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規劃視角下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內涵、基本特征與專業發展創新實踐

摘 "要：推進中國式城鄉現代化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路徑。文章首先從城鄉規劃視角分析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內涵，認為其與西方城市規劃理論與實踐具有較高相似性，由于制度安排、發展模式和城鄉關系等差異，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還應強化城市規劃理論的中國化發展。其次，通過對中國式現代化的現實基礎、發展目標、價值導向、發展理念和發展方式五個方面的解讀提出了城鄉規劃學科的關注議題。最后，提出加強中國式城市理論研究、探索“政產學研”學科發展模式、開展專業課程教學改革和堅持科研“四個面向”方面的創新實踐，以期為推進城鄉規劃專業思政教育、教學改革和中國化的理論研究提供相關啟示。

關鍵詞：中國式現代化；城鄉規劃；理論內涵；實踐創新；思政教育

中圖分類號：G77；TU981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4）31-0192-05

一、引言

現代化雖然起源于西方國家，卻是中西方共同追求的發展目標。［1］建設現代化強國是中華民族近代以來的努力追求。［2］自19世紀60年代興起的洋務運動以來，中國開始對現代化進行了艱難的探索，［3］但真正實現現代化還是新中國成立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周恩來同志首次提出在20世紀內要實現工業現代化、農業現代化、國防現代化和科學技術現代化，即“四個現代化”任務。［4］改革開放初期，國家把實現“四個現代化”的量化為人均GDP達到1000美元。如今，中國的“四個現代化”已全部實現。經過多年努力，中國共產黨成功推進和拓展了中國式現代化。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在新時代新征程中我們的中心任務就是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一個國家的現代化通常是在城鄉轉型過程中發生的。城鄉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載體和物質基礎，［5］同時也是必然要求。［6］城鄉規劃是我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學科領域，助力中國式城鄉現代化的實現，是中國城鄉規劃學科的重要使命。［7］中國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進程中，迫切需要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內涵以引導中國式城鄉現代化的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提出為城鄉規劃學科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歷史機遇和外部動力。2019年，為落實生態文明建設理念和高質量發展的戰略要求，國家的空間規劃體系進行了重要改革，［8］這為新時期中國城鄉規劃學科的發展帶來了機遇與挑戰的并存。［9］工業革命以來，城鄉規劃在服務現代化過程當中發揮重要作用。從1898年，城市規劃鼻祖霍華德《明日的田園城市》的提出，到城鄉規劃專業的建立，城市規劃就是作為一項社會改革運動而出現，就是為了解決城鄉社會經濟、生態環境和可持續發展等系列問題。［10］城鄉規劃專業涉及現代化建設的方方面面，諸如產業發展、科技創新、生態保護、環境治理、土地利用、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建設，以及鄉村振興和區域協調發展等領域。

二、城鄉規劃視角下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內涵

黨的二十大報告為中國式現代化指明了前進方向。西方現代化是以資本為中心的現代化，其現代化盡管促進了物質財富的快速增長，然而，資本邏輯對經濟、政治、社會的全面主導不僅造成難以遏制的兩極分化，而且導致財富創造與人的發展相背離。［11］中國式現代化不等于西方化，中國式現代化既有各國現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國情的中國特色。中國式現代化是一種全新的人類文明形態。中國式現代化的推進將為人類對更好社會制度的探索提供中國方案。

中國式現代化理論是世界現代化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西方城市理論與中國式現代化的理論內涵遙相呼應。在城市規劃理論上，20世紀初，英國經濟學家劉易斯·沃斯（Wirth，L）認為城市性（urbanism）是現代性最深刻的表現形式，認為它帶來了國家社會經濟的重要轉變。［12］在現代性哲學思潮影響下的城市理論及流派主要形成于西方發達國家，并深刻影響了近一個世紀的城市發展。20世紀80年代，西方城市理論研究界重點關注了制度在塑造資本主義空間中的作用，并作用于城市性的形成。［13］然而，當代城市理論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是過分關注全球北方（Global North）的城市研究，而忽略了正在經歷快速城市化的全球南方（Global South）的城市發展。［14］正是基于西方現代化視角的城市理論難以解釋當前發展中國家的城市發展現象，21世紀初，以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城市規劃系Ananya Roy教授為代表的城市研究學者基于過去40年全球南方城市研究的理論總結，呼吁重點關注全球南方的城市研究，并認為未來城市理論將在這些新的地理空間中形成。［15］

中國式現代化對城市規劃理論中國化的現實要求。相比西方的市場經濟和私有制的制度安排，城市規劃被認為是被動式解決因資本和市場發展導致的公共產品配置失衡的一項公共政策工具。我國實行的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城市規劃長期以來是政府主動式實施和調控城鄉空間和經濟社會發展的政策工具。由于中國式現代化具有快速城鎮化、城鄉二元化發展和信息技術革命等多重特點和背景，因此當前的中國城市規劃需要回應現代化進程中城鄉區域一體化、城市更新、鄉村振興、生態文明、共同富裕、文化發展等問題，以支撐城鄉空間高質量發展，保障國家與地方空間治理能力的現代化。

三、城鄉規劃視角下中國式現代化的基本特征

（一）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是現實基礎

沃斯認為城市性是一種生活方式，且城市具有三個重要特征——巨大的人口規模、社會的異質性和人口高密度，這三個特征共同作用導致了城市性和現代性的形成。［12］城市化不是單個人向一個地點的集中，而是上述三個特征在城市的集中體現，及社會關系建構和再建構的過程。今天，在人類歷史上，人類主要居住在城市而不是農村，［16］更重要的是居住在發展中世界的城市之中，這也意味著一個“城市時代（Urban Age）”，或者“無邊城市（endless city）”的到來。［17］據聯合國人居署預測，至2030年世界上60%的人口將生活在城市，世界新增人口的95%將生活在城市中，而全球南方將占到世界城市人口的80%。［16］在中國，2022年全國總人口已達14.12億人，城鎮化率為65.22%，形成了20個城市群，7個人口超過1000萬的超大城市，以及14個人口500萬—1000萬的特大城市。［18］雖然，中國的城市化被認為是20世紀的奇跡之一。然而，我國14億多人口整體邁進現代化，艱巨性和復雜性都前所未有，發展路徑應有自己的特點。［6］關注中國的城市發展，對于未來豐富世界城市理論具有重要的研究意義。

因此，要把城市群建成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核心區與先行區，將城市群和都市圈為主體，構建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的城鎮格局。推動東中西部城市實現人口均衡流動，而不是單向地向東部沿海發達城市流動。［6］將縣城和小城鎮建成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載體區，把鄉村振興與城鄉融合發展作為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奮斗方向。［18］

（二）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是發展目標

從城鄉規劃的角度看，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應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表現在區域之間和城鄉之間的地理空間上。我國區域間發展不平衡的問題仍然突出，一定程度上制約著實現共同富裕的歷史進程。［19］20世紀80年代以來，世界出現了 “核心－邊緣”二元主義的空間格局。［20］與世界發展格局一樣，改革開放以來，中國也實施了非均衡的區域發展戰略，導致了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貧困地區等特殊類型地區的出現。［21］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縮小區域發展差距，成為當今世界各國發展的共識和流行的政策工具。［22］在區域協調發展戰略下，2012年以來，國務院先后出臺了支持贛南等原中央蘇區、陜甘寧、左右江、大別山、川陜等革命老區振興發展規劃。2021年，國務院繼續出臺《關于新時代支持革命老區振興發展的意見》，希望加快邊緣落后地區的發展，從而實現共同富裕。

二是相對于鄉村，城市已然成為資本、技術、勞動力、先進文化等要素集聚的最主要場所，其理應擔負起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重任。［6］實現共同富裕的中國式現代化應表現在市民獲取公共服務均等化的基礎之上，尤其是教育和醫療資源等公共服務設施的均等化。城鄉規劃的任務之一是要處理好效率與公平關系，根據城市的人口規模、結構、密度等配置與之相適應的公共服務設施的數量和等級，以保障社會公平和空間正義，提高人民群眾的幸福感和獲得感。

（三）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是價值導向

與城鄉規劃學科發展一樣，現代城鄉規劃從單維度的關注物質空間規劃轉向了包含社會、經濟、政治、文化與空間的規劃，涉及的范圍更加的多維和綜合。中國有著優秀的文化傳統和文化資源，城鄉規劃專業在推進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中國式現代化方面也能發揮重要作用，尤其是在鄉村文化振興、革命老區紅色文化傳承、歷史文化街區與傳統村落保護與利用、文化創意產業發展等方面，參與規劃選址、產業策劃、建筑設計方面的工作。

城市規劃與建設需保留地域性的歷史文化。中國歷史悠久、地域廣闊、文化多元，許多城市具有獨特的地域文化。然而，在短期政績觀和商業利益的影響下，高強度、大面積城市開發嚴重破壞了城市的歷史文化景觀和文脈的延續，帶來了“千城一面”的后果。在城市規劃與建設中，必須堅定文化自信，既要注重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踐行有機更新理念，避免盲目拆建，也要注重城市地域文化的傳承與創新，尤其是在新城的開發建設中，應增加地域文化的要素和內涵。［23］

（四）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發展理念

黨的十八大以來，在貫徹落實生態文明建設理念與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的基礎之上，中國的規劃體系進行了多年的“多規合一”探索。2019年，國家正式確立了國土空間規劃，作為未來中國國土空間開發、保護、利用和治理的基本依據。［8］城鄉規劃專業經過多年理論、技術與實踐的積累，基本完成了從城鄉規劃向國土空間規劃的任務轉型，并積極參與到高質量發展理念下的鄉村規劃、國土空間總體規劃等工作，尤其注重土地的節約集約利用和生態環境保護，助力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

當前的國土空間規劃應加強對城市生態保護的引導。我國改革開放40年來的快速城市化，由于早期粗放式的城市利用與開發模式，增長型的城市規劃理念，規劃管控效果相對不足，導致土地低效利用、違法利用，侵占農田、破壞城市生態、環境污染等現象時有發生，嚴重威脅著國家的糧食安全和人民生命健康，有悖于高質量發展理念。未來應在加快城市產業轉型升級中，大力發展綠色產業和開發綠色能源，處理好保護與發展的關系，嚴格劃定“三區三線”，優化生產空間、生活空間和生態空間的布局，真正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五）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作為發展方式

從歷史角度看，現代化是由傳統農業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型的過程。現代化雖然不能簡單地歸結為工業化，但不可否認，工業化與城市化一樣是現代化的重要內容。率先邁入工業社會的西方國家試圖把發展中國家卷入現代化進程中。［2］可事實卻是事與愿違，當時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并未走向繁榮富強，而是成為西方國家的經濟附庸，甚至是國家的名存實亡，以及戰爭和分裂。

改革開放的成功實踐證明，和平發展能夠實現一個國家的現代化。改革開放以來，全國各地大力招商引資，發展工業與對外貿易，中國經濟有了質的飛躍。截至2021年，全國共有230家經濟技術開發區和169家高新技術開發區，以及數千家工業園區、自貿區、保稅區等產業園區。正是這些產業園區支撐了中國經濟的發展，尤其是在“一帶一路”國家戰略下，在構建國內國際大循環和雙循環的發展理念下，海外建設了許多產業園區，幫助了許多發展中國家發展經濟和建設基礎設施。2023年，中國城市規劃學會發布了《中國境外產業園區規劃編制指南》，標志著我國支持發展中國家開展園區規劃建設走向了成熟。城鄉規劃專業通過助力產業園區的開發建設，尤其是產業園區的規劃選址與設計，提升產城融合水平，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助力中國和平發展和對外開放的現代化道路。

我國走的是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一面堅定不移地致力于開展互利共贏的國際城市合作與交流，推進經濟全球化，發展中國的全球城市和世界城市。與此同時，還應合理借鑒發達國家的城市規劃建設與管理經驗，繼續為維護世界和平與全球可持續發展作出貢獻。

四、城鄉規劃專業發展的創新實踐

（一）加強中國式城市理論研究

中國式現代化需要中國城鄉規劃探索和構建中國式城市理論，將其作為世界城市理論的一部分以豐富世界城市理論體系。

中國城市規劃界不僅需要用西方城市理論開展中國的城市發展與規劃研究，還應根據中國城市的特征，加強中國城市發展與規劃的理論總結，并在國際上講好中國故事。正如Ananya Roy教授所言，未來城市理論將主要產生于全南方國家，而其主要特征便是城市非正規性（Urban Informality），而城市非正規性作為城市管治的一種方式，是現代性的一種表現。中國自改革開放以來，城市化快速發展，社會經濟政治制度全方位轉型，經歷了從摸著石頭過河到高質量發展的各個階段。開展中國城市非正規性理論研究，亦可豐富世界城市非正規性理論。

此外，還應大力借鑒其他學科的相關理論成果，進行跨學科的綜合交叉研究。如20世紀80年代，中國城市地理學者提出的以“三結構一網絡”為核心內涵的城鎮體系規劃理論，為中國的城市總體規劃實踐的開展做出了重要的理論貢獻和現實指導，有效幫助了中國各級城市總體規劃的科學有效編制，［24］該思想有效地融入新時代國土空間總體規劃和各種專項規劃的編制之中。

（二）探索“政產學研”學科發展模式

探索“政產學研”模式引入城鄉規劃專業的學科發展之中，其核心是與地方推動“黨建聯建共建基地”“城鄉規劃課程實踐基地”“大學生社會實踐基地”的建設。“政”就是落實和服務國家戰略。以黨建為核心，立德樹人為使命，科學研究為基礎，社會服務為責任，推進城鄉規劃學科建設的各項工作，發揮支部的戰斗堡壘作用和全體黨員先進模范作用，匯聚學科發展前進動力，營造積極向上的學科建設與專業發展氛圍。還可以共同申報共建校企合作課程。“學”即共建“課程實踐基地”“大學生社會實踐基地”等，為課程的開展和社會實踐提供平臺。“研”即成為教師和學生的研究基地，教師開展學術研究，學生進行創新創業活動的基地。

（三）開展專業課程教學改革

當前城鄉規劃專業已經進入國土空間規劃時代。國土空間規劃是新時代保障我國國土空間保護、利用、開發、治理與修復的重要制度設計，也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制度保障。城鄉規劃專業的人才培養方案和課程設置也需要進行相應的調整。城鄉規劃專業應對國土空間規劃體系的改革，應進行教學內容改革和教學方式創新，以期更好地服務新時代人才培養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8］國土空間規劃時代城鄉規劃專業亟須吸收地理學等相關學科的理論與技術方法，并在人才培養方案和課程設置中重視理論課程和GIS技術課程的學習，這既是新發展理念的要求，也是新發展階段的需要。

（四）堅持科研“四個面向”

專業發展的前進動力主要在科學研究，并通過科技創新、城鄉規劃專業作為一門實踐性較強的工科專業，在服務國家鄉村振興、“一帶一路”倡議、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區域協調發展、革命老區高質量發展、省域副中心建設、城市功能與品質提升、內部空間結構優化等方面都能發揮較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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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若琂）

基金項目：江西省教學改革研究課題“國土空間規劃時代城鄉規劃專業‘3D’課程教學改革與實踐”（課題編號：JXJG-22-7-35）；江西理工大學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鄉村振興背景下設計類研究生‘規建管營’人才培養模式創新與實踐”（項目編號：YJG2023015）；江西省教育廳科學技術研究重點項目“贛南地區鄉村產業振興現實困境、調控機制與規劃策略研究”（項目編號：GJJ210802）。

作者簡介：黃穎敏（1986—），男，博士，江西理工大學建筑與設計學院碩士生導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城市發展與規劃理論；曾獻君（1985—），男，博士，福建理工大學建筑與城鄉規劃學院院長助理，碩士生導師，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城鄉規劃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