詞：大學英語;線上教學;反思]

2019年年末開始，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了中國的各個方面，給學校教育帶來沖擊和挑戰。為了繼續開展學校教育，大部分高校選擇了在釘釘、騰訊、雨課堂等各種線上平臺進行網上授課。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種不得已而采取的授課方式卻是教育部門一向大力倡導的教學改革方向。教育部高等教育司編訂的《大學英語課程教學要求》規定，各高等學校應充分利用現代信息技術，采用基于計算機和課堂的英語教學模式，新的教學模式應以現代信息技術，特別是網絡技術為支撐，使英語的教與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受時間和地點的限制，朝著個性化和自主學習的方向發展，各高等學校應根據該校的條件和學生的英語水平，探索建立網絡環境下的聽說教學模式，直接在局域網或校園網上進行聽說教學和訓練。政策的倡導，技術的加持，又遇上新冠疫情的逼迫，使線上教學成為一種常態，且有越來越強勢的趨勢。在這種情況下，迫切要做的不是倡導線上教學，恰好相反，本著對教育工作的負責態度，應該對線上教學可能產生的問題進行總結和反思。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行動研究法，具體而言，是行動者對自己的實踐進行批判性反思的研究，這種類型的行動研究法，強調以理論的批判和意識的啟蒙來引起和改進行動，實踐者在研究中通過自我反思，發現有悖于教育目標和教育本質的問題，進而謀求解決之道。

由于疫情影響，筆者在2019-2020學年第二學期所擔任的19級本科生《大學英語》課程，全部采用線上教學。期末時筆者布置了一個訪談題目，要求每位學生針對線上教學方式發表1000字左右的感言，具體題目如下：“各位同學，疫情期間，我們的《大學英語》無法進行課堂教學，不得已而采用線上教學，這是兩種不同的教學方式。請大家根據自己所有的上課經歷，比較一下線上教學與課堂教學的區別，可以從各方面進行比較，特別是二者的教學效果。要求：1.內容必須是自己的觀察、體驗、感想、思考，不能拷貝;2.字數不少于1000?！睂W生以電子版的方式提交，共收到101份答復，全部是有效答復。這些“作業”可以看作深度訪談結果。

二、研究發現

經過對這101份答復仔細閱讀、歸類整理，我們發現學生對線上英語教學的評價有褒有貶，總的看來，持批評態度的居多。限于篇幅，本文集中展示學生反映的問題。

第一類問題是屬于技術層面的。從教室這個角度來看，在線上教學過程中，由于數據傳送速度跟不上，信號經常出現卡頓的問題，甚至出現斷線問題，只好推遲上課，影響進度或者影響其他課程的進行;由于麥克風的敏感度，還會出現噪音的問題;在剛開始的時候，由于老師的直播技術不熟練，操作失誤問題經常出現，或者學生聽不見聲音或聲音太小，或者學生看不見PPT。從學生這個方面來看，有些學生家里沒有WIFI，只好用流量，造成很大的經濟負擔;有的學生家里沒有臺式電腦或手提電腦，只能通過手機屏幕上課，時間久了，眼睛疲勞，損害視力，等等。

第二類問題涉及教學互動。很多學生反映，雖然在線上也能互動，但主要通過文字互動，語言互動（連麥）的機會不多，更無法通過眼神、面部表情互動。這讓學生覺得很不適應。其實，從傳播效果來看，據語言學家測算，在互動雙方接受的來自對方的信息中，僅有不到10%的信息是通過語詞傳遞，絕大部分是通過對方的語調、面部表情、眼神、肢體語言等非語言符號獲得的。線上教學由于缺乏多樣化的符號進行傳播，因此教學效果不太理想。尤其重要的一點是，在課堂教學中經常采用的翻轉課堂教學模式難以進行。翻轉課堂是當今許多教師都采用的課堂教學模式，也是筆者經常采用的，通常由學生在課前自主學習老師發送的教學資料，然后在課堂上圍繞具有普遍性的問題進行討論，在討論過程中，教師與學生逐漸、學生同伴之間有大量的溝通交流甚至爭論，這能夠增強學生對問題的認識。翻轉課堂能夠大大提升教師和學生之間，以及學生與學生之間在課堂上的互動。[1]可是在線上教學的模式中，這兩類互動都難以開展。

第三類問題涉及課堂氛圍。根據社會建構主義的外語教學觀，學生、教師、任務、環境四個方面的因素都會影響學習過程。因此，一個適當的教學環境對教學效果起著重要作用，這里的環境包括課堂內的情感環境、整個學校的風氣以及社會文化環境等方面。[2]課堂教學環境與線上教學環境是很不一樣的，前者是有形的，后者是無形的;前者可控，后者幾乎不可控;前者具有強大的制約性，后者具有明顯的隨意性。因此，在線上開展大學英語教學，從教師這個方面來看，因為看不見同學，教師的授課就成了“對空言說”（speaking into the air），難以形成全身心投入的教學心態，因此帶有一定程度的隨意性。而從學生這個方面來看，從學生的回復來看，問題更大，大部分學生反映，在線上聽課，面臨著多重干擾，首先是面臨著來自家人日?；顒拥母蓴_，其次面臨著來自周圍鄰居或客人的干擾，再次，受到大學生自身的懈怠和欲望（譬如看電視、玩游戲）的干擾。此外，有的同學反映，由于缺乏集體成員聚于同一個物理空間的學習氛圍，聽課的效率更低了;有的同學反映，由于缺少老師的在場，自己的抗誘惑能力下降了;有相當部分同學反映，自己對課堂的敬意下降了，有的穿著拖鞋、睡衣聽課，有的一邊嗑瓜子一邊聽課，有的一邊大聲打著呵欠一邊聽課，有的一邊看電視劇一邊聽課，不一而足。

第四類問題是關于教學效果的。雖然有許多同學反映，線上教學可以提供回放，有利于減少聽不懂的知識，但是總的看來，大部分同學反映線上教學讓自己學的更少了，理解沒有那么深入了，由于缺少英語口語表達的機會，口語能力甚至倒退了。如果聯系上面三方面的問題，那么這個問題是不難理解的。

三、討論與結論

教學活動就是一種傳播，從傳播學的角度來看，身體的在場對于傳播效果是非常重要的。著名哲學家德雷福斯他的《論因特網》自始至終都在強調肉身在場對于成功交流的重要性，書中對遠程教育、遠程在場交流、虛擬平臺“第二人生”的批判尤其能夠體現這一點。在考察遠程教育的時候，他將人類的技能學習過程劃分為六個階段：（1）新手（novice）;（2）高階初學者（advanced beginner）;（3）勝任的（competence）;（4）熟手（proficiency）;（5） 專家（expertise）;（6） 大師（mastery）（后來他又加上第（7）階段——實踐智慧（Practical wisdom）。“在技能習得的后三個階段，情感代入是關鍵”，否則，學生最多能學習到第三個階段，這意味著師生雙方即時互動、學徒關系的建立、導師的言傳身教的重要性。[3]如果遠程在場（telepresence）技術能提供身臨其境的互動，學生能否完成上述各個層面的學習呢？原則上是可以的，但是相對于親身在場的教育，這種教育方式失去了兩樣很重要的方面，首先是失去了“控制自己身體移動以更好地掌握這個世界的可能”，其次失去了“對語境的感覺，即使在互動視頻中也一樣?！盵4]從私人輔導到課堂教學、到大的報告廳，到交互視頻，再到非同步式的網絡課程，教學效率隨著身體參與程度的遞減而遞減。[5]

從德雷福斯的觀點來看，學生所抱怨的“互動減少”“課堂氛圍淡漠”“教學效果減弱”等問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身體的缺席。身體的在場不僅帶來各種方式互動的便利，而且是師生雙方互相尊重、互相信任、互相負責的最根本保證，對于教學的有效進行，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由此來看，教育部高等教育司編訂的《大學英語課程教學要求》，作為各高等學校開展非英語專業本科生英語教學的主要依據，片面強調信息技術對于教學的重要性，是不妥當的。從淺層次來講，線上教學對于學生的英語綜合應用技能的培養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有效;從深層次來講，線上教學不利于教學的人文性。《大學英語課程教學要求》正確地指出，大學英語課程不僅是一門語言基礎課程，也是拓寬知識、了解世界文化的素質教育課程，兼有工具性和人文性，可是，線上教育能看見人的影像卻看不見“人臉”，能聽到人的聲音卻觸摸不到“人心”，能接受知識卻體會不到“人情”，這樣的教育，從某種程度上說，是反人文的，只能作為課堂教學的補充，而不能成為教學方式的主流或者主導。

參考文獻

[1]盧海燕.基于微課的“翻轉課堂”模式在大學英語教學中應用的可行性分析.外語電化教學，2014年第7期.

[2]楊貝.學生課堂展示在研究生英語教學中的作用.國外外語教學，2006年第3期.

[3][4][5][美]休伯特·德雷福斯.論因特網.喻向午、陳碩譯，河南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56、73/76頁.

贛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3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