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職商科專業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路徑探索

王志偉

摘要 在德國、英國等西方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的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模式，能否在我國職業教育尤其是商科人才培養中同樣發揮應有的作用，需要我國職業院校進行深入而有益的探索與實踐。我國高職商科專業實施現代學徒制面臨對現代學徒制認識不足、偷獵外部性影響、路徑選擇困惑、與現有人才培養模式融合困擾、企業參與意愿不強等問題。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在實踐探索中提出了以現代學徒制促進學校深化教學改革、滿足企業迫切需要、消除企業的顧慮等經驗。

關鍵詞 現代學徒制；商科專業；高等職業教育；德國；英國

中圖分類號 G718.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8-3219（2014）23-0010-05

目前盛行于西方的現代學徒制主要是指在現代企業中企業師傅采用師傅帶學徒的傳統方式，以行業或職業的知識技能為學習內容，學徒可因勞動獲得某種形式的回報，企業可獲得優質高效勞動力資源的職業教育模式。

現代西方學徒制主要分為兩種類型：一是德語系國家的學徒制，以德國職業教育的“雙元制”為代表；二是盎格魯撒克遜國家的學徒制，以英國職業教育的學徒制度為代表。這兩種學徒制的主要區別在于：德國的現代學徒制是其職業教育體系內生演變發展的必然結果，企業為自身利益積極參與，各主體利益在其間得以均衡，社會重技藝的傳統文化觀念也在其中得以體現；而英國的現代學徒制則是受社會經濟發展形勢所迫，政府出資主導、企業參與，將現代學徒制作為職業教育的改革項目，而非其內生演變之必然結果，因而其是準市場性質的（或半市場化的），而非德國現代學徒制的完全市場化性質的。

一、我國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實施現狀分析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的“學徒制”職業教育大體經歷了四種形式：

（一）學徒培訓形式

據統計，從1949～1959年我國培養的837萬新技術工人中有797萬是采取學徒方式培養的，占總數的95%以上。但在“文化大革命”中學徒培訓名存實亡，直至1979年后，學徒培訓才逐漸恢復，但其也只是類似于西方工業化初期的工廠學徒制，而非現代學徒制。直至1992年勞動部頒發了《貫徹（國務院關于大力發展職業技術教育的決定）的通知》，我國學徒培訓才顯現出西方現代學徒制的基本特性。

（二）技工學校形式

這種形式與西方的現代學徒制比較接近，其雖然在建國后的相當一段時間內得到了很大發展，而且其校企合作方式也與現代學徒制的要求基本一致，如前廠后校、廠校合一，但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逐步建立，職業教育從國有企業中剝離，這種形式也逐漸走向勢微。雖然目前社會上還留存著一批由原來的技工學校與中專學校合并而成的中等職業技術學校，還繼續擔負著培養技術工人的任務，但由于其欠缺與企業的緊密聯系，且其已成為考不上高中的差生的聚集地，因此技術工人培養成效不明顯，遠不如改革開放前的技工學校教育。

（三）半工半讀教育形式

這種形式主要出現在我國20世紀50、60年代，采取的是邊工作邊學習的“六二”模式，即每天工作6小時、學習2小時，大部分由工廠企業辦學校，師傅傳授技藝，教師講授知識。這種形式并非是我國引進的西方現代學徒制在國內的探索，其產生的原因主要有：一是體現了當時“教育與生產勞動相結合”的政治觀念；二是由于當時有大量的高小畢業生無法進入初中學習、大量的初中畢業生無法進入高中學習。這種形式與德國的“雙元制”頗為相似，即由企業選擇學生，由企業出錢培養，學生為企業工作，形成企業的優質勞動力資源。至1965年底全國半工半讀學校達7294所，在校生達126.6萬多人。這種形式在當時很有生命力，主要是因為當時的企業都為國有或集體企業，且企業的待遇較好，吸引一大批素質較好的學生，但“文化大革命”后，這種形式就不復存在。

（四）“雙元制”形式

這種形式是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模式在我國國內的復制。改革開放以后，在教育部的主導下，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蘇州、無錫、常州、沙市、蕪湖、沈陽等六城市開展了職業教育“雙元制”改革試點，通過全面移植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一系列做法，希冀能達到和德國職業教育現代學徒制一樣的效果，但這種全盤接受只能做到“形似”，而無法實現“神似”。

二、我國高職商科專業運用現代學徒制進行人才培養的困境分析

西方發達國家所采取的現代學徒制，其面向的主要領域除工業、制造業以外，商業也是其面向的領域之一，如英國面向的十大職業領域其中之一是零售與商業，德國面向的十三大職業領域中第一個就是商業與行政管理。目前我國高職商科專業運用現代學徒制進行人才培養還存在很多困難。

（一）對現代學徒制的認識不足

什么是現代學徒制，什么樣的校企合作能稱之為現代學徒制，校企之間合作要達到什么程度才算建立起學徒制度，商科專業與工科專業的現代學徒制又有什么差別等。這些問題是高職院校商科專業運用這一模式進行人才培養之前首先要解決的，然而對于這些問題的回答目前尚處于探索階段，缺少深度研究。

（二）偷獵外部性的影響

“偷獵外部性”的存在是我國高職商科專業利用現代學徒制展開人才培養的主要障礙。所謂“偷獵外部性”是指企業與高職院校商科展開緊密合作，運用現代學徒制度培養了商科專業學生后，這些學生在畢業時或畢業后沒多久，就被同行業其他企業挖走。這種“偷獵外部性”的存在極大地增加了企業參與學徒制培養的成本，企業參與人才培養的最大收益就是能獲得優質的勞動力資源，而現在這些學生的跳槽就會使企業的前期投入得不到回報，因而會大大挫傷企業參與現代學徒制的積極性。同時，由于社會經濟發展過程中各類連鎖門店在全國范圍內的大面積布點，高職商科專業培養出來的門店店長十分搶手，因此這些店長的離職率非常高，企業之間互相“挖墻角”的現象十分普遍，所以如何在利用現代學徒制提高商科高職人才培養效率的同時，能最大限度地打消企業參與顧慮是高職商科專業利用好這一模式的關鍵所在。

（三）路徑選擇的困惑

運用現代學徒制進行商科人才培養時是采用德國的“雙元制”模式，還是采用英國的學徒制模式，或是走出一條有自身特色的人才培養之路，這是高職院校運用學徒制開展商科人才培養的一個主要困惑。德國社會重工業技藝的文化傳統，企業有參與學徒培養的深厚積淀和習慣。而我國社會的傳統觀念恰恰與此相反，是輕手藝重知識，企業關注的是增加員工所帶來的經濟收益，而不是企業的長期發展與員工長期發展之間的互動與促進。另外，德國“雙元制”也有其自身的缺陷，如普通教育與職業教育分流過早、雙元制對勞動力市場的反應不夠靈活、企業對雙元制的投入在減少等，這也是其自身需要解決的問題。英國的學徒制開展過程中，政府在其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學徒制崗位的供方是合作的培訓機構或企業，需求方是學徒，而出資方是政府，政府直接參與了供需雙方的互動，德國模式與其不同的是——政府、企業、學校之間不存在直接的經濟利益，但無論是德國模式還是英國模式，其中起主導作用的還是企業。我國職業院校商科專業學徒制的開展若采取英國模式，則需要政府提供相應的資金支持，建立政府出資購買企業或培訓機構提供學徒培訓服務的機制、體制、評價標準等一系列制度。

（四）與現有模式融合帶來的困擾

目前我國高職院校商科專業做得比較好的，大都采用了“訂單式”培養模式和“校中店或店中校”實訓模式，如果商科專業要采用現代學徒制，這些現有的培養或實訓模式應如何與學徒制融合、對接，這都需要參與改革的高職院校在實踐中不斷探索。另外，以往的“訂單班”培養模式往往存在訂單學生到訂單企業去的比例過低、去了以后離職率過高等問題，如果將“訂單班”培養模式與現代學徒制融合后，能否解決這一問題。此外，有的高職院校為發展商科專業，引進發展了眾多的“校中店”，給商科專業學生提供課程實訓與專項實訓場所，雖然在一定程度解決了商科專業學生無法得到很好實操訓練的問題，但因為其體量過小導致所體現的商業環節內容不全面，容納能力較小，能讓學生實際操作的崗位有限。高職商科專業引入現代學徒制之后，這種實踐困境的問題還會不會存在，如果存在的話，現代學徒制是否能夠解決，等等，這些困擾是客觀存在的。

（五）企業的參與意愿不強

無論是德國還是英國模式的西方現代學徒制，其中起主導作用的主體是企業，只有企業有較強烈的參與愿望，才能保證學徒制的順利開展。同時，開展學徒制必須基于企業和學生自愿參與的基礎上，不能有任何強迫。而我國高職院校商科專業開展學徒制，如果起主導作用的是企業，院校與企業之間的關系如何界分，院校在其中又應發揮什么作用，如何發揮作用；如何保證企業師傅提供的培訓質量符合人才培養要求，如何保證企業不是將學生當廉價勞動力使用；政府如何保證院校在與企業開展學徒制的過程中充分體現學生意愿，真正實現自愿原則。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都是我國高職商科專業運用現代學徒制進行人才培養所要面對的。

三、我國高職商科專業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的路徑探索

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近年來依托商科專業（連鎖經營管理）對現代學徒制的運用進行了一系列有益的探索。

（一）運用現代學徒制促進高職院校深化教學改革

為解決“訂單班”、“校中店”人才培養模式的不足，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連鎖經營管理專業的現代學徒制要求企業與專業深入合作，企業與學生進行互選后，所選學生編成冠名班。這些學生畢業后如果能與合作企業訂立三年勞動合同的，則企業補償學生在校三年學習期間的工資、社會保險費用并計算工齡；若學生畢業后只愿與企業訂立一或二年的勞動合同的，則企業補償學生在校一年或二年學習期間的這些費用。這些學生通過在校期間由學校教師和企業師傅的共同培養，畢業時一般就是企業認可的“三星”店長，可直接進入企業在全國的大型門店做店長，現代學徒制將這一過程放到了學生在校學習期間。這種做法較好地解決了“訂單班”培養過程中存在的訂單班學生不愿到訂單企業去，去了企業也留不住的問題。因為這一問題產生的主要原因：一是對學生而言，訂單企業與其他社會企業相比沒有優勢；二是對學生而言，到訂單企業去還需要一至二年的基層鍛煉才有可能做到店長；三是由于到訂單企業后做的是基層崗位，收入相對較低，學生也會對此失望從而離職。而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連鎖經營管理專業現代學徒制這種做法恰好避免了上述問題，因此其可以進一步深化商科專業的“訂單班”培養模式，解決存在的弊端。

此外，商科專業運用現代學徒制進行人才培養所帶來的最主要變化是實訓模式的改變，解決“校中店”實訓模式中的“校中店”體量過小、實訓崗位少、容納能力差等問題。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連鎖經營管理專業采用現代學徒制進行人才培養時，其實訓主要分為三種形式：一是假期實訓，即寒假前一學期冠名班的學生提前三周結束在校學習，安排學生入企業當地的門店實訓一個月；暑期則在學期結束后學生到門店實訓一個月，每個假期實訓的內容各有不同安排，每個實訓學生都有當地企業門店店長或副店長為企業師傅帶著實訓。二是專業實訓和頂崗實訓學生在第五、六學期的實訓全部由企業負責。第五學期的實訓學生就要擔任店長助理負責門店的管理工作，第六學期實訓學生則擔任代理店長直接管理一家企業門店。三是課程實訓，企業課程實訓的內容以兩種方式融入人才培養方案，第一種方式是以單獨開課的方式進入人才培養方案，第二種方式是與學院現有課程融合在一起，如將企業品類管理方面的課程實訓內容整合進已有的“連鎖企業品類管理”課程中。這種現代學徒制的綜合立體的實訓方式很好地解決了以往“校中店”模式零散、單一、單調的現狀，實現了商科專業人才培養中實訓模式的突破。

（二）運用現代學徒制滿足企業對人才的迫切需要

近年來，隨著適齡勞動力人口的增長速度呈持續下降趨勢，珠三角、長三角地區頻頻出現“勞工荒”。這一方面說明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人口紅利”已經消失殆盡，另一方面說明國內經濟結構迫切需要轉型調整，而調整的方向之一就是加大第三產業的發展力度，其中商貿流通業歸屬于第三產業中的現代服務業。商業企業的蓬勃發展急需一批高素質的基層管理人才，而現實的勞動力市場又大大限制其對人才的獲取，因此只有通過與高職院校合作，培養符合自己企業發展需要的高素質商科人才，才能滿足商業企業三年或五年經營戰略的需要。從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連鎖經營管理專業現代學徒制的運作來看，前來洽談的商業企業較多，大都處在高速發展階段，目前合作的商業企業在全國范圍內正在不斷地開設新店，但人才供給卻跟不上企業發展步伐，因此企業有與院校合作的迫切性和現實需求。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現在推行現代學徒制是一個非常好的時間點。

（三）消除企業的顧慮

企業與學院合作培養商科人才是需要投入成本的，如果培養出來的大量合格人才都沒有為企業所用，企業就會喪失與學校合作的動力。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采用現代學徒制人才培養模式具有兩大優勢，可以減少人才被“偷獵”現象。一是為參與學生一畢業就提供較高職位、較好薪水、明確的發展前景，并提供學習期間工資、社保費用的補償，對學生及其家長有極大的誘惑力。二是企業在校企合作中的投入成本較低，現代學徒制的運作不僅使學生有了企業師傅，也使企業的員工有了學院的培訓場地和師資，同時，如果政府能夠對與院校進行現代學徒制合作的企業所提供的培訓服務進行購買，則企業在校企合作中投入的成本會進一步地降低。這兩大優勢既可保證現代學徒制培養出來的商科人才不被挖走，使其能真正為合作企業所用，也保證了企業在合作中的小投入、大收益。

四、實施現代學徒制的思考

從無錫商業職業技術學院現代學徒制的實踐來看，職業教育商科人才培養運用現代學徒制應遵循市場規律，尊重各職業院校與商業企業的意愿，由其自愿組合，雙方合作的方式和程度應相互協商確定。教育行政管理部門應保證不干預雙方的合作，但要做好監管工作，其內容主要包括：一是對企業與職業院校開展的學徒制項目實行備案審查制度，并通過制訂相應的優惠政策對開展現代學徒制的商業企業和院校進行補貼，對于商業企業可以根據其參與項目的力度提供相應的稅費減免政策，對于職業院校則可對其開展的不同學徒項目提供相應的財政資金支持。二是對參與學徒項目的學生利益保護情況進行監控，防止參與學生在學徒項目中被作為“廉價勞動力”，這可以通過事前、事中、事后二三方面的檢查來進行監控，事前可要求院校上報與企業合作的學徒項目的計劃、內容、時間、操作方式、預期效果等，事中教育行政管理部門可派人對參與項目的學生進行抽查調研，事后則可要求院校上繳參與項目學生的項目或實習、實訓報告，以備檢查。三是對商業企業與職業院校的合作，我國教育行政部門可在不干涉企業經營自主權和院校管理自主權的基礎上，做一些適當的介紹、引導工作。

此外，商科專業人才培養運用現代學徒制時還應注意參與學生的意愿，這主要體現在：一是要讓學生自愿選擇是否參與學徒制；二是參與后要讓學生自愿選擇參與假期實訓的企業門店，并要求企業安排學生實訓時的食宿問題；三是無論是假期實訓還是頂崗實習，學生與企業師傅應能夠互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