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屆農民運動講習所招生入學情況綜述

摘要：現廣州農講所紀念館館藏文史資料、學員口述檔案等歷史材料，較翔實地反映了廣州農講所各階段的具體情形，以這批館藏資料為依據，回溯與梳理第六屆農講所的招生入學情況。為發展農民運動，支持北伐戰爭，1926年5月，國共兩黨合作的廣州第六屆農講所擴大招生規模，來自20個省的青年會集于此，學員來源有各地的進步學生，具備實際斗爭經驗的農運骨干和工人等，成為名副其實的全國性的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經過考試，327名青年正式入學，開始在農講所參加系統學習，從此在農運工作的道路上篤志前行，為推動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群眾運動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關鍵詞：農民運動講習所；紀念館；招生；學員

中圖分類號：K262;D23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3）13-0062-04

An Overview of the Sixth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s Enrollment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Student Archives

at the Former Site of the Guangzhou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

Li Yilin

（Memorial Hall at the former site of the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 Hosted by Comrade Mao Zedong， Guangzhou 510055）

Abstract： The historical materials in the collection of the Memorial Hall at the former site of Guangzhou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 such as documentary materials as well as student oral records， reflect the specific situation of the Guangzhou Peasants Movement Institute at various stages in a more informative way. Based on these materials， we can retrace and sort out the enrollment of the Sixth Peasants Movement Institute. In order to develop the peasant movement and support the Northern Expedition War， in May 1926， the sixth Guangzhou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 a joint effort between the Communist Party and the Kuomintang， expanded its enrollment. Young people from 20 provinces and regions gathered here. The participants included progressive students， the elite of the peasant movement， and workers with practical struggle experience. So， it became a veritable national peasants movement Institute. After the examination， 327 young people were officially enrolled and began to attend the systematic study in the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 and they were determined to go forward on the road of peasant movement， making indelible contributions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nti-imperialist and anti-feudal revolutionary mass movement.

Keywords： Peasant Movement Institute; memorial hall; admissions; students

第一次國共合作期間，為推動農民運動的發展，在彭湃等中國共產黨人的提議和籌備下，國共兩黨合作創辦了以“養成農民運動之人才”為宗旨的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以下簡稱農講所），1924年7月至1926年9月，農講所在廣州一共舉辦六屆，其中毛澤東擔任所長的第六屆辦學規模最大、招生范圍最廣、學習時間最長，影響也最為深遠?，F廣州農講所紀念館館藏的文史資料、學員口述檔案等歷史材料，較全面地反映了歷屆廣州農講所的詳細情況，整合這些資料，有利于從多角度了解農講所辦學的具體過程。目前利用這些資料解讀農講所辦學細節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見，本文試以這批館藏資料為依據，重點探討第六屆農講所的招生入學情況及其對中國革命的影響。

一、第六屆農講所的辦學背景

自1924年7月至1925年12月，農講所已辦五屆，學員經過系統學習，畢業后奔赴各地，在廣大山鄉村野宣傳革命思想，組織農民協會，領導農民開展抗租抗捐斗爭，農民運動有如風起云涌之勢，在各地蓬勃發展。

彭湃、林伯渠（林祖涵）等共產黨人積極主動爭取農講所繼續辦學，因為北伐戰爭即將開始，農講所培養的農民運動骨干可以在沿途發動群眾的同時，發展壯大我黨的革命力量。國民黨也意識到，有農民運動的助力，國民革命才有堅實的基礎。國共兩黨關于農講所繼續辦學的看法基本一致，因此第六屆農講所擴大規模，計劃在全國范圍內招生，以期盡快培養新一批農民運動人才，為革命輸送力量。

1926年1月24日，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務委員會通過決議，任命林祖涵為農民部部長。1926年2月6日，林祖涵、彭湃等共產黨人主持下的國民黨中央農民部向各省黨部農民部發出通告：“為發展全國農民運動起見，特擴充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從各省選派學生來所肄業。”［1］

二、第六屆農講所的招生公告

1926年3月16日，國民黨中央農民部農民運動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關于開辦第六屆農講所，決定了幾個重要事項：1.選定占地寬廣的番禺學宮為講習所所址；2.招生名額擴充至三百名；3.擬申請每月撥付七千九百八十元辦學費用；4.決議請毛澤東同志擔任第六屆農講所所長；5.擬請林祖涵、甘乃光、張太雷、鄧中夏、蕭楚女、阮嘯仙等人擔任教員。

3月19日，國民黨中央黨部召開第十三次常務會議，同意農民部提出的申請，撥給農講所辦學經費，“農民部請任毛澤東同志為農民運動講習所所長案，‘決議通過?！保?］

毛澤東很早就關注農民問題并開展農村調查，1924年他在韶山發動農民、組織農民協會，成立韶山黨支部。被提議擔任農講所所長時，毛澤東任國民黨中央候補執行委員和宣傳部代理部長、農民委員會委員。受“中山艦事件”和“整理黨務案”的影響，當時的政治局勢大為緊張，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右派勢力極力打擊共產黨，企圖破壞國共合作，毛澤東、周恩來等共產黨人力主反擊，當時革命形勢高漲，農講所的招生辦學仍按期籌備。5月28日，毛澤東卸任國民黨代理宣傳部長一職，此后便把主要精力放在第六屆農講所的辦學上。

三、第六屆農講所的招生情況

在國共合作的特殊歷史條件下，中國共產黨以國民黨中央農民部的名義開辦農講所，但自籌備到辦學，乃至學員的分配等各項工作，一直是共產黨人積極主動地推動并付諸實施。自發出招生公告以來，中國共產黨便通知各地安排黨團員和進步青年來農講所學習。廣東區委分批召集招生人員召開動員會議，說明這次擴大招生的意義、開展農民運動的重要性和農講所培養后備力量支援北伐戰爭的目標［3］313，各地學員實際上多由共產黨選派而來，農講所教員于樹德回憶道：“農講所的學員各地來的都有，當時是以各地方國民黨部的名義，實際上是我們共產黨選派來的。那時許多地方國民黨部大部分都掌握在共產黨人手里，各地都是以國民黨的名義去招生?！菚r黨是秘密的，不是公開的?！保?］312

歷屆農講所中，前四屆皆“取材于純粹農民子弟”，這些人吃苦耐勞、沖鋒陷陣、發動農民運動、組織農民協會是能勝任的，但“上馬殺賊有人，下馬作露布者仍難其選”，各地農運工作雖有一定基礎，但開展農民運動是一項繁瑣而復雜的工作，需要深入農村廣泛宣傳，揭露舊社會的黑暗，講解為什么要反對土豪劣紳，反對苛捐雜稅，如何能保護農民利益，爭取逐步啟發農民覺悟，各地迫切需要兼具理論知識水平和實際斗爭經驗的農運干部指導實際工作。第五屆農講所規定，中學畢業及有相當程度者方具備投考資格。第六屆農講所明確規定四項入學資格：“1.決心于農民運動，并無他項異想；2.中學程度，文理通順；3.年齡十八以上，二十八以下，身體強健無疾??；4.富勇敢奮斗精神。”［1］考慮到開展農民運動工作有一定危險性，第六屆不招收女性。

四、第六屆農講所的各省學員情況

第一至第四屆農講所學員多為廣東籍，第五屆生源地擴大到8個省，到了第六屆已面向全國范圍招收學員，來自20個省的進步青年集中到農講所，具體為：察哈爾、綏遠、熱河、奉天、直隸、山東、河南、陜西、湖北、湖南、四川、江西、江蘇、安徽、福建、廣東、廣西、云南、貴州、浙江。山西籍學員丘倜回憶道：“到1926年再辦第六期時，便改名為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招收的學員已擴大到全國各省，尤以湖南、湖北和江西三省人為最多，……其他各省，多少不一，但大都派了人來學習，已名副其實地成為全國性的中央農民運動講習所了。”第六屆原定學生名額300人，后因陸續有人爭取入學，加收了27人，入學人員合計為327人。

廣東農民運動的高漲，對周邊省份農民運動產生了較大影響。來自廣西的學員最多，第三至第五屆農講所為廣西培養了韋拔群、陳伯民、黃啟濤等農運骨干，這些畢業生在廣西各地播下農民運動的火種。1925年10月至12月，在中共廣東區委的直接領導下，中共梧州支部和中共梧州地委相繼成立，梧州成為廣西全省黨的領導中心，在第五屆農講所學員林培斌、廖化卓等人的積極發動下，梧州等地農民運動發展很快。由于工作成效突出，第六屆農講所為廣西安排了40個學習名額，共產黨員劉鐵雄、區建新（區彥真），共青團員李哲夫、戴錫祿、黃光和等30人都來自農運狀況較好的廣西梧州。

湖南農民運動繼廣東之后逐漸興起并快速發展，農講所的湖南籍畢業生發揮了較大作用。阮嘯仙在廣東省農民協會擴大會議的報告中指出，至1925年8月，“農民運動講習所有二十九個學生回湖南各地實地工作，農民運動在湖南便萌芽起來了。”［4］學員熊熙才回憶：“當時學員的來源，主要是由黨的負責同志保薦，送當時國民黨省黨部統一人數，發給介紹信和旅費，到廣州報到入學（當時湖南省農民部長易禮容是毛主席第一師范同學）。學員不是集體一次到達廣州，而是分批從陸路或經上海、香港到達廣州的?！?/p>

在福建，中共廣東區委派共產黨人羅明到廈門，他曾在福建集美師范學校讀書，對福建情況比較了解。羅明往福建的任務：一是為農講所招收學員，二是要負責發展黨團組織，經過推薦、審查、考試，郭滴人、陳子彬、李聯星等9人被錄取，郭滴人、朱積壘和陳子彬等人，讀書時便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并參與革命活動。他們從廈門乘船赴廣州，參加入學測驗后入學。

北方各地，中共北方區委積極開展工、農、青、婦等群眾運動，遠至熱河、察哈爾、綏遠等地，都相繼建立了農民協會、牧民協會等，但許多地方的農民運動還往往處在自發暴動的原始形式，缺乏有組織的統一領導。為推進農民運動，中共北方區委選派河北籍學員張明遠、解學海、韓永祿等人到廣州參加學習。1926年2月，豫陜區黨委派吳芝圃、閻鳳書、郭紹儀等28個黨員，分成兩批，取道上海，搭船去廣州農講所學習。中共北方區委從北京的蒙藏學校和內蒙古的綏遠、察哈爾、熱河三個特別區，選送蒙漢族青年到廣州，王建功、高布澤博與孫文主義學會學員發生爭執從黃埔軍校退學后，在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北京執行部負責人李大釗的幫助下轉入農講所學習。

云南地處邊陲，交通閉塞，滇系軍閥唐繼堯窮兵黷武，大肆斂財，百姓苦不堪言，云南青年在進步思潮的感召下，渴望沖破閉塞，想方設法來到大革命的中心——廣州。云南青年周雷、羅采等被選送進入農講所，云南籍學員黃麗生回憶道：“一些有志青年逐漸被革命思潮所激動，既不甘心軍閥唐繼堯勾結英法日帝國主義，實行高壓政策的奴役生活，又沒有革命組織來領導斗爭，在彷徨無措的情況下，只有自籌旅費離開云南，有的到京滬漢粵各地區升學，有的投考了黃埔軍?！r講所的云南同學十人，就具有上述的情形。云南同學還有七人是由國民革命軍第三軍軍官學校轉來……”

杜松壽等青年原被派往黃埔軍校，但由于發生了“中山艦事件”，蔣介石日益反動，黨組織決定讓他們改去第六屆廣州農講所。王國鎮原本在黃埔軍校政治部擔任通信員，負責秘密為黨傳送文件，他回憶道：“由于1926年3月20日廣州‘中山艦事件發生，聶榮臻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叫我離開黃埔到農民運動講習所受訓，他寄了一信，叫我找毛主席，我即到廣州東山住宅區一棟樓房的二樓毛主席的住所?！?/p>

五、第六屆農講所的學員來源

由于招生事宜多交由共產黨負責，各地共產黨和青年團組織選送了大批進步青年，入學的青年有共產黨員、青年團員、國民黨員。當時廣東區團委代秘書劉爾崧在給團中央的報告中提到：“本區曾通令各地方派人來學習……請中央注意此項人才。”據山東籍學員冀三綱的親筆記錄：“除了益都籍的我和王元盛是共青團員，其它八人年齡都較大，都是有文化的共產黨員。工人雖占八人，文化程度都在高小以上和中學生，聽課記筆記都能勝任?！备鶕r講所學員冀三綱后代2022年7月提供冀三綱手稿整理。

各地選派到農講所的學員中，有不少是當地的進步學生，他們在探索救國救民的過程中，樹立了初步的共產主義思想。喻東聲是資深革命者謝覺哉的學生，謝覺哉曾在回憶錄中寫道：“我在寧鄉甲種師范教課時，東聲同志是學員中年齡最小的一個，也是最聰明的一個，尤其是接受革命思潮極快，極明銳，知道了就做，小小年紀就走上了革命奮斗的旅途。”俞東聲在寧鄉甲種師范讀書時加入中國共產黨，1926年2月，他由寧鄉縣青年團組織派往廣州學習。廣西恩隆的韋如山在廣西省立第三師范學校讀書期間，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有了初步的思想覺悟，他被廣西省農民部選送，前往廣州，被錄取為第六屆農講所學員。

部分學員是各地的農運骨干，被地方黨組織選派到農講所學習。浙江奉化的竺清旦建立寧波一帶最早的農民協會——五魁村和邱隘村農民協會，是中共寧波地委委員、農民運動委員會書記，因農運工作表現突出，他被中共寧波地委選送到廣州農講所學習。湖北漢川的王平章領導過湖北黃岡、黃梅等地農民運動，秘密建立農民協會，建立農民自衛軍，1926年4月赴廣州，5月進入第六屆農講所學習。

一些有實際斗爭經驗的進步工人被推薦到農講所。河南籍的關永福是焦作煤礦的一名工人，參加了持續8個月的聲援上海五卅運動的焦作煤礦反帝大罷工，被黨組織派往廣州學習。湖南籍學員袁品高是安源煤礦工人，參加了1922年毛澤東參與領導的安源煤礦工人大罷工，是安源黨組織培養出來的工人運動骨干。他晚年回憶道：“民國十五年二月去廣州的安源工人有三百多人，到株洲接頭，暗號是右手拿傘，左手拿小白手巾。在株洲發了路費，后來走到衡陽又發了一些路費，到了廣州后，毛主席看見我們來了，心里很高興，這時農講所第六期已經滿期了，毛主席把我一個人分到農講所學習，其余人有的參加了北伐軍，有的在黃埔軍校，有的做勤務?！?/p>

六、第六屆農講所的入學考試及開學典禮

各地青年陸續到廣州后，農民部分別安排入學考試。據《廣州民國日報》報道：“由各省黨部選送到廣東復試，及格者始能入學。……為早日開學期間，由中央農民部指派毛澤東、林祖涵、高語罕、羅綺園、阮嘯仙、譚植棠六人組成考試委員會，先行復試各省學生。其試驗科目與時期，十日上午十時至十二時填檢查表，下午二時至四時作論文，十一日上午九時至十二時口試?！?/p>

“該所所址，在惠愛中路番禺學宮?！保?］1926年5月3日，第六屆農講所在番禺學宮舉行隆重的開學典禮，彭湃、甘乃光、何香凝等人均到會參與，林祖涵報告農講所開辦理由，毛澤東報告第六屆招生籌備經過情形。何香凝、甘乃光、郭沫若、彭述之等來賓相繼發表演說。直至下午3時，演說完畢，全體起立高呼“組織全國農民參加國民革命”“工農商學兵聯合起來”“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6］等口號，最后散場。關永?；貞浀溃骸霸陂_學典禮會上，所長毛澤東同志報告了舉辦農講所的重要意義，籌備開學經過和課程安排等，他說：農講所的使命，是造就農村革命人才，是馬列主義培養農運干部的中心，又是按照馬列主義研究農民問題，傳播和交流農民運動經驗的中心，一切教學活動，都圍繞中國革命的基本問題——農民問題。希望在座的同學們，都能成為出色的農運干部（大意如此）。”

正式入學后，農講所的學員在毛澤東、周恩來、彭湃和蕭楚女等革命家的教誨下，認真學習農民運動的理論和方法，接受嚴格的軍事訓練，畢業后，他們迅速匯入到革命的滾滾洪流之中，為推動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群眾運動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參考文獻：

［1］中央執行委員會農民部.通告：第二號［J］.中國農民，1926（4）：9-10.

［2］中央黨部第十三次常務會議記［N］.廣州民國日報，1926-03-26（11）.

［3］廣東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紀念館.廣州農民運動講習所資料選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

［4］《阮嘯仙文集》編輯組.阮嘯仙文集［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4：287.

［5］農民運動講習所今日開學? 所址擇定番禺學宮［N］.廣州民國日報，1926-05-03（10）.

［6］農民運動講習所開學紀盛［N］.廣州民國日報，1926-05-04（10）.

作者簡介：李奕霖（1984—），女，漢族，廣西玉林人，毛澤東同志主辦農民運動講習所舊址紀念館文博館員（中級），研究方向為中國近代史、文物保護利用。

（責任編輯：馮小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