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態視角下社會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路徑研究

中圖分類號：F72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672-2272.202505060

Research on the Path of Social Enterprises to Realiz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nfiguration

Tian Xueying，Yu Haiting， w_u Yingying

Abstract：Based on a multi-factor integration framework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environment，organization，and individual，the fuzzy-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 method was used to conduct configurational analysis of th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paths of 32 social enterprises.The study found that :Improving the bricolage ability of organizational resources plays a universal role in driving the two types of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of social enterprises，but the explanatory power of a single factor to the outcome variables is still weak.Five paths drive pioneering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four paths drive perfect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and social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has multiple ways to achieve.There are some differences in the driving paths of the two types of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Pioneering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emphasizes the role of environmental factors，while perfect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 focuses on the effect of organizational network orability.The research conclusions expand the application of legitimacy，resource bricolage，value network and other theories in the research field of social enterprise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and provide innovative paths and practical enlightenment for social enterprises to enhance their value creation ability in the Chinese context.

KeyWords:Social Enterprise；Pioneering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Perfect Business Model Innovation；Driving Path；Fuzzy Set 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fsQCA)

0 引言

社會企業興起于20世紀70年代，盡管其概念界定尚未完全統一，但其“創新性地運用商業手段實現社會目標、解決社會問題”的本質已經在全球范圍內得到認同。半個世紀以來，社會企業被認為是消除貧困、促進社會轉型和包容性增長的有效工具[1]。現階段，我國正處于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經濟增長和社會進步均面臨著諸多挑戰，這為社會企業的創辦帶來了機遇。近10年來，我國社會企業蓬勃發展。 ?2019-2020 年中國社會企業與社會投資行業掃描調研報告》顯示，“自覺意識\"（自己認同社企身份且被行內認可)的低方案社企數量為1684家，“無意識\"（寬口徑，納入一定比例的民非和農民合作社)的高方案社企數量達1750420家。成都、廣州、北京等地相繼出臺關于社會企業的相關政策，盡管公眾認知尚顯不足，但社會企業仍在中國各地蓬勃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提出要“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深刻詮釋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根植于中國土壤的社會企業，積極倡導利用商業模式提供社會服務，在維持自身可持續發展的同時創造社會價值，這契合社會治理創新的時代要求，構成了其發展的內在邏輯[2]。近年來，不僅社會企業的數量迅速增加，其通過組織戰略實施為社會問題提供先進解決方案的能力也日益受到高度關注。然而，實踐過程中暴露出的資金短缺、人才匱乏、經營不善、競爭力低下等問題，嚴重制約了社會企業的健康成長與可持續發展。

隨著技術變革加快以及競爭環境日益復雜，商業模式被視為獲取競爭優勢最重要的、可持續的途徑[3。社會企業要打造卓越的商業模式以實現經濟社會雙重價值，則顯得尤為重要和迫切。諸多研究指出，商業模式描述了企業如何創造價值和獲取價值的邏輯[4]。社會企業為達成特定的社會使命而存在[5]，這決定了其商業模式與一般企業的商業模式存在差異。與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商業企業不同，社會企業不滿足治標式地解決社會問題，而是追求根本性和可持續地解決社會問題。社會企業則依靠共同的愿景而建立聯系，其商業模式需要對利益相關者的活動重新設計以保證經濟上可持續和創造環境價值和社會價值的可持續性。學術界對社會企業商業模式的研究主要從兩方面展開。一方面，主要聚焦于對社會企業商業模式的概念內涵和構成要素的解釋與分析，如從價值流轉的角度指出社會企業的商業模式包括價值的產生、獲取和共享[；將社會企業的商業模式界定為眾多價值要素的組合，包含定位社會企業價值、構建社會企業價值體系、實現社會企業價值3個關鍵環節；從目標定位、運營創新和理念更新3個維度對社會企業的商業模式進行重構8。另一方面，主要從影響因素和路徑選擇探討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如從價值鏈角度探討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過程和演進機理°；將治理、戰略和人力資源領導力作為社會企業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的三大關鍵因素[10；提出整合各類資源、提高組織能力、關注雙重價值創造是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重要途徑[1]。此外，僅有Spiess一Knafl等[12]將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作為驅動因素剖析其提升企業價值創造能力的機制。

誠然，現有研究已從不同角度探討了社會企業商業模式的內涵維度、創新路徑及影響因素，但大多集中于單一維度或二元交互視角，未能充分把握其創新過程的復雜性，會導致僅關注引發商業模式創新的局部條件而無法全面把握其實現機制。同時，相關研究多借鑒商業企業商業模式的理論框架，或局限于描述性個案分析，尚未深人挖掘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特有的內在特征與動力源泉。因此，如何準確識別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關鍵因素，并據此從整體性、綜合性視角發現存在的驅動路徑，對于豐富中國特色社會企業研究、拓展社會企業發展策略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與實踐意義。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uzzy一SetQualitativeComparativeAnalysis，fsQCA)方法被認為是探究“聯合效應\"和“互動關系\"的有效方法[13-14]，它基于組態視角將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相結合，為認識和解釋某一結果實現的背后原因提供了一種整體視角[15]。鑒于此，本文基于合法性、資源拼湊、機會識別、社會企業家精神、價值網絡等理論，構建多重理論解釋框架，探尋環境層面的政策支持、合法性，組織層面的機會識別能力、資源拼湊能力、價值網絡，以及個體層面的社會企業家精神6個因素對社會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聯合效應”，從而揭示中國情境下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核心驅動因素與支撐機制。

1文獻回顧與理論框架

1.1 環境層面因素與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1.1.1 政策支持

徐君[16基于對美國社會企業發展外部支持環境的研究，深入分析了社會企業的相關法律和制度措施，提出要從社會企業的組織形式上不斷探索和創新，建設社會企業發展支持平臺。Stephan等[]研究發現，政府行動主義、后物質主義、社會支持型文化規范對社會創業參與具有正向影響。可見，政策支持是社會企業成長和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是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關鍵力量。目前，我國雖未能在國家層面制定社會企業的相關制度，但是部分地方政府和相關機構已推出了多項支持性措施：例如通過發布產業政策維護市場公平，有助于社會企業獲取所需資源，為商業模式創新奠定基礎；通過加大政府購買服務力度，為符合條件的社會企業提供資金支持、稅收減免和財政補貼，可減輕其經營壓力，促進新產品或服務的研發，提升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能力；通過提供技術支持并推動跨組織合作，有助于社會企業增強技術革新能力，進而改進產品與服務，優化價值創造方式和運作流程，最終實現商業模式創新。

1.1.2 合法性

Suchman[18]指出合法性是一定范圍內行動或方式是否合乎某些具體的規范、信念和價值認知體系期望的程度。相比于商業企業等組織形式，社會企業的合法性則具有更為特殊的重要性和復雜性[19]。陳昀等[20]研究認為社會企業道德合法性和實用合法性可以通過兩種策略獲得，一種是修辭策略，另一種是產品策略，與此同時，環境中的身份構建、情景嵌入和發展階段等因素也會對社會企業產生影響。Weidner等[21]研究發現擁有合法性的社會企業具有資源優勢，能夠有效提高企業的認知度，彌補新身份帶來的合法性不足缺陷，促進企業獲取外部資源，使得社會企業可以成功進行商業模式創新，社會企業通過項目合法性和創新性獲取創業資源進而實現可持續發展。

1.2 組織層面因素與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1.2.1 機會識別能力

汪忠等22指出機會識別能力是通過各種途徑搜索、感知新機會的能力，它能夠將好的創意轉化為商業概念，進而改變現有商業模式，有助于企業獲得更高的回報并創造更多的價值。機會識別能力與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密切相關，是商業模式創新的重要能力基礎。Zoot等[23]認為商業模式創新受到機會識別觸發，尤其在動蕩環境中，無論是迎合多變的市場趨勢，還是滿足利益相關者繁雜需求，都需要捕捉潛在機會。具備較強機會識別能力的社會企業，能敏銳把握市場動態，通過商業模式運作有效整合新機會與資源，持續優化或重構現有模式。這不僅創造經濟價值，也可以為實現社會價值奠定基礎。

1.2.2 資源拼湊能力

資源拼湊能力被認為是一種創造性的能力，指通過靈活配置現有資源，及時行動以解決新問題或開發新機會[24]。商業模式可以看作是資源的具體展現形式，各層級的資源和能力是商業模式創新的驅動因素。張霜等[25]指出處于資源約束困境的初創企業，為了維持生存與發展，可以通過現有資源的拼湊利用，以創造性的新形式重組資源實現其新的利用價值。對于社會企業而言，由于公眾認知不足、合法性缺失等問題，這類具有混合屬性的組織通常資源較為匱乏，其發展常常受到資源的約束。劉志陽等[26]提出，資源拼湊過程涉及與不同利益相關者的互動，如社會網絡、本地集群、顧客賦能等策略的使用不僅幫助社會企業克服了資源約束，也建立起了社會大眾對其的合法性認可，從而持續擴大社會影響力，這不僅有助于社會企業生存，還能推動商業模式創新，幫助獲得更好的經濟績效，進而完成社會使命。

1.2.3 價值網絡

價值網絡是由利益相關者之間互動形成的價值生成、分配、轉移和使用的關系及其結構[27]Chesbrough[28]認為重構價值網絡是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重要方式，有助于實現價值創造，將開放式創新理念與商業模式結合，有利于企業在技術變革環境下通過知識共享創造經濟效益。社會企業通過價值網絡可以拓展社會使命的傳播范圍，幫助企業擴大社會影響力和戰略資源整合，進而推動商業模式創新。作為新興組織形態，社會企業需要依賴價值網絡的合作伙伴，網絡內伙伴們的合作產生協同增值效應，不僅能夠提升經濟價值，還可以通過價值網絡傳播和擴散社會價值，組織邊界的拓展為商業模式創新提供了可能，有助于社會企業的可持續發展。

1.3個體層面因素與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

社會企業家精神是指從事社會企業的實踐者具有的社會情懷和致力于用商業工具來推進社會進步的理念[29]。肖紅軍等[30]認為，以社會價值為導向的社會企業家精神和以價值共創共享為導向的共益型企業家精神，能夠驅動可持續性商業模式創新。黃謙明[31]指出，企業家人力資本的獨特性決定了商業模式創新與企業家精神相互嵌套。具體而言，企業家創意價值的信息不對稱性、其精神的獨特性與人格魅力、以及能力的不可讓渡性，共同決定了企業家是商業模式創新的核心主體。商業模式創新作為社會企業解決突出社會問題的重要方式之一，其創新過程尤其需要社會企業家精神的驅動。當社會企業面臨困境或組織使命發生偏移時，這種精神將促使企業改造并創新現有商業模式，最終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

1.4 理論框架

基于上述分析，本研究從組態視角出發，構建環境、組織和個體3個層面6個因素之間協同聯動的組態效應框架圖(圖1)，深入挖掘驅動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各要素之間的互動關系和協同機制。

2 研究設計

2.1 研究方法

本文使用fsQCA方法來檢驗政策支持、合法性、機會識別能力、資源拼湊能力、價值網絡以及社會企業家精神6個因素如何相互作用而共同影響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fsQCA可以發現多種因素之間的組態關系和殊途同歸，且fsQCA將前因條件變量進行組合從而對結果變量進行解釋，主要分析充分條件、必要條件以及結果變量成立的條件的子集，可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變量之間的內生性問題[32]，此外，定性比較分析既可分析大樣本數據，也可以處理中小樣本案例，其分析結果具有整體樣本的代表性。綜上，本文選擇fsQCA研究方法進

行分析。

2.2 樣本選取與數據收集

2.2.1 樣本選取

基于fsQCA方法的需要以及變量設置原則，制定了樣本案例選取標準： ① 案例樣本是經過社會企業認定平臺（CSECC)認定的社會企業； ② 樣本社會企業在發展過程中，并未因環境沖擊或經營管理不善而停產歇業或破產倒閉，而是一直從事生產經營存續至今； ③ 對樣本企業支撐材料進行搜索、補充與整理，并通過三角檢定法進行反復比對與確認，確保案例間的充分比較與結論的外部有效性[33]，最終形成本研究的案例庫。

2.2.2 數據收集

研究采用問卷調查法收集數據。研究團隊聚焦于2015-2020 年間發展較好、增長較快且認證通過率較高的四川、上海、廣東、江蘇等省市的社會企業。在初步考察其存續經營狀況與發展起源后，團隊于2021年5—8月，通過電子郵件、電話等方式發放問卷，邀請目標社會企業的高層管理者填寫。共發放問卷80份，回收問卷44份。剔除未按要求填答、答案趨同及信息缺失的無效樣本后，最終獲得有效問卷32份，有效回收率為 72.7% 。

2.3 變量測量與校準

2.3.1 變量測量

將政策支持、合法性、機會識別能力、資源拼湊能力、價值網絡、社會企業家精神作為條件變量，商業模式創新作為結果變量，數據測量使用李克特五級量表，“1”代表“非常不同意”，“5”代表“非常同意”。各變量具體測量如下： ① 政策支持：借鑒Li等[34]和Qian等[35]的研究，采用企業從政府獲得財稅政策等3個題項測量； ② 合法性：依據Certo等[36]和杜運周等[37]的研究，采用顧客、供應商等利益相關者對企業評價的6個題項來測量； ③ 機會識別能力：參考Ozgen等[38]的研究，采用3個題項從產生新業務構想、反應能力等方面來測量； ④ 資源拼湊能力：參考Baker等[39]和Senyard等[40]的研究，采用通過整合現有資源、組合解決方案等3個題項來測量； ⑤ 價值網絡：借鑒Moller等[41]和Ritter等[42-43]的研究，從價值網絡構建利用、判斷潛力、建立關系、維護聯系、共創價值、相互支持方面，采用6個題項來測量； ⑥ 社會企業家精神：借鑒金仙仁44的研究，采用4個題項來測量； ⑦ 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將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分為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其中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注重客戶的隱性需求，具有良好的預測能力，能有效預測未來的發展趨勢，并重新構建商業模式的路徑與規則；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更多地注重客戶的顯性需求，并通過改善交易體系中的不足來完善和優化交易結構框架，以適應市場發展的需要，從而提高市場的運行效率。借鑒羅興武等[45]的研究，采用“企業能夠為顧客提供獨特的產品、服務或信息\"等5個題項來測度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采用“企業重視產品和服務的完善性創新\"等5個題項來測度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

2.3.2 變量校準

參照Fiss[46]的研究，對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均值后取其 5%.50% 和 95% 分位數值作為完全不隸屬、交叉點和完全隸屬的3個校準點，如表1所示。

3 數據分析與實證結果

3.1 必要條件分析

必要條件分析結果如表2所示，政策支持、合法性、機會識別能力、價值網絡、社會企業家精神的一致性水平均未超過0.9，不構成結果的必要條件；但資源拼湊能力的一致性水平超過0.9的閾值，構成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的必要條件；對完善性商業模式的必要條件的分析中，資源拼湊能力一致性水平為0.891，非常接近0.9。

可知，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類型取決于多項前因要素形成的復雜組態，其原因往往具有多元性，而非由單一要素決定，同時資源拼湊能力對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均有較強的解釋力。Rihoux等[15]指出充要條件雖較為罕見，但剔除不僅會影響研究框架及組態分析的完整性，也可能導致結果與實踐相脫離。因此，參照Schneider等[47]的建議以及黃嫚麗等[48]的研究，依然把必要條件納入組態分析中。

田雪瑩，于海婷，吳穎穎.組態視角下社會企業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的路徑研究[J].科技創業月刊，2025，38(7)：77-87.

3.2 條件組態分析

3.2.1 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條件組態

根據fsQCA結果，得到如表3所示的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的5種組態路徑(P1一P5)。解的一致性皆高于0.85，即所有滿足以下5種組態的社會企業中，超過

85% 的企業呈現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總體解的覆蓋度約為0.787，表明以下5種組態覆蓋了近 79% 的案例。其中，根據組態理論化過程，由核心條件不同對本文發現的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組態進行命名[49-50]。

① 政策支持缺失下的價值網絡彌補型

組態P1揭示的政策支持缺失下的價值網絡彌補型路徑表明，無論是否具備資源拼湊能力，社會企業均可通過提升其網絡價值，輔之以社會企業家精神的方式彌補政策支持缺失的短板，從而驅動社會企業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有研究指出創新政策支持力度對商業模式創新發揮的作用是深遠的、根本性的[51]。政策支持的缺失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社會企業的合法性及發展[52]，在此情況下，企業亟須強化與其他主體之間的聯系，商業模式創新本質上是企業整個交易網絡的重建，需要價值鏈上多個企業之間合作完成[53]，價值網絡有助于企業獲取多方資源和信息，發現客戶隱含需求，促進企業發展和降低政策支持缺失的影響。

② 政策支持缺失下的組織能力彌補型

組態P2表明，在政策缺位下，以機會識別能力與資源拼湊能力為核心條件，輔以合法性缺失與社會企業家精神作為邊緣條件，能夠驅動社會企業實現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政策支持缺失的短板可以通過機會識別能力和資源拼湊能力兩種組織能力以及社會企業家精神的輔助彌補。與P1橫向比較，在政策支持缺失的情況下，兩種組織能力與價值網絡發揮著相似作用。有研究指出，企業各個層次的資源與能力是商業模式創新的主要動力，資源拼湊幫助企業有效獲取資源和信息，機會識別能力則能夠顯著提高社會企業整合創新機會和資源的有效性，兩者合力有利于社會企業發現客戶隱性需求，預測未來發展趨勢，從而促成商業模式創新。在政策支持缺失的情況下，社會企業應識別和抓住機會，有效整合資源，充分發揮自身能力優勢以緩沖政策缺失的負面影響。該路徑下的典型案例有兩家，他們在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過程中，高度依賴并顯著提升了機會識別與資源拼湊能力。

③ 合法性一機會識別雙元驅動型

組態P3指出合法性和機會識別能力為核心條件，互補政策支持、資源拼湊能力和企業家精神缺失為邊緣條件有助于社會企業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組態P3呈現出明顯的雙元驅動型特征，即合法性與機會識別能力對驅動社會企業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具有積極作用。社會企業作為新興企業大多較為脆弱，需要獲取眾多資源幫扶企業發展，合法性則為社會企業的資源獲取提供了保證，獲得合法性的社會企業能夠與合作伙伴有效推動資源轉移。機會識別則幫助社會企業識別、整合新機會和資源，發現客戶隱性需求，預測企業未來發展趨勢，抓住契機將好的創意轉化為商業概念。

④ 多元主體協同驅動型

組態P4表明，以合法性、機會識別能力與社會企業家精神為核心條件，輔以資源拼湊能力和價值網絡作為邊緣條件，能夠驅動社會企業實現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本文發現，組態P4呈現出明顯的多元驅動特征，該路徑表明，當企業具有合法性，通過發揮企業組織的機會識別能力以及社會企業家精神，為社會企業獲取資源提供有效途徑并賦予企業精神和智力支持可以驅動社會區域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保障社會企業可持續發展，這種情形下，政策支持對社會企業開拓性商業模創新的作用相對有限。

⑤ 合法性一企業家精神雙元驅動型

組態P5指出合法性和社會企業家精神為核心條件，互補政策支持、資源拼湊能力、機會識別能力缺失和價值網絡缺失為邊緣條件有助于社會企業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組態P5呈現出明顯的雙元驅動型特征，即合法性與社會企業家精神對驅動社會企業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具有積極作用。社會企業由社會企業家創辦旨在解決社會問題，社會企業家作為商業模式創新的執行者，其精神貫穿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全過程，為其提供強大的精神支撐和治理支持，促使社會企業更容易采納新觀點、新技術，更容易實現商業模式創新。社會企業家精神指引和政府對企業合法性的認證支持，能夠驅動社會企業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

3.2.2 完善商業模式創新條件組態

根據fsQCA結果，得到如表4所示的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的4條組態路徑 (Cl-C4) 。每條路徑解的一致性皆高于0.94，即所有滿足這5種組態的社會企業中，超過 94% 的企業存在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此外，總體解的覆蓋度約為0.798，意味著5種條件組態能夠解釋約 79% 的案例。其中，根據組態理論化過程，由核心條件不同對本文發現的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組態進行命名。

組態C1揭示的機會識別能力缺失下的政策一網絡雙元彌補型路徑表明，社會企業無論是否具有機會識別能力，可以通過政策支持和提高價值網絡，輔之以資源拼湊能力的方式彌補機會識別能力缺失的短板，從而驅動社會企業進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機會識別幫助企業搜尋和感知新機會，并將好的創意轉化為商業概念，機會識別能力的缺失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企業整合新機會和資源的有效性。此種情形下，社會企業更需要通過價值網絡獲取多方資源，了解客戶的明確需求以適應市場發展的需要。與此同時，政策支持為社會企業提供了政府財政等多項支持并增加了公眾廣泛的認知，助力社會企業發展，促進社會企業達成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

② 機會識別一企業家精神雙元驅動型

組態C2指出機會識別能力和社會企業家精神為核心條件，互補資源拼湊能力、政策缺失和合法性缺失為邊緣條件有助于社會企業進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組態C2呈現出明顯的雙元驅動型特征，在環境層面要素缺乏的情況下，機會識別能力和社會企業家精神作為核心條件仍能夠保障社會企業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這種情形下，價值網絡的作用并不必要。企業家精神為企業發展提供精神指引，防止社會企業使命漂移的同時為企業提供智力支持。機會識別則幫助企業識別整合機會和資源，將好創意、新思想轉化為商業概念，優化企業交易結構框架。

③ 合法性一機會識別雙元驅動型

組態C3指出合法性和機會識別能力為核心條件，互補政策支持、資源拼湊能力和企業家精神缺失為邊緣條件有助于社會企業進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組態C3與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的組態P3構型一致，表明該組態既能夠促進社會企業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挖掘潛在市場機會，洞察市場動向，同時也能夠通過合法性和機會識別能力幫助社會企業識別顧客現存需要和市場需求，促進社會企業進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

④ 多元主體協同驅動型

組態C4指出合法性、機會識別能力、社會企業家精神為核心條件，以互補資源拼湊能力和價值網絡為邊緣條件可以驅動社會企業進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在此情形下政策支持的作用并不重要。組態C4與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的組態P4構型一致，表明通過該組態能夠促進開拓性和完善性兩類商業模式創新。

為便于比較和理解，對上述兩類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驅動路徑進行總結，結果如表5所示。

4 結論、啟示與展望

4.1 研究結論

第一，單變量必要性分析表明，資源拼湊能力是驅動社會企業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的一個相對普遍的必要條件。然而總體而言，單一因素對結果變量的解釋力均較弱。條件組態分析進一步揭示社會企業的開拓性與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均存在多重并發因果效應。這意味著環境、組織和個體3個層面的6個影響因素，通過不同組合方式形成充分條件，以“殊途同歸”的路徑共同推動兩類商業模式創新。

第二，存在5條不同前因條件組合驅動社會企業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的等效路徑(P1一P5)，分別為政策支持缺失下的價值網絡彌補型、政策支持缺失下的組織能力彌補型、合法性一機會識別雙元驅動型、多元主體協同驅動型以及合法性一企業家精神雙元驅動型。社會企業實現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的組態有4種（C1一C4），分別為機會識別缺失下的政策一網絡雙元彌補型、機會識別一企業家精神雙元驅動型、合法性一機會識別雙元驅動型和多元主體協同驅動型。組態間比較發現，兩類商業模式創新驅動路徑對資源拼湊能力要求較高，反映出社會企業挖掘、更新現有資源使用方式以突破資源約束對商業模式創新發揮著重要作用。此外，兩類商業模式創新驅動路徑中均包含合法性一機會識別雙元驅動型和多元主體協同驅動型路徑，說明這兩條路徑既可以調整社會企業現有業務流程，改進或優化產品和服務，也可以驅動其構建嶄新的商業模式，對社會企業完善性和開拓性兩類商業模式創新均起到一定的驅動作用。

第三，比較社會企業開拓性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的驅動路徑，可以發現二者存在一定差異： ① 在社會企業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中，機會識別能力與資源拼湊能力皆發揮多重作用，而對于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機會識別能力至關重要，資源拼湊能力則發揮輔助作用。 ② 對于條件間關系來說，作為環境因素的政策支持和合法性至少有其一發揮核心作用，否則不能最終驅動社會企業進行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組織層面的機會識別能力、資源拼湊能力以及價值網絡至少有其一發揮核心作用，否則難以最終驅動社會企業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由此可見，開拓性商業模式創新更強調環境層面因素的核心驅動地位，而完善性商業模式創新則更側重于組織網絡或能力的關鍵作用。

4.2 理論貢獻

第一，以雙重價值創造為使命目標的社會企業，其商業模式創新的關鍵要素、路徑選擇及演化邏輯，必然區別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商業企業。本研究基于社會企業特征，識別并提煉出環境層面的合法性、組織層面的資源拼湊能力以及個體層面的社會企業家精神等關鍵影響因素。對這些特有因素的挖掘，不僅豐富了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研究維度，而且呼應并整合了焦豪等[54]、BakerNelson[39]、王中華[55]等學者關于合法性、資源拼湊等理論在社會企業突破資源約束、優化利益相關者治理、提升績效與促進成長等方面的研究，進一步拓展了相關理論在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領域的應用邊界。

第二，不同于以往研究對社會企業商業模式進行的單一維度解讀或描述性個案分析，本研究基于組態視角，構建了一個整合環境、組織與個體3個層面影響因素的分析框架。在此基礎上，運用fsQCA方法，識別出驅動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多重等效路徑。這一研究路徑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制度環境、企業組織特征與個體特質等多重條件如何通過聯動組合影響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復雜因果機制，深化了對創新行為內在機理的理解，并提升了研究的解釋力。

第三，通過對兩種商業模式創新組態進行對比分析，探索不同環境條件、企業能力以及個體特征對商業模式不同創新類型影響的異質性，一方面回應了張秀娥等[56]、羅興武等[45]就開拓性商業模式與完善性商業模式在需求側重、創新方式等方面存在差異的探討，另一方面，也為中國情境下的社會企業提供了重要啟示：社會企業可依據其所處的特定環境、擁有的組織能力及領導者特質，動態適配地選擇或設計適宜的商業模式優化路徑與創新措施，以提升價值創造能力，最終推動自身的可持續發展。這為實踐提供了理論參考與具體指導。

4.3 實踐啟示

第一，完善制度保障，提供多元政策支持。一方面，政府可通過內部培訓和建立戰略部門等方式逐步完善我國社會企業認定機制，盡快制定法律法規明確其合法性地位，引導其規范運行，避免社會使命偏移。另一方面，政府可以加大對社會企業的培育力度，通過組織開展各類論壇、講座，宣傳、樹立社會創新創業典型，同時也提升了公眾、媒體等群體對社會企業的認知。

第二，感知環境變動，提升機會識別能力。社會企業應增強對各類機會的感知能力，利用數字技術拓寬市場信息獲取渠道，時刻關注企業內外環境變化，增加發現創新機會的可能。同時，社會企業家既可以基于先前經驗探索利用，不斷積累與社會需求相關的信息，識別有價值的潛在機會，也可以學習成功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經驗和知識，加強對行業信息的了解，從而提高對機會的識別與利用能力。

第三，拓寬價值網絡，強化資源整合能力。由于自身力量薄弱，社會企業需要與政府、商業企業、非營利組織、科研機構等不同主體建立關聯形成價值網絡，通過價值網絡整合資源、溝通協作，促進社會企業優化產品和服務，進一步開拓新市場。另外，社會企業可以借鑒業內標桿企業在新資源用途挖掘和創新資源組合方面的實踐，提升自身資源整合能力，緩解資源約束矛盾，進而推動商業模式完善和創新。

第四，洞察社會需求，培育社會企業家精神。社會企業家影響組織的創新和發展方向，其社會使命感、創新精神等特質會觸發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一方面，政府應積極發揮引導作用，加大對社會企業家精神的宣傳，吸引和培養一批優秀的社會企業家群體；另一方面，社會企業家自身需高度認同組織使命與價值，樹立責任意識，在企業經營過程中加強學習、積累經驗，促進社會企業可持續發展。

4.4 局限與展望

本文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局限： ① 所采用的多重理論解釋框架雖然已經涵蓋了環境、組織以及個體層面的影響因素，但由于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復雜性，對其他層面因素的考量難免存在遺漏，如該框架并未包括企業團隊層面的影響因素，未來可探討這些因素對商業模式創新的作用和影響。 ② 研究僅選取32家社會企業為樣本，可能影響結論的外部效度，未來可以擴大樣本范圍，收集更多的數據，對不同性質、不同領域、不同階段的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路徑進行對比分析。 ③ 研究缺乏對不同情境下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演化軌跡的考察，未來可以結合動態QCA方法，深人探究社會企業商業模式創新的復雜動態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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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