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區路口有個擺攤的大爺,修自行車、修鞋,每天上下班路過,我總要多看幾眼,因為大爺帶著一只可愛的伙伴——很乖的小狗。乖得很懂事,大爺的攤地處十字路口,小狗從不亂跑,大多數時間臥在自己的小墊子上睡覺。有一次我的鞋子開膠了,去找大爺修理。大爺找出一支有著細長管嘴的膠水小心地往鞋縫里注入膠水,我趁機近距離認真觀察著那只小狗。它很友好,和我對視一會兒,動動耳朵,并沒有沖我吠叫。大爺一定是很看重他的小狗,見我對小狗感興趣,便主動和我聊起來。大爺笑呵呵地問我:“這狗狗長得很丑吧,你看它像什么?”我端詳著它的毛色——灰不灰,黃不黃,估計洗澡前后沒什么區別。我斟酌著字眼,委婉地說:“這小狗長得——挺經臟的。”大爺聽后仰頭大笑起來,對我稱贊道:“你說得太對了,非常經臟,所以我給它起的名字叫抹布,哈哈!”聞言我也哈哈笑起來——這個名字,真是形象妥帖,又飽含大爺對小家伙的寵溺。我問大爺為什么每天出攤要帶著小狗。大爺似乎覺得我這問題有些多余,脫口而出道:“它是我的伙伴呀,我倆當然要在一起互相做伴啊!”
伙伴,嘴里咀嚼著這個詞,忽然對它心生探究。我的認知里伙伴就是經常在一起的友伴,我又較真地去查閱了字典,正式的解釋是這樣:“古代兵制十人為一火,火長一人管炊事,同火者稱為火伴,現在泛指共同參加某種組織或從事某種活動的人,寫作伙伴。”想到那只小狗,我覺得伙伴這個詞,在我們身邊已經不拘泥于人,也可以是小動物,甚至一個物件。
超市門口有位擺攤賣手工針織品的阿姨,坐在樹陰下慢慢地用鉤針織著一個杯墊,前面擺著已經織好的自行座套、杯套等,大大小小顏色各異,大概有十幾件。在阿姨的旁邊,放著一盆不知名的花,精致小巧的花朵綴滿枝頭,開得正艷,很是引人注目。我忍不住上前問,這盆花怎么賣。阿姨有些詫異,笑答這花不賣的。我有些納悶,不賣,為什么要帶出來擺在這里?我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阿姨很是健談,跟我講起了緣由,她說:“這是我年初從早市買的一盆小花,剛買回來的時候,小小的一枝,到我家之后,蹭蹭地長個兒,還天天開花,我真是太喜歡了!這出門擺攤,也舍不得丟下它,要不然,它長得這么好看關家里沒人看,多可惜啊。我織累了,就看看它休息一會兒,挺好的。”說著,阿姨親昵地把那盆花拿起來放在膝蓋上,一邊賞析一邊給我比劃著說,剛買來時還沒巴掌大,現在長大了好多,換了兩次盆了。我聽著頗覺感慨,阿姨的眼神和語氣,就像是對著自家孩子說話時的樣子,滿是疼愛和贊賞,我一下就理解阿姨帶著它的原因了。這盆小花是阿姨的伙伴,雖然不像人或小動物一樣能跑會跳,但它也是有生命的,懂感恩的。小小的花苗,在阿姨悉心照顧下,拔節成長,日漸繁盛的枝身是對阿姨的回報,天天綻放的花朵是給阿姨的微笑——這是它和阿姨相伴生活的互動方式。
擺攤時如果能有個貼心的伙伴,真的很受用。所以當我打算出去擺攤的時候,也在琢磨著帶個什么樣的伙伴呢?周末收拾家的時候,整理出好多女兒小時候的書籍,《三字經》、《中華成語故事》、《小熊和最好的爸爸》、《卡梅利多系列》等等,還有好些書是手工制作的精裝本。如今女兒已經長大,這些書已不再適合她閱讀,我想在小區活動中心擺個攤,贈送給適齡的孩子們。因為這些書是女兒的讀物,所以我要先和她商量一下。女兒一本一本地翻閱著,多少有些不舍,我忽然想到一個一舉兩得的好主意,于是對女兒說,她可以和我一起去擺攤,為這些書尋找有緣人,這樣就可以放心地把它們交到下一任主人手里。女兒當即贊同,而我也找到了合適的出攤伙伴。
就這樣,我帶著我的小伙伴,在小區里擺起攤來。女兒和我一起整理著書籍,順便再翻看重溫一下,有小朋友過來詢問挑選時,女兒會主動跟他們介紹。有一本女兒特別珍愛的百科全書,純手工立體制作,用料繁復,能很直觀地向讀者展示出知識點。比如,在介紹鳥類的頁面里,打開隱藏的折疊箱,里面有一只真的羽毛。這本書是當初女兒的生日禮物,在書攤上這位小主人用心地為它挑選著下家。終于等到一位戴眼鏡的小姑娘,看到那本書時眼里冒出驚喜的光芒,翻閱書籍時愛惜又小心翼翼的樣子連我都感染了。女兒如愿以償地沖我點點頭,最重要的任務圓滿完成,后面的贈書活動輕松又愉快,我的書攤是這個周末小區里最受歡迎、最熱鬧的地方。
我還看到:水果攤大姐的伙伴是只酣睡的橘貓,賣花姑娘的伙伴是一本百讀不厭的《紅樓夢》……生活就這么隨心如愿地相伴過著日子,應該就是平凡而溫暖的歲月靜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