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陽
【摘要】 本文在小說對峙時期的背景下展開研究。講述“五四”新小說之“新”與中國現代通俗小說之優勢,論述位移特征以及探討發展趨勢。以“五四”新小說和中國通俗小說為主體,對于二者在對峙時期的異同進行深入論述。
【關鍵詞】 通俗小說;新小說;對峙時期;比較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8-002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8.008
一、“五四”小說之“新”與中國通俗小說之優勢
(一)“五四”小說之“新”
“五四”小說之“新”,在于其以嶄新的內容和形式進行創作,從根本上對中國傳統小說的各種限制進行了突破?!拔逅摹毙≌f家們肩負著時代所賦予的歷史重任,他們運用了新潮的思想觀念,在坎坷的創作中初步構建了中國現代小說所特有的人文精神和知識分子個體審美理想。同時,“五四”小說之“新”還在于對中國傳統小說的價值作出了新的評價,對于優秀部分進行融合吸納。“五四”小說無論是在精神上或是在藝術追求上都為中國小說的發展提供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文學形態,實現了中國小說從“舊”向“新”的轉變。
1.創作基礎與創作類型之“新”。“五四”時期的小說在創作基礎方面與傳統的創作有所不同。以“現實主義”為創作基礎是“五四”小說的一大“新”處。魯迅先生創作的《狂人日記》等作品大都建立在現實主義基礎之上,展現出了“現實主義”賦予“五四”文學的科學性、客觀性以及批判觀性。
除了創作基礎發生變化以外,“問題小說”這一新的創作類型的出現,也是“五四”時期小說所展現出的“新”的一面。“問題小說”的創作者尖銳地提出各種問題,力求真實地表現生活及情感。它們清新自然、毫不矯揉造作,生動地顯示了“新”文學的蓬勃發展姿態。此外,“鄉土小說”“浪漫抒情小說”等一系列新類型的出現,也使得“五四”小說在新的背景下飛速發展,構成了一種黎明時期的新興文學氣象。
2.內心世界與情感表現之“新”。以往的通俗小說作家主要側重描寫客觀世界,為了大肆渲染環境并烘托氣氛,他們在作品中極盡筆墨,力求最真實的效果。而“五四”作家則主要“從內部”來講述故事。例如:郁達夫的《沉淪》、廢名的《竹林的故事》等在文學創作中所體現的追求自由的態度,清晰地表達著個人欲望的增長,以及生活空間個人化的進一步擴大。他們在作品中真誠勇敢地披露了自己的內心世界,表現了自身的情感,從而使小說更具真實性與吸引力。
3.優秀傳統與現代碰撞之“新”。“五四”小說家們對中國傳統文學尤其是通俗小說進行重新評價,將優秀傳統小說的諸多內容,例如:語言形式、闡述手法、情感表達等進行整合,使得優秀傳統與現代創作進行碰撞,符合文學自身發展訴求。因此,“五四”小說展現出“新中有舊,舊中有新”的鮮明特點。
魯迅先生曾言:“元明劇本,明清小說,乃近代文學之粲然可觀者。”在葉紹鈞的《多收了三五斗》、臺靜農的《地之子》等人生派寫實小說中,也都表現出了傳統文學的審美品質。
(二)中國通俗小說之優勢
經歷了長時間的革命斗爭后,人們對平淡愜意的生活則是有了越來越高的期待。現代通俗小說的優勢則在這樣的背景下凸顯了出來。
1.貼近世俗,滿足需求。通俗小說所具有的休閑、娛樂功能,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市民內心貼近社會的強烈渴望。此外,通俗小說的作品內容大多敘述的是癡男怨女的悲情故事,這一種貼近世俗的生活描繪,不僅滿足了市民的日常需求,使得他們對現在的生活有著一定的認同感,還讓他們對生活有了更多精彩的認識。
2.語言通俗,溝通直接。中國通俗小說的一大優勢在于其語言的通俗性。對包天笑的《上海春秋》進行分析,他運用通俗的語言描寫了中國都市社會。以上海為主要城市,通過四個富家子弟的社會活動,觀察上海社會全貌。雖然作者在創作中并未對道德這一方面產生新的認識,也有些庸俗的描寫。但毋庸置疑,通俗的語言往往使得讀者與文本之間的溝通更為直接。
3.傳統審美,引人關注。以引人關注為主要審美特性,是中國通俗小說的一大優勢。不論是從語言形式抑或是內容上,都符合讀者的閱讀習慣。以娛樂性、趣味性、消遣性為主要創作宗旨滿足了大多數人的審美需求。
張春帆的《九尾龜》描寫了風流才子——章秋谷浪跡于女人之間的一些故事,著作為讀者介紹了嫖客與妓女的種種關系,描繪了風情萬種、令人流連忘返的奢靡生活。作者運用“三分法”的語言,使得著作在話語表現上精彩絕倫,大大符合人們的審美,吸引著讀者沉醉于小說情節內容之中,這正是滿足讀者審美需求的一大力證。
二、對峙時期的位移特點與發展趨勢
(一)對峙時期的位移特征
對峙時期兩種小說的位移特征主要表現為“雙向位移”。
1.表現為刊物之間的壁壘變化。以中國心理分析小說的先驅——葉靈風為例,其小說有著引人入勝的唯美夢幻之氣息。他的“大眾小說”《時代姑娘》和《未完的懺悔錄》曾連載于《時事新報·青光》副刊。然而這一副刊的主編卻是舊派小說大家汪仲賢、徐卓呆,副刊性質也是舊派的。“新”小說刊載在“舊”刊物之上,由此可見,刊物之間的森嚴壁壘已然發生了變化,兩者之間的隔閡已被打破。
2.新舊對立的小說系統,互相創作出了體現對方特色的作品。原先的作家如張資平等人,逐漸脫離社會小說的軌道,帶頭創作“俗”文化的作品;而張恨水等社會言情小說作家基于“俗”的社會文化語境,逐漸產生了“雅”化的內在要求。這便是典型的“二張現象”。從雅到俗,從俗到雅,體現出了對峙時期雅俗互動的位移特征。
(二)對峙中的發展趨勢
此起彼伏是對峙時期所呈現出的發展趨勢。
晚清時期,通俗小說呈現多元的發展態勢,報紙連載成為與傳統的刊刻出版迥然不同的傳播媒介與手段。李伯元的《官場現形記》以及吳趼人的《糊涂世界》,都曾刊載于《世界繁華報》,盛行一時。然而隨著“五四”運動的興起,“新”小說逐漸與通俗小說展開了競爭,中國通俗小說的發展趨勢開始逐漸向下,其力量日漸衰微。
至“五四”時期,“問題小說”(汪敬熙《雪夜》)、“鄉土”小說”(王魯彥《野火》)、“浪漫抒情”小說(馮浣君《春痕》)、“為人生”小說(葉紹鈞《潘先生在難中》)等作品的出現,是“五四”時期小說發展過程中的重要產物。這些作品不僅為“五四”新小說提供了巨大的發展動力,還展現出不斷上升的發展趨勢。
三、“五四”新小說與中國通俗小說之比較
為了能更好地比較對峙時期的“五四”新小說與中國通俗小說,先從另外兩個比較來展開討論:一、國內與國外相比較;二、新潮與傳統相比較。
(一)國內與國外相比較
依托于當時歷史時期,進行國內文學與國外文學的比較。
從國外文學來看,諸如托爾斯泰、契訶夫等作家的剛剛離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批判現實主義文學仍然蓬勃發展,依舊占據著重要席位;反傳統的現代主義文學在西方資本主義的影響下陡然興起,成了文學上一顆冉冉升起新星;而革命現實主義則在世界的無產階級革命中應運而生。多種文學潮流的延續與誕生,使得國外文學綻放出奪目的光輝。
從國內文學來看,“五四”時期深受日本、歐洲文學思潮影響,在一大批的“五四”小說中可以看到受這些思想影響所留下的印記。以“精神分析學”為例,它引導作家依托心理及潛意識中的想法來進行創作,最大可能地表現人的內心。除此之外,郁達夫筆下的“零余者”形象,也是受到了俄羅斯小說家屠格涅夫《多余人日記》的影響。
五四”新小說汲取了外國文學的精華,在此基礎上得到發展。國內文學與國外文學兩者的不同在于:前者受后者的影響較深,發展較快;后者發展則是井然有序,緩緩前行。
(二)新潮與傳統相比較
傳統小說的結構布局大多是章回體小說,未免顯得有些刻板。在創作上,以“神話”作為整體框架,使得中間的現實性故事情節被包裹其中。而作為小說的主要部分,故事最終又回歸神話。具有此創作傾向的小說主要有:《水滸傳》《西游記》等。
而“五四”新小說則極力地告別過去,從思想上打破禁錮,在藝術形式上做出了極大的轉換,使得中國小說成功地從傳統形態轉變為現代形態。同時,還強有力地突破了傳統小說的固有結構原則以及陳舊的講述方式,實現了中國小說向性格及心理小說的改變。這也使得現代小說,例如郁達夫《銀灰色的死》等作品,大都主要圍繞人物來展開敘述。
(三)“五四”新小說與中國通俗小說于對峙時期的比較
1.價值標準與受眾群體的不同?!拔逅摹毙滦≌f是以科學、民主為價值標準的。而通俗小說則是基于人的娛樂,滿足人的簡單需求為價值標準的。
“五四”新小說由于受外來思潮的影響頗深,主張“為人生”的觀念,對于以“游戲人生”為主要目標的通俗小說進行了強烈地譴責;“新”小說理想的價值觀念與通俗小說的價值標準是相違背的;文學研究會強調的“文藝不是游戲消遣”,這也與通俗小說所要展現的功能是截然不同的。
也正因如此,價值標準的兩相對立,導致通俗小說與“五四”新小說的受眾群體也產生了差別。
“五四”新小說的讀者大多都具有自由、民主的價值觀念,他們善于思考,可以從晦澀難懂的文字中獲取到內在深層的思想。而通俗小說的讀者則是抱著消遣娛樂的價值觀念,因此他們大多為普通的市民階層,知識有限、思想單一,只需小說情節有趣,便能夠滿足他們簡單的審美需求以及對于生活的好奇心。
2.描寫方式的不同。兩者的不同之處,還在于兩類作家描寫方式的不同。
“五四”作家在新小說中對下層百姓疾苦問題的描寫往往停留于表面。他們運用大量地文字去展現人民的痛苦,但在創作的過程之中卻往往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人性”。他們僅僅是將所有的社會問題歸咎于外在的客觀因素,并未考慮人自身的思想以及態度,這使得小說往往只能流于淺薄的人道主義情懷。因此“五四”作家在看待底層問題時,雖然充滿著強烈的批判之情,但實際上卻喪失了冷靜的思考。在這樣的描寫方式之下,難免會使得作品有所偏差,脫離現實。
而通俗小說作家在描寫底層問題時,與前者相比則顯得更為深刻。為了最大限度地展示底層民眾的貧苦、生活的艱辛,他們運用寫實的手法,不僅僅只流于表面,而是將個人的生活體驗全部匯聚于作品之中,考慮“人性”這一重要特點,真實的描繪出了下層百姓的苦難生活。
《滄州道中》是通俗作家包天笑的一部描寫底層百姓生活的經典之作。作品描寫了火車停留于滄州車站時,災民們落魄的舉止行為。
當錢財被火車上的洋人丟出車窗,引得一大群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災民們開始拼命地爭搶;一個中國婦人將不愛吃的零食隨手扔下,竟也引起一陣搶奪。這被車廂上的人隨意丟掉的零食,在滄州的災民們眼里卻成了高貴且奢侈的“美味佳肴”。他們不嫌骯臟,在灰塵里、泥土里亂扒。甚至為了防止別個來與自己爭奪這“人間美味”,便直接向口中一頓亂塞,那場景簡直令人觸目驚心。
當上層社會在車廂內享福娛樂之時,車廂外的底層百姓有多么的痛苦不堪。人的無情自私與冷酷凌厲在車內與車外的鮮明對比之下,被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出來。作者對此進行了強烈的諷刺,在冷靜思考的同時也表達了猛烈的批判,展現了當時底層百姓不能承受之苦痛。
3.小說意識的不同。“五四”新小說意識與通俗小說意識有所不同。
通俗小說作家常常運用“三化”來體現小說意識。分別是人物塑造的類型化、敘事方式的模式化以及內容的情趣化。在人物塑造上,小說人物的外在類型成了大眾接受的重要條件,通過外在的事件來表現人物,通過人物來透露小說意識。在敘事上,不同的內容有著不同的敘事模式:在表現社會歷史上,注重貼近生活;在描寫言情時,注意三角或多角關系的塑造;在俠義題材上則是從正義復仇、比武較技等固定主題來展現。在內容上,則是注重對“酒色財氣“的描寫,表現社會風情、民俗意味,表達作者對于世俗生活的認同態度,展現游戲、消遣的小說意識。
“五四”新小說作家在內容上描寫的對象、表現的意識則呈現嶄新的文學態勢。他們對外國文學采取了“拿來主義”,以日本和西方文學理論、小說理論為參考,否定了舊小說模式,在創作方法上展現出現代化和多樣化的特點,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五四”新小說意識。這一意識的誕生,使得它與通俗小說意識形成了對立抗衡的局面。
“五四”新小說的作家通過自己的方式來展現心理,運用全新的方式來展現小說意識,使得閱讀者對自己的作品產生認同感乃至歸屬感。而通俗小說的作者與他們相比,總體上的創作方式和想法還是較為保守的。他們往往缺乏革新意識,很難真正的吸取外國優秀文化,并將之運用于自身小說創作之中。
綜上所述,中國通俗小說與“五四”新小說在對峙時期還有著諸多的不同之處。但縱觀全局,兩者實際上還存在著密不可分的聯系?!拔逅摹毙滦≌f是通俗小說發展的進步體現,而通俗小說則是“五四”新小說產生的堅實基礎,兩者的存在缺一不可。除此之外,在對峙時期,通俗小說遭受到的影響與“五四”新小說相較,顯得更為激烈。兩者的發展與變遷,不僅象征著從“傳統”到“現代”的轉變,也同樣反映著“舊”文化與“新”文化的對峙與并存。由此可見,這些便是“五四”新小說與中國通俗小說在對峙時期的比較中所探討出的特征。
參考文獻:
[1]張登林.上海市民文化與現代通俗小說論[D].上海師范大學,2008.
[2]司新麗.文化對峙與融合:從鴛鴦蝴蝶派到通俗小說新類型[J].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45(05):146-150.
[3]王興.“五四”小說之于中國現代小說的價值[J].湖北工程學院學報,2016,36(02):40-44.
[4]季桂起.晚清與“五四”小說變革之比較——兼評王德威的晚清小說觀[J].東岳論叢,2008,(01):67-73.
[5]王齊洲,陳文新,張三夕,程國賦. “中國通俗小說史”筆談[J].內江師范學院學報,2016,31(01):1-15.
[6]湯哲聲.論中國現代小說形成發展中的三個環扣—— “五四”文學思潮流變研究之一[J].蘇州大學學報,1987,(03):96-102.
[7]許奕謀.怎樣看待二十世紀世界文學主潮[J].齊魯學刊,1989,(01):9-13.
[8]季桂起.心理學的影響與“五四”小說的變革[J].文史哲,2004,(05):55-61.
[9]羅麗.論五四問題小說的概念化傾向[D].西南大學,2016.
[10]丘雪晶.包天笑“問題小說”的另一種圖景——兼與“五四問題小說”比較[J].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20,38(02):107-112.
[11]游友基.略論五四時期現代小說意識的覺醒[J].寧德師專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9,(02):23-29.
[12]嚴家炎.中國現代小說流派史[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