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產教融合作為現代產業與教育體系融合的橋梁,構成了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核心要素。在此背景下,產教融合政策作為教育政策體系的關鍵一環,其執行機制與傳統公共政策展現出諸多共通之處。因此,研究采納公共政策領域中的史密斯政策執行過程模型,從四個維度深入剖析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情況,發現其執行過程中存在以下困境:政策本身層面包括政策的時效性不強、政策落實機制不全、政策協同機制缺乏;政策機構層面包括執行機構邊界模糊、執行機構對接困難、執行主體認同偏離;目標群體層面包括職業院校教師認識不清、企業重視度不足;執行環境層面包括傳統理念存在誤區,各地各院校缺乏共識;政策執行涉及多方利益,利益相關者未能充分顧及。針對以上困境,研究基于史密斯模型的四維度提出了具體的紓解路徑:加強政策可操作性,構建高效協同機制;明確機構權責范圍,密切配合協調落實;加強職業院校政策落實,提升企業重視程度;注重經濟社會發展要求,顧及多方利益主體。
關鍵詞: 職業教育; 產教融合政策; 史密斯政策執行過程模型
中圖分類號: G710"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1-2153(2025)02-0025-08
一、引言
“十三五”期間,隨著國家經濟和社會步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職業教育的頂層設計得到了進一步加強,相關部門也出臺了許多關于校企合作、產教融合方面的法律法規和政策建議[1]。根據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發展階段的特點及其發布的時代背景,可以將我國的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分為1978—1995年的初步探索、1996—2010年的多樣化創新和2010年至今的持續深化3個階段。在初步探索階段,政策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修復職業教育上,具體表現為增強職業教育與經濟社會發展的密切聯系、積極倡導產業部門對職業教育的全方位參與;在多樣化創新階段,政策側重于使職業教育的產教融合模式走向多元參與,加強職業院校師資建設向“專兼結合”方向發展,改進職業教育的人才培養模式為“訂單式”培養模式,職業教育逐步走向“產學研”合作的新發展道路;在持續深化階段,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更加凸顯企業的主體地位,注重培養“雙師型”的專業教師隊伍,人才培養更貼近社會經濟發展需要,并且致力于探索創新性的共建共融與開放協作機制,以期推動職業教育信息化建設的深入發展[2]。而探究產教融合的本質,具體可以分為三個層次:一是產業和教育相結合,產業是職業教育的物質基礎,而職業教育又是產業發展的智力支撐,使產業和教育之間能夠相互協調;二是產學研相結合,校企結合是產學研結合的最終歸宿,能夠實現企業和職業院校的資源互通、優勢互補、利益共享;三是生產和教學相結合,將企業的生產實習和學校的課堂教學結合起來,使教學內容和工作能力對接起來[3]。
二、史密斯模型與產教融合政策的吻合度分析
史密斯首次系統地構建了政策實施要素及其相互作用機制的框架,并在其著作《政策執行過程》一書中,創新性地提出了政策執行過程模型。他強調政策實施的有效性取決于四個方面。(1)理想化政策,也就是一種合理的、正確的、科學的政策,它與政策的形態、類型、規劃和形象等因素密切相關。(2)執行機構,其職責范疇涵蓋了政策的具體實施。這包括構建合理的組織架構與提升人員專業素養,以及確保行政領導層的正確導向。此外,執行機構還需制訂切實可行的實施方案,并具備高效執行政策所需的各項能力。(3)目標人群,指受到政策影響最為嚴重的組織或組織成員,其受到組織化程度、制度化程度、領導態度、以往政策經歷等因素的影響。(4)環境因素,即在政策實施過程中,會對其產生或受到其影響的因素。環境構成了政策實施的限制性條件,換言之,政策的實施成效依賴于與之相匹配的政治生態、經濟狀況、文化背景以及社會環境等多方面的協同作用[4]。
當前,一些學者強調了一種在政策領域普遍存在的現象,即“文件與實踐之間的脫節”。許多旨在應對復雜現實問題的政策舉措,在實際操作中往往未能有效化解其初衷所指向的根本性挑戰,這些挑戰依然持續存在[5]。針對產教融合政策而言,盡管近些年取得了一些成效,但在政策實施過程中仍有一系列因素導致政策執行偏離正確軌道。這些因素可能源自政策內容本身的局限性,也可能與執行機構的能力短板或實踐經驗匱乏有關。此外,目標群體對政策內容的抵觸情緒及不合作態度,以及政策執行環境的不匹配性等因素,同樣可能導致政策執行存在偏差,以至于政策不能有效解決實際問題,政策的目標不能有效達成[6]。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是一個涉及政策系統內部與外部多重因素相互交織影響的復雜過程。為了準確描繪并解析這一政策執行過程,需要借助一個成熟且嚴謹的理論模型,以便清晰地呈現政策執行的全貌,并深入剖析其中存在的問題。由于教育政策是公共政策的重要組成部分,史密斯模型作為檢測公共政策執行效果的理論模型同樣也適用于教育政策[7]。而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作為教育政策體系中的關鍵部分,同樣需遵循公共政策執行的基本法則,其成效亦受制于理想政策的設計、執行機構效能、目標群體響應及實施環境等多重因素。鑒于此,本研究的核心目標在于將史密斯政策執行過程模型系統地融入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理論分析框架,為職業院校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提供一種條理分明、易于把握的分析路徑與方法論,從而深化對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動態復雜性及不確定性的理解。最終,通過借助此模型深刻揭示政策執行困境的根源所在,并在此基礎上,探索從整體視角出發優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執行實踐的有效策略與路徑體系。見圖1。
三、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執行的現實困境
(一)政策本身
1. 政策時效性不強
當前產教融合政策本身的制定面臨著一系列挑戰,其中尤為突出的是長期關注的核心領域更新緩慢以及時效性不足等問題。在政策實施過程中,由于政策的時效性不足,政策變化和調整的時間較長,反饋機制相對滯后,導致了教育與產業之間的信息交流不暢,進而在政策執行過程中遭遇的難題難以有效應對,對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成效產生了顯著的負面影響。此外,配套資源更新緩慢也成為制約企業積極參與職業院校合作的關鍵因素,導致在資源增量匱乏的背景下,即便有宏觀層面出臺的產教融合政策作為引導,也難以充分促進產教融合在廣度與深度上的有效拓展[8]。
2. 政策落實機制不全
目前我國職業教育領域關于產教融合的法律框架與規章制度尚處于不完善狀態,相關規定的權威性、執行力度及約束效應均有待加強。這一背景下,產教融合的實踐探索大多浮于表面,難以深入實施,企業參與的熱情與實際成效均不理想,呈現出一種缺乏戰略眼光的浮躁態勢[9]。通過對過往經驗的綜合分析,產教融合作為一種旨在培養適應企業多樣化需求的應用型人才的創新模式,理應得到企業的廣泛關注與積極響應。然而,盡管2017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中明確提出了以企業為主體的“產教融合”,但在具體推進“引企入教”等一系列改革措施時,仍暴露出政策規劃不夠細致、制度保障不夠堅實的問題。由于政策條款的操作指南不夠明確,內容體系尚待健全,企業在探索如何長期穩定且高效地融入產教融合體系的過程中遭遇了諸多障礙,從而導致政策落實未能觸及根本,其潛在的效能與優勢未能得到充分發揮[10]。
3. 政策協同機制缺乏
由于頂層設計的明顯不足,產教融合政策之間的有效協同與整合受到了極大的限制。產教融合的核心任務與發展環境在歷史變遷中展現出多樣化的特征,這迫切需要構建一個既靈活又連貫的政策分析、制定、執行及評估的綜合框架。以德國為例,德國產教融合理念的成功實踐,離不開一個全面且極為精細化的支撐體系。這一體系由多個層次構成,涵蓋了決策、指導、管理、評估、協調及合作等多個方面。具體而言,它包括了聯邦層面的職業教育研究所作為決策核心,各州職業教育委員會負責政策導向,地區性的職業教育管理機構負責具體實施,職業教育考試與認證委員會確保質量標準,職業教育規范與教學計劃協調機構促進內容統一,依據州法律設立的職業學校咨詢委員會提供咨詢建議,以及聯邦政府推動下的職業教育與繼續教育合作網絡,促進跨領域的協同合作[11]。相比之下,我國在職業教育產教融合領域的頂層設計方面,缺乏全面而細致的規劃布局,從而導致政策間的銜接與協同存在顯著不足。同時,在區域層面,系統性政策供給的缺失進一步加劇了這一問題,使得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效果大打折扣,難以形成有效的政策合力[12]。
(二)政策機構
1. 執行機構邊界模糊
在推進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過程中,政府的行為邊界問題顯得尤為突出,具體表現為過度依賴市場機制與角色錯位兩大方面,這兩方面均反映出政策執行機構邊界的模糊性。
一方面,政府在推動產教融合進程中過度倚重市場機制的自發作用,而忽略了政策層面的宏觀指導與調控功能。這種“放任自流”的策略,雖然賦予了企業及教育機構在融合模式與內容上的更大自主權與靈活性,但同時也因監管機制的缺失,導致產教融合容易在資本的逐利驅動下偏離其初衷與目標,甚至可能觸及法律的紅線。回顧21世紀初,“工學結合、企業實踐”模式在某些案例中異化為“將學生作為免費勞動力使用”的亂象,這無疑是政府在行政監管與制度構建上的“缺席”與“不作為”所帶來的深刻教訓[11]。
另一方面,政府在產教融合政策實施中也存在著“過度干預”或“越權”等角色錯位的問題。其一,政府可以直接介入并指定企業與學校建立合作關系,甚至設立具體的合作項目。但這一行為既有悖于市場規則,又使學校和企業都失去了自主選擇的權利。其二,政府還通過制定繁瑣且不合理的規章制度以及設置過高的準入門檻與管理機制,在產教融合的內容、形式和實施方面施加不必要的約束和干預。政府的這種“過度干預”行為不僅不能有效激發學校與企業參與產教融合的主動性與創新力,反而阻礙了市場機制在優化教育資源及人力資源配置方面的基礎性作用,導致社會資源的不當配置與無謂浪費[11]。而且,政府此種行為可能會導致其愈發向“經濟人”角色靠攏,即政府的“過度干預”成為其實現自身利益的重要途徑,從而驗證只要有利可圖,就會有人趨之若鶩[13]。
2. 執行機構對接困難
產教融合是提高職業教育質量的重要途徑,它的核心本質就是要把產業升級中的前沿技術和先進的工藝深入到教育和教學的各個環節,確保教育內容與產業發展需求無縫對接,從而培養出能夠直接服務于產業升級的高素質技能型人才。然而,當前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執行過程中存在著職業院校與市場需求及產業升級之間對接不暢的難題。具體而言,高職院校內部的教師隊伍盡管在各自領域擁有一定的專業基礎,但面對產業升級和技術迭代的迅猛勢頭,他們的專業能力往往難以迅速適應。同時教師們的日常教學任務繁重,難以抽出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深入研究產業發展趨勢,吸收并融入最新的技術元素。這種現狀不僅限制了教師個人的專業成長,也阻礙了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之間的有效聯動。相比較而言,行業企業和社會培訓機構則能夠憑借其體制外的靈活性和敏銳的市場洞察力迅速捕捉產業升級和技術發展的最新動態,并據此開發出適應市場需求的高質量課程資源和教學服務。但是由于當前市場機制尚不健全,缺乏有效的合作機制和激勵措施,這些寶貴的市場資源難以被有效整合并引入職業教育體系之中[9]。
3. 執行主體認同偏離
作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者與貫徹者,政策執行主體扮演著連接政策制定者與目標受益群體的關鍵橋梁角色。他們對于政策的認同程度、管理能力及綜合執行能力,是決定職業教育政策有效落地的核心要素,直接關系到政策預設目標的實現。而職業院校作為執行主體之一,在理解和把握產教融合政策精髓的過程中往往停留于表面層次,未能深入挖掘其背后的教育理念與長遠規劃。這種淺嘗輒止的解讀方式,致使院校在政策執行層面缺乏必要的系統性和前瞻性,難以將產教融合的核心理念真正融入教育教學的每一個環節,從而嚴重制約了政策的執行效果。此外,職業院校對于自身在產教融合政策執行中所扮演的主體角色也存在認知模糊的現象,不能充分認識到自身對于政策實施成效具有的決定性作用,從而在執行政策時缺乏必要的責任感和主動性,繼而在政策精神的領會、具體執行措施的制定與實施等多個層面產生偏差。最終,這種認同偏差會削弱政策執行的有效性,嚴重制約職業院校在人才培養質量上的提升進程,致使院校的實際發展與政策初衷所設定的人才培養目標漸行漸遠[14]。
(三)目標群體
1. 職業院校教師認識不清
在政策實施過程中,中高職院校的教師群體構成了產教融合政策目標群體的中堅力量。然而,實踐中存在的一個顯著問題是部分職校教師在理解產教融合政策時出現了認識不清的現象。具體表現為,在課堂教學實踐中,教師們對學生自主學習能力的培養存在認知偏差,錯誤地將強化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等同于對課堂教學的全面放任,任由學生去主導教學過程,使得課堂教學不僅未能達到預期的效果,反而削弱了課堂的實效性。此外,部分政策執行者對于所在職業院校的辦學特色與定位缺乏深入的理解與把握,草率地制定并推行激勵教師投身科研活動的政策措施。這就導致教師為了追求政策方案所帶來的即時利益,將大量時間和精力投入政策執行的具體行為中,而忽視了其作為教育者的本職——專業教學的深化與優化[14]。總之,這種因目標群體認識不清而引發的資源錯配現象不僅偏離了產教融合政策制定的初衷,也對職業教育的整體質量造成了不利影響。
2. 企業重視度不足
對于以經濟效益最大化為核心目標的經濟實體而言,行業企業的關注點往往聚焦于如何以最少的投入實現最大的經濟產出。對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方面的投入是一項耗時長、風險大的過程,這無疑增加了企業的資源投入與時間成本。同時,企業對培養人才所能帶來的長遠正面效應難以進行精確的量化評估。因此,企業內部對參與產教融合能否給他們帶來長期、積極的效果方面認可度普遍不高。隨著大學畢業生人數的逐年攀升,企業在面對人才選拔時,往往出于短期利益考量、自身條件限制及業務發展需求,更傾向于直接面向社會招聘具備即時上崗能力的員工,而不愿額外承擔培養企業所需人才的成本。此外,受傳統觀念束縛,眾多行業企業仍秉持人才培養是高職院校的專屬職責,而企業則專注于產品生產與社會服務的觀念,認為兩者職責分明,不應有過多的交叉與融合[14]。這種觀念上的誤區,進一步加劇了企業在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執行中的消極態度,導致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嚴重不足。
(四)執行環境
1. 傳統理念存在誤區,各地各院校缺乏共識
我國地域廣闊,歷史背景、地理位置及環境條件的差異,導致地方經濟發展呈現不均衡態勢,進而影響到教育發展的平衡性,形成了多樣化的思想觀念和意識形態格局[7]。這種多元化背景下,關于產教融合的理念與認知存在著諸多誤區,使得各地及不同院校在推進產教融合方面難以達成統一共識。傳統的教育體系往往側重于院校自身的孤立發展,而忽視了與經濟建設的緊密結合。一些觀點將校辦產業簡單等同于產教融合,有的則主張產教融合就是構建“校園工廠”或“工廠校園”模式,還有人認為企業的盈利目標與學校的公益性質之間存在根本性沖突,斷定產業與教育無法實現深度融合[9]。這些傳統理念不僅限制了產教融合的深度與廣度,還反映出各地各院校在理解與實踐產教融合政策時存在顯著的分歧與不足。一方面,傳統理念將產教融合狹隘地理解為特定形式的物理空間融合,如校辦企業或校園內的工廠設置,忽視了產教融合的多元形態與深層次機制;另一方面,傳統理念則過度強調企業與學校性質的差異,將其視為不可逾越的鴻溝,進而否定了產教融合的可能性,這種觀念上的誤區直接導致了政策執行上的困難與成效的不佳。
2. 政策執行涉及多方利益,利益相關者未能充分顧及
在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實施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要面對一個由多方利益主體構成的復雜網絡。這些主體因各自的角色定位與功能差異而擁有不同的利益訴求,但是政策在制定與執行過程中難以全面兼顧各方利益。特別是家長、校友、社會公眾及捐贈者等邊緣利益相關者,雖然他們的影響力相對有限,但其具備的調適功能卻不容忽視。然而,當前這些群體的調適作用在產教融合進程中并未得到充分的利用與體現。具體而言,他們的反饋意見與建設性建議未能有效傳遞至政府部門及行業協會等間接利益相關者手中。同時,他們所提供的資助資金也未能充分激發職業院校在產教融合方面的內在潛能。探究其根源,這些邊緣利益相關者作為“理性經濟人”,在權衡時間成本與經濟成本后,往往缺乏深度參與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意愿,不愿在此領域投入過多的時間與資金資源[15]。這種邊緣利益相關者的聲音與貢獻被邊緣化的現象,不僅影響了產教融合政策的全面性與有效性,也阻礙了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深度融合的進程。
四、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執行的紓解路徑
(一)加強政策可操作性,構建高效協同機制
一方面,增強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可操作性,必須確保政策能夠沿著其既定的發展方向持續推動,構建并完善相關的配套政策,不斷增強政策的執行效能,促使產教融合政策逐步邁向體系化。在新的時代背景下,新經濟、新產業以及新興交叉領域的快速發展對產教融合政策的發展提出了新的要求與挑戰。因此,在產教融合政策的規劃與實施過程中,不僅要細致篩選最為適宜的政策路徑,還必須深刻反思這些路徑是否緊密貼合新時代產業界的核心需求與發展趨勢[8]。同時政策的制定也需要企業、職業院校、科研機構等多元主體的積極參與,通過廣泛征求各方意見,匯聚各方智慧,為政策的完善與優化提供有力支持,最終形成優勢互補、利益共享的合作格局,從而激發政策執行的內生動力。
另一方面,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本質上是跨領域的深度合作與融合。在政策層面,這一進程需要跨越多個不同政策領域的邊界,實現政策的相互滲透與協同配合[16]。因此,政策的合理規劃與有效落實的關鍵還在于構建一套高效協同的政策執行機制,從而解決產教融合過程中積極性匱乏、“兩張皮”、合作層次粗淺且流于形式等問題[2]。在進行政策的頂層設計時,協同機制能夠協同各方確保政策制定符合時代要求并且先于時代,符合各方利益要求并且利于產教融合的發展。在政策的具體執行中,協同機制需要協同各方明確政策目標、細化實施步驟,確保政策從制定到落地的每一個環節都能得到有效執行,確保政策導向的一致性與有效性,使各部門能夠同步規劃產教融合發展的政策措施、支持方式、實現途徑等[17]。
(二)明確機構權責范圍,密切配合協調落實
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落實關鍵還在于確立多方主體、多元層面、多維領域的推進機制,并且明確相應的執行標準,從而有效規避“多頭管理、責任不清”的合作難題,增強政策制定與執行的效能,使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綜合效益最大化[16]。具體而言,需要在國家已發布的教學標準體系基礎上進一步制定和完善產教融合、校企合作相關的資質認證、質量控制及評估體系,同時,從政府、教育機構、行業協會、企業等多個維度,清晰界定并明確各自的責任范圍與標準[18]。其中,中央政府應發揮頂層設計與宏觀指導的作用,制定產教融合的總體戰略規劃與政策法規框架。地方政府作為政策落地的關鍵一環,需根據中央政策精神并且結合本地經濟社會發展實際,明確本地職業院校、行業組織、企業等參與主體的具體任務與考核指標。行業組織應積極參與產教融合標準的制定與認證工作,基于行業發展趨勢與人才需求提出產教融合的方向性建議與具體標準。企業應積極承擔社會責任,主動與職業院校開展深度合作,提供實習實訓崗位、共建實訓基地、聯合開展技術研發等,將企業的先進技術、管理經驗融入職業教育教學過程。
學校與企業、職業院校與政府主管部門、行業管理組織和企業之間的合作與要素整合不同,這種合作不需要生產要素的重新組合,不存在產權關系的處理,但僅憑一紙協議也很難建立穩定的合作關系[19]。因此,為了強化各執行機構間的密切配合,首要舉措是構建一個跨越部門與領域界限的專項工作組。其職責在于促進政策執行機構間的有效溝通與協調,旨在深化資源挖掘、優化資源配置,并精準捕捉合作契機,從而實現資源的跨界整合。其次,利用新時代大數據技術建立在線溝通平臺或信息系統,如政策數據庫、信息共享平臺等,方便各機構隨時隨地進行信息交流,增進各機構間的了解和信任,形成更加緊密的合作網絡。最后,為確保政策溝通的持續性與有效性,工作組需要定期召開政策溝通會議,使各機構能夠定期聚焦于政策實施中的難點與痛點進行集體討論與協商,尋求共識與解決方案。最終各執行機構通過明確溝通目標、搭建高效溝通平臺、制訂規范化的溝通規則,以及不斷強化信息共享,從而有效促進多方協作,共同推動政策目標的順利實現。
(三)加強職業院校政策落實,提升企業重視程度
職業院校的辦學范疇早已不再局限于教育部門內部的傳統運作框架,而是深度融入產業與教育制度的系統性融合之中。此類跨越多個主體與對象的政策實踐,需要厘清政策的導向,加強產教融合過程中學校對政策的正確認識以及企業對于政策的重視程度,促使“引企入教”或“引教入企”的切實可行。在這一過程中,產業界與教育界需圍繞共同的愿景與目標,形成一種去中心化的互動模式,實現結構上的互補優化、資源上的高效共享以及文化上的深度交融[20]。
在學校層面,一方面,加強產教融合的實踐探索,通過深化校企合作,推動教學模式、課程內容與職業標準的有機銜接,構建“供需匹配、動態調整”的產教深度融合機制,為促進地區經濟和社會的發展提供強大的人才支撐[20]。另一方面,職業院校要構建“雙師型”教師培訓平臺,培養符合產教融合發展要求、能夠有效落實產教融合政策規定的教師隊伍。學校可以根據專業建設需要和教師隊伍現狀,每年提供一定比例的崗位,用于教師開展企業實踐或掛職鍛煉,同時大力引進行業企業的高級技術技能人才和能工巧匠擔任兼職教師,并將兼職教師納入專業教學團隊,補充和完善現有教師隊伍[21]。
在企業層面,一方面要加強對企業的政策引導,充分調動企業參與產教融合的積極性和主動性,明確產教融合對于產業升級、技術創新及人才培養的戰略意義。拓寬企業參與途徑,深化“引企入教”改革,支持引導企業以多種方式參與學校專業規劃、教材開發、教學設計、課程設置、實習實訓[9],使企業在參與過程中深刻體會到產教融合對于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的關鍵作用。另一方面要逐步更新職業教育辦學模式,重新定位企業在產教融合中的角色。通過遴選一批有社會責任感的龍頭企業,賦予有資質的企業以教育機構地位,使其成為與學校同等重要的辦學機構[22]。在保證企業自主發展積極性的前提下,改變傳統辦學觀念,引導企業更多地承擔產教融合中人才培養的責任,使之從純粹逐利的市場主體轉變為利益多元化的育人主體之一,提高其對產教融合的參與程度。
(四)注重經濟社會發展要求,顧及多方利益主體
首先,職業教育的發展需要緊密貼合社會經濟發展的實際需求,這是職業教育發展的根本法則,也是產教融合策略的邏輯出發點[18]。從國家政策導向來看,我國產業發展與職業教育的發展始終保持著協同演進的態勢。特別是“職教20條”政策的出臺明確強調了專業設置必須緊密貼合產業實際需求,教材內容必須緊跟產業升級的步伐,體現了政策制定者對經濟社會發展要求的深刻洞察[23]。落實到職業院校層面,專業設置需要與產業需求實現深度整合,理論教學需要與實踐教學實現有機融合,并且共同指向高素質與技術技能兼備的人才培養目標。因此,職業院校需要積極響應產業發展趨勢,針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需求精準定位人才培養目標,靈活調整專業設置與課程內容,加強教材建設以確保教學內容的先進與實用,確保教育供給與市場需求的高度契合。同時政府方面也需要進一步加大對職業教育的支持力度,通過完善職業教育體系,提升教育質量,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更加堅實的人才保障。
其次,要達成產教深度融合的目標必須清晰界定并有效協調不同利益主體之間的價值關聯。在政策導向的引領下使各利益主體展開積極溝通,正視并妥善處理價值沖突,最終促使這些沖突在交流過程中凝聚成廣泛的價值共識。鑒于此,在深化產教融合的過程中需科學規劃職業教育與經濟建設的協同發展路徑,平衡并滿足各方利益訴求。其一,圍繞各主體核心利益構建彈性利益關系網。政策的實施要使各利益主體聚焦核心利益共同參與并且實現其主體價值。由于各利益主體的地位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隨著政策導向的調整而呈現出動態變化的特征。因此,在政策制訂時應充分考慮這一動態性,確保政策能夠調動各主體的積極性,靈活適應各利益主體價值的動態變化,發揮各主體核心價值。其二,注重邊緣利益相關者的價值。政策的制定與實施不能只重視政府、學校、產業的需求,家長、校友、社會公眾等邊緣利益相關者的價值也不容小覷。在政策實施過程中要重視邊緣利益相關者的意見,組建多樣化的參與機制,如定期舉辦家長參訪會、校友座談會等,為邊緣利益相關者提供表達意見和訴求的平臺。同時,利用媒體宣傳、公開講座等正面引導手段,提升邊緣利益相關者對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認知度與參與度,使他們能夠充分認識到自身在產教融合過程中的調適功能及其重要性[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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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alistic Dilemma and Relief Approach of the Policy Implementation of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in Chinese Vocational Education
——Analysis Based on Policy Implementation Model of T. B. Smith
CHEN Mengyao
(College of Psychological and Educational Sciences, University of Ji’nan, Ji’nan 250022, China)
Abstract: The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as a bridge between modern industry and the education system, constitutes a core element for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this context, as a key part of the education policy system, the implementation mechanism of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policy shows many commonalities with traditional public policies. Therefore, the study adopts Smith’s model of policy implementation process in the field of public policy, and analyses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olicy of integration of industry and education from four dimensions, and finds that there are the following dilemmas in the process of its implementation: the level of the policy itself includes the lack of timeliness of the policy, incomplete mechanism of policy implementation, and lack of policy synergy; the level of the policy institution includes the blurring of the boundary of the executive body, difficulties in the docking of the executive body, and the deviation from the identity of the executive body; the level of the target group includes unclear understanding of vocational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and insufficient attention from enterprises; the implementation environment level includes misunderstanding of traditional concepts and lack of consensus among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around the world; and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olicy involves the interests of many parties, and the stakeholders are not taken into account sufficiently. To address the above dilemmas, the study proposes a path to solve the problems based on the four dimensions of Smith’s model:at the level of the policy itself, 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the operability of the policy and build an efficient synergy mechanism; at the level of the implementing agency, it is necessary to clarify the scope of authority and responsibility of the agency and coordinate the implementation in a close way; at the level of the target group, 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policy in vocational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and increase the importance attached to it by the enterprises; and at the level of the implementation environment, it is necessary to focus on the requirements of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and take into account multiple stakeholders.
Key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industry-education integration policy; policy implementation model of T. B. Smith
(責任編輯:程勇)
收稿日期: 2024-11-21
基金項目: 山東省高校治理專項重點課題“新質生產力視閾下山東省產教融合高質量發展模式研究”(SDGX2024010);濟南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重點項目“新質生產力視閾下濟南市職業教育產教融合高質量發展路徑研究”(JNSK2025B026)
作者簡介: 陳夢瑤(2001—),女,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高等教育政策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