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 磊 許 晶
摘要:我國現行《保險法》,雖對受益人的概念、受益人的確定以及受益人權利的行使有所規定,但隨著越來越多有關受益人與保險人糾紛的出現,反映了《保險法》中對受益人的相關規定不夠明確和完善。因此,應該重新界定保險受益人的外延,將其適用范圍擴大到財產保險合同;在不同情況下受益人的確定,對受益人喪失受益權的情況也應作具體分析。
關鍵詞:保險法;受益人;受益權
中圖分類號:DF438.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2234(2005)06—0093—02
一、保險受益人的界定
在人身保險中,當被保險人死亡為保險事故發生的必要條件時,除了投保人、被保險人之外,尚需有受益人存在之必要,以便于在保險事故發生時,受領保險契約上之利益——保險賠償金額。此為受益人(beneficiary)制度設立的始因。在保險理論中,通常將受益人列為保險合同的關系人,而非當事人。這是因為投保人有權就保險合同涉及的雙方當事人的權利義務與保險方進行協商,經被保險人的同意可以指定或者變更受益人。而受益人除了依合同向保險人請求保險金給付外,對保險合同不享有其他任何權利,也無權干預保險合同。
我國《保險法》第21條明確規定:受益人是指在人身保險合同中被保險人或投保人指定的享有保險金請求權的人。對于這一規定,一般都認為保險受益人僅存在于人身保險合同中,甚至認為保險受益人僅存在于人身保險中的死亡保險合同中。有一些學者在其論文或著作書中,也將保險受益人存在的范圍界定在人身保險合同中。i理由是除了以死亡為給付條件的人身保險合同,在其他保險中,被保險人仍然存在,被保險人或其監護人可以行使保險金賠償給付請求權,這也是受保險法“補償真正受到損失的人”的理念影響的。
但將保險受益人界定僅存在于人身保險合同中或人身保險合同中以死亡為給付條件的合同中,是否就是完善有效的呢?基于私法自治原則,契約當事人可約定將保險契約上將來可能發生之保險賠償請求權讓與受益人,則此受益人據此而成為唯一具有受領保險金權利之人。保險法調整的是市民社會中保險當事人與參與人之間關系的規范。在市民社會中,私法自治是至高的原則,個人意志的自由只要是未違反社會公共利益、未妨礙他人權利的行使,個人處置自己私權利的意愿還是應得到尊重的。因此在財產保險領域,同樣應賦予投保人或被保險人指定受益人的權利。這是因為:一方面,被保險人處分自己保險金賠償請求權的行為未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及任何第三方的利益,另一方面,從表面上看此時直接受害人是被保險人,但被保險人指定受益人的目的一般是為了當自己發生保險事故時能給受益人提供一份保障。此時受益人多少會有間接的受損,因此在財產保險合同中指定受益人并未違反保險合同的目的。
二、保險受益人的確定
我國《保險法》第60條規定,“人身保險的受益人由被保險人或者投保人指定”;“投保人指定受益人時須經被保險人同意”;“被保險人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可以由其監護人指定受益人”。該條是對指定受益人的具體要求,在實踐中出現的主要問題在于:
(一)關于沒有指定受益人的情況
我國《保險法》第63條第一項規定,沒有指定受益人的,被保險人死亡后,遇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保險金作為被保險人的遺產,由保險人向被保險人的繼承人履行給付保險金的義務。該條的理解,可以有兩種思路:1受益人為被保險人;2受益人為被保險人的法定繼承人。筆者傾向于第一種觀點。繼承人與受益人不同,其對于保險金的領受是不附帶條件的,他不負責在保險金的額度內對被保險人的債務進行償還;而繼承人在繼承遺產的范圍內,有對被繼承人的債務進行償還的責任。根據第63條第1款的規定,在這種情況下,保險金是作為被保險人的遺產的,而我國對于遺產的認識有這樣兩點:第一,遺產屬于繼承人共有。因此在遺產分割前,保險金與其他被保險人生前所留財產一樣屬于繼承人共有,但我國的遺產原則包括繼承或總體繼承,也即,遺產既包括遺產權利也包括遺產義務,因此,在遺產分割之前要先清償被繼承人的債務。則保險金進入被保險人的遺產,需要負擔被保險人債務的。
(二)關于指定受益人為繼承人的情況
實踐中還多有在受益人欄中指定“繼承人”為受益人的。有幾種處理思路:(1)保險金劃人被保險人的遺產;(2)保險受益人為記載之時被保險人的繼承人;(3)保險受益人為保險事故發生時被保險人的繼承人;(4)考究被保險人的真實意思來確定。日本判例和通說為第三說。筆者認為,該說可采。因為,如果采第一說,則有悖于被保險人的真實意愿,否則他會在受益人一欄中填寫自己,。若采第二說,也與被保險人的真實意思不符,因為被保險人大都希望保險金可以減輕其去世后繼承人等的經濟負擔,而在指定受益人到被保險人出險這段時間內,繼承人的范圍是變化的。第四說雖合理、合情的。但可操作性不強。第三說從技術上是可行的,從情理上是可通的。在指定遺囑繼承人可以受領保險金時,實際上遺囑繼承人是受益人,保險金當然歸其享有;但是,如果遺囑未明確指明遺囑繼承人可以繼承保險金,則保險金屬于法定繼承人享有。指定受益人是繼承人的,繼承人在保險中的地位就是受益人,他對保險金的受領權是專有的,受益人(繼承人)在這種情況下取得的財產是原始取得,因此不承擔債務。
(三)關于被保險人與受益人同時死亡
此時不能簡單照搬繼承法處理遺產的方法來進行處理。因為:首先,死亡保險金不同于遺產,它不是被繼承人生前遺留下來的財產的特定物質,而是在死亡事故發生后才得以產生的;其次,在繼承法中對同時死亡的推定是基于人與人之間存在相互繼承關系,而在保險合同中受益人與被保險人之間并不局限于繼承關系。因此,不能套用繼承法來解決被保險人與受益人同時死亡之時的保險金給付問題。而應當規定,若被保險人與受益人同時死亡,除投保人已另行指定受益人,則應以被保險人之法定繼承人為受益人。
(四)在受益人為多數人的情況下,若其中之一或幾個先于被保險人死亡時,保險金是由已死亡的受益人的繼承人來受領,抑或由其他受益人受領,還是應作為被保險人的遺產?
原則上受益人的存在是以不先與被保險人死亡為前提,否則受益人的存在即喪失其意義。所以,若受益人先死亡,則保險契約應恢復至無指定受益人的狀態,此時保險金應由其他全體受益人平均分享。
三、受益權的喪失
受益權是指受益人依照人身保險合同享有的保險金給付請求權。受益人取得的保險金不同于繼承人依繼承權取得的保險金,其取得的保險金完全歸受益人所有,我國《保險法》第64條規定,投保人、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險人死亡、傷殘或者疾病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投保人已交足兩年以上保險費的,保險人應當按照合同約定
向其他享有權利的受益人退還保險單的現金價值。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險人死亡或者傷殘的,或者故意殺害被保險人未遂的,喪失受益權。該條兩款規定引發的問題有:
(一)受益人非出于獲得保險金的目的而傷害被保險人時,是否也當然喪失受益權
我國保險法沒有具體規定。但認為其喪失受益權較妥。防范道德危險重在道德標準的衡量;且傷害被保險人也有違公共秩序,法律上的懲罰最直接的措施是剝奪受益權。國外立法基本上也采剝奪受益權說。例如,日本將保險金受領人致被保險人死亡列為保險人的免責事由之一。美國立法和判例也認為,暴力殺害(feloniously killed)被保險人的受益人無權獲得保單收益。
(二)受益人喪失受益權,且受益人為一人的情況
對受益人喪失受益權的情況處理,存在不同的立法例:(1)受益人喪失受益權后,視為未指定該受益人。筆者稱其為清除受益人說。該說為德國說。(2)受益人喪失受益權后,保險人免責;但若還有其他受益人的,則保險人應向其他受益人支付保險賠償金的余額。即受益人一人時的絕對免責說。該說為日本說。日本判例也采此說,認為殺害被保險人而獲得保險金非公益所欲,有悖于誠實信用原則,與要求保險事故偶然性的保險特性不符。這樣,保險受益人為數人時,保險人免責的范圍僅限于殺害被保險人的受益人的受益份額部分。(3)保險人完全免責。筆者稱其為絕對免責說。這是我國《保險法》第64條的觀點。該條規定的是保險人免責事由,根據該條規定,如果受益人故意造成被保險人死亡、傷殘或者疾病,則保險人可免責,即免除支付保險金的責任。(4)受益人喪失受益權后,保險人僅對該受益人免責,對其他權利人仍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且稱其為僅對受益人免責說。我國《保險法》第63條采(4)說。該條規定,受益人依法喪失受益權或者放棄受益權的,又沒有其他受益的人,被保險人死亡后,保險金作為被保險人的遺產,由保險人向被保險人的繼承人履行給付保險金的義務。
顯然,我國《保險法》第63條和第64條的規定間存在沖突。從合理的角度出發:在受益人一人時,絕對免責說是合理的。在受益人的指定上,如果只指定一個受益人,發生道德危險的機率是最高的,而指定是由投保人一方進行的,他也就必須承擔自己的指定發生的后果和由此而產生的一切風險。而在受益人為數人時就過于嚴苛。首先,由其他受益人來承受因一個受益人的違法行為而帶來的喪失保險金請求給付的不利后果此規定對其他受益人有失公平。其次,從防范道德危險的效果來說,只有當違法受益人對比自己與其他受益人的境況時感到不利,才會作出理性判斷而不為。筆者建議將第64條分為兩款,分別規定保險人對投保人的免責事項與保險人對受益人的免責事項,在保險人對受益人的免責條款中再將受益人區分一人和多人分別規定,這樣可以有效避免這種沖突和模糊。
編輯/張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