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刑事模擬法律診所實驗教學的理論探索和實踐創新

摘 要：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新時代法學教育和法學理論研究的意見》設定了新時代法學教育的新藍圖和施工路線。在踐行這一目標定位過程中，中國話語權下的刑事模擬法律診所課程設計應具體圍繞以下環節展開：一是課程體系設計，采用以案例為主體的實訓模式；二是課程內容編排，培養多維度法律思維；三是課程編撰，強化人民法官、檢察官、律師群體的參與；四是課程資料選取，以真實案件為教材基礎，體現司法改革的精神及成果。從而創造出適合中國國情的實踐教育模式，為建設法治中國提供專業化、職業化的人才保障。

關鍵詞：職業教育；實踐教學；課程設計

一、前言

《關于加強新時代法學教育和法學理論研究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強調“強化法學實踐教學，深化協同育人，推動法學院校與法治工作部門在人才培養方案制定、課程建設、教材建設、學生實習實訓等環節深度銜接?！毙淌履M法律診所教學作為診所實踐教學的重要分支，以習近平法治思想為引領，以《意見》精神為根本遵循，其教學及改革在踐行這一目標定位過程中，具體操作方案的設計與實施仍存在不足之處。本文在介紹域外法律診所產生這一背景知識后，立足我國人才培養機制及司法實踐，在微觀層面展開對刑事模擬法律診所實踐教學的探討，以期創造出適合中國國情的實踐教育模式。

二、診所法律教育的內涵及背景

所謂診所法律教育，是在教師的指導和監督下，通過學生積極地參與法律程序的不同方面來教學。它經常被簡潔地描述為“通過實踐學習”。實施診所法律教育的機構稱為法律診所。

診所法律教育起源于美國。美國最早的法律教育模式是“學徒式”，其教育模式是在律師事務所進行，學生跟著一名有經驗的執業律師學習［1］。18世紀末，“學徒式”教育逐步被取代，以“案例教學法”為代表的一系列教學方法隨之出現，要求學生從司法審判中解讀法學知識，通過案例進行推理。

診所法學教育建立在批判“案例教學法”的基礎之上。20世紀初，法律現實主義運動在美國興起，其法學代表人物弗蘭克指出：課堂上的案例教學和大量初審法院處理的實務案件相去甚遠，法學教育應更多發現法律規則的不確定性和事實的不確定性，將實務案件中的非法律因素納入學習的范疇。他主張法學教育應當學習醫學診所教育模式，讓學生在診所接觸實際案例的過程中構建法學知識體系，由此提倡一種“室內診所”。

推動法律診所在全美的建立是20世紀60年代，美國民權運動高漲［2］，加之整個西方世界掀起的“接近正義”浪潮，促使律師和法學院學生重視法律規則在實踐中的運用。美國的法律診所教育經過長時間的發展，形成了“內置式診所”“外置式診所”“模擬診所”三種模式：第一種“內置式診所”，學生在老師的指導下，為當事人提供案件代理服務。第二種“外置式診所”，學生被安排在法學院之外的機構中，在法律從業人員的指導下從事法律服務工作。第三種“模擬診所”，由教師帶領學生進行法律實務模擬訓練，學生在模擬的環境中學習律師工作程序，提高其職業技能［3］。

三、開設刑事模擬法律診所實驗課程的必要性

（一）進一步加強實踐教學是我國法學人才培養的客觀要求

縱觀兩大法系的法學人才培養，無不注重法律職業技能教育。在英美法系的美國，其法學教育本質上是以培養律師為目標的職業教育。在大陸法系的德國，法學教育的培養以法官為職業導向［4］，法科學生畢業時必須通過所在州的考核，之后繼續為期二年的實務訓練。反觀國內實踐教學，2000年9月，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復旦大學、華東政法大學、中南大學開設了診所法律教育課程。2002年7月，中國法學會法學教育研究會診所法律教育專業委員會成立，國內各法學院陸續開設診所法律教育課程。但整體而言，我國高校法學人才培養模式還存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實踐教學在強化學生法律實務技能培養、提高學生解決實際法律問題能力以及促進法學教育與法律職業深度銜接等方面，仍需要進一步拓展和改革。

（二）刑事模擬法律診所是法律診所教育細化部門法分支、向縱深方向探索的必然要求。

從中國診所法律教育發展歷程看，法律教育界不斷探索診所教育的多元化發展，經過二十余年的發展，中國診所法律教育體系得以建立，形成了多種類型的法律診所。盡管診所法律教育發展迅速，但整體而言發展并不平衡，目前只有少數項目涉及刑事法，刑事法律診所的發展在整個診所法律教育體系中較為薄弱。在教材建設方面，截至目前公開出版的刑事法律診所教材較少，刑事模擬法律診所教材并未出現。隨著我國診所法律教育的深入發展，有針對性地編寫專門的刑事法律診所教材成為刑事診所法律教育向縱深方向發展的必然訴求，也是現代刑事司法與法律職業發展的客觀需要。

（三）相比于刑事法律診所教學，刑事模擬法律診所實驗教學在我國更具有推廣價值

在我國，刑事法律診所面臨一些現實的問題，并不能完全通過現實運行的真實案例教學來解決，應走一條真實與模擬相結合的道路。首先，刑事法律診所立足于真實環境中，一般通過法律援助系統獲得案件來源。例如，日本早稻田大學的刑事法律診所通過義務律師系統受理案件，并通過訴訟活動對學生進行實務技能的培養［5］。反觀我國，《刑事訴訟法》第三十五條規定，法律援助機構指定辯護主體僅限于律師；《法律援助條例》“支持和鼓勵社會團體、事業單位等社會組織利用自身資源為經濟困難的公民提供法律援助”，但未明確授權高校法學院系學生在法律援助案件中的參與地位。其次，刑事法律診所的教育對象的范圍相對有限。在刑事法律診所中，實際代理案件的復雜性、教師資源的有限性以及教學成本高的特點，決定了真實診所教學必須將人數限定在較小的范圍內，其實踐效果不甚理想。最后，刑事模擬法律診所具有其自身特點。刑事模擬法律診所的本質是課堂教學。在教材設計上，刑事模擬法律診所教程中的案例經過精心甄選，案例類型及訴訟程序遠較法律援助類案件豐富。教學內容上，以刑事辦案流程為線索，教師采用“個案全過程教學法”，圍繞案件辦理及訴訟流程展開，學生能夠得到更為系統、深入的實務訓練。教學流程設計上，診所教師作為個案流程的操控者，可以兼顧不同學生的發展能力、特殊需求以設計理想的教學目標。

四、中國話語權下的刑事模擬法律診所實驗課程設計

（一）課程體系設計：以案例為主體的實訓模式

現階段刑事模擬法律診所教育，首先遇到的問題就在于如何設置診所教育的課程體系。模擬法律診所實訓目標以培養實踐技能為導向，“而不是獲得關于法律的體系的全面的知識”。根據Macfarlane教授的觀點，法律診所教育具有五個顯著特點：積極參與、交互作用、動態的訓練、學生為結果負責、多學科綜合［6］，這種交互作用及評估過程，決定了診所教學及課程體系設計應強調個案中以角色分配為前提的行動、體驗式學習。具體而言：第一，宏觀。較之概念式課程編撰，教程體系設計，以精選案例為主體，采用“個別—一般—個別”的思維實訓模式，圍繞具體技能展開實訓。第二，微觀。較之分散、孤立的個案分析，借鑒章武生教授及其團隊的“個案全過程教學法”［7］，將案例的所有事實材料提供給學生，由學生根據這些材料還原案件事實，確定案例處理策略的全過程。其優勢在于，以法的運行過程為場域，引導學生對案件進行整體性、綜合性的分析與思考，以此培養學生的職業技能。

（二）課程內容編排：培養多維度法律思維

目前引入的法律診所課程，大多側重學生律師思維訓練，忽視法官、檢察官思維的培養，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傳統診所教學強化的是西方話語體系下的“法律思維”，這種思維在學生走出校門未來的司法實踐中將難以與中國現實問題對接，甚至產生功能異化。在職業化語境中，刑事辯護人和法官的兩種思維方式，其特點均具有實踐性、應用性，但側重點不同，辯護人思維以當事人合法利益最大化為依歸，強調個人立場；刑事法官從超越當事人各自利益的立場來審視案件，具有求同思維、平衡意識和中立理念等特點。在司法認知過程中，兩者所遵循的價值取向、技術準則及工作方法均存在差異。在這一前提下，應在引入診所教育合理內核及有效吸收現有教學法精髓的同時，將刑事模擬法律診所的教學模式進行適當拓展、調整，以培養學生多維度法律思維為目標。

（三）課程編撰：人民法官、檢察官、律師群體的參與

教材中案例除部分來源于參編的專職律師外，其余全部來自參編法官。法官作為刑事法效力由應然到實然的橋梁和中介，“是法律由精神王國進入現實王國控制社會生活關系的大門”［8］。同時，培養目標的多維度決定了將審判、檢察業務專家、學者型法官、檢察官引入教程編撰中的必要性。從案例及材料來源以及后期追加、甄選看，依據檔案管理規定，檢察機關移送起訴的法律文書卷、證據卷、補充偵查卷及檢察卷，一并移送人民法院，經人民法院依法判決后連同審判卷裝訂成冊，由人民法院存檔保管。依托法院這一大數據時代的司法“富礦”，是解決課程編撰過程中精品案源的現實需要。故將生動鮮活的真實案例由法院走向課堂，以法官（檢察官）主導下的刑事模擬診所教學是診所教育在中國長足發展的內生動力，在教程編撰過程中，在優秀律師群體參與編撰的基礎上，糅合固有和新生元素，使該教程編撰更加科學并富有生命力。

（四）課程資料選?。阂哉鎸嵃讣榻滩幕A

1. 案例的原始、完整和真實性

刑事模擬法律診所教程將原始刑事卷宗材料“搬”入教程，以刑事司法運行過程再現刑事訴訟全過程。已選取的案例，除當事人基本信息、法院名稱等作必要的技術處理外，基本保留卷宗原貌。案例編排上，在“本案需要展示的法律文書和證據”部分，盡量提供未經裁剪的真實案件，反映全貌的原始資料，甚至將相當多的旁枝細節如實呈現；同時將撰寫該案的承辦法官或辯護人的觀點納入附錄中與主體章節分離，以構建過程式、開放、懸而未決的空間。

2. 證據審查判斷、事實認定這一法律技能與法律適用同步

刑事模擬診所教程所采用的“個案全過程教學法”與案例教學法，兩者都是通過透析案例的方式提升學生的刑事法律實訓思維，但案例教學法一般以已經查明事實的案例為載體，學生討論的是法律適用問題，對證據收集、事實查明的關注相對被忽視。反觀刑事訴訟實踐，相當部分的法官和律師認為，刑事個案中，占據90%以上時間的是事實而非法律。故實訓樣本及編撰應盡量彌補案例教學中“重法律、輕事實”的缺陷，將影響案件事實認定和法律定性的“題眼”隱藏在大量碎片化證據材料中，使學習者必須從證據入手、著手于事實本身，進而優化通過對證據的審查，構筑事實、識別焦點問題的訓練路徑。

3. 案件典型性、活態性、時代感、疑難性

甄選的案例應立足于刑事法律職業能力需求及培養的目標，具有代表性，典型、可辯，體現案件的沖突性；具有活態性，通過一個案例映射多個知識點，連接實體法和程序法；具有時代感，反映社會矛盾較為突出的刑事犯罪問題；同時，具有一定程度的疑難、復雜性，可以針對某一焦點問題深度探討，學習者以不同視角發表見解，實現對思維的啟發和對案件本質的認識。

4. 體現刑事司法改革精神及最新成果

“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是當前刑事訴訟制度的兩項重要改革舉措。2014年10月，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要求“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完善刑事訴訟中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為嚴格貫徹落實改革部署，2016年，“兩高三部”出臺《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關于在部分地區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后又于2017年相繼出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全面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實施意見》、“兩高三部”《關于辦理刑事案件嚴格排除非法證據若干問題的規定》等，并部分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及相關的司法解釋。由此，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方向、框架及路徑予以確立，并步入“正在進行時”狀態。刑事司法制度改革既是實踐領域刑事法前沿動態，也是刑事訴訟法學研究的重中之重，教程案例選取過程，要充分體現對“非法證據排除規則”“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以及“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量刑規范化”“類案檢索”等領域問題的認真考量。

參考文獻：

［1］ 劉坤輪.中國法學教育與研究之新藍圖——詳解兩辦《關于加強新時代法學教育和法學理論研究的意見》［J］.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25（5）：202-213.

［2］ 李傲.互動教學——診所式法律教育［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4：3.

［3］ 胡銘.司法競技、法律診所與現實主義法學教育——從耶魯的法律現實主義傳統展開［J］.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1，29（3）：44-51.

［4］ 陳建民.從法學教育的目標審視診所法律教育的地位和作用［J］.環球法律評論，2005（3）：281-287.

［5］ 徐岱.刑事法律診所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32.

［6］ 欒爽，平旭.英國法律診所教育研究——以謝菲爾德大學為例［J］.教育教學論壇，2017（9）：83-84.

［7］ 章武生.“個案教學法”的新探索［J］.法學，2013（4）：40.

［8］ 拉德布魯赫.法學導論［M］.米健，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7：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