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短視頻中幽默語言的運用

摘 要：幽默語言在一些知識類短視頻中的使用，體現了說服理論中“中心途徑”技巧的運用，同時也體現了新媒介對媒體內容的影響，最終提高了短視頻的傳播效果。對此，本文以抖音為例，對短視頻中幽默語言的運用進行了分析，指出在短視頻作品中加入起到幽默效果的修辭手法，既能更好地在短時間內敘述故事，又能讓觀眾產生愉悅的情感，增強他們的體驗感。

關鍵詞：短視頻；幽默；語言；抖音；傳播

中圖分類號： G2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2-8122 （2024） 12-0014-04

基金項目：教育部職業院校教育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2023年度研究項目課題：“基于數字時代讀寫能力導向的高職應用文寫作課程改革與實踐研究”（JYJZWGGK-2023B-47）；廣西電力職業技術學院科研課題：“短視頻中有聲幽默語言研究”（2021RXY05）。

一、引 言

短視頻是一種在抖音等新媒體平臺上播放的視頻，一般時長在15秒至60秒不等，適合人們在碎片化時間通過移動端進行觀看，內容涵蓋多種主題，其中以科普動植物、國家地理、中國古代詩詞書畫、中國古代歷史等各類知識為主題的短視頻，稱為知識類短視頻。要制作好知識類短視頻，不僅要考慮內容選取的獨特性，還要考慮形式的吸引力。一些知識類短視頻的選取角度比較新穎，能夠抓住觀眾的需求，畫面生動有趣，配樂得當，深受觀眾喜愛，尤其是使用了設計獨到的幽默講解詞，將比較枯燥的內容變得妙趣橫生，進而獲得較高的點贊量、評論量和轉發量，完播率也比同類短視頻高出許多，滿足了觀眾的審美需求，讓他們既能在輕松的氛圍中學到知識，又能使情感得到釋放。

二、常見幽默語言的運用

畫面拍攝、音樂選擇會決定短視頻的品質，并且，視頻中文字或有聲語言的設計也會影響短視頻的質量，在知識類短視頻中使用幽默的語言就是一種有效提升作品吸引力的方法。幽默語言既能運用于日常對話與文章中，也能運用于短視頻中。知識類短視頻在講解科普知識的過程中運用幽默語言，不僅能增添作品的魅力，更容易贏得用戶青睞。本文選取抖音平臺中的一些案例（部分語料進行了適當的修改），對知識類短視頻中幽默語言的修辭手法運用進行分析。

（一）仿擬與析詞

有些修辭手法會運用人們熟悉的語言材料，著名的修辭學家陳望道這樣解釋這類修辭手法：“前說修辭所可利用的，是語言文字的一切可能性；所謂語言文字的可能性，一半便是這種語言的習性，另一半是體裁形式的遺產。”[1]仿擬是一種利用“遺產”的修辭手法，運用原有的語言材料又加以改變，以此調動觀眾的知識存儲，進而與觀眾產生互動。比如，某科普動物知識的短視頻作品介紹一種名為林鴟的鳥，因其名字中有“林”，叫聲“憂郁”，又不愛動，所以將此動物戲稱為“林妹妹”。視頻畫面中一只林鴟站在樹枝上，突然一陣風把它吹落下樹枝，作品解說為“樹上掉下個林妹妹”，這段解說詞仿擬了戲曲版《紅樓夢》中的唱詞“天上掉下個林妹妹”，一個是從“樹”上掉下的，一個是從“天上”掉下的，這讓觀眾產生錯位感，幽默感立現。“所謂仿擬，就是根據需要，在特定的語境里，故意模仿現成的詞語、句子或篇章，創造出一種新的說法。”[2]視頻中呆萌的動物形象與文藝作品中的美女形象形成錯位感，加之語言中注重押韻，讓觀眾感到甚是有趣。該視頻作品接著介紹，這種鳥一動不動“演”枯枝等著食物自己送上門，并加入解說“不瘋魔不成戲，鳥生全都看演技……簡直可以得奧斯卡最佳鳥類明星”，仿擬了電影《霸王別姬》中的臺詞“不瘋魔不成活”。原本指主人公對事業全身心投入，甚至達到癡迷程度，而此處通過仿擬的修辭手法讓觀眾感受到這個動物模擬枯枝那令人可笑的萌態。最后，視頻還虛擬了一段人鳥之間的對話，“你為什么要模仿一棵樹呀”“好姐姐，這還須問？龍生龍，鳳生鳳，林妹妹生的兒子一動不動呀。”此處仿擬的是大家熟悉的諺語“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生動有趣地展示了這種動物的奇特習性。

明代大畫家朱耷，號“八大山人”，對于這個號是什么含義這一問題，盡管后人解釋很多且都比較嚴肅，但并沒有具體定論。某短視頻作品是這樣解釋的：“八大山人是哪八人……揚州八怪，那是八個人，這八大山人呢……這是四面八方，我最大，也就是誰也看不上。”“四面八方，我最大”，既保留了原來的“八大”兩字，又對其進行了重新組合，似又不全似的感覺，是運用了析詞的修辭手法。“析詞就是為了一定的表達目的，把多音節的合成詞或者成語等固定詞組拆開來加以運用的一種修辭手法。”[2]該短視頻作品通過析詞的修辭方式打破了觀眾的習慣思維，不僅能使觀眾獲得別樣的解釋，感受到作品呈現的幽默感，又能更好地感受到畫家特立獨行、狂放不羈的個性特征。

（二）比喻、比擬與借用

語言的使用是為了更好地表達，但必須注重所使用的語境。語言學家韓禮德在“情景語境”的基礎上提出了“語域”這一概念，并將語域分為話語的范圍、話語的方式、話語的風格三個方面，其中，話語的范圍是指言語活動所涉及的范圍，比如政治、文藝、科技、日常生活等[3]。知識類短視頻在創作中為了產生特殊的幽默效果，有時會采用語域“越位”的方式，即把原來在某個話語范圍內使用的表述“跨界”到另一個話語范圍內使用。比如，某一講解中國各省歷史故事的知識類短視頻，先橫向把全國各省比作一個班，再縱向把中國每個歷史時期比作各個學期，縱橫交錯，讓復雜的歷史有了畫面感。然后，再將每個歷史時期的各省比擬為有個性特征的人物形象，從講歷史知識轉變為講人物個性特點，如山東是“春秋時期的語文學霸阿魯，張口就‘子曰：知之為知之’”，陜西是“大秦時期的體育強者阿陜，抬手就打，‘還有誰’？”四川是“三國時期的政治高手阿川，精于算計”，江西是“大宋時期的美術奇才阿贛，酷愛碰瓷”。這段講解運用了比喻、比擬等修辭手法，將歷史文化知識講解轉變為人物描寫，使各省歷史文化的主要特點具象化，并配合短視頻中出現的古裝動畫人物形象，讓觀眾既印象深刻又感到風趣幽默。

又如某地理知識類短視頻，運用了比擬的手法贊美油菜花“人美心善功勞高”，還介紹了“歷史上最早種油菜是在青海、甘肅、新疆、內蒙古，而且種植過油菜的土壤肥沃極了，再種植水稻，加量不加價”，這段講解詞中的“加量不加價”使用了借用的修辭手法。“所謂借用，是將某一行業或專業的用語臨時借來用到日常生活領域。”[2]可以理解為，通常在某個領域中的表述方式突然換到另一個領域當中使用。該視頻作品前面部分主要采用“科普體”介紹油菜花的種植范圍，后面部分借用銷售用語“加量不加價”突出其優點，從“科普體”“跨界”到“商務體”，這種修辭手法的運用，不僅能讓觀眾快速理解作品所要科普的知識，還能讓人耳目一新，感受到“跨界”帶來的幽默感。

（三）移時與夾雜

修辭中語域“越位”的方式除了“跨界”，還可以古今“混搭”、中外“混搭”。某知識類短視頻在講解歷史人物班超時運用了移時的修辭手法，作品解說：“他本是名門之后，為何做了西部牛仔？他本是文藝青年，又怎么做到只帶三十六人，便橫掃西域五十國？今天就讓我們走進斜杠青年——班超的不平凡之路。”這里使用了現代人用的詞語“西部牛仔”“文藝青年”“斜杠青年”，表現班超的多才多藝、文武雙全。“這種把古代的事物加以現代化造成幽默風趣效果的修辭手法，我們稱之為移時。”[4]運用這種手法能夠把現代人的想法、稱謂等套在古代人物身上，借今說古，方便觀眾快速理解視頻中的知識點。

“班超書香門第出身，家里個頂個的大文豪，但是，‘I have a dream’，西域是超哥夢開始的地方，那一年本是文科學霸的他，隨竇固一起遠征西域匈奴。”這段講解詞不僅使用移時的修辭手法，用“文科學霸”來表現班超學富五車，還加了一句外語“I have a dream”，這屬于修辭中的夾雜。“所謂夾雜，就是在白話中夾用一些文言詞語或外來詞語，以增強語言的表現力。”[2]視頻作品中使用了中外文夾雜的修辭手法，將英文夾雜于漢語中進行戲說，富有趣味性。

（四）設疑與夸張

短視頻創作者會設計一些出人意料的表述，與觀眾的預想形成對比，即與觀眾原來的語言習慣以及解讀方式不同，由此產生幽默感。“表達者編碼時的強行組合和接受者解碼時的語言習慣之間的矛盾沖突，形成了一種張力，引人發笑。”[2]比如，一位物理學專家在一段短視頻中這樣解釋電磁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同學們吶，可別信這個話……電磁學兩個電荷之間，就是正負電荷之間的這種庫侖相互作用，是可以被別的電荷屏蔽掉的……如果你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在遠方工作，他（她）身邊圍繞著許多異性，你還覺得你們倆關系很好，我只能說，你的電磁學及格只能是老師的努力。”從大的結構來說，該視頻作品使用了設疑的修辭手法。“所謂設疑，就是言語交際時，先故意說出令人疑惑不解的話，讓對方產生疑問，然后再加以解釋。”[2]即對大家所熟悉的古詩詞的常規理解方式質疑，然后用物理學中的電磁學知識進行別出心裁地解釋，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將抽象思維轉化為形象思維，既傳達了科學原理，也講述了人生常理，一舉兩得。此手法別具一格，讓觀眾能夠快速理解其中的科學原理，并感受到科學家的幽默感。

在短視頻中，夸張這一修辭手法的運用也比較常見。所謂的“夸張”，即“根據表達的需要，說話時故意超越或背離客觀事實，以便引起聽者的共鳴”[2]。比如，某講述全國各地吃肉習慣的短視頻使用了大量數字進行介紹，“四川，每年吃掉的兔兔能繞地球2圈……一個專業啃兔頭的品兔師，年薪高達30萬；重慶，人均吃豬高達67. 4萬斤……起了284個帶豬的地名……南京，每年吃掉1億多只鴨，江湖人稱‘鴨都’”。視頻作品對四川、重慶、南京等地肉類消費情況的介紹是比較寫實的，而在介紹新疆人均吃羊數量全國最多時則使用了夸張的手法，“連說話都帶著羊肉串味”。這種故意夸大其詞的表現手法，雖然言過其實，卻能引起觀眾共鳴，是一種喜劇式的夸張。

（五）倒錯與強推

故意在上下文表述中出現偏離邏輯的問題，也能達到一定的幽默效果。一則講解全國各地吃肉習慣的短視頻這樣介紹廣東人愛吃雞肉的情況：“廣東，一年消滅20億只雞，吃雞不僅不同地區不同做法，還要分年齡和性別，養只雞都卷出八大門派，怪不得版圖是只大雞腿。”“還要分年齡和性別”和“養只雞都卷出八大門派”這兩句使用了倒錯的手法。倒錯是指所使用的語言表述與當時的對象、場合不符合的表達手法。這里實際是想表達廣東人吃雞講究區分公母、區分是否為閹雞，其中母雞又分為未下蛋和下過蛋兩種，還有廣東各地烹飪雞肉不同的做法。此作品運用倒錯的手法有意與介紹地理知識的語境不符，故意亂搭配使用詞語，違反了同一律，給人錯位的感受，以此達到滑稽可笑的效果。最后一句“怪不得版圖是只大雞腿”則使用了強推的手法，廣東省版圖的形狀與愛吃雞之間是沒有什么邏輯關系的，但是，此處故意把廣東人愛吃雞的結果與版圖形狀像雞腿聯系起來，強行推導原因，這種手法被稱為強推，是一種對充足理由律的偏離，從而形成一種主觀上偏離邏輯的幽默詼諧感。

三、在知識類短視頻中使用幽默語言的原因分析

知識類短視頻創作者通過設計新穎別致的內容與表現形式吸引觀眾，實質上和廣告設計者通過新穎的設計去說服觀眾一樣。戴維·邁爾斯在其著作《社會心理學》中就說服的途徑提出中心途徑與外周途徑理論，當人們有強烈動機并有能力有時間對某個問題認真而全面地思考時，會使用中心途徑，也就是考慮論據能否充分有力地證明中心論點，反之，人們時間不充裕、不能或不愿深入思考時，則使用外周途徑，也就是外部因素，比如外表。“當人們轉移了注意力或者沒有足夠的動機去思考的時候，熟悉易懂的表達比新異的表達更具有說服力。”“對于諸如公告牌和電視購物這些消費者很少去關注的媒體來說，視覺形象就成了具有代表性的外周線索。”[5]人們一般是在閑暇時分刷短視頻，這時他們的注意力相對沒有那么集中，動機也不是特別強，更容易被漂亮的、可愛的、令人愉悅的形象所吸引，正如廣告在宣傳食品、衣物等商品時，常用鮮艷的色彩、美麗的構圖、符合大眾審美的人物，甚至小動物的形象去打動觀眾，短視頻在最初就是以純視頻或以視頻為主的設計受到大多數觀眾的關注與喜歡。然而，過多同質化的視頻也容易讓觀眾產生審美疲勞，僅依賴于“外周途徑”，會讓一些觀眾覺得短視頻“徒有其表”，所以短視頻作品也需要在內容上進行設計，以滿足不同觀眾的需求。知識類短視頻的出現滿足了部分觀眾學習新知識、求新求異的動機。“當人們在某種動機的引導下，并且有能力全面系統地對某個問題進行思考的時候，他們更多地使用說服的中心途徑（central route to persuasion），也就是關注論據。”[5]因此，知識類短視頻作品的創作要重視中心途徑的設計，即重視內容的設計，運用充分的論據打動觀眾，這就包括認真選擇好的題材、精心設計視頻講解語言。

媒介本身也會影響短視頻的傳播效果。短視頻是伴隨著網絡普及與新媒體技術的發展而產生的一種新的媒體形式，因為“媒體技術的設計決定了內容呈現的形態”[6]，互聯網技術加快了傳播的速度，“使得人們在碎片化的時間內實現快速交流成為可能，客觀上卻導致了碎片化的傳播語境。”[6]短視頻作品想要快速傳播，就要“短小精悍”。抖音等平臺對短視頻的時長有一定的限制，且重視觀看者的體驗。對此，知識類短視頻設計者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形成一個故事性較強的視頻內容，就要借助文字及有聲語言技術將想要表達的意思明確化、條理化、清晰化，從而快速打動觀眾，讓他們產生較好的體驗感。

在知識類短視頻作品中加入幽默語言，能夠產生較好的傳播效果。其一是因為幽默語言容易吸引目標觀眾。很多短視頻僅依靠“外周線索”即“視覺形象”來吸引觀眾，而太多同類作品會使觀眾疲倦，在當前大量短視頻不斷涌現的情況下，一些觀眾更青睞優質的有內涵的作品，幽默語言的使用，能吸引這些觀眾通過“中心途徑”去理解短視頻的內容，獲得相關知識。其二是幽默語言適合新媒體的媒介特點。知識類短視頻內容需要觀眾花一定的時間去理解，一般的陳述用時較長且效果不佳，而幽默語言的使用能夠幫助觀眾在有限的播放時間內快速理解作品的含義，這非常符合新媒體“碎片化”傳播語境的要求。其三是幽默語言的使用滿足了人們的心理需求。現代人利用碎片化時間使用新媒體，其實大多有“求異”“求知”的需要，更有“求樂”的需要，在知識類短視頻中使用幽默語言，不僅能使觀眾獲得學習新知識的滿足感，還能使他們獲得放松自我的愉悅感，所以這類作品往往能在眾多短視頻作品中脫穎而出。

四、結 語

“修辭學其實就是一門研究最佳表達效果的科學。”[7]在日常交往中，修辭手法的運用有助于提高溝通效率，建立良好的人際關系。而在短視頻中，制作者借助修辭手法達到幽默效果，就能使內容得到更好呈現，吸引更多觀眾去觀看，可以說，恰當地運用幽默語言能夠提高短視頻的傳播效果。

參考文獻：

[1] 陳望道.修辭學發凡[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 2020：2，16.

[2] 高勝林.幽默修辭論[M].山東：山東文藝出版社， 2006：81，105，179，184，194，200，222.

[3] 索振羽.語用學教程[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 2015：18.

[4] 譚永祥.修辭新格[M].福建：福建教育出版社， 1983：137.

[5] 戴維·邁爾斯.社會心理學[M].第8版.侯玉波，樂國安，張智勇，譯.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2006： 181-183.

[6] 趙宏.傳播語言學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20：283.

[7] 王希杰.修辭學通論[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 1996：9.

[責任編輯：李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