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目的:“乘云繡”作為西漢時期的重要繡品,蘊含著卓越的藝術價值。文章通過深入剖析“乘云繡”的紋樣特征,探討其藝術價值,旨在更好地傳承與發展中國傳統刺繡藝術。方法:以長沙馬王堆出土的“乘云繡”殘片為研究對象,運用數字化手段復原其單元紋樣與整體紋樣,并按照結構、造型、色彩等特征進行系統梳理與細節分析。同時,探究其與同期刺繡紋樣的異同,進而全面解析“乘云繡”的藝術手段、美學原理和文化價值。結果:“乘云繡”紋樣以鳳鳥、菱花等變體云氣紋為主要內容,結構上采用每上下兩行二分之一錯位的二方連續排列方式,造型抽象柔和,色彩搭配靈動自然。同期刺繡紋樣采用不同的裝飾藝術手法,但均以變體云氣紋為基本紋樣,呈現出鮮明的浪漫主義風格。“乘云繡”紋樣采用外方內圓與動靜結合的藝術手法,變化、對比與均衡的美學法則,抽象圖案具象寓意的呈現手段。結論:“乘云繡”紋樣展現出的裝飾美感與歷史文化意蘊,為現代藝術設計提供了具有美學價值的設計靈感和藝術表現方式,為設計師提供了可借鑒的范例,有助于促進中國傳統文化的延續。
關鍵詞:馬王堆;刺繡;? “乘云繡”紋樣;變體云氣紋;藝術價值
中圖分類號:J5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8-00-03
0 引言
在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絲織品中,刺繡數量最多且最為耀眼,其紋飾華麗,工藝精細[1],充分展現了西漢時期精湛的織造技術與高超的工藝水平。出土的40余件繡品中,“信期繡”19件,“長壽繡”7件,“乘云繡”7件[2],雖然“乘云繡”數量較少,但作為當時的典型繡品,其紋樣具有顯著的文化特色與較高的藝術水準,值得深入研究。
近年來,傳統紋樣在現代設計中的運用非常廣泛,研究刺繡的裝飾紋樣,對刺繡的保存、發展有重要的實踐意義[3]。然而,由于出土的刺繡殘片表面破損,較多紋樣并不完整,單純對照實物進行研究會有細節上的缺失。為了更全面地剖析“乘云繡”的藝術特征,本文利用數字化手段復原紋樣,并將復原后的紋樣與同期刺繡進行比對分析,旨在剖析其美學價值、文化價值與設計手法,意在使傳統紋樣與現代設計接軌,傳承西漢工藝美術的藝術造詣。
1 馬王堆“乘云繡”紋樣復原
1.1 馬王堆“乘云繡”繡品
本文選用1972年湖南長沙市馬王堆一號墓出土的7件“乘云繡”中保存相對完整的黃褐色對鳥菱紋綺地“乘云繡”作為主要研究對象,其為西漢時期的服飾用料,長39厘米,寬34厘米,目前收藏于湖南博物院內[4]。該繡品采用鎖繡工藝針法,以綺為繡地,以朱紅、淺棕紅與橄欖綠三色絲線繡出朵朵祥云,鳳鳥在祥云中微微露頭,隱約可見,寓意“鳳鳥乘云”,故隨葬品清單遣冊稱之為“乘云繡”[5]。繡地隱約可見對鳥菱紋,繡面精致靈動,由圓渦形線條組成的裝飾云氣紋、植物紋與鳳鳥紋相互穿插結合,織紋和繡紋交相輝映,彰顯華貴氣息。
1.2 “乘云繡”紋樣復原
為了準確解析“乘云繡”紋樣,采用電腦繪圖軟件Photoshop與手繪板結合的方式,對照黃褐色對鳥菱紋綺地“乘云繡”片的實物圖進行紋樣復原。經過各角度實物對比后,修整了繡片的紋樣細節與色調,使其視覺效果更為清晰,同時盡可能還原文物的色彩,如圖1、圖2所示。通過復原發現,“乘云繡”以單位紋樣為基礎,每個單元重復排列,可以通過將單位紋樣排列組合的方式向外延無限擴展。
2 “乘云繡”紋樣特征分析
2.1 紋樣結構
黃褐色對鳥菱紋綺地“乘云繡”采用二方單元連續排列的構圖方式,以單位紋樣二分之一寬度的上下層錯位方式循環,每個單元紋樣一致,交錯排列后無法輕易發現重復排列的痕跡與邊界,且經過橫向連續排列組合后,極大地增強了紋樣的復雜性與裝飾感,豐富了紋樣的視覺效果。單位紋樣中幾何紋樣、植物紋樣與動物紋樣交替分布,如鳳鳥在云朵中輕舞,藤蔓自由延展,花草均勻穿插,畫面生動活潑。
紋樣的骨骼采用枝蔓骨架式,這種形式的構圖是利用刺繡圖案中的特定中心部位延伸出枝蔓花卉狀的線條,形成整體的骨架結構[6]。這種骨架常由水平或垂直的線條構成方形區域,然后將對稱的圖案巧妙放置其中,以達到高度的協調與平衡效果。單元紋樣中可以清晰看見重點紋為對鳥紋,以鳳鳥的眼睛為紋樣中心,向四周擴展,填充裝飾紋樣。反復排列的紋樣中可以隱約看出對鳥紋依然是重點,其余紋樣更強調裝飾效果,整體和諧統一。
2.2 紋樣造型
紋樣造型抽象寫意,畫面中的對鳥與云紋自由多變,乍看較難區分鳳鳥的頭尾,只見一只眼睛藏匿于柔和蔓延的線條之中,給足觀賞者想象空間。紋樣的線條流暢,邊角處較為圓潤,盡管植物紋、云氣紋與對鳥紋的末端都帶有尖角,但是整體紋樣以曲線形變換紋樣為主,沒有垂直的棱角、筆直的線條等具有攻擊性的造型,視覺效果較為柔美。
2.3 紋樣色彩
紋樣的色彩豐富且對比強烈,主要色彩為黃色、朱紅、淺棕紅、橄欖綠與黑色,其中綺地的黃色占比最大,與占比次之的黑色變體云氣紋形成對比,橄欖綠、朱紅與淺棕紅色點綴其間,相輔相成。鳳鳥小爪的朱紅色與云氣紋大面積的黑色形成面積與色彩的反差感,朱紅色的爪子既起到點睛作用又起到柔和畫面色彩的作用。經過圖案的反復排列,每個色塊間的對比更為明顯,特征更加鮮明。雖然色彩豐富且對比強烈,但是整體畫面色塊與色塊之間的銜接柔和,因此視覺效果和諧,畫面靈動。
3 同期刺繡紋樣分析
3.1 不變的變體云氣紋
西漢時期的絲織品表現出明顯的時代特征。在陰陽五行和道家思想的影響下,當時的繡品在題材上呈現出多樣化的特點,其造型夸張且富有想象力。祥禽瑞獸、神仙靈異等主題得到廣泛的表達,賦予繡品浪漫主義色彩[7]。受漢代神話、巫術及其獨特的浪漫表現手法的影響,漢代刺繡紋樣中充斥著大量的云氣紋[8]。馬王堆漢墓出土的繡品中,除了占比最大的“乘云繡”“信期繡”“長壽繡”外,還包含“桃花紋繡”“茱萸紋繡”“鋪絨繡”等[9],每種繡品紋樣都以云氣紋為主。
通過比對當時的繡品殘片發現,“乘云繡”中包含云氣動物紋、云氣植物紋等變體云氣紋,與“信期繡”“長壽繡”等其他同期刺繡的變體云氣紋一樣為當時的典型紋樣。
3.2 多變的藝術手法
由于西漢時期刺繡面積受面料幅寬影響,設計圖案一定程度上受限,所以常見單位紋樣重復排列的方式,這樣即使幅寬受限,個別單位圖案表達不完整,也不影響刺繡圖案的整體效果。因此“乘云繡”“信期繡”“長壽繡”等同期刺繡的結構均為單元重復排列,但在造型上有較多差異。
馬王堆出土繡品中數量最多、紋樣最精美的“信期繡”每個繡片上都有形態不同的寫意燕子紋。當時燕子的別名為“信期”,定期南遷北歸,每年總是信期歸來,因此繡品名為“信期繡”[10]。其用線最細,每個單元面積較小,花紋有疏有密。“信期繡”紋樣提取燕子身上不同部位的特征,如尾巴、眼睛、翅膀等作為主要元素呈現,形成不同的燕子形云氣紋,其余部位則弱化甚至刪減。色彩多采用棕紅、朱紅、紫灰、橄欖綠、黃色、黑色等,部分繡品使用黑色繡地、彩色繡面,在秦漢時期較為流行,頗為高貴。“長壽繡”因紋樣中的茱萸紋與如意云氣紋等紋樣具有長壽的寓意而得名[11],其線條相比同期刺繡更為流暢,每個單元包含多朵穗狀云氣紋、花蕾云氣紋與葉瓣云氣紋,紋樣形態十分優美,極富裝飾性。“長壽繡”使用的色彩有黃色、綠色、青色、紅色、褐色與黑色等。相比“信期繡”的精細紋樣,“乘云繡”與“長壽繡”的刺繡紋樣單元較大,大約為“信期繡”的三倍,線條與之相比較為粗放。
同期刺繡的外輪廓均為矩形,單位紋樣的外輪廓也以矩形為主,所以外部有方形的硬朗感,而內部填充紋樣的造型,有變化較多的云氣紋,常呈旋渦狀,遠看似圓形,造型較為柔和,因此形成外方內圓的視覺效果。雖然遠觀時同期的刺繡紋樣都呈現外方內圓的特點,但細節處各有差異,不同繡品在單元、紋樣、線條、造型、配色等方面都有變化,形成不同的風格特點。
4 “乘云繡”藝術價值分析
4.1 藝術手段
“乘云繡”中的鳳鳥紋與云氣紋組合,以流暢蔓延的線條為主,通過彎曲、纏繞、融合、交錯顯示出一種飄逸的美感。鳳鳥的眼睛被重點展現,其他元素被弱化,這樣若隱若現的鳳鳥紋樣,給人無限的聯想空間。抽象寫意的云氣紋與植物紋,乍看之下為靜止紋樣,但融入豐富的對比色彩后,造就了靈動歡快的視覺感受,靜止的畫面變得生動起來,使刺繡顯得壯美而充滿生命力,表達出紋樣的躍動之感。
4.2 美學價值
刺繡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與審美價值,要將傳統的工藝美術形式融入現代的藝術設計中,需要注入符合人們審美特性與時代特征的設計元素[12]。以形式美法則分析“乘云繡”紋樣的設計元素,在造型方面,以曲線線條為主,不同粗細和力度的曲線尤其能夠抒發情感,體現出整體繡品的節奏美、運動美和韻律美[13]。在色彩方面,通過繡地與繡面對比鮮明的色彩運用,繡品圖案的視覺效果對比強烈。與此同時,通過主色與輔助色的搭配,巧妙調和色彩對比的反差感,在色彩過渡中創造出和諧統一的效果,這種對比與調和的運用使繡品呈現出豐富動人的色彩表現,優化了觀賞者的視覺感受。在結構方面,繡品的整體紋樣看似復雜且層次感較強,但單位紋樣保持一致性,通過錯位排列的方式賦予繡品動態感和變化的韻律,增強了藝術的生命力。
4.3 文化價值
漢繡作為中國傳統手工藝,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底蘊[14],馬王堆漢墓出土的刺繡在云氣紋的基礎上實現紋樣的解構與重組,形成多種組合并衍生出不同的形式和寓意。在“乘云繡”中,鳳鳥為主題紋樣,與自由蔓延的花草云氣紋相結合,演化出“鳳鳥乘云”的神話,具有避災驅邪的吉祥寓意[15]。西漢繡品中重復出現的云氣植物紋、云氣動物紋等變體云紋,一方面是為了迎合當時的社會需求,另一方面展現出人們不同的情感寄托,其蘊含的文化內涵也表現出當時人們的精神信仰,表達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5 結語
“乘云繡”紋樣作為西漢時期刺繡藝術的精華,展現出顯著的裝飾美感與深厚的歷史文化意蘊。本文通過數字化手段復原“乘云繡”紋樣,與其同期繡品“信期繡”“長壽繡”等紋樣進行對比分析,發現其極具代表性的變體云氣紋樣、抽象圖案的寓意表達方式、外方內圓和動靜結合的藝術表現手法都值得被運用到更多的領域。現代藝術設計應該積極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將中國文化與中國藝術傳播得更廣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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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虞倩雯(1992—),女,上海人,博士在讀,助教,研究方向:服裝設計與“非遺”創新傳承。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2021年度東華大學上海市科學技術委員會“科技創新行動計劃”“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項目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1130750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