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研究：比較與鏡鑒

摘要：數字化轉型框架是轉型實踐中的理論模型和方法工具，有利于引導組織機構明確戰略愿景、核心使命，以及實現轉型目標的核心場景、動力機制和關鍵能力，最終幫助組織機構制定轉型行動計劃。以國際上75個有關企業（37個）、政府（15個）和教育（23個）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為研究樣本，采用NVivo12質性分析軟件分別對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進行編碼。在詞頻和聚類編碼分析、比較的基礎上，探討了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的共性和個性特征。研究發現，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的共同關鍵行動域是“數字戰略和規劃、數字技術和數據、數字人才和文化、數字信息安全與倫理、數字生態系統”；在個性特征方面，企業數字化轉型框架關注客戶需求和創新商業模式；政府數字化轉型框架注重利用數據革新公共服務模式及其流程；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聚焦在培養師生數字素養方面。鏡鑒國際經驗，基于數字文明時代、轉型內涵、框架特征、行動要素、實踐邏輯五大視域構建了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框架應用的成效和轉型智慧的涌現，必須彰顯“使用者設計”，遵循“自發秩序原理”和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底層邏輯。

關鍵詞：教育數字化轉型；國際鏡鑒；比較；框架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本文系2023年江西省基礎教育研究龍頭課題（重點）“區域基礎教育數字化轉型應用示范研究”（課題編號：SZUSDLTKTZD2023-0057）、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區域創新發展聯合基金重點支持項目“視覺身份大數據的可信鑒別與隱私保護研究”（項目編號：U22A20102）研究成果。

① 蔣云良為本文通訊作者。

一、引言

自2017年第三次人工智能浪潮興起以來，人類日益加速從信息時代向數字時代邁進。數字化轉型成為國際普遍共識和各行各業發展升級換代的風向標。以培養適應未來發展的高質量人才為己任的教育領域自然要擁抱數字化轉型。近年來，對標數字中國、網絡強國和智慧社會建設，我國從政策引領、基礎設施、數字素養培養、應用示范等方面加速教育數字化轉型，如2021年8月，教育部同意將上海作為教育數字化轉型首個試點區[1]；2022年2月教育部提出“實施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加快推進教育數字轉型與智能升級”[2]。2022年10月，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教育數字化”[3]。2023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指出，“教育數字化是我國開辟教育發展新賽道和塑造教育發展新優勢的重要突破口”[4]。教育數字化轉型賦能教育高質量發展已成蔚然現象。

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國際教育研究持續關注的重要領域。多個國際組織和國家先后頒布了一系列有關教育數字化發展的戰略。如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2020）發布《數字教育行動計劃（2021-2027）》（Digital Education Action Plan 2021-2027），旨在確保協調歐盟各成員國在2021—2027年教育數字化轉型取得成功；德國自2014年起就積極搭建數字化轉型的政策框架；從2016年開始，俄羅斯陸續出臺多個與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相關的聯邦計劃[5]，等等。

框架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思維引擎和溝通理論與實踐的中介。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一種系統性的數字化創變，需要“從技術應用轉化為融合創新，并轉換教育組織的數字化意識、文化、方法和管理”，數字化轉型框架可以幫助教育組織思考和制定自身的數字化轉型藍圖和策略[6]，可構筑“連通理念與實踐的關鍵橋梁”[7]。迄今從全球范圍來看，很多政府、國際組織、企業、學校已經建構了相應的數字化轉型框架。

二、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

一是國際企業、咨訊公司、政府部門和教育組織官方網站公布的數字化轉型框架；二是從中國知網、維普、萬方、Web of Science、Springer LINK等中外數據庫檢索相關主題文獻。最終得到國際上有關企業、政府和教育三個領域共75個數字化轉型框架的有效樣本，如下頁表1—3所示。

（二）研究方法

主要采用質性研究方法，以NVivo12.0軟件作為編碼和分析工具，對三個領域的數字化轉型框架內容分別編碼，并將與研究主題相關的信息點編碼匯總。（1）導入文本，將企業、政府和教育三個領域數字化轉型框架內容翻譯成中文，導入NVivo12.0軟件，形成初步分析資料；（2）粗略地對文本進行詞頻統計分析；（3）對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文本分別進行編碼，形成父節點和子節點。

三、研究結果分析

（一）詞云分析

1.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詞云分析

字詞是文本最基本的意義單元，統計文本字詞出現的頻次，能夠映射某個主題的趨勢和特點。本研究對75個數字化轉型框架內容進行詞頻分析，以“留存的詞根”分組，排除無關詞項后，保留出現頻次前100的關鍵詞，形成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詞云圖。詞云圖中字號越大的詞語表示出現頻率越高，字號越小則表示出現頻率遞減。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中的高頻詞匯主要有“技術”“數字”“學習”“服務”“管理”“教學”“數據”“戰略”等。“技術”是推動數字化轉型的源動力，主要包含云計算、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興技術的革新和應用；“服務”“管理”和“戰略”是數字化轉型的主要業務，指數字化戰略的制定、數字化服務和管理水平的提升；“數據”是驅動數字化轉型的關鍵要素。

75個數字化轉型框架共包含979個關鍵詞，選取出現頻次最高的前20個詞匯，形成數字化轉型框架高頻詞統計表，如表4所示。“技術”是出現頻次最高的詞匯，出現頻次高達172次，加權比重為2.99%；其次是“數字”，出現頻次為141次，加權比重為2.45%，這表明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的制定充分考慮了“技術”“數字”兩個基本要素。

2.各領域數字化轉型框架詞云分析

為更詳盡了解各個領域數字化轉型框架關注的焦點，本研究依次對企業、政府和教育的數字化轉型框架分別進行了詞云分析。企業數字化轉型框架中出現頻次高的詞有“客戶”“戰略”“管理”“數據”“技術”“組織”“文化”等，說明企業以客戶為中心，挖掘和分析數據價值，利用成熟的數字技術對現有產品和服務進行優化，并圍繞企業戰略、文化、組織、管理等路徑改造來實現數字化轉型。政府數字化轉型框架中“數據”“服務”“技術”“系統”“組織”“公民”等詞出現的頻次較高，表明政府數字化轉型，主要通過數據互通、組織協同和系統流程再造等途徑實現治理現代化，加快形成“以數據驅動和數字化治理為核心特征的政府數字化轉型”[8]。在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詞云圖中，“技術”“學習”“教學”“學生”“服務”等詞占較大位置，表明技術是數字化轉型的基礎，學習和教學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核心領域，數字技術和教育教學的融合不斷提高教育的支持服務能力，加快資源、管理、研究以及教師素養等方面的轉型。

（二）研究文本編碼及分析

將75個數字化轉型框架分別按企業、政府和教育三類進行編碼，得出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的關鍵行動域。由于領域的特性差異，框架的制定反映出不同側重點。

1.企業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

37個企業數學化轉型框架內容共有384個編碼，通過聚類分析（只要子節點所描述是某一領域的情況，都歸為同一編碼節點。下同），形成“技術、客戶、戰略、文化、員工、數字生態系統、數據、組織、管理、生產、銷售”11個父節點，37個子節點。

如表5所示。“技術”（56）的編碼次數最高，包含技術開發和使用、數字基礎設施和網絡技術安全三個子節點，“客戶”（50）包含客戶參與、客戶洞察、客戶體驗、客戶交互四個子節點，“戰略”（49）包含數字戰略規劃、領導、愿景、路線圖四個子節點，“文化”（46）主要包含創新、激勵冒險、接受失敗等子節點，是企業在數字化轉型中所秉持的價值觀，“員工”（42）包含工作適應力、技能培訓、數字知識技能等子節點，“數字生態系統”（37）包括數字化流程、數字業務協同、數字團隊等子節點，“數據”（34）包括對數據的挖掘、分析和管理，依據數據驅動業務決策和建設數據平臺等方面。此外，“組織（28）、管理（23）、生產（11）和營銷（8）”也是企業數字化轉型中涉及的重要行動域。

2.政府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

15個政府數字化轉型框架共有162個編碼，最終形成“公共服務、數據、技術、人員、公民、數字生態系統、戰略、文化、治理、組織”10個父節點，27個子節點。

如表6所示，“公共服務”（34）的編碼次數最高，包含數字化服務模式、服務效率、服務平臺、服務水平四個子節點，“數據”（22）的編碼次數排第二，包含數據共享、數據驅動、數據治理、數據隱私四個子節點，數據在政府內外部的有序流動將提升數字政府的治理績效[9]。“技術”（20）包含核心技術、基礎設施、信息技術安全三個子節點，“人員”（16）主要是指政府公務人員，包含培養數字技能、數字領導力和數字權利三個子節點，“公民”（16）包含了公民政務體驗和公民參與兩個子節點，“數字生態系統”（15）包含伙伴合作、流程自動化兩個子節點，“戰略”（14）包含愿景、轉型規劃、領導三個子節點。此外，“文化、治理和組織”分別編碼了10次、8次和7次。

3.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

23個教育數學化轉型框架內容共有218個編碼，共形成“技術、戰略、學生、教師、數字生態系統、文化、評估、數據、課程”9個父節點，31個子節點。

如表7所示，“技術”（46）的編碼次數最高，占所有編碼節點的21.1%，包括數字技術、基礎設施、信息系統安全互聯和智能學習環境四個子節點。“戰略”（42）包括戰略規劃、愿景、領導、政策實施四個節點，涉及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頂層設計。“學生”（32）涵蓋學生入學到學生最終取得成功的全過程，包含學生入學升學、學習方式和資源、數字知識和技能等七個子節點。“教師”（28）含數字化教學能力、教師培訓和專業發展三個子節點。“數字生態系統”（20）包含合作伙伴、資金和技術支持、協同運營等子節點，“文化”（19）包含創新、開放和信心三個子節點。“評估”（17）主要是指教師和學生成果以及轉型效果的評估。另外，“數據”和“課程”分別編碼了10次和4次。

四、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比較分析

比較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詞云圖和聚類編碼結果，可以看出數字化轉型框架中關鍵行動域的共性以及不同領域的特性。

（一）數字化轉型框架：共同關鍵行動域

關鍵行動域，是指數字化轉型建設的核心領域，它由多個子行動域以及所對應的實踐目標構成，有利于為組織指明數字化轉型的基本方向和進路。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的共同關鍵行動域主要表現為五方面：數字戰略和規劃、數字技術和數據、數字人才和文化、數字信息安全和倫理、數字生態系統。

1.數字戰略和規劃

不論是企業、政府還是教育領域，“數字戰略和規劃”是數字化轉型的首要關鍵點，是連接組織現狀和未來目標的紐帶，具有先導性和前瞻性，受到各領域的高度重視。比如，在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的編碼表中，“戰略”（42）占總編碼次數的19.5%，其中，“戰略規劃”（20）這一子節點的編碼次數最高。“數字戰略和規劃”體現在組織從全局謀劃和深層分析內外環境來部署數字化轉型的定位、范圍、愿景、目標及其路經，制定相關政策和制度，并根據市場和技術環境動態調整戰略規劃，增強戰略的柔性和可操作性。

2.數字技術和數據

新一輪數字技術賦能傳統產業向數字化、智能化發展，是數字化轉型發展階段的核心動力。數據是數字時代或智慧社會的核心資產，是產生信息、知識和智慧的基礎。數據要素是企業/組織價值增長或模式發展的新要素，與數據價值、數據戰略、數據治理和數據應用密切相關。比如，數據要素在企業/組織轉型中主要發揮的作用有三個層次：信息媒介（提高全社會資源的綜合配置效率）、信用媒介（提高全社會資源的綜合利用水平）和創新媒介（提高全社會資源的綜合開發潛能）[10]。

3.數字人才和文化

數字人才是組織數字化轉型的中堅力量，創新發展的第一資源，文化是數字化轉型的“土壤”和力量源泉。從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表可知，企業員工、政府公職人員、學校師生等主體都應具備數字素養與技能，擁有較強的數字化適應力和勝任力，為轉型提供強有力的數字人力支撐。同時，各領域也注重推行開放創新、激勵容錯、用戶中心、思維轉換的數字文化理念，以提升數字化轉型的凝聚力和引導力。因此，作為數字化轉型軟實力建設的重要一環，組織應加強培育數字化文化，自上而下的轉變成員的傳統思維模式。

4.數字信息安全與倫理

數字信息安全與倫理是組織數字化轉型穩健進行的基礎保障，成功的數字化轉型具有高度數據化特征。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表表明，對數據進行采集、管理、分析、治理和共享的過程中會帶來數據隱私安全的挑戰。當前，世界各國、各組織對于數字信息與數據保護的需求日益迫切，制定了相關法律法規和行為規范確保對數字信息安全與倫理的維護。如，2016年4月，歐盟委員會通過了《統一數據保護條例》，該法案條例強調數據保護的義務和責任，并制定了數據安全風險評估制度[11]。

5.數字生態系統

構建數字生態系統是組織數字化轉型的必要過程。“數字生態系統”是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表的共有父節點，包括數字化業務流程、伙伴合作、資源支撐等內容，這表明組織需運用生態學的整體觀、系統觀和平衡觀協同組織的內外部環境，形成一個健康、可持續發展的循環系統。具體而言，組織對內應進行系統性的變革，使整個組織系統更加柔性靈活和扁平化；對外應聯合各方力量參與合作，借鑒豐富的專業經驗、獨特信息、專門技術知識和不同領域意見，打破組織間的時空界限，實現優勢互補和資源的合理利用。

（二）數字化轉型框架：不同領域特性分析

由于企業、政府和教育領域的數字化轉型特性及其核心業務不同，其所面臨的問題或求解路徑也不同。除所表現的五大共同關鍵行動域的共性之外，企業、政府和教育領域的數字化轉型框架還表現出各自的特性。

1.企業：塑造客戶導向型市場

在企業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表中，“客戶”（50）編碼次數排第二，占所有編碼次數的13%，可知大多數企業數字化轉型框架都強調了客戶的重要性，重視客戶的體驗、參與、洞察及其交互，為客戶提供高質量的產品和個性化的服務，增強客戶粘性。數字時代的客戶不僅期望企業對他們的訴求做出回應，更期望企業能預測并解決他們未來的需求[12]。企業可以通過建立良性的客戶關系網絡穩定企業財務狀況和獲取廣泛的數字化轉型信息，強化客戶關系對數字化轉型的積極效應[13]。此外，企業的組織、管理、生產和銷售也是重要的轉型行動域，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加速實現組織結構扁平化、項目管理協同化、生產運營智能化、營銷服務精準化，不斷提升業務能力和組織敏捷性。

2.政府：建設數據服務型政府

“公共服務”（34）在政府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表中編碼次數最高，占所有編碼節點的21%，其次是“數據”（22），這體現了公共服務和數據貫穿于政府數字化轉型全過程，數據成為了政府數字化轉型的核心資產。社會公共服務是服務型政府職能結構的重心[14]。在數字化轉型背景下，各國政府和組織機構充分利用數據要素推進全新的服務模式和流程改革。如，將數據嵌入到服務和操作的流程中，聚合、激活和連接孤立、未充分利用的數據，以增強服務交付能力[15]。此外，還有很多轉型框架要求政府緊緊圍繞公眾的問題與需求，保障公民的知情權。如，英國政府推行“數字政府即平臺”的理念，致力于跨政府部門共享平臺的建設[16]。

3.教育：聚焦師生的數字素養

在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編碼中，“學生”和“教師”共編碼60次，占總編碼次數的27.5%，主要包含數字知識和技能、數字化學習資源、以及教師專業培訓等內容。顯然，教育領域重點關注教師教學和學生學習方式的數字化轉型，以培育師生數字素養為目標。“數智融合”驅動下的智能時代，學校圖景、教育生態都面目一新，多樣化數字教材、多類型智慧課程、全方位智能學習空間形成了以人機協同課堂教學的混合新模式，師生如何提升數字素養和技能以滿足時代要求已成為教育數字化轉型背景下的新命題。另外，還有一些框架考慮到學校行政系統、社區服務以及轉型效果監測等子行動域。如，Intel提出教育機構從教育轉型的早期規劃和目標設定就需要進行研究和評估，為提高轉型的成功機率提供堅實基礎[17]。

五、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建構之中國路徑

（一）建構視域

鏡鑒國際三類數字化轉型框架經驗，我們可以從以下五個視域來考量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建構，即以數字文明時代為背景、理解教育數字化轉型內涵、體現框架建構的關鍵特征、統籌轉型框架的行動要素、明確轉型框架應用的實踐邏輯。

1.以數字文明時代為背景

當下，人類社會從工業文明、信息文明邁入數字文明時代。每一次文明時代的更迭都代表著人類生存方式以及主流價值觀的重塑和變更。從生產力三要素來看，數字文明時代的“勞動力”是與高度智能機器協同的、從事創新的智能勞動者（人機協同的智能勞動者），“生產工具”是以智能機器人為代表的泛在智能機器及系統（智能機器及系統），“勞動對象”是比特（bite）和一切能夠以比特構成的事物（數據，核心資源和關鍵生產要素），呈現出與以往社會形態不同的生產力特征。這意味著教育所要培養的人才在知識、能力和素養等方面發生了重大變化。比如，數字化轉型時代呼喚人才必須具備“敏捷思維、虛擬協作、設計思維、計算思維、數據思維、團隊協作”等關鍵技能[18]；面向數字文明時代的教育內容領域強調培養學生的“數據素養（管理大數據流）、科技素養（了解機器的工作原理）和人文素養（與智能機器協同合作）”三大素養，被稱之為新型3R素養；在能力領域注重四大能力（高階思維技能）：系統思維、創業心向、文化敏捷性、批判性思維；以及教育下一代大學生的根本方法是“發明、創造、發現”[19]。但現存的教育教學系統與時代要求之間存在從模式到管理體制、機制等方面的鴻溝。教育數字化轉型必須自覺對標數字文明對教育發展的要求，通過破解傳統教育難題，系統推進教育變革，培養數字文明時代所需的人才，從而成為推動人類走向數字文明時代的關鍵力量。

2.理解教育數字化轉型內涵

當前國內諸多學者對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內涵進行了多方位的探索，內容主要涉及轉型的本質、作用、范疇以及目標指向。我們認為，轉型、數字化轉型和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一組密切相關的概念，對它們的理解直接影響轉型框架的建構。在教育數字化境域中，所謂轉型（Transformation），是愿景引領或價值導向的、以內部動因為主、以調整信念使行動變得自然而達到預期的質變過程或結果。轉型的目標、思維、過程和結果是指向“創造未來”的系統性變革。其本質是運用數字化技術和支持能力創造一個與以往不同的模式。其結果是概念或范式轉換，即“概念網絡的變更”[20]。

數字化轉型（Digital Transformation）是數字化技術賦能組織的系統性變革，是一種組織變革的動能、態勢或系統再造的策略和方法。它是一種指向“理想未來”的結構性創變，是指向質變的范式轉換，包括從技術應用轉化為融合創新，并轉換教育組織的數字化意識、文化、方法和管理。數字化轉型的本質是通過數字化（技術）賦能來實現事物的變革和創新。數字化轉型不是一個獨立發展的階段，而是一種變革創新的態勢、動能、目標或賽道。教育數字化就是一個轉型的過程。數字教育是轉型的一種結果或狀態（相對的）。從連續統思維角度看，信息化、數字化、智能化或數智化是連續統一的更替階段。轉型或數字化轉型的根本目的都是指向質變的范式轉換，是“化蛹成蝶或破繭化蝶”，而不是變成更好的毛毛蟲。“成功的數字化轉型就像毛毛蟲蛻變成蝴蝶一樣，而失敗的數字化轉型，你所擁有的僅是一條爬得快的毛毛蟲。”

根據轉型和數字化轉型的意蘊，教育數字化轉型（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Education）是戰略愿景引領和價值需求導向的、利用數字技術賦能創建理想教育模式的過程。亦即數字技術賦能教育高質量發展的系統性高階進化或變革。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變革本質是數字技術引發的系統性變革。其核心是新一代信息技術革命引發的教育革命，而不僅僅是技術革命本身，是關于“教育思想、理念、方法和手段”的全方位變革或創新。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根本任務是價值體系優化、創新與重構；核心要義是發展模式的變化；核心路徑是新型能力建設；運行關鍵是適應數字文化的思維重塑；根本保證是彰顯數字主體性；基本方略是協同創新的工作體系。教育數字化轉型具有“設計性、系統性、革命性、協同性、過程性”等五大特點[21]。

3.體現框架建構的關鍵特征

框架是指將事物的過程和結果依據一定的理念或規則進行建構，形成一種概念性的方案、結構或系統，其成熟的結果是一種研究范型[22]。它可以通過一種直觀的形象去定位、感知、理解、歸納眾多信息。一個“好框架”具有以下五大標準：（1）完整：沒有缺失主要元素；（2）簡潔：可操作和可部署；（3）互不關聯：沒有重復和混亂；（4）適當抽象：精確、清晰感知；（5）普適性：可廣泛被接受[23]。如，由“戰略、組織、文化、技術、客戶和員工”6個關鍵行動域構成的數字化轉型通用框架[24]，其關鍵行動域之間沒有交叉和重混，且內容簡潔明了，是多數組織機構在數字化轉型中會集中精力完成的實踐任務。因此，在建構轉型框架時應具備框架思維，即結構化思維方式，從整體、系統、綜合和把握關鍵要素角度審察系統的結構維度、要素及問題求解路徑；在把握核心維度基礎上拓展相關維度，使其具有一定的層級關系，同時使得轉型任務之間建立起系統化、體系化的聯系，從而形成一個觀照全局、邏輯嚴密且具有普適性意義的轉型框架。

4.統籌轉型框架的行動要素

上述國際數字化轉型框架的比較分析表明，“數字戰略和規劃、數字技術和數據、數字人才和文化、數字信息安全和倫理、數字生態系統”是數字化轉型框架建構的五大關鍵行動域。同樣，這五個關鍵行動域反映了教育數字化建設的核心內容，是教育組織數字化轉型基礎性的工作要領。數字技術引動的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對“環境、學校、課程、學習、教師、教學、管理、服務、評價”等諸要素全方位賦能。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促進“全要素、全業務、全領域和全流程”的數字化轉型[25]，內容涉及教學、教育管理、各級各類教育機構和人才培養全過程以及區域教育公平。因此建構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時應以系統性思維，按照價值體系優化、創新和重構的要求，將具有不同職能部門、層級、業務進行精細組合，確保在建構過程中不遺漏任何行動要素，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各層面的系統化變革。轉型是顛覆型技術促進教育全要素、全流程、全領域的創變過程。從文獻分析角度看，國內有關教育數字化轉型內容主要關注數字技術、數字空間、基礎設施、生態系統等，從實踐維度看，大多學者聚焦于“教育空間、教育目標、教育服務和教育治理”四個方面[26]。教育數字化轉型是塑造教育新生態的過程，它將發生在人-機-物三元融合的新型社會中，具體包括技術、業務和人本三個層次的轉型，要從系統整體的層次出發，從促進與維護整個信息生態系統平衡的角度，對人、教育實踐及技術環境三大要素之間的關系進行合理規劃、布局和調控，實現和諧共生[27]。推動教育數字化全面落地是一項系統工程，涉及多個層次工作的整體推進，必須以完善的“保障機制”為基本的條件支撐，從“物”“人”“數”三方面著手，瞄準“教學”“管理”兩大業務應用領域，才能高質量實現教育全面數字化轉型的總體目標[28]。

5.明確轉型框架應用的實踐邏輯

再精致的轉型框架都要付諸實踐。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為何轉、轉什么、誰來轉、如何轉、轉得如何”等大多是“急盼難愁”的實踐問題。框架建構應聚焦實踐應用，并從價值認識、路徑方法層面引領和支撐實踐應用，認識、實踐和方法層面三者之間構成密切的內在聯系。從教學設計思維角度看，轉型是一種目標導向的系列活動，不管哪個層次或環境下的轉型，都要回答三類問題：我們要轉到哪里？怎樣到那里？是否到了那里？亦即轉型實踐的靈魂三問，必須強調“目標、路徑（方法）和評價”三者內在一致，統籌把握“現狀（問題狀態）—目標（理想狀態）”的轉型過程。

實踐是主觀之于客觀、以認識為基礎的探索和改造客觀世界的社會性活動。布迪厄提出“實踐邏輯”概念，認為實踐是有邏輯的，是聯結主客觀之間的紐帶和協調主客觀的力量。教育的實踐邏輯是一種“實踐圖式”。“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實踐是數字技術之于教育發展的應用，其實踐邏輯是具有價值意圖支配的行為選擇”[29]。

換言之，實踐邏輯是指主體在實施某一活動時所遵循的決策與行動方式，涉及綜合分析和考慮實踐的價值目標、方法路徑，以形成有效的實踐計劃或方案。價值性和路徑性是分析實踐邏輯的兩大維度。“價值是認識和評價事物性質的標準和規范，具有引導性，客觀物質條件規定了人們實踐活動的路徑”[30]。從價值維度看，實踐邏輯要明確所追求的愿景和目標，在塑造新型教育生態，如智能環境、教學方式、測量評價、教育治理等方面賦能提質。價值指向是實踐邏輯的起點，它們將指導實踐中的決策和行動。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根本任務和核心要義都屬于實踐邏輯的價值目標層面。

從路徑維度看，實踐邏輯要在尊重客觀條件下，考慮和執行如何達到價值目標指向的方法，即與轉型相關的技術、安全、管理保障、文化重塑、能力建設，轉型策略、計劃和資源支撐的適切性等。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核心路徑、運行機制、根本保證和基本方略”都屬于實踐邏輯的路徑方面。實踐是客觀條件與人的認識和行動交互作用的產物。實踐邏輯的路徑選擇要善于運用“因人、因時、因地制宜”的情境化（Contextualizing）思維。此外，實踐邏輯是基于實際需求且不斷評估和調整的動態過程，充滿過程性反思、靈活調節和迭代優化，以更好地實現所追求的價值目標。

總之，實踐邏輯的過程是從明確的價值出發，通過選擇合適的路徑、迭代反思和持續改進，以實現預設的價值目標。顯然，實踐邏輯是融合了認識論和方法論精髓的實踐論。

（二）框架建構

基于上述五大建構視域，從哲學認識論、實踐論、方法論3個向度出發，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分別包含理論層、價值層、應用層、主體層、保障層、技術層，如圖1所示。

認識論向度包含理論層和價值層。理論層回答“是什么”，關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起源、本質和規律，涉及對教育數字化轉型進程以及相關概念內涵的理解。價值層是指教育組織為實現數字化轉型從統攬全局的視角而制定的長期規劃和戰略性決策，包含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愿景、使命、目標、規劃和新型教育生態。實踐論向度即轉型應用層。應用層是指利用數字技術融合教、學、管、評等各環節的教育數字化應用場景，包含智慧教學、智慧學習、數字空間、教育治理、教育服務和智能評價6大應用場景，數據賦能是各大應用場景的動力引擎和關鍵要素。方法論向度包含主體層、保障層和技術層。主體層主要指師生、家長、管理、社會人員等教育利益相關者的數字素養與技能；保障層包含協同工作體系、轉型標準規范、數字化管理機制等保障措施；技術層包含數字基座、平臺體系、數字資源、智慧校園、網絡安全等數字技術基座。

該框架包括了技術、業務和人本諸方面，覆蓋“保障機制”（戰略規劃和標準規范、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物”（硬件設備、軟件工具、數字資源等物質層面的支持條件），“人”（師生與管理者），“數”（核心資產），“管理”（數據驅動的教育管理）[31][32]。框架中的認識論、實踐論、方法論三個向度層面之間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相互影響，是框架建構的思維主線。認識論向度層面是產生實踐論和方法論的源泉和根基，是制定教育數字化轉型戰略的出發點；方法論向度層面是支撐轉型的方法、工具與手段，源于認識論，作用于實踐論。實踐論向度層面是驗證、反饋、檢驗和調適認識論和方法論向度層面效果的依據，是實現轉型戰略目標的具體行動。

六、結語：框架完善與應用

任何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都得在實踐應用場景加以檢驗和迭代優化。值得注意的是，有效的框架應用場域、轉型智慧通常是彰顯“使用者設計”，遵循“自發秩序原理”和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底層邏輯。

該框架是一種概念模型，后續研究仍需進一步完善優化。一是通過文獻研究法、文獻扎根理論、社會網絡分析法、元分析方法等，對已有相關文獻進行搜集、整理和可視化表達，篩選、提取和歸納出框架的行動域要素，形成理論框架；二是通過德爾菲法對理論框架進行修訂，再利用組合賦權法或者層次分析法中的方根法，計算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各維度的權重；三是通過統計分析方法，提出研究假設，構建理論模型，編制和優化調查問卷，對教師、學生、管理者等不同目標人群進行問卷調查，對調查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信效度分析、驗證性因素分析和模型適配度檢驗等。

教育數字化轉型框架的應用是一種“使用者設計”的方法或境脈，不同的境脈有“因地制宜”的應用策略生成。所謂使用者設計，是指以情境化需要為核心的創造性活動，它倡導的是一種以使用者自身為主體的理念與實踐。使用者設計認為，實踐并不是簡單被動運用相關規定性和普遍適用性的方法，而是實施者根據情境化的需要創造問題解決方案的過程。使用者設計方法強調了實踐主體的必然性和必要性，是一種綜合性的高階思維活動，直接反映主體的自主性、能動性、創造力以及自我價值的展示與實現[33]。直白言之，我的應用我做主。

真實的轉型智慧通常遵循自發秩序原理。從哈耶克（F.A.Hayek）的“理性不及或有限理性”（Bounded Rationality）和自發秩序原理（Spontaneous Order）來看，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一種人類社會行為秩序，這種秩序不是理論問題，而是實踐問題，是“人類行為的結果，而不是設計的結果”[34]。人類社會行為秩序或秩序自發擴展不是基于個人意志或人為設計而進行的，也不是自然而然發生的，而是無數的個人互動、協調和世代積累、傳承的結果，是在最基本的倫理道德、最普遍的行為慣習、最普適的思維觀念等“無形的手”的選擇、校準以及推動下進行的。基于此，框架應用或轉型是“實踐-認識-實踐”迭代下的實踐理性。“自發秩序”是制衡“理性主義”崇拜或迷信頂層設計的一種人類社會行為秩序形成的選擇。要言之，框架應用的價值和路徑應遵循“自發秩序原理”，讓實踐一線教師和管理人員的“轉型智慧”得以充分涌流。這也正是哈耶克“自發秩序”原理的要義所在。

不論是框架的迭代優化還是使用者設計，抑或是自發秩序，都要以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底層邏輯為前提。“數字+教育”是數字新時代教育現代化變革的關鍵[35]。教育數字化轉型是數字時代教育變革創新的新賽道、新優勢和新動能，其終極價值目標是指向教育高質量發展，這是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底層邏輯。遵循這一底層邏輯，教育數字化轉型就能明確實踐的根本保障、發力點、關鍵機制、核心任務、核心價值、生命力等。比如，正確的教育思想引領、以學習方式和教育模式創新為核心、賦能學習者和個性化學習、技術與教育教學的深度融合是全方位創新的基礎保障、構建以學習者為中心的數字教育生態等[36]，從而在推動AI+教育教學模式改革、創新教育教學評價方式、提高教育治理服務能力、服務終身學習體系建設、打造教育數字化基座和教育新基建、優化教育資源供給以及培養師生數字素養、創新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等方面實現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愿景和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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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鐘志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教育信息化、教學與培訓設計、教師教育數字化轉型、智慧教育。

楊佳：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為教育信息化、教育數字化轉型。

張義：碩士，研究方向為教育信息化、教學設計、教育數字化轉型。

蔣云良：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深度學習、智能教育技術與應用。

Research on Intern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s： Comparison and Reference

Zhong Zhixian1， Yang Jia1， Zhang Yi2， Jiang Yunliang3，4

1.Institute of Teacher Education for Advanced Study， 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 Nanchang 330022， Jiangxi 2.School of Education， Jiang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Nanchang 330098， Jiangxi 3.Key Laboratory of Intelligent Education Technology and Application of Zhejiang Province，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Jinhua 321004， Zhejiang 4.The School of Information Engineering， Huzhou University， Huzhou 313000， Zhejiang

Abstract：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 is a theoretical model and methodological tool in the transformation practice， which is conducive to guiding organizations to clarify their strategic vision， core mission and clarifying central scenarios， driving mechanisms and key competences of achieving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acilitating the formulation of transformation action plans for organizations ultimately. Taking 75 international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s of enterprise （37）， government （15） and education （23） as research samples， the paper uses qualitative analysis software NVivo12 to code the three categorie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s respectively. Based on the analysis and comparison of word frequency and cluster coding， the commonalities and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three categorie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s are discussed.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 common key action areas of the three categorie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s are “digital strategy and planning， digital technology and data， digital talent and culture， digital information security and ethics， and digital ecosystem”. In terms of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the enterpris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 focuses on customer needs and innovative business models； the government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 emphasizes using data to innovate public service models and processes； the educati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framework concentrates on cultivating digital literacy of teachers and students. Drawing from international experience，the paper constructs the framework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from five perspectives： the era of digital civilization， the connotation of transformatio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framework， the elements of action and the logic of practice. The effectiveness of the application of the framework and the emergence of transformation wisdom must highlight the“user design”， follow the“spontaneous order principle ”and the underlying logic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ducation.

Keyword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 education； international reference； comparative； framework

收稿日期：2023年11月13日

責任編輯：趙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