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實
摘要:德國歷史學派形成于十九世紀初期,興起于十九世紀四十年代,之后在德國流行了近半個多世紀。它的風格迥異于當時的主流經濟學—古典經濟學,是西方主流經濟學的第一個反對者。縱觀德國歷史學派的興起、鼎盛和衰亡過程,有一個現象頗引人注目,那就是在主流經濟學(古典經濟學)衰落時,歷史學派興起;而當主流經濟學重新崛起時,歷史學派卻衰落了。歷史學派興衰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如何看待它的興衰以及這一過程本身能給我們帶來什么啟示,這是本文所要討論的問題。
關鍵詞:歷史學派;民族主義;發展模式
一、德國歷史學派的興起、衰落與復興
德國歷史學派的興起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著深刻的社會、思想和時代的原因。在19世紀初,當英國工業革命深入發展之時,德國在經濟上仍然是封建農奴制占統治地位的國家,我們可以用資本主義發展相對落后、頑固的貴族傳統、國內不發達的市場競爭機制、脆弱的民族工業來描述當時的德國,這些社會背景使得德國拒絕自由貿易的意識形態。雖然李斯特和亞當·米勒兩人之間存在著分歧,但是我們仍然將他們共同列為歷史學派的先驅,或者稱為“原始歷史學派”。
德國歷史學派絕不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資產階級庸俗經濟學”流派,恰恰相反,它有著極其重要的社會影響,不僅對德國與德語國家,而且對歐洲大陸和美日俄等國都有著重要的影響。如果把李斯特1841年出版的《政治經濟學的國民體系》算做歷史學派誕生的標志,而把桑巴特于1941年去世看作德國歷史學派瓦解的標志,那么,該學派一直存續了長達百年之久,這在經濟思想史上是極其罕見的。德國歷史學派的衰落,是學科內部因素與外部因素兩方面作用的結果。
隨著經濟學界對西方主流經濟學脫離現實的“自封閉思維”、“經濟人”假設、均衡框架、個人主義方法論和數學形式化以及落后的牛頓主義世界觀與新自由主義意識形態的不滿,眾多“異端”經濟學開始在20世紀末出現了復興與新的發展趨勢。與新古典經濟學相比,德國歷史學派所堅持的方法論多元主義、演化而非機械的研究綱領,近年來也日益引起了制度主義與演化經濟學家的注意,研究文獻不斷增多。全球化過程中出現的不平等發展現象,激發越來越多的人重新思考李斯特的理論。我們對德國歷史學派的理論價值重新認識,也應該及時提上議事日程。關于德國歷史學派的重新考察和定位對于中國經濟學的自主創新具有非常重大的現實意義。
二、歷史學派具體的民族(國家)主義觀點
實際上除了德國獨特的歷史觀所提供的方法論基礎和思想實質外,流行于德意志諸國的傳統的官房學說也是德國歷史學派主要的思想來源,而且兩者能很好地相容。德國的早期經濟思想是作為“行政科學”或官房學的一部分而發展起來的。經濟被明確地構想為政治現實的一個方面和與政策有關的事務,對其的研究是治國理政的政治科學。
從這兩種視角的結合,歷史學派形成了其國民經濟學思想,因而有別于英國古典經濟學的自由主義和世界主義傾向。其核心在于強調經濟學的民族性,即經濟學的相對性,主要表現在:一則是任何一項事務均與眾不同,不存在普遍性;二則是一項事物的決定性成因在于其過去,事物可根據其過去或起源來理解。從過去到現在的變化不可逆。這意味著一種前后交替的傳承發展。一切歷史都是發展,因此,歷史主義和民族主義便可自然而然地結合起來。下面分別從其主要的代表人物的政策主張和分析內容來考察這種傾向。
新歷史學派是在德國統一并逐步完成工業化的過程中出現的。1871年由于普魯士完成了德國的統一,其民族主義處于最旺盛時期,這時其歷史觀開始服膺于普魯士德國的社會現實,消極于自由主義,深深認同于普魯士的封建專制體制,并將為其辯護和諫言視為己任。這時德國的歷史觀發展到了頂峰,并與民族主義牢牢地結合在一起。在繼續采用舊歷史學派的歷史歸納法和反對古典學派的抽象分析法的同時,新歷史學派將歷史方法發揮得更加徹底和極端:否認每個國家或民族的社會經濟發展存在規律性。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不同時期歷史學派的主要代表人物在其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的立場看基本一致。其不同之處在于,處于早期階段的李斯特、羅雪爾和后期的韋伯一定程度上持有自由主義的立場,并非完全排斥英國的古典經濟學,而出于中間階段的施穆勒則是將歷史主義的論調推向了極端,過分強調相對性和特殊性,完全排斥了理論的建構。從這一點看,真正的反古典經濟學的歷史學派只有對施穆勒的學說而言才是成立的。
三、啟示與評價
中國經濟近30年來的高速發展是國家主導下的經濟發展過程,這不僅體現在國家自上而下發動了這場改革,而且也表現為國家主導了這一過程(雖然這也是一個漸進的市場化過程)。運用主流的新古典經濟學似乎并不能有效解釋這一發展歷程。雖然按照這種理論的說法,中國三十年來的經濟增長無疑是市場逐漸發揮作用的結果,但實際上政府和國家在中國經濟發展中扮演者非常重要的角色,甚至在可以預見的將來這種作用依然不會消失。相反歷史學派認為,在經濟發展的趕超階段,國家或政府在經濟生活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對此中國經濟學仁完全有必要從中國的實際出發,從歷史的角度研究中國的發展歷程,特別應對政府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等問題進行分析和總結。
當然歷史學派的衰落和德意志特殊發展道路的悲劇性結局也說明,過于強調本國的特殊性本身也易于走向狹隘性與極端性。一方面,隨著國家的強大和對外交往的加深,民族(國家)主義的心態也須調整,以鄰為壑的競爭心態必須轉變為相互依存共同發展的開放心態,強調獨特性的同時必須加入民主、自由等普適性的世界主義元素。只有這樣才能和平地融入世界大家庭。另一方面,要加強理論研究。歷史學派的經驗研究并不能系統化和科學化,自然也就無法建構國民經濟學的理論體系,也最終難免衰落的結局。從這一點來看,對中國特色發展道路的研究的實際意義不僅僅在于為構建中國未來發展道路提供政策建議或設計藍圖而且在于運用主流經濟學的分析方法,在提高中國經濟學研究水平的基礎上發展經濟學理論。
歷史學派的研究目的主要在于為德國的國家利益和制定政策建議服務,因此門格爾指責歷史學派不能區別理論科學、歷史科學和政策實踐的關系,韋伯批判施穆勒將倫理道德和經濟科學研究或政策和學術混合在一起。也因此歷史學派后來被批判為歷史實用主義者(其歷史研究成為服務政策目的的工具)。實際上政策研究并不等同于理論建構。同樣研究中國特色的經濟發展和崛起道路,并不等同于創建中國的本土經濟學。建構本土經濟學的觀點似乎將經濟發展道路問題的研究等同于建構本土經濟學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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