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傳統教育思想及葛雷制對小學校園開放的啟示

董佳明

[摘? ?要]校園開放已成為減輕教育浪費，克服家庭教育弊端，抵制課外補習對教育公平侵蝕的重要舉措。在20世紀發端于美國的進步主義教育運動中，葛雷制學校對教學設施場所的充分利用以及對學生每日課余時間、周末、寒暑假期的規劃安排，對我國小學校園開放具有一定的啟示作用。可借鑒葛雷制學校的開放措施嘗試延長學生每日在校時間、假期為學生提供學習活動的場所、合理吸納社會力量進入校園等舉措，提高小學校園開放的可行性。

[關鍵詞]教育公平;校園開放;葛雷制;教育改革

一、小學校園開放的背景

1.中國有開放校園的思想淵源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國教育界興起了兒童公育的思潮，主張把養育兒童的責任托付給教育機構，認為只有實現了兒童公育才能達到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大同社會。

兒童公育思想有其自身的缺陷，它意圖消滅家庭制度，斬斷兒童與父母的聯系，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倫理;其建立大同社會的主張違背了當時生產力的發展水平。但在此缺陷之外，持有兒童公育觀點的教育家們對家庭教育的不足也提出了批判，對兒童公育思想的落實進行了有益探索。蔡元培在論家庭教育時指出其四大短處：一是大部分父母沒有受過專業的教育培訓;二是父母無法保證教育子女的時間;三是父母自身素養有待提升;四是圣如孔孟尚不用家庭教育，何況乎常人。[1]俞頌華則提出建立半公育機關。早上由父母送兒童入校，晚上由父母領回家，其中父母不愿領回家的或無父母的兒童則留在學校的公共宿舍。這樣一種教育機制既不妨礙父母的工作，又不傷害親子關系的培養。

這一公育思潮中所蘊含的對學校教育的肯定，為本文所提倡的開放校園提供了本土化的理論基礎。兒童公育思潮提倡將兒童最大限度地留在學校中受教育，這與當今的校園開放思想不謀而合。

2.“教師替代父母關系”為開放校園提供了理論可依據

開放校園，加強學校教育的主導地位勢必會擠壓家庭教育的空間，引起兩者的對抗。這就需要在學校教育與家庭教育之間建立緩沖地帶。馬克斯·范梅南在《教學機智——教育智慧的意蘊》中提出的“教師替代父母關系”為這種由家庭教育向學校教育的傾斜提供了理論上的可行性。馬克斯·范梅南將“教師替代父母關系”的緣由歸結為三點：一是經濟的發展推動著社會生活方式的變化，人們不得不將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父母無法全身心承擔起教養孩子的任務，這在客觀上要求學校教師擔負起孩子大部分的教育責任;二是現代社會的家庭環境起了顯著變化，其中有些變化對孩子的成長教育十分不利，而學校作為一個教育文化機構自然而然地要承擔起缺失的責任;三是當前的應試教育體制使得學生將主要的時間都留在學校里，需要教師具有替代父母關系的趨勢。[2]

“教師替代父母關系”并非西方舶來品，我國古代社會早已“弟子事師，敬同父母”“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無論是漢代經學還是宋明理學，都有師生關系情同子的類比。這一教養方式將學校教育與家庭教育結合，以親情的關懷為中心，借助學校的教學資源與場所，不但能促進學生身心的全面和諧發展，也為學校的開放提供了理論上的可行性。

二、小學校園開放的必要性

1.龐大的教育浪費要求開放校園

2019年，全國教育經費總投入為5.0175萬億元，其中義務教育經費投入2.2780萬億元，高中階段教育經費投入7730億元。[3]高投入的背后，我國用占世界上較低比例的教育經費培養占世界上高比例中小學生的情形卻仍沒有得到改變。

為了使情況更為具體，本研究選取山東省濟寧市的Y小學作為樣本，用來說明開放校園在遏制教育浪費方面的依據。2019年，Y小學的小學生一共在校193天，按天數計算，學校教學設施的利用率為53%。根據Y小學夏冬兩季作息表可以計算出學生每天在校5小時52.5分鐘。按小時計算的話，學生在校時間占全年時間的13%，即使除去每天8小時的睡眠時間，學生在校活動時間也只占全年活動時間的19%。與此相對應的是Y小學2019年修繕與安保保潔總共花費了832.46萬元。又根據住建部發布的數據，中國建筑的平均壽命僅為30年。這種經費投入高、利用率低、使用壽命短暫的教育浪費現象并不只出現于Y小學，解決教育設施浪費的問題刻不容緩。而開放校園，把學生留在校園內，增加學生的在校時間，正是減少教育浪費所要邁出的第一步。

2.開放校園可以彌補家庭教育的弊端

當前，家庭教育仍存在以下幾方面問題。

一是家庭教育的非體制化。相較于學校教育和社會教育而言，家庭教育體制化水平較低，即并未得到系統化的管理。一方面，沒有上層機構對家庭教育進行引導規范，另一方面，社會上缺乏專門針對家長的教育，教育資源主要向學生傾斜。

二是家庭教育只重視個體培養，輕視集體觀念。柳宗元在《師友箴》中說道：“不師如之何，吾何以成？不友如之何，吾何以增？”在集體中，學生的個性能得到更好地培養，智力能更完善地發展。但一些家長忽視了集體的內涵，對兒童活動的范圍和內容盲目地加以限制。久而久之，孩子失去團結友愛、共同提高的群體，因而從小不合群，長大不合作。[4]

三是家庭教育往往忽視孩子的呂德培養。部分家長只追求兒童的學業成績，對兒童品德的培養則采取放任態度，導致許多兒童表現出自私、任性等品德問題。

開放校園可以延長兒童在學校中學習和成長的時間，使學生在校園內接受更系統化的教育，培養集體觀念，促進身心的和諧發展。此外，開放的學校教育還能引導家庭教育的方向、彌補家庭教育的不足，促進家庭教育的發展，最終形成以學校教育為主導、家庭教育為有益補充的共育局面。

3.開放校園可以抵制校外補習對教育公平的侵蝕

學校實行的集體化教學難以充分照顧到個別差異，導致部分學生跟不上教學進度，于是報名參加校外輔導，試圖彌補這一差距，校外補習在某種程度上確實起了這方面的作用。然而隨著對校外補習調查的深入，校外補習的很多問題也暴露出來。

校外補習最大的問題在于其對教育公平的危害。在學校教育體系日益走向公平的背景下，校外補習對義務教育不公平的維持和強化作用正日益超過學校教育體系。研究表明，家庭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經濟資本、文化資本越豐厚的學生參加校外補習的比例越大。這就使他們在未來入學和工作方面占有優勢地位，家庭資本代際傳遞下來，從而維持和強化了社會分層的機制。[5]

造成社會不公平的機構是集體主義的道德觀念所不能容忍的，也是正規學校教育所不能容忍的。校外補習存在的根本就在于對學生課余時間的利用。開放校園，把學生留在學校中，由學校在課余時間為學生提供學習與活動的場所，可以最大限度地抵制校外補習對教育公平的侵蝕，這對學生整體的長遠發展來說是有益的。

三、葛雷制中的校園開放思想

真正在教育領域掀起波瀾的校園開放思想當屬美國進步主義教育運動中的葛雷制實驗學校，其一大特色就是以避免教育浪費、提高教育效率為出發點的開放校園。

1.葛雷制中的校園開放舉措

葛雷制學校誕生于效率崇拜時代，深受科學管理思潮的影響，因此十分關注校園設施的使用效率。美國教育家沃特向葛雷市教育委員會提交的第一份報告中就提出學生在校時間過短，學校教學設施經常被閑置的問題，主張通過最大限度地延長學生的在校時間來避免教育浪費。

葛雷制學校的學生每晚都可以使用包括操場在內的教學設施，一些較大型和現代化的學校還開設了作為社區補習學校的夜校和文化與娛樂中心。葛雷制學校周末也開放，學生本著自愿的原則到校學習，時間為上午九點到下午五點，在周末上課的教師則會得到額外的報酬。葛雷制學校沒有寒暑假，沃特認為寒暑假在教育中的存在使得學校教學設施被閑置，造成了巨大的教育浪費，而且寒暑假期會破壞學生學習的連續性，對學生的學業造成負面影響。因此，葛雷制學校廢除了寒暑假，將一年分為四個學期，由學生根據自身情況選擇四個學期中的三個學期就讀，這樣葛雷制學校的學生三年就可以修完普通學校四年的課程，既節省了教育經費，又減輕了家庭負擔。

2.葛雷制學校的經驗教訓

自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輝煌至六十年代的銷聲匿跡，幾十年的時間里，面對社會變革，葛雷制學校因缺乏應變調整能力的弊端顯露無疑。在由效率向民主思潮轉變的背景下，葛雷制學校仍固執地著眼于效率的最大化，忽視人的因素。另外，其在開放校園中的某些措施沒有適應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隨著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提高，教育中閑暇時間的增長已成為必然趨勢，但在葛雷制的管理模式中卻廢除了雙休日和寒暑假，這不僅有違教育發展規律，而且大大增加了學生和教師的負擔。也正是這些舉措，使葛雷制學校逐漸開始遭到學生和教師的激烈反對。

四、葛雷制給我國小學校園開放帶來的啟發

1.延長學生每日在校時間

雖然時代的發展使得葛雷制學校中的許多不合時宜的舉措被拋棄，但葛雷制學校增加學生每日在校時間的舉措卻成為近些年教育發展的趨勢之一。2011年，美國政府專門頒布了《教育時間革新法》為延長學生每日在校學習時間提供法律上的保障。同年，英國教育部也建議公立中小學延長學生每日在校時間。[6]當前，我國小學延長學生每日在校時間是基于年輕家長的工作環境以及校外托育機構不規范兩方面的考慮，而這一舉措同時也減輕了教育浪費。目前已有不少小學率先實行延長學生課后在校時間的計劃，這正是小學校園開放的初步探索。

2.在周末和寒暑假為學生提供學習和活動的場所

在我國現行小學管理模式下，校園對學生來說是一個“上學出不去、放學進不來”的封閉環境，對學生的學習和活動都有其不便之處。就學習方面而言，周末和寒暑假使得學生學習的連續性被打破，而學生又無法使用學校空置的教室，只得轉向課外補習機構，這不僅加重了家庭的經濟負擔，也不利于教育的均衡發展。就活動方面而言，活動場所的缺乏已經成為當代小學生面臨的突出問題之一。而擁有較多活動設施及場地的學校在周末和寒暑假并不對外開放，加上校外活動場所的缺乏，許多學生的周末和寒暑假活動處于一種無序狀態。而事實上，學校在培養學生過程中占據主導地位，應考慮在周末和寒暑假開放校園，為學生提供學習和活動場所。

3.借助社會力量開放校園

小學校園在周末和寒暑假對學生開放涉及學校的組織管理問題，需要采用靈活的策略。吸納第三方服務機構進入校園，讓這些機構在周六日和寒暑假以校園為平臺培養學生，不僅可以減輕教育浪費，也有利于學生更好地發展。對學校來說，吸納社會機構進入校園要堅守以下原則;一是進入校園的社會機構應為公益性質，其教育方式與內容不能背離國家相關政策;二是學校需要建立對引入校園的社會機構的監管、評價、退出機制;三是嚴格制定社會機構進入校園的標準，包括能夠培養這些機構教育人員的學歷、教育經歷，機構的規模、運作模式以及質量;四是引入校園的校外機構應當多樣化，包括學生各種愛好特長的機構、以家長為對象的家庭教育機構等;五是給予學生自由選擇的權利，學生既可以參加以學校為平臺的校外輔導，又可以利用學校教室進行自習，也可自行安排周末和假期。

四、結語

延長學生每日在校時間、在學校周末和假期開放教學場所、吸收社會機構只是開放校園的初步舉措，仍有許多待完善之處。但應該相信，沿著校園開放的路線，不斷豐富其理論與手段，將對困擾我國的教育浪費問題和素質教育開展問題的解決提供有效思路。

參考文獻

[1]高平叔.蔡元培全集（第3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4.264.

[2]馬克斯·范梅南.教學機智——教育智慧的意蘊[M].李樹英，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14：5-8.

[3]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19年全國教育經費執行情況統計快報[EB/OL].http：//www.moe.gov.cn/jyb_xwfb/gzdt_gzdt/s5987/202006/t20200612_ 465295.html.

[4]欒德尚.時下家庭教育的弊端[J].云南教育，1995（Z1）：26.

[5]薛海平.課外補習、學習成績與社會再生產[J].教育與經濟，2016（2）：35-40.

[6]任麗.英國教育部建議公立中小學延長學生每日在校時間[J].世界教育信息，2014（21）：75-76.

（責任編輯 姚力寧? ?校對 郭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