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機遇、挑戰與路徑

［摘要］本科教育是我國高等教育普及化的重要增長點。基于我國現實國情，高等教育普及化在本科教育層面主要表現為優質本科教育資源的擴充、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改進和本科學校辦學質量的提升。高等教育普及化為職業本科教育發展提供了外生動力，而發展職業本科教育是推動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優先選項。優化本科教育資源結構拓展了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的主體，改善本科層次人才生態豐富了高端職業人才供給的實踐形態，促進本科教育多元發展推動了職業本科人才培養的模式創新。同時，也應深刻認識到：優質資源擴充面臨多重阻隔、人才生態改進面臨路徑依賴、質量升級面臨結構矛盾。為此，可通過突出多主體協同以高質量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突出大職教觀念以全方位改進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突出全域性覆蓋以高質量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發展，賦能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

［關鍵詞］高等教育普及化；本科教育；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

［作者簡介］瞿連貴（1980- ），男，云南大理人，金華職業技術大學、浙江省現代職業教育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博士；俞慧剛（1982- ），男，浙江海寧人，金華職業技術大學、浙江省現代職業教育研究中心，副研究員，博士。（浙江 "金華 "321007）單文周（1977- ），男，云南祿勸人，云南民族大學應用技術學院，講師，在讀博士。（云南 "玉溪 "653102）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4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規劃基金項目“縣域產業學院賦能區域高質量發展的創新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4YJA880045，項目主持人：瞿連貴）、浙江省教育科學規劃2024年度規劃課題“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制度構建研究”（課題編號：2024SCG085，項目主持人：瞿連貴）和浙江省高職教育“十四五”第二批教學改革項目“高職‘下沉到縣’后產教融合共同體的工程設計和縣域實踐研究”（項目編號：jg20240184，主持人：姜健）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中圖分類號］G7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3985（2024）24-0013-09

一、問題的提出

如何高質量普及高等教育是新時代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核心議題，更是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需要解決的現實難題。高等教育普及化是多樣化的普及化，其給新興的職業本科教育帶來了發展機遇；高等教育普及化更是高質量的普及化，其對發展初期的職業本科教育提出了全新的挑戰。前者集中表現為：高等教育的規模擴充為職業本科教育發展提供了更為寬廣的空間；后者則集中表現為：職業本科教育能否在高等教育系統中找準自身定位并形成獨特的行動路徑。在此背景下，如何從本科教育的整體發展生態出發，審視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機遇與挑戰、探討其高質量發展的實現路徑，既是職業本科教育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客觀需要，更是有效賦能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的內在要求。通過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助推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既可促進高等教育的質量提升與結構優化，又可培養大批適應新質生產力的新型勞動者，具有重大現實意義。但從已有相關研究來看，有研究者從高等教育多樣化的歷史演進分析職業本科的發展歷程、內涵及發展要求［1］；有研究者考察了日本大學教育普及化進程中專門職大學的制度設計及對我國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啟示［2］；還有研究者從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審視職業教育發展定位［3］和高職教育角色轉變相關問題［4］；等等。已有研究并未對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相關問題展開分析。事實上，高等教育普及化是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現實環境，離開了這一點，我們將難以準確把握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方向。有鑒于此，本文從我國正處于高等教育普及化快速推進的現實場景出發，旨在闡明高等教育普及化與職業本科教育的內在關聯，科學把握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機遇與現實挑戰，在此基礎上嘗試提出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助力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的實現。

二、高等教育普及化與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內在關聯

從我國高等教育的層次結構看，雖然高等職業教育占高等教育的“半壁江山”，但職業本科占高等職業教育的比重卻不到1/10；從我國高等教育類型結構看，雖然本科教育包括普通本科、應用本科（技術本科）、職業本科等多種辦學形態，但普通本科占絕對優勢，應用本科尚待發展，而職業本科剛剛起步；從適應技術變革、支撐產業轉型、賦能新質生產力發展的長遠發展看，高等教育普及化的著力點在本科教育，而職業本科教育是重要增長點。21世紀以來，高等教育多樣性發展取得重要突破，應用本科和職業本科發展成為高等教育普及化的新興方向［5］。職業本科教育將成為推動我國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的核心力量。

（一）高等教育普及化的理論意涵

基于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需要，高等教育普及化在本科層面可概括為優質本科教育資源的擴充、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改進、本科學校辦學質量的提升等方面。

1.優質本科教育資源的擴充。本科教育資源擴充是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基礎條件。高等教育的發展根植于特定國家和地區的政治、經濟、社會和文化之中，從中汲取養料以獲得發展的動力。本科教育的資源擴充通常涵蓋三個方面：一是資源數量的擴充。如本科高校數量和入學機會的增加，以滿足人們日益增加的接受本科層次教育的需要。二是資源類型的拓展。如本科高校類別和資源類型更加豐富，以滿足具有不同學習興趣、學習基礎和學習動機的學習者需要，促進受教育者多樣化成長，適應經濟社會對多樣化人才的需要。三是資源效益的提升。資源投入更加注重經濟社會發展所需，以有效促進學習者就業創業目標的實現。從現實看，優質本科教育的資源擴充應補齊以下兩個方面的短板：一是資源擴充的穩定性不足。相較于日漸增加的需求，對高等教育的物質保障和資源支撐能力較為有限，且與經濟發展狀況、政府關注重點、財政資金配置等多方面因素相關，因而本科教育資源通常呈現為非穩定擴充。二是資源擴充的均衡性不足。囿于不同區域在社會發展程度、經濟發展水平、財政支撐能力、社會群體需求等方面的差異，區域間本科教育資源擴充表現為地區間和類型上的非均衡擴充。

2.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改進。合理的人才培養與供給結構是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的核心表征。我國的本科層次教育存在不同類型，在人才培養目標定位上既有聯系又存在區別，由此共同構成本科層次人才培養和供給的生態圈。在理想狀態下，不同類型的本科院校基于自身資源稟賦和組織屬性，突出自身優勢，錨定自身的辦學定位和人才培養目標，構建不同的辦學模式和具體路徑，形成不同院校各揚其長以培養多類型本科層次人才的辦學格局，致力于優化本科教育發展生態。正因如此，分類發展成為高等教育普遍遵循的規律，逐漸成為高等教育治理的價值追求。反觀現實，本科層次人才培養與供給生態的改進需要突破諸多發展瓶頸，至少有以下幾點：一是突破“趨同化”發展瓶頸，受組織同化、制度同化和權威擴散影響，本科層次人才培養中存在辦學定位、人才培養目標趨同，難以滿足多元化發展需求的情況。比如，普通本科院校向研究型院校漂移、專業院校向綜合大學跨界的現象屢見不鮮。二是突破“同質化”發展瓶頸，本科層次人才培養中對區域經濟發展水平、地方特色產業支撐、地方特色工藝傳承等不夠重視，存在專業設置盲目求新、人才培養特色淡化的現象，難以反映區域特色、滿足地方需求、發揮服務地方發展的功能。三是突破“內卷化”發展瓶頸。由于從辦學定位到專業設置的高度趨同，區域內不同本科學校之間的生源競爭日趨激烈，人才培養方案較少體現地方、產業、個體的特殊需求。本科層次人才生態改進已成為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的關鍵問題。

3.本科學校辦學質量的提升。經濟社會邁向高質量發展新階段，客觀上要求本科學校加快改革創新、提升辦學質量，以培養適應經濟社會發展所需的各領域專業人才。提升本科學校辦學質量已然成為高等教育普及化需要優先解決的問題。本科學校辦學的高質量具有三個基本特征：一是外部需求的有效適應性，注重高等教育多重功能的發揮，以保持對經濟、社會和個體多樣化需求的敏感性；二是內部辦學的多樣性，以多元的辦學定位、多元的培養目標、多維的評價模式促進學生特色化發展，提供適合的本科教育；三是地區發展的均衡性，表現為不同區域的院校在辦學規模和服務面向上與所在區域的社會需求相匹配，以使同一區域的院校在類型結構和人才層次上保持平衡。但從現實看，本科學校的辦學質量提升應注意克服以下難題：一是適應能力不足，主要表現為普通本科、應用本科（技術本科）、職業本科學校培養的人才在服務產業發展、促進個體高質量就業上的作用發揮得不夠充分；二是多樣性受擠壓，主要表現在各種類型高校普遍向普通高校看齊、普通高校向研究型和綜合型高校看齊，辦學和人才培養的區分度不夠；三是地區差異明顯，主要表現為不同區域間同類院校在質量理念、質量舉措和質量要求上差異較大，難以促進區域協調發展。

（二）高等教育普及化與職業本科教育發展雙向互動

從現實國情看，職業本科教育是在我國高等教育進入普及化階段后發展起來的，高等教育普及化為職業本科教育發展提供了空間。從生成邏輯看，職業本科教育是從職業教育內部生長出來的本科層次教育，它以產業行業高端職業人才培養為目標，以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為載體，以培養高素質應用人才為宗旨。從本科教育生態看，職業本科教育是本科教育的重要類型和組成部分。準確理解高等教育普及化與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內在關聯，需要從本科教育發展角度厘清高等教育普及化的科學內涵，以此為基準審視職業本科教育面臨的機遇與挑戰，提出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最終促進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高等教育普及化對職業本科教育發展具有規約與引導作用，而職業本科教育通過自我改革和發展回應高等教育普及化的要求，兩者通過雙向互動逐漸走向平衡。

一方面，職業本科教育是本科教育的基本類型和重要組成部分，加快發展職業本科教育是現代職業教育向高層次延展的主要方向。本科教育的體系結構、制度環境、發展生態等會影響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又會塑造本科教育的發展生態。具體而言，高等教育普及化有利于推動職業本科教育不斷發展壯大，而通過發展職業本科教育也有利于促進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隨著高等教育普及化的推進，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環境將隨之變化，其發展策略也將進行相應調整。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將改變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實踐樣態，兩者之間呈現交融共生的復雜關系。

另一方面，我國本科教育發展正處于高等教育普及化、高等教育強國建設、高等教育內涵提升的交匯疊加期。這一生態環境對職業本科教育發展具有深遠影響，主要表現為三個方面：一是高等教育普及化意味著本科教育資源的持續擴充，提供本科層次教育資源的職業本科教育將迎來快速發展的機遇；二是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改進要求職業本科教育突出類型特征和辦學特色，培養專業理論深厚、職業能力突出、創新意識較強的高端職業人才，以提升職業本科教育的適應性和吸引力；三是本科學校辦學質量的提升要求職業本科教育有效權衡高等性和職業性，探索完善兼具職業類型和本科層次屬性的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進而促進職業本科學校高質量發展。

三、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機遇

普及化是21世紀世界高等教育發展的重要趨勢［6］，全球高等教育毛入學率由2000年的19.1%快速增長至2020年的40.2%，截至2022年，全球195個國家中已有42%的國家進入普及化階段［7］。從我國高等教育發展的現實看，提高質量和優化結構以構建高質量現代高等教育體系，是“十四五”期間我國高等教育發展面臨的主要任務［8］。面對國內外高等教育普及化快速推進的新形勢，職業本科教育面臨前所未有的機遇。

（一）優化本科教育資源結構拓展了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的主體

高等教育資源尤其是優質本科教育資源不足是制約我國高等教育普及化的主要因素。擴大本科教育資源供給是高等教育普及化的優先事項。然而，究竟應該擴充什么樣的本科教育資源？回答這一問題需從我國的現實國情出發。基于我國現有本科教育資源布局中普通本科占比過大、應用本科發展不足、職教本科剛剛起步的現實境況，本科教育資源擴充應是有針對性的擴充，也應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為重點，以此促進本科教育資源結構的優化。正因如此，聚力發展本科職業教育是順應時代之需和推進高等教育供給側改革的戰略性舉措［9］。依托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優化本科教育資源結構至少有以下發展機遇：一是拓展普通本科教育在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中的發展空間。如探索高水平大學培養高端技術技能人才，支撐國家戰略新興產業發展的有效模式；探索地方普通高校培養本土技術技能人才，支撐區域骨干、支柱、特色產業發展的實施路徑。此舉有利于普通本科教育培養多元化人才，提升其滿足社會多樣化需求的能力。二是擴大職業本科學校在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中的作用空間。如可從學校規模、專業數量、招生計劃等層面出發，鼓勵優質職業本科學校擴大優質資源供給，既可擴大優質職業本科教育的資源占比，又可促進優質職業本科學校做大做強。三是挖掘優質高職院校舉辦職業本科教育進而擴充優質本科教育資源的潛在空間。如加快落實國家關于優質高職院校試辦職業本科教育專業的相關政策規定，培育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新的增長點。要在以上方面發力，構建不同本科學校共同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優化本科教育資源結構的發展格局。

（二）改善本科層次人才生態豐富了高端職業人才供給的實踐形態

基于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對本科層次多樣化人才的需求，結合我國本科層次人才培養與供給的現實，本科層次人才培養與供給生態改進的關鍵在于增加高端職業人才的供給。這為職業本科教育加大應用人才培養、增加高端職業人才供給帶來新的發展機遇。一是各類型本科學校共同探索高端職業人才培養的有效模式。通過高水平大學、普通本科學校、職業本科學校等不同主體共同參與和互動交流，培養面向產業鏈、適應崗位群、勝任任務域的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二是擴大本科教育辦學空間和服務范圍。通過擴大本科學校中職業本科專業布局，增強對產業的覆蓋面，延伸支撐產業集群的專業鏈條、提供與產業鏈匹配的人才鏈。三是增強本科教育適應區域發展的能力。如統籌考慮區域經濟發展所需，可適度向培養產業發展所需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的本科教育傾斜，增加職業本科教育招生指標。以本科教育招生規模與區域經濟體量、產業轉型升級和職業人才需求變化相適應為導向，增強本科教育適應性。通過漸進式增加職業本科教育的人才培養規模，優化本科層次人才結構，改進本科教育的內部發展生態，以增強適應外部多樣性需求的能力。

（三）促進本科教育多元發展推動了職業本科人才培養的模式創新

促進本科教育多樣化發展的實質是形成多元化的本科人才培養模式，關鍵在于提供多元化的人才培養方案，支撐多類型本科層次人才的成長，適應經濟社會發展對多樣化人才的需求，最終實現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經過多年的改革發展，我國本科教育的規模迅速擴大、質量明顯提升、類型更加豐富，形成了包括普通本科、應用本科（技術本科）及職教本科等多種形態并存的發展格局。雖然這些本科屬于不同類型，而且在人才培養的目標、模式和特色上也各有側重，但均承擔本科層次人才培養的共同使命。完善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模式需要從職業崗位要求和職業能力結構出發，分析技術理論知識與技能實踐知識的習得與積累規律，將其轉化為本科學校應用人才培養的方案、課程及教學資源，為本科學校應用人才培養提供技術方案支持。相較于其他本科教育的人才培養方案，職業本科教育的人才培養方案更強調技術理論學習與行動能力習得、更注重面向市場需求與綜合職業素養、更貼近職業工作過程和崗位核心任務，因而更符合技術人才成長規律和技能形成規律。探索這樣的人才培養方案，對于本科學校而言，是推進多元化發展的機遇。一是引導不同本科學校探索形成應用人才培養的特色方案，促進高端職業人才培養目標定位的達成，促進不同類型本科學校多主體行動、多路徑并進發展職業本科教育；二是遵循高素質技術技能人才成長規律，服務高端職業人才成長，豐富應用人才類型，改進本科層次人才供給結構，促進不同本科學校在應用人才培養中走向多樣化、差異化和特色化發展；三是權衡靈活性與適應性，通過不同本科學校人才培養方案的互相借鑒，促進本科層次人才培養方案更加多元、更有個性、更富特性，實現靈活性與適應性的統一。需要注意的是，以上價值的有效發揮，需要各類本科學校共同行動，進行長期探索和不斷完善，在不同類型本科學校間進行有效溝通和對話，構建本科教育多樣化發展的生態環境。

四、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的現實挑戰

以上發展機遇同時也是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發展的核心任務，是強化高等教育資源高質量擴充、改進高等教育發展生態、提升高等教育發展質量的內在需要，更是精準定位職業本科教育、實現特色發展的必然選擇。反觀現實，職業本科教育發展面臨資源擴充的多重阻隔、生態改進的路徑依賴、質量升級的結構矛盾。

（一）優質職業本科資源擴充面臨多重阻隔

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應考慮兩個基本問題：一是存量職業本科教育資源如何向優質資源轉化；二是如何確保新增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是優質的。從具體實踐看，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至少面臨以下現實阻隔：一是存量資源向優質資源轉化的阻隔。現有職業本科學校的投入有限，辦學條件和資源配置差異性較大，難以支撐高端職業人才培養需要；資源效益發揮受人才培養定位偏離、培養目標漂移的影響，難以發揮優質資源應有的效用。二是支撐優質資源擴充的環境欠佳。主要表現為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政策工具搖擺不定，從而缺乏穩定性；擴大職業本科教育資源的實踐易受社會因素干擾，使得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缺乏延續性。比如，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主體和發展路徑經歷了反復調整與前后不一的尷尬局面，影響資源擴充的質量和效益。三是新增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的群體利益阻隔，集中表現為受傳統觀念和院校發展理念影響，優化現有職業本科教育資源的挑戰較大。比如，綜合型大學舉辦職業本科教育依然面臨輿論壓力、應用本科轉型發展的內生動力不足等問題。由于存在多重內外阻隔，難以形成職業本科教育賦能本科教育普及化的強大動力，為此，亟須從理念認知、資源投入、配置引導等方面加以突破。

（二）本科層次人才生態改進面臨路徑依賴

優化本科教育發展生態的關鍵在于，依據社會對本科層次人才具體需求的類型比例、能力結構、素養要求，側重從院校類型多樣化、院系布局區域化、培養方案特色地方化等不同層次加以優化，致力于優化本科層次人才培養與供給生態。改進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基本依據是經濟、社會和個體的現實需求，實質上是人才培養模式的多樣化和人才供給結構的合理化，從根本上解決供給側與需求不匹配的難題。從現實看，本科層次人才培養生態的改進受慣性約束的現象較為突出。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學校層面，雖然普通高校的發展環境較好，院校的層次結構、學科布局、專業設置具有長期的實踐經驗且較為完備，但人才培養類型較為單一；二是二級院系層面，主要以學校類型確定人才培養的目標定位，通過內設二級院系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情況依然較少，相關機制尚未成熟，既不利于發揮高水平大學在培養高端職業人才方面的優勢，也不利于形成多學科和多類型人才交互共生的內部發展生態；三是培養方案層面，由于向頂部院校看齊可獲得權威性和合法性、參考普通本科辦學可消解職業本科人才培養探索面臨的不確定性風險，因而人才培養方案趨同，難以保證多類人才培養目標的實現。可見，受慣性力量束縛，職業本科教育難以發揮改善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作用，需要從本科教育整體加以改進。

（三）本科學校辦學質量提升面臨結構矛盾

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是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職業本科學校辦學質量提升是促進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主體力量。然而，從現實情況看，發揮職業本科教育賦能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面臨結構性矛盾。一是職業本科教育現有辦學規模較小且辦學基礎薄弱。現有職業本科學校中，民辦學校仍占相當大的比重，這些學校大多數面臨辦學基礎條件薄弱、辦學特色不夠鮮明、資源投入力度不足等困難，難以支撐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需要。二是職業本科教育快速發展與優質發展的內在張力。從國家高等教育布局看，職業本科教育已進入穩步發展階段，辦學規模將持續增長，但辦學模式仍處于探索階段。在缺乏較為成熟的人才培養模式情況下，協調速度與質量之間的矛盾具有較大挑戰。三是職業本科教育的市場需求強勁與社會認可度偏低之間的內在張力。多年來，本科教育一直存在普通本科“一枝獨秀”、應用型本科轉型難等問題，但從需求側角度看，社會對高端職業人才的需求量較大。本科層次職業教育仍處于探索期，尚未得到人們的普遍接受和廣泛認可。

五、高等教育普及化進程中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路徑

面對本科教育高質量普及的國家期待和時代訴求，無論是本科教育資源的高質量擴充，還是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的系統化改進，抑或本科學校辦學質量的普遍性提升，職業本科教育均具有獨特優勢，肩負著重要使命。同時，我們也應清醒地看到，要擔當好國家和時代賦予的重大使命，職業本科教育依然面臨諸多挑戰。為此，要有效發揮賦能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的功能，必須突出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導向，即突出多主體協同、高質量擴充職業本科教育資源，突出大職教觀念、全方位改進本科層次人才生態，突出全域性覆蓋、高質量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發展。

（一）突出多主體協同：高質量擴充職業本科教育資源

整體而言，我國職業本科教育發展仍處于實踐探索階段，尚缺乏較為成熟和相對穩定的高質量發展路徑。面對擴大職業本科教育資源供給以支撐本科教育高質量普及的現實需求和發展機遇，應充分把握國家加快布局職業本科教育的政策機遇期，強化頂層規劃引領作用，積極構建多路徑并進的發展格局，充分考慮我國本科教育發展的現實國情，突出多方協同，以高質量擴充職業本科教育資源供給。一是挖掘高水平大學在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中的引領作用。具體而言，高水平大學舉辦職業本科教育涉及辦學定位的拓展、辦學理念的革新、培養模式的創新和師資隊伍的優化等方面。為此，可通過部省共建機制，選擇辦學理念先進、培養模式獨特、師資優勢明顯的高水平工科大學，通過專業紐帶和小班制教學，以試點項目的方式加以推進。需要強調的是，以該模式培養高端技術技能人才，需要整合高水平大學在學科基礎、技術前沿、實驗平臺、產教融合等方面的優勢，以服務國家高、尖、精企業對高端緊缺技能人才的需求。由于這些人才往往面向特定行業企業，需求量不大且具有較高的質量規格，宜采用小規模試點方式穩步推進。二是發揮現有職業本科院校在擴充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中的主體作用。在實踐層面，職業本科學校需要瞄準高端職業人才的培養目標，突出面向區域發展、面向優勢產業、面向高端職業、面向綜合實踐，著力培養學生解決專業領域復雜現場問題的綜合能力，提升學生在與其他本科層次人才競爭中的比較優勢。具體而言，應從以下三個方面發力：第一，穩步擴大優質職業本科學校本科專業數量和招生規模，建立招生規模與辦學質量和學生就業質量相關聯的機制，鼓勵優質本科學校提升人才培養質量與擴大優質資源供給同步推進。第二，盡快啟動職業本科高質量發展示范校工程，優先選擇對接國家戰略產業緊密、產教融合辦學特色鮮明、人才培養質量較高的職業本科學校，通過部省共建、省市共建、省校共建等方式，加大資源支持、加快模式創新、加強能力建設，促進新建職業本科學校向高質量職業本科學校轉變。第三，加快現有民辦職業本科學校向高質量發展轉型，注重發揮該類院校辦學體制機制靈活、與行業企業聯系緊密的優勢，多方籌集建設發展資金，突出“產教一體”“招生培養就業一體”等辦學特色。三是拓展優質專科學校在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中的補充作用。關鍵是用好國家依托優質高職專科學校試辦職業本科專業的政策紅利，緊貼區域產業實際、精選骨干示范專業，培養區域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打造優質職業本科教育資源擴充新的增長點。應重點聚焦當前高職專科院校辦職業本科專業所面臨的學位證能不能發、如何發等痛點難點。為此，一方面要通過與區域內職業本科學校聯合招生、共同培養，并探索頒發畢業證書和授予學位的有效模式；另一方面，應加強省級學位管理部門的統籌功能，盡快研制高職專科院校舉辦職業本科專業的學位授予實施細則，確保該項規定真正得到貫徹落實。

（二）突出大職教觀念：全方位改進本科層次人才生態

賦能高等教育高質量普及，優化人才培養和供給結構是關鍵任務和核心目標。結合當前本科教育人才培養和供給結構現狀，應以大職業教育觀為指引，加快形成高水平大學、普通高校、職業本科學校共同培養高素質應用人才的人才培養和供給結構，以優化職業本科層次人才生態。一是積極推動高水平大學培養國家重點行業緊缺的拔尖技能人才。《工業和信息化部等七部門關于推動未來產業創新發展的實施意見》強調指出，把握全球科技創新和產業發展趨勢，重點推進未來制造、未來信息、未來材料、未來能源、未來空間和未來健康六大方向產業發展［10］，明確國家未來產業發展方向。高水平大學應對照國家重點未來產業發展，加大與新技術相關專業的布局，圍繞核心關鍵技術的產業化轉化應用、重大生產工藝攻關、復雜現場問題處理、高端設備運維管理等高階職業能力，加大高端技能人才培養和供給，為提升國家未來產業國際競爭力儲備人才。二是持續強化普通高校培養面向區域產業發展的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地方普通高校具有較強的區域特征和地方屬性，需要深入推進地方本科高等學校轉型發展，培養高層次應用型人才，支撐區域經濟社會建設和重點產業發展［11］，強化地方普通高校融入區域經濟社會、支撐區域優勢產業、提升區域人力資本的結合功能。在實踐層面，應圍繞區域社會發展需要、貼合地方經濟產業需求，培養勝任各行各業需要的優秀職業人才，積極探索應用型人才育人模式，培養一支當地“用得上”“留得住”“用得好”的高素質人才隊伍［12］。以《教育部 國家發展改革委 財政部關于引導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應用型轉變的指導意見》為指導，探索以二級院系、骨干專業為載體，構建由地方政府、行業組織、地方高校、重點企業、科研機構等組織構成的區域產教融合共同體，聚集資源力量、強化資金投入、加大項目牽引，使轉型高校更好地與當地創新要素資源對接，與經濟開發區、產業聚集區創新發展對接，與行業企業人才培養和技術創新需求對接，形成常態化培養面向地方新興產業所需的高端技能人才的模式。三是切實提升職業本科學校面向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培養高端職業人才的能力。關鍵在于強化職業本科學校應用型、復合型、創新型職業領域專業人才的培養定位，通過產科教一體化平臺建設與區域共享基地建設融合，聚集產科教等人才培養的資源要素；通過人員雙向流動促進生產與教學銜接，提升職業本科學校人才培養過程與企業生產要求的匹配度；通過基于企業生產真實問題開展“研發—轉化—應用—推廣”一體化的定向應用科研，以提升校企聯合攻關的實效；通過組織互動和制度激勵引導企業人員和學校教師雙向奔赴，以強化人才培養的師資支撐。通過以上方面的共同發力，形成職業本科學校與其他本科學校共同培養本科層次技術技能人才的發展格局。經過長期探索實踐，構建不同類型高等教育機構共同興辦職業本科教育、共同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生態。這不僅可以優化職業本科教育的生態，還可以優化本科層次人才生態，更能突破職業教育社會地位和社會影響不高的困境，提升職業教育的社會形象，豐富本科教育人才培養的形態。

（三）突出全域性覆蓋：高質量推動職業本科學校發展

職業本科教育當前仍處于初期建設發展階段，在專業教學標準、人才培養方案、教學資源開發、師資隊伍建設等方面尚無成熟的經驗和模式，仍需不斷探索完善。加之當前職業本科學校規模少且基礎薄弱、發展速度加快但質量提升面臨短板、市場需求較大但社會認可偏低等，亟須從各方面發力，實現全方位覆蓋，高質量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發展。一是從內部發力，提高職業本科學校的關鍵辦學能力。首先，適時修訂職業本科學校設置標準和專業設置標準，以此為依據，以地方政府為主，明確辦學條件達標的具體時間要求，推動現有職業本科學校在辦學基本條件上全部達標，夯實辦學基礎。其次，及時啟動職業本科學校高質量發展示范校建設工程，突出支撐國家戰略強、關鍵辦學能力強、產業人才需求強的目標導向，形成職業本科學校高質量發展的實踐典范。此外，將職業本科學校納入“新雙高”建設的重要主體，構建職業本科助推高質量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有效路徑。二是從統籌發力，促進職業本科學校規模與質量協調發展。一方面，鼓勵支持優質職業本科學校適當擴大本科層次人才培養規模，重點布局與區域經濟和優勢產業緊密相關的專業群，以優質專業群支撐地方優勢產業集群發展。另一方面，加大職業本科學校辦學質量動態調控力度，對辦學條件薄弱、人才特色不足、就業較為困難的院校和專業進行壓縮，形成辦學質量與辦學規模高度相關、整體聯動的發展運行機制。此外，還應加快建立專業布局與區域產業結構相匹配、人才培養層次和規格與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的職業本科學校融入區域發展的機制，提升職業本科學校的地方屬性與區域特色，與區域經濟發展相適應。三是從社會發力，構建有利于提升職業本科教育社會影響力和知名度的社會環境。國內外職業教育發展歷史證明：職業教育被視為低層次教育是長期歷史建構的產物，提高職業本科學校吸引力同樣需要長期的社會構建。一方面，從招生制度入手，進一步完善銜接貫通職教內部、融合溝通普通教育、開放融通繼續教育的職業本科學校招生制度，尤其要盡快研制面向企業技術工人的招生制度，提升對普通學校優質生源、職業教育內部優質生源、社會各類優質生源的吸引力，進而形成社會公眾普遍認可的發展態勢。另一方面，從社會融入發力，以“職業本科與勞動力市場的銜接制度”［13］為重點，著力解決學生在就業待遇、職務晉升、深造學習等方面與普通本科畢業生同等待遇的問題，形成有利于職業本科學校高質量發展的社會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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