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質生產力與新型舉國體制耦合關系的三維探賾

摘 要：科技創新既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也是將新質生產力與新型舉國體制兩個耦合性命題聯系起來的“紐帶”。以科技創新為主線，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在理論維度上是生產關系適應生產力發展的本質要求；在制度維度上是將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轉化為效能優勢的實踐轉換；在路徑維度上表現出以科技創新為中樞的領導體制、資源配置、體系構建、產業創新的完善方向。以上三個維度呈現出一條邏輯鏈條，即健全新型舉國體制為科技創新提供制度保障，科技創新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新動能。

關鍵詞：新型舉國體制；新質生產力；科技創新；高質量發展

doi：10.3969/j.issn.1009-0339.2024.05.001

［中圖分類號］F124"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339（2024）05-0005-08

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指出：“必須深入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盵1]在新型舉國體制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明確創新主體、配置創新資源、優化創新環境的任務，上升到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提升國家治理能力要求的背景下，學界對于新型舉國體制的討論頗為熱烈，特別是在圍繞新型舉國體制的生成邏輯、核心概念和時代價值等方面作了較為深入的理論探究，為將新型舉國體制與新質生產力這兩個關聯性命題的結合研究提供了理論支持。本文從理論、制度和實踐等三個維度探討新質生產力與新型舉國體制的耦合關系，以期為助推新型舉國體制和新質生產力相關研究提供借鑒。

一、理論維度：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下的先進生產力質態

馬克思主義闡述了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兩對矛盾推動社會歷史發展的過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運動及其規律決定了社會關系的耦合。當生產力達到一定階段，生產關系會因生產力的發展或“桎梏”而不斷更新。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兩對矛盾為從本質上認識新質生產力與新型舉國體制的耦合關系提供了理論基礎。

（一）一定的社會形態呼喚新的生產力的出現

馬克思從生產力出發分析了社會形態的歷史性和階段性特征，揭示了人類社會形態從低級到高級不斷演進的過程。社會形態作為一定生產力基礎上的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統一體，隨著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兩對矛盾的辯證運動逐步被推動。在這一過程中，一定的社會形態和生產力之間本身就是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和相互制約的辯證關系，即生產力決定社會形態的進程，一定的社會形態呼喚新的生產力的出現。這里需要指出的是，“一定的社會形態”并沒有涉及馬克思提出的“五種社會形態”理論中從某一低級形態到某一高級形態的演進，在一個社會形態的某個階段內部仍然存在以量變性為特征的由低級到高級的演進過程，這也佐證了馬克思“兩個絕不會”論斷的科學性。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社會主要矛盾發生了變化，但我國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國情沒有變。即是說，新時代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新時代，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在歷史進程中呈現出的一個階段。全方位開創性的歷史成就和深層次根本性的歷史變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這個新歷史方位的最突出標注和現實依據。以科技領域為例，科技創新實踐的進步和一定科技成就的達成呼喚新質生產力的出現。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北斗衛星導航系統完成全球組網、暗物質粒子探測衛星在軌運行、“墨子號”實現量子通信、“天眼”FAST落成運行、“永磁高鐵”通過運行實驗考核、“天機芯”芯片研制成功、首次人工創建單條染色體的真核細胞等一大批科技成果實現從無到有、從有到強，一大批科研技術實現成果轉化和應用?？茖W技術是先進生產力的主要標志，科技成果的取得是科技推動生產力發展最直接、最顯著的體現，科技成果的轉化也最能表現出科技與生產力之間動態的、內部的互動關系。“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的當代先進生產力?！盵2]技術革命性突破是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關鍵和突出表征，上述科技成果都是技術創新和技術突破的結果，一些是從無到有的技術躍進性變革，一些是以技術革新為特征的漸進式創新。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表現為以往的偏向要素和投資規模驅動轉向以創新驅動為核心。具體而言，創新驅動是人才和科技驅動。產業深度轉型升級是相較于傳統產業而言的，以突出數智、綠色等新技術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的廣泛應用為特點。

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科學技術屬于上層建筑，是社會意識形態的一種。科技要轉化為物質的、現實的生產力，必須在生產過程中同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為內容的生產力三要素相結合。在結合的過程中，必然存在一定社會形態下科技進步帶來的落后生產力向先進生產力的轉化，且科學技術是生產力諸要素中首要的、起決定作用的要素，即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當前，在以高質量發展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背景下，新質生產力命題提出的其中一條理論邏輯便是新時代科技創新實踐呼喚新的生產力產生以賦能中國式現代化。正如習近平指出的：“科技創新能夠催生新產業、新模式、新動能，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盵3]發展新質生產力以推動高質量發展表現在眾多方面，這里以科技領域為視角對社會形態與新質生產力的關系進行梳理，在于科技創新在高質量發展中具有重要的引領作用。

（二）新質生產力需要新型生產關系與之相適應

馬克思認為，“在人們的生產力發展的一定狀況下，就會有一定的交換和消費形式，在生產、交換和消費發展的一定階段上，就會有相應的社會制度，一定的家庭、等級或階級組織，一句話就會有一定的市民社會”[4]；市民社會“在一切時代都構成國家的基礎以及任何其他的觀念的上層建筑的基礎”[5]。列寧進一步指出，為了揭示社會發展的規律，不僅要“把社會關系歸結于生產關系”，而且應“把生產關系歸結于生產力的高度”[6]，即著名的“兩個歸結”思想。簡言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且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矛盾規律的決定作用下，生產關系的總和凝結成了經濟基礎，作為構筑社會基礎框架的經濟基礎為觀念上的上層建筑提供了現實基礎。上層建筑的根基依舊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這一對矛盾上，當生產力發展引起的生產關系即經濟基礎發展和變化時，上層建筑也必然會或快或慢地隨之改變。此時，變革以經濟基礎為根基的上層建筑是調整生產關系以適應生產力發展的必然要求。

新型舉國體制是制度、體制、機制以及三者之間關系基礎上的新的生產組織形式，這種新的生產組織形式屬于生產關系的認識范疇。具體而言，舉國體制的運行機理和工作體系是組織和集中國家一切人力、物力、財力和各種資源及要素以實現某一個戰略任務或目標。其獨特表征可以概括為在創新主體、創新資源、創新環境方面實現對科技生產關系和科技上層建筑的調整，以創新基礎之上的產業鏈、人才鏈、資金鏈的深度融合達到生產要素合理配置、實現生產效率的提升。新型舉國體制的關鍵在于“新型”，相較于傳統舉國體制，在體制環境、資源配置、目標導向上展現出巨大的創新及創新帶來的組織和運行優勢。在資源配置上，新型舉國體制實現了從計劃經濟體制下主要依靠政府組織協調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由市場配置資源的轉變，強調既要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方面的決定性作用，也要重視政府作用的高效發揮，即“看得見的手”和“看不見的手”有機結合；在目標導向上，新型舉國體制的目標和任務更加明確，即“面向國家重大需求，瞄準關鍵核心技術”和“卡脖子”領域，“以體制創新為科技創新提供動力”[7]。新型舉國體制強調問題導向和需求導向之下的目標選擇，也就是國家最需要什么，新型舉國體制就服務于什么；國家需要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中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就要聚焦關鍵核心技術攻關。

新型舉國體制的提出展現出了一個體制機制健全完善的動態過程。新中國成立以來，舉國體制在不同階段的歷史任務和作用上呈現出多種形式的變遷，從農業、國防等舉國體制的實踐到競技體育舉國體制的實施，再到傳統舉國體制向新型舉國體制的轉變，在其內涵和外延的界定愈加具體的同時，其應用場景框定在科技工作領域的方向也愈加明確。生產關系的調整適應過程本質上是新型舉國體制動態完善過程的映射，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對創新要素的合理整合、對創新資源的優化配置本質上是生產關系各要素系統性的調整和適應。這里不僅是簡單地將制度歸結于生產關系的認識范疇，更是將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放在一個動態的、漸進的、系統的考察過程中，并與伴隨生產力進步而不斷變化的生產關系對應，從而在本質上認識新型舉國體制、健全新型舉國體制。

健全新型舉國體制與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關系本質上是新型生產關系與新質生產力的辯證關系。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用較為簡短的語言概括了生產關系與生產力的關系，即“社會的物質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存生產關系或財產關系（這只是生產關系的法律用語）發生矛盾”，并且“隨著經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生變革”[8]。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原理為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和發展新質生產力之間的結合下的新質生產力與新型生產關系的辯證關系提供了本質上的研究視域和基本的方法論原則：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反作用于生產力；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對經濟基礎具有反作用。與上同理，新質生產力在實踐中形成決定了新型生產關系的產生，新型生產關系要適應新質生產力的發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決定了健全新型舉國體制的方向，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是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完善。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在于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在于實現我國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但歸根結底要服務于解放和發展生產力，而解放和發展生產力就要變革生產關系。正如習近平所指出的：“發展新質生產力，必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形成與之相適應的新型生產關系?！盵3]

二、制度維度：新型舉國體制制度優勢轉化為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效能優勢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越性是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如何最大限度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也是中國共產黨必須面對的時代課題。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從十三個方面系統總結了我國國家制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顯著優勢，明確了以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和具體制度為內容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這為在新型舉國體制發揮制度優越性的維度下認識什么是社會主義的制度、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是什么以及如何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提供了根本的理論遵循。

（一）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轉化為效能優勢

新型舉國體制的屬性是舉國體制。舉國體制，即動員、調配國家一切力量為完成某一目標服務，其在我國最早的實踐可追溯到毛澤東在《論十大關系》中提出的“調動一切積極因素為社會主義事業服務”這一重要思想上。舉國體制的內涵和外延隨著不同時期黨帶領中國人民進行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的實踐探索而不斷豐富和擴展。時至今日，關于新型舉國體制的理論體系正隨著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被逐步構建。在計劃經濟時代，以舉國之力“抗美援朝，保家衛國”、推動“兩彈一星”工程、構建完備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等都彰顯了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正如鄧小平所說，“社會主義同資本主義比較，它的優越性就在于能做到全國一盤棋，集中力量，保證重點”，但“缺點在于市場運用得不好，經濟搞得不活”[9]。新型舉國體制在制度安排層面對傳統舉國體制展現出了傳承性、超越性和先進性。以創新主體為例，新型舉國體制強調調動多元主體參與和多元素參與的“協同”：企業是創新主體，政府居主導地位，高校、科研機構以及廣大人民群眾是重要的創新源，在政、產、學、研、用協同聯動下實現各個子系統之間的價值鏈嵌合與功能性互補。根據《2022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企業、政府屬研究機構和高等學校三大Ramp;D活動執行主體的經費分別為23 878.6億元、3 814.4億元和2 412.4億元，其中企業對Ramp;D經費增長的貢獻達到84.0%[10]，這說明企業在科技創新中占據主體地位。新型舉國體制對傳統舉國體制的繼承和超越有基于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這一深層次的制度層面的根源。換言之，政府和市場在經濟發展上的決定地位的變化決定了傳統舉國體制向新型舉國體制的轉變，即傳統舉國體制對應計劃經濟體制，新型舉國體制則對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此外，從傳統舉國體制到新型舉國體制所反映的不僅是這一制度本身的變革，也是作為支撐和保障作用的社會主義公有制、黨的領導制度、民主集中制等制度的進一步完善。

新型舉國體制是新時代展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勢的體制安排，具有鮮明的時代性和實踐性。當前，在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浪潮下，全球產業分工調整疊加對創新秩序和創新板塊帶來巨大震蕩。以三次工業革命與國家實力的關系為考察，英國作為第一次工業革命的發源地，在18世紀成為世界強國；美國作為第二次工業革命和第三次工業革命的重要發源地，19世紀末至今都位居世界第一。反觀近代中國，積貧積弱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錯失了科技革命帶來的發展機遇，表現為先進技術與經濟、社會、軍事和國防等方面的嚴重“脫鉤”。顯然，能否通過科技創新抓住這次歷史機遇事關民族復興和國家強盛大計。健全新型舉國體制的核心任務就是在制度設計和考量的層面上對關鍵核心技術攻關進行合理安排。所謂關鍵核心技術，主要包括建立在基礎研究之上的基礎技術、通用技術、前沿技術、顛覆性技術、先進工藝技術以及人工智能的應用，涉及精密電子生產、軍事國防、航天科技、醫療健康等眾多關系我國安全與發展的領域?！瓣P鍵核心技術是要不來、買不來、討不來的?！盵11]從新型舉國體制以解決“卡脖子”難題作為問題導向和以攻克關鍵核心技術為目標需求的視域下考察制度與時俱進的完善過程是從微觀、局部、特殊的部分認識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過程，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發揮過程也是動態的實踐過程。

習近平在談到健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新型舉國體制時強調：“要發揮我國社會主義制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的顯著優勢?！盵12]“集中力量辦大事”既是新型舉國體制的運行機理和工作策略，也是將制度優勢轉化為治理效能優勢的重要法寶。以西方資本主義國家在資源配置方面為參照，我國的一些橋梁大壩、高鐵等基建項目能夠高效完成得益于社會主義生產資料公有制。這一制度能夠合理高效利用資源和統籌調度一切人力、物力、財力。社會主義制度在以往實踐中表現出的制度亮點最能說明自身的優越性，也為將社會主義制度優勢轉化為國家治理效能提供了經驗。同理，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在制度效能轉化為治理效能路徑上的發力邏輯就是調動一切創新主體，合理利用創新資源、配置優良創新環境，以“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核心理念，通過科技創新攻克關鍵核心技術，以高水平的科學技術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提供新的治理效能。

（二）以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展

高質量發展是以往“高速增長”的提升，是同時兼顧量的增長和質的提升的發展質態?！案哔|量發展”的表述最先出現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2018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要按照高質量發展的要求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四個全面”戰略布局，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將推動高質量發展作為“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主題，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13]。習近平強調：“在強國建設、民族復興的新征程，我們要堅定不移推動高質量發展?！盵14]這不僅映射出高質量發展在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的地位越來越重要，更是將高質量發展擺在了強國建設和民族復興的突出位置。推動高質量發展事關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全局，如何推動高質量發展對于把握新發展階段特征、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都具有重要意義。

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一脈相承、互促共生。發展新質生產力與推動高質量發展之間的聯動關系表現出前者到后者的理論進路。首先，科技創新在二者中的“聯結”。一方面，科技創新是發展的第一動力。以勞動資料為視角，科技進步首先帶來的是產業的轉型升級，而產業的轉型升級本身就是生產力水平提高的物質載體。科技創新對于生產力的強大推力體現在物質生產的方方面面。誠如列寧所說，技術進步是“一切進步的動因，前進的動因”[15]。另一方面，科技創新本身就是高質量發展的理念之一。例如，在高質量發展中所呈現的以量子通信、生物技術、人工智能、先進制造等為標志的新產業都離不開原創性、顛覆性的科技創新。科技自立自強的水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發展的質量高低。其次，綠色發展在二者中的“聯結”。“綠色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底色，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盵3]人與自然的統一是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理論命題的邏輯前提，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是發展新質生產力和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價值旨歸。從本質上理解，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命本身就是一場綠色的工業革命，技術進步的一大突出特征就是要降低能源和資源的損耗，科技創新帶來的技術進步趨勢與綠色發展的總體走向是并行不悖的，并且最終都要落到“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這一基礎理念上。最后，人才與教育在二者中的“聯結”。2012年，習近平在廣東考察工作時指出：“中國這么多人，教育上去了，將來人才就會像井噴一樣涌現。這是最有競爭力的?！盵16]107科技創新推動生產力的發展，但人是科技創新的主體，生產力發展的推動力量最終要落實到人，科技競爭力歸根結底是人才競爭力。人才、教育、科技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是不可分割、相互作用、彼此影響的有機統一體。在發展新質生產力以推動高質量發展這條邏輯鏈條上，科技創新是根本驅動力，綠色發展是方向性要求，人才和教育是動力性保障。發展新質生產力為推動高質量發展提供動能，推動高質量發展為發展新質生產力指明方向。正如習近平指出：“發展新質生產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必須繼續做好創新這篇大文章，推動新質生產力加快發展?！盵3]

綜上所述，對健全新型舉國體制與發展新質生產力在制度上結合點的梳理結果是，新型舉國體制為科技創新提供更為完善的制度保障和更為優良的創新生態環境，科技創新為新質生產力提供新產業、新模式、新動力，發展新質生產力在科技創新、綠色發展、人才和教育方面與推動高質量發展具有耦合性。其中，科技創新既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也是將新型舉國體制、新質生產力、高質量發展三個命題聯系起來的紐帶。如何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下進行科技創新是以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展中最重要的問題，健全新型舉國體制以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在科技創新中具有重要的價值。此外，健全新型舉國體制、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展最終都要回到“生產關系必須與生產力發展要求相適應”的馬克思主義基本觀點之上，這也為上文從生產力與生產關系角度認識新質生產力與新型舉國體制的關系提供了佐證。

三、路徑維度：完善科技創新體制，提升科技創新能力

（一）資源配置：正確處理政府、市場與社會的關系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運行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發展的經濟體制基礎，如何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系是解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問題的前提。首先，優化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所有制結構。這一結構為新型舉國體制在把握以科技創新為核心的各種經濟活動關系、促進科技生產要素的組合與暢通、提升科技創新資源的配置效率方面提供了重要的制度基礎。新型舉國體制的“集中力量辦大事”源于以公有制為主體的所有制結構；新型舉國體制的“調動一切創新主體”源于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所有制結構。在堅持和完善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基礎上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是新型生產關系適應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要求。其次，在科技創新資源配置上形成市場與政府的良性互動關系。優化科技創新資源配置，不僅依靠“政府干預”的資源配置強度，更要注重“市場決定”的資源配置效力。以新型舉國體制攻克關鍵核心技術，當“市場創新力”失靈時，“政府強制力”要及時補充，二者相輔相成?？萍际莿撔碌暮诵?，健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新型舉國體制是正確處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與市場關系的必然要求。最后，在市場規模及資源配置上，要注重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的雙循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與融入國際市場、參與國際市場分工并不矛盾，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背景下的國際科技競爭可以轉變為市場規模超大化的競爭優勢，從而賦能中國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在創新資源的利用、創新要素的組合、產業結構升級等方面具有重要意義。

（二）體系構建：構建中國特色創新生態，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

中國特色創新生態的屬性是“生態”，關鍵在于“創新”，具體表現為以政府、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等創新主體，人才、技術、信息、資金等創新資源和政策、市場、文化等創新環境以及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與關系。構建中國特色創新生態，首先要聯通各類市場經濟主體角色之上的科技創新主體，形成政府、生產企業、高等院校及科研院所、應用與用戶等創新主體在科技創新上的集成與耦合：創新平臺的共建、創新技術的共商、創新服務的共享、創新風險的共擔等?！罢a學研用”在優勢互補中系統發展，其中生產企業是創新主體，要“突出企業創新主體地位，推動人財物各種創新要素向企業集聚，使創新成果更快轉化為現實生產力”[16]70。其次要高效整合人才、技術、信息、資金等創新資源。構建中國特色創新生態不僅僅是對人才、資金等投入和其他創新資源的簡單利用，而是要更加注重技術、信息、人才、資金等創新要素的協同效能，尋找眾多創新要素配置的最優化機理。最后，建設有利于科技創新的思想文化和社會環境。健全新型舉國體制，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以新質生產力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離不開重視創新、崇尚創新的社會氛圍。要弘揚科學精神、傳播科學思想、提高全民科學素質、形成良好創新生態，為科技創新提供精神動力和文化支撐。中國特色創新生態之“中國特色”的表現之一就是走中國特色創新道路。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既不是把“自主”理解為關起門來與外界斷絕聯系，也不是完全的開放，而是“要搞清楚哪些是可以引進但必須安全可控的，哪些是可以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的，哪些是可以同別人合作開發的，哪些是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自主創新的”[17]。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強大動員力、組織力和執行力的優勢下走中國特色自主創新道路，要聚焦于破除關鍵核心技術壁壘和解決“卡脖子”難題，以獨立自主的科技創新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強大科技支撐。

（三）產業創新：優化升級產業結構，加快形成現代化產業體系

產業是發展新質生產力的實現形式和重要載體?，F代化產業在諸如勞動者、勞動工具、技術水平、可持續發展等方面表現出對傳統產業的迭代升級。具體到科技創新的形式和過程，以數字技術、人工智能、算力算法等新型技術為標志的現代化產業隨著科技創新范式的轉變推動并重塑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和經濟社會的發展。以科技創新賦能產業創新，一是推動新型技術與實體經濟的進一步融合。加快推進數智技術與先進制造業、現代服務業和現代農業等的深度融合，不斷提高產業的新型技術含量，在優化升級產業結構中實現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二是依靠新型舉國體制優勢，聚焦基礎研究和關鍵核心技術。科技創新的源頭在基礎研究，加強基礎研究對產業結構的升級至關重要。一個新產業的產生往往是從一類基礎研究的突破開始的，要不斷加大對基礎研究的投入，以基礎研究的創新突破支撐和賦能關鍵核心技術攻關。三是推進綠色產業創新發展?？沙掷m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應有之義，“綠色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底色，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3]。所謂綠色產業創新發展，不僅包括對制造業、服務業、農業等進行綠色產業改造和升級，還應注重綠色產品開發、綠色產業園區建設、綠色供應鏈打造等一整套綠色與現代化產業深度融合的現代化產業體系。

（四）問題導向：瞄準關鍵核心技術攻關，加強基礎研究與應用研究

科技創新引領新質生產力發展表現為關鍵核心技術驅動下的數字生產力、藍色生產力和綠色生產力的產生、應用及創新，關鍵核心技術的驅動是科技創新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最直接、最集中的表現。當前，我國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的重點就是攻克關鍵核心技術，這也是我國以科技創新催生新質生產力的現實之需。為此，一方面，要加強基礎研究，特別是原始創新?！盎A研究是整個科學體系的源頭，是所有技術問題的總機關”[16]44，要根據我國基礎研究的現狀和問題加快推進基礎研究高質量發展。例如，支持重點學科發展、培育新興學科發展，推動包括跨學科研究在內的學科交叉融合，加快建立國家重點實驗室、國家創新中心、科學中心等創新平臺。另一方面，基礎研究與應用技術并重，注重關鍵核心技術的成果轉化。技術成果轉化同樣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不僅要實現人才儲備、資金投入、技術設備更新等具體創新要素的升級，更需要“政產學研用”等創新主體參與的“研究—產業”的高效聯通，即一條完整創新鏈條的形成不能忽略創新成果的應用。處在應用層面的技術轉化不僅僅是簡單地被歸結于創新的一方面，更涉及其作為創新鏈末端的技術應用效果對技術研究與實踐創新的推動作用，即以技術應用推動技術創新的問題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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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列寧.列寧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660.

[16]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習近平關于科技創新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

[17]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習近平關于網絡強國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1：111.

責任編輯：祝遠娟

收稿日期：2024-07-25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后期資助項目（23FZZB008）。

作者簡介：褚爾康，男，天津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數字治理理論；孫磊，男，天津師范大學政治與行政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共黨史、新中國科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