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自由教育思想解析與比較

趙玉兵 馬立武

摘 ?要：自由教育思想由來已久，最早產生于西方古希臘時期，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有著緊密聯系，涉及哲學理論依據、政治基礎等內容。自由教育的性質是由當時的大背景決定的，具有階級性、非職業性和閑暇性。古代中國師作為東方的代表，雖沒有明確提出相關概念，但在儒家中的教學中有所體現。本文將新自由主義教育與古典自由教育思想做比較，展望未來，以期為更好地應對世界未知的風險做好人才儲備工作。

關鍵詞：古希臘;自由教育;自由人;雅典;通識教育

中圖分類號：I0-02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1）37-0001-03

自由教育（liberal education）思想由來已久，在教育領的域影響力隨著思想解放、政制變革、經濟發展而發生蛻變與演化。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尼各馬可倫理學》就有關于“自由教育”的闡釋。他認為，自由人要想從事心靈上的沉思、真理研究以及進行思辨和哲學的思考是有前提的，不但要在政治上獲得自由，還必須在經濟上能夠實現自由。“自由民須有閑暇時間，最適合自由民的教育即文雅教育”[1];古希臘時期將“自由教育”命名為“文雅教育”，在后續的歷史演進中，相繼出現了“通才教育”“人文教育”“通識教育”“博雅教育”等說法，但這些詞匯萬變不離其宗，與自由教育一直緊密相連。

一、自由教育思想理論依據

（一）哲學理論依據

自由教育思想哲學基礎源自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的理性主義傳統[2]。兩位先哲在其各自的理論中描述了兩個世界，一個為理想狀態的環境，一個為現實環境，教育的作用就是讓人們脫離現實環境，進入理想狀態的環境。

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描繪出一種近乎完美的學習、生活的環境，將人生的各個階段安排得明明白白，提出萬物是理念的摹本的觀點。

“人類的最終原因或本質是人類的有機或自然和物理屬性”[2]，亞里士多德在《論靈魂》和《尼各馬可倫理學》中將人的靈魂分為兩大部分，非理性的部分和理性的部分。非理性的部分是由植物的靈魂和動物的靈魂組成的。人類之所以與動物有所區別，就在于人類不僅有較為簡單的非理性部分，而且還有較為復雜的理性部分。人的靈魂由三部分組成，這三部分又有高低層次之分。營養的靈魂是最為基礎的，與植物的靈魂相對應，體現在人類生理生長發育中所必需的營養等基礎物質。感覺的靈魂處于中間階層，與動物的靈魂相對應，體現在人類的本能與情感中。

自由教育“是關于愛的哲學，但不一定是關心的日常應用”[3]，理性的靈魂位于更高一級的位置，是人類所特有的，主要表現在人類的思考、理解問題和判斷是非等高級腦力活動方面。亞里士多德關于靈魂的三個組成部分的理論為自由教育思想提供了哲學理論基礎，更成為人才培養目標的理論依據。

（二）政治基礎

古希臘時期的雅典可以說是西方文明的搖籃，在較具創新性的奴隸主民主政治下孕育出了自由。這種自由在當時極具創新性和先進性，不過它的改革道路卻崎嶇漫長。在長期的階級壓迫的環境中，掌握權力的為極少數上層貴族，等級分化非常明顯。處于第三、四等級的公民人數眾多，是政治改革的強大后盾。

雅典由僭主政治向奴隸主民主政治的轉變，離不開梭倫和克萊斯特涅的改革。“梭倫掌權后，通過一系列措施讓‘人民’（demos）獲得自由，此外，他制定了被稱為‘減負令’的法律，這些舉措對民主社會‘人民’的產生和形成起到了奠基作用”[4]。在梭倫的改革中，通過“唯財是舉”來劃分等級，并以此選拔官員，足以對當時的貴族政體造成巨大傷害，為民主道路奠基。如果說梭倫的改革重點還在于“破”，即打破傳統的貴族政治，那么克萊斯特涅則重在“立”，他的改革最終建立了雅典“民主”社會，比梭倫的政治更民主化[4]。關于克萊斯特涅推行的民主，更合理的解釋是“黨爭的手段”，確實給公民帶來了相應的實惠，對貴族政黨破壞巨大。依據統治者人數的多少，每種整體可分為三種。“正如‘正宗政體’可以分為君主政體、貴族政體和‘共和政體’三種一樣，‘變態政體’也可以分為僭主政體、寡頭政體和平民政體三種”[5]。

古希臘雅典在經歷較長時間和諸多領導者的改革的推動下，奴隸制民主逐漸形成與完善。雅典十分重視德、智、體、美和諧發展，亞里士多德道德教育的“目的”是培養具有實踐智慧的人，他們能夠以敏感和洞察力來評估每一個案例，以便作出恰好適合該情況的合理選擇;在體育上強調訓練強健的體魄，在知識的學習上注重思辨能力的培養。

美德是多元的，它的價值與對其發展過程中的特定活動和實踐的欣賞有關，是令人愉快的，“和諧”觀念是整個雅典社會文化和教育發展的核心。

二、自由教育的性質

（一）階級性

教育對象上具有階級性。自由教育是指“自由人”的教育，即適合于“自由人”興趣、需要和職責的教育，是“精英教育”（education for the elite），而非“大眾教育”（education for the working class）。奴隸時期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階級性，自由教育在當時更是如此。“自由民—奴隸”的二分社會就體現出分工明確，奴隸是商品、是工具，用途就是勞動。公民無須進行低下的勞作活動，自由教育將對其德性開展教育。培養公民的公共德性，目的在于使公民成為德性完備的人。

（二）非職業性

紐曼曾說，“自由教育的目標只不過是智力的卓越”。在教育的內容和目的上，自由教育具有非職業性。為何自由教育不能具備職業性，為謀生做準備呢？依據亞里士多德的解釋，教育科目的性質分為自由的和偏狹的。如果某一課程的學習只是為了受教育者未來要從事的職業而提供訓練，那么，這一科目的學習就是“偏狹”的;若其他科目是為了對受教育者提供普通的訓練，使他們能夠適應閑暇的生活，那么，它們就是“自由”的。“自由”的科目包括閱讀、書寫、體育鍛煉、音樂及繪畫。亞里士多德在他的《政治學》中提到，音樂是一種道德教育的方法（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情感調節的方法，這是平衡性格發展的基礎）。對于這些科目的研習需要有度，一旦超過這個度便會產生質的變化，由自由變偏狹。

自由教育思想的非職業性中也滲透著階級性，只有實現財務自由，才能夠在精神層面追求自由，學習就不再是為了謀生做準備。古希臘時期的哲學家云集，觀其背景皆非富即貴，因此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和金錢充實自己的思想和靈魂。

（三）閑暇性

“閑暇”一詞意為除去自己必要工作和休息時間之外，有剩余的時間可以自由支配。柏拉圖認為閑暇有四層含義，即“空閑”“從活動中獲得自由”“一種自我控制的自由狀態”和“休閑的狀態”。在亞里士多德的觀念中，自由教育的閑暇性與自由人的幸福息息相關。幸福不等同于快樂，是人生追求的最高境界。人們常常會混淆幸福的概念，失敗時說成功和榮譽是幸福、生病時說健康是幸福、貧窮時說財富是幸福。在亞里士多德的眼里，這都是低俗的，幸福是高尚的，是人生最高的追求目標。

從亞里士多德著作的字里行間可以看出，閑暇將社會階層進行劃分，能享有閑暇的為社會精英群體，對立面為從事實用行業的大眾群體，兩者形成歷史性二元對立，其形成的基礎是對政治動機和階級利益的反映。

人們在閑暇的時間里學習和探索深奧的理論知識，發展理智。閑暇的學習是為了讓自由人能夠自我思考和省察，探尋神秘的東西，而不是為了掌握某樣技能。操持閑暇有利于自由人養成善德，增強幸福感。古希臘的四主德——“正義、勇敢、智慧和節制”，正是對自由人的基本要求，操持閑暇也是在培養四德。人只有具備閑暇時光，才有可能獲得真正的幸福。

三、評價與借鑒

（一）古典自由教育思想與儒家教育思想的比較

雖然自由教育源于西方，但自由教育的思想早在春秋時期儒家孔子的教學思想中就有所體現。儒家資優教育的目標是培養“整全人格”，與古希臘時期人才培養目標的要求大同小異，十分強調道德的養成。“自由教育是為了實現個人的人格自由，喚起潛藏在人們心底的道德，它的目標就是如何實現人的自我發展”。

首先，在培養目標上，孔子強調“士”的培養，最高目標則是培養德才兼備的君主。而古希臘時期，不論是柏拉圖還是亞里士多德，在培養目標上也都是把“哲學王”作為最高的培養目標，君主必須由哲學王來擔任。

其次，在教育內容上，儒家的教育內容是“六藝”，即禮、樂、射、御、書、數。古希臘時期的教育內容為“七藝”，即文法、修辭、辯證法、算數、幾何、天文、音樂。兩者都十分重視古代文學的學習，間接體現了自由教育的閑暇性。

最后，在教學方法上也能反映出儒家自由教育的思想，儒家學者認為，因材施教和啟發誘導就是培養自由人的最好方法。因材施教，依據學生各自的特性施加不同的任務和教法，使學生能夠成為具有獨特性的自由人。啟發誘導與蘇格拉底法具有異曲同工之妙，即通過談話交流、問答等形式，循序漸進地引導學生獨立思考，最終找到答案。

（二）古典自由教育與新自由主義教育的比較

古典自由教育思想是新自由主義教育思想的基石，近現代的新自由主義教育又分為很多流派，如進步教育、實用主義教育等。“自由教育的傳統一直延續到今天，它試圖將現代性的分裂、工具化和影響與培養致力于公共利益的道德知識分子的經典教育學傳統結合起來。”新自由主義教育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教育公平，雖說各地區的教育差異仍不同程度的存在，但相較于古典自由教育的階級性已經不存在了。

其次，新自由主義教育會在“通識教育”“通才教育”“博雅教育”等教育方式中滲透。通識教育把改善社會教育的不平等現象作為目標，教育方法是“傳播共同文化和公民的共同標準”，共同文化的傳播是自由教育的一種方式，“捍衛自由教育目標的繼承框架參照了現代性的標準辯證法，即在資本主義和官僚主義的無名化和工具化力量所折磨的社會環境中保存和發展美德和公共利益”。

新自由主義教育相較于古典自由教育思想的突破性在于努力解決現代性分裂的同時所復制的排斥邏輯。“我們在西方世界大部分地區擁有的那種分層的教育制度，即為少數精英提供廣泛的教育，為大多數人提供狹隘的以技能為導向的教育”。在西方一些國家最突出的教育不平等現象為種族歧視，新自由主義教育在以經濟和政治為基礎的前提下，正努力縮小教育差距，試圖真正實現自由教育，民主的“社會正義”將會捍衛自由教育。

四、結語

“自由教育的兩難困境，即哲學經驗的核心必須摧毀個人的必要條件，哲學家的政治已經摧毀了西方社會的必要條件，源于布魯姆理解的哲學主張與社會主張之間的‘本質對立’”。自由教育曾在20世紀引起一股熱潮，思想的步伐與現實基礎的落后形成強烈的反差，致使教育重新回歸傳統。21世紀是信息化的時代，在萬物互聯的大背景下，教育也不斷改革，包括高等教育的大眾化、普通教育的全面化以及德智體美勞的全面發展。

自由教育的思想由來已久，可在我國的教育體系中有許多借鑒的地方。自由教育在兩千多年的演進中，衍生出通識教育、通才教育、博雅教育、文雅教育等形式，目的都是為社會培養所需的高新人才。“每一種形式的知識，如果要獲得超出一般和表面水平的知識，都涉及創造性、想象力、判斷力、思維、交際技巧等的發展，而這些發展本身就是一種理解經驗的方式”。當今中國正面臨核心技術被“卡脖子”的問題，單一學科的知識已經不能夠滿足當下發展的需求，也無法為更好應對世界未知的風險做好人才儲備工作，自由教育定會是我國高等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學科之間的交叉融合以及新文科和新理科建設為培養自由人提供了更多方向，進而能夠更好地面對復雜多變的世界格局。

參考文獻：

[1] 顧明遠. 教育大辭典：增訂合編本（上）[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

[2] Vasillopulos，C.. The Natural Rights Basis of Aristotelian Education[J]. Studies in Philosophy and Education，2011，30（01）：24-25.

[3] Lewis，P.. Liberal Education for the Modern Pheidippides[J]. Studies in Philosophy and Education，2009，28（03）.

[4] 程志敏. 從亞里士多德《雅典政制》看雅典民主的誕生與發展[J]. 求是學刊，2008（03）：18-21.

[5] 亞里士多德. 政治學[M]. 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14.

（責任編輯：鄒宇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