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助詞“來著”與“け”的句法對比

金靜

摘 要： 中日兩國是一衣帶水的鄰邦，中日文化交流源遠流長。漢語詞“來著”與日語詞“け”都用于口語，兼表語氣的助詞。兩者之間有著相同點和不同點，本文將試填補中日助詞“來著” 與“け”對比研究的空白，探求兩者的異同點，希望為相關習得者提供借鑒，具有實踐性意義。

關鍵詞： 助詞 來著 け 對比

引言

“來著”一直是語法學界關注的一個焦點，關于它的來源及意義和用法，都有很多人研究。對于“け”終助詞的用例，現在多以會話體的方式被男女老幼廣泛應用，在日本近代文學史上享有極高的地位，其在被稱為“國民大作家”的夏目漱石的文學作品里也頻繁出現。助詞“來著”與“け”有著相同點和不同點，但從未有過兩者的對比研究。本論文將初步嘗試探討助詞“著”與“け”的異同點，希望為相關習得者提供借鑒，具有實踐性意義。

一、“來著”與“け”的詞性

（一）“來著”的詞性

楊希英、王國栓（2006）表示該漢語表示與時間的兩種系統有關。漢語用兩種系統表示時間，一個系統是以“說話的時間”為參照時間，從外部來觀察事件發生的時間，因而得出“現在、過去和將來”的時間觀念。另一個系統是以另一參照時間為基點來觀察事件發生的時間，因而又得出“當事、先事、后事”的時間觀念①。例如：

（1）老師進教室的時候孩子們正嚷嚷來著。

例（1）中，按照“說話的時間”為參照點，這句話就表示過去；要是“老師進教室的時候”為參照點，這句話就表是正在進行。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以“老師進教室的時候”為參照點，這個時間和事情的狀態密切相關，事件正在進行；以“說話的時間”為參照點，說明事件是過去了的，只表示時間，和狀態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本文以“說話的時間”為參照點，所以把“來著”看做表過去的時間助詞。由于“來著”摻雜著說話人的主觀語氣，因此本論文將“來著”最終定性為兼表語氣的時間助詞。

（二）“け”的詞性

日語屬于黏著語，其黏著是日語的一個主要特點，終助詞“け”就是其中一例。現代日本語中終助詞“け”本身表過去的意義漸漸消失，和表示過去、完了的“た”相結合，以“た/たっけ”的形式出現表示“過去”。《新概念日語語法》（2008）中表示在某一運動、動作、狀態的開始、繼續、結束各個階段中，從不同階段對運動、狀態進行反映的各個語言形式稱為動作體。“たっけ”屬于經驗體，經驗體是對該經歷有無加以陳述的動作體之一，表示以有過某種經歷②。所以本文將“け”定義為兼表語氣的時體助詞。

二、“來著”與“け”的句類

判斷一個詞的性質、意義的最好辦法，就是考察其實際使用環境和表達功能。為了使考察更精確，本文首先從語料庫著手，在CCL語料庫現代漢語部分檢索出帶“來著”的句子進行考察。“け”的語料是從《實用日漢詞典》、《日語語法》、《實用日語語法》等工具書和前人的論文中提取的例子。

（一）“來著”與句類

1.用于陳述句。例如：

（2）昨天是我結婚10周年，我請我丈夫吃飯來著，在貴賓樓飯店。

（3）“我和哈利在一起吃中飯來著，”她說。

例（2）、（3）中的“來著”陳述過去發生過的事件。

2.用于特指疑問句。這種用法是“來著”最常用的用法，可以問人、問事、問方式、問現象、問時間、問處所、問數量。例如：

（4）“爸爸，你在哪兒來著？”她大聲喊道。

（5）啊，是怎么寫的來著……對了，是這樣寫的。

（6）我說什么來著？出不了三四年，夏家連塊土坯也落不下！

例（4）表示說話人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的詢問。例（5）表示詢問自己本來知道而一時忘記的情況，突出了說話人的兩種狀態，即以前知道過，但現在忘記了，表示回憶。例（6）表示一種自得的語氣。

3.用于是非疑問句。例如：

（7）他們幾曾相信過封建迷信老太太來著？沒治了。寧可信其有吧。

（8）你上我們大哥家去來著嗎？小蠻聽話嗎？

4.用于反問句。例如：

（9）我的回答是：“誰說編輯好當來著？”

（10）莫不是先生跟我一塊做夢來著？畫得怎么這樣像！

肯定反問句表示否定的意思；否定反問句表示肯定的意思。所以例（9）表示否定的意思，例（10）表示表示肯定的意思。

5.用于選擇疑問句。“來著”用于選擇問句的例子很少。例如：

（11）左眼跳是財來著還是災？

（12）是前年來著還是大前年？她和他去外地野游，他的錢包丟了，現金和卡都在里面。

例（11）、（12）中的“來著”起緩和語氣的作用。

6.用于正反問句。例如：

（13）剛進劇團的時候，咱們是不是還演父女來著，你演我爹？

（14）航空公司？不像水果籃，也不是盛雪糕的，有沒有說里面是什么來著。

例（13）、（14）句中出現“是不是”、“有沒有”等詞語，表示確認語氣。

7.用于感嘆句。例如：

（15）這又何苦來著！

（16）我不該忘記，父親怎樣待我們來著！

例（15）、（16）表示對過去的感嘆。

（二）“け”與句類

1.用于陳述句。例如：

（17）子供の頃は、この川をよく泳いだっけ。/我小時候，常在這條河里游泳來著。

（18）どこかに書いてあるはずだったっけが、忘れちった。/應該是記在某個地方來的，可忘到腦后去了。

例（17）表示對往事的陳述，例（18）表示因未能實現而后悔的語氣。

2.用于特指疑問句。例如：

（19）あなたは何を勉強するんでしたっけ？/你是什么學校來著？

（20）その単語をどんなふうに書いたんだっけ？/那個單詞是怎么寫的來著？

例（19）、（20）都表示以前知道過，但現在忘記了，表示回憶。

3.用于是非疑問句。例如：

（21）君も日本で語學の勉強をしたっけ？∕你也在日本學習過語言學？

（22）しまった！今日は宿題を提出する日じゃなかったっけ？/啊，糟了，今天是該交作業的日子？

例（21）是說話人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純然的詢問，例（22）表示確認已忘記的或不清楚的事情。

4.用于反問句。例如：

（23）そういうものがあったっけ？/怎么能有那樣的東西！

（24）あなたは學校に來ていたっけ？/難道你來學校了？

例（23）、（24）表示否定。

5.用于感嘆句。例如：

（25）去年の冬は長白山へスキ-に行って本當に楽しかったっけ。/去年冬天到長白山去滑雪，當時真高興呀。

（26）そうそう、そんな人はいたっけ。∕對了對了，是有過那樣一人。

“け”是表感嘆的「けり」的殘留，蘊含著一定的感情加以回憶。例（25）、（26）表示對往事的感嘆。

（三）“來著”與“け”的句類對比

1.相同點。

①用于感嘆句。例如：

（27）小小的心兒，知道是怎樣忍耐那寂寞來著！

（28）そうそう、そんな人居いたっけ！/對了對了，是有過那樣一個人來著。

②用于反問句。

例（9）、（10）、（23）、（24）均可以說明此觀點，肯定反問句表示否定的意思；否定反問句表示肯定的意思。

③不用于祈使句。

“來著”與“け”用來表示過去，祈使句是要求或禁止別人做某事，句中動詞所涉及的動作、行為是未發生的，是將來的情況。“來著”與“け”的意義與祈使句的要求沖突，所以“來著”不用于祈使句。

2.不同點。

①“來著”與“っけ”常常用于陳述句句尾或分句的句尾，表示以前發生過什么事情。“っけ”有因未能實現而后悔的語氣，但“來著”卻沒有此語氣。例如：

（29）さっきは會社で調べてくればよかったっけ。/剛才來的時候在公司里查對一下就好了。

②“來著”與“け”都用于特指疑問句，表回憶，但“來著”有自得的語氣，“け”卻沒有自得的語氣。例如：

（30）我說什么來著，無聊的下一步就意味著墮落。

③“來著”用于選擇問，相當于“呢”，有緩和的語氣，但“け”沒有此用法。例（11）、（12）可以說明此觀點。

④“來著”用于正反句，句中常出現“是不是”、“有沒有”等詞語，但“け”卻沒有此用法。例如：

（31）你是不是跟著汽車跑來著？”

綜上所述，“來著”與“け”的位置被固定在謂詞性成分的末尾，在絕大多數情況下被固定在整個句子或分句的末尾。“來著”與“け”的句子類型主要是陳述句和各種類型的疑問句、感嘆句，四大句類中唯獨不能出現在祈使句中。“け”的句子類型沒有選擇問句、正反問句。“來著”與“け”有時出現在同一句類中，但語義表達有所不同。

三、“來著”與“け”的制約條件

（一）主語人稱的制約

“主觀性”是指語言的這樣一種特性，在話語中多多少少總是含有說話人“自我”的表現成分。也就是說，說話人在說出一段話的同時表明自己對這段話的立場、態度和感情，從而在話語中留下自我的印記。“主觀化”則是指語言為表現這種主觀性而采用相應的結構形式或經歷相應的演變過程③。“來著”與“け”在陳述句中謂語出現表心理活動的動詞或表心理狀態的形容詞時，主語人稱應是第一人稱，即說話人本人。例如：

（32）去年夏天去海邊游泳時，（我/※你/※他）真的很開心來著。/去年の夏は海に泳ぎに行って（私は，※あなたは，※彼は）本當に楽しかったっけ。

疑問句中謂語出現表心理活動的動詞或表心理狀態的形容詞時，主語人稱應是第一人稱復數，說話人和聽話人都應包括在內，受同一主語制約。例如：

（33）去年夏天去海邊游泳時，（我們/※你/※他們）真的很開心？/去年の夏は海に泳ぎに行って（私達は，※あなたは，※彼は）本當に楽しかったっけ？

例（33）表示說話者和聽話者共同的心情。

“來著”與“け”在其他的情況下，不管是在陳述句還是疑問句中都不受人稱的制約。例如：

（34）我/你/他/他們/她們剛才在食堂吃飯來著。

（35）（私/あなた/彼は）壊そうとしたっけ/。（我/你/他）要毀掉來著。

例（34）、（35）中主語可以是第一人稱、第二人稱、第三人稱的單數或復數。

（二）經歷的制約

“來著”和“け”都受經歷的制約。例如：

（36）學生時代我們常去那家店來著。/學生時代、よくあの店へ行ったっけ。

例（36）表示說話人學生時代所經歷過的事。

（37）※朝廷は、百済再建のために大軍を派遣しだが、663年白村江の戦いで唐、新羅の連合軍にやふれたっけ。/※朝廷為了重建百濟派遣了大軍，但633年在百江村戰役中全被唐、新羅的聯合軍戰敗來著。

例（37）是日本歷史教科書中的一句話，是633年發生的事，說話人并沒有經歷過此歷史事件，所以句子不成立。

“來著”與“け”都受經歷的制約，“け”可以定義為表“經驗”的“體助詞”，“來著”卻不能是“體助詞“。

（三）詞語的制約

1.“來著”。

根據CCL語料庫顯示，“來著”前常出現動詞、動賓、代詞、形容詞、名詞、動態助詞等詞語，“來著”后可以加“嗎”等語氣詞。例如：

（38）去年夏天去海邊游泳時，我們真的很開心來著。

（39）小羅，這次，省委組織部來了一個什么大個，叫什么來著？

（40）我跟那孩子說過來著，我是個不同尋常的老頭兒

（41）你上我們大哥家去來著嗎？小蠻聽話嗎？

“來著”前面的動詞不能是重疊的動詞和瞬間動詞。例如：

（42）※昨兒晚上我們跳跳舞來著。

（43）※他去年死來著。

例（42）“跳跳舞”中的“跳跳”是動詞的重疊，所以句子不成立。例（43）中“死”是瞬間動詞。所以句子不成立。

2.“け”。

日語中“け”常常與動詞、形容詞、代詞等結合，以“たっけ”的形式出現，“っけ”后還可以加終助詞“か、な、よ、ね”等及接續助詞“が”。例如：

（44）子供のごろはこの辺でよく遊んだっけね。/小時候我常在這附近玩來著。

（45）さっきは會社で調べてくればよかったっけ/。剛才來的時候在公司里查對一下就好了。

（46）今度の試験がいつだったっけ。/下次考試是什么時候來著？

現代漢語中，大多數學者認為，“來著”是從助詞“來”發展而來的，并且助詞“來”是由動詞“來”虛化的結果。所以“來著”句的謂語成分大多數是動詞或動賓短語，“來著”緊跟在動詞或動賓短語后面，依附動詞或動賓短語存在。但是“け”不受這種詞匯限制，因為日語“け”前出現的是“た”，前面所接的詞匯和“た”有關。

結語

我們將“來著”的詞性定義為兼表語氣的時間助詞；將“け”的詞性定義為兼表語氣的時體助詞。根據分布特點、語用功能和制約條件，我們發現“來著”和“け”有著異同點。注意區分辨別兩種語言的異同，對于在第二外語學習中遇到的問題有一定的幫助。習得者更多地要重視兩者及間的共性，并適時利用母語，有意識地對母語和目的語進行對比分析，從而減少母語對第二語言的負遷移，充分發揮正遷移作用，有效地提高語言水平。

注釋：

①楊希英，王國栓.“來著”（來、著）與漢語的時制[J].廣西民族學院學報，2006（4）.

②趙基天，叢惠媛，金清華.新編日語語法[M].吉林出版集團，2008.

③張月.“來著”的詞性及語法化、主觀化[J].西南地區語言學研究生論壇論文集，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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