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青 萬書玉
摘 要:“互聯網+”背景下的政策和任務驅動可能促使教育行政部門更加偏重網絡教育資源和手段向學校教育滲透。本文圍繞慕課、微課、翻轉課堂的相關熱議論題,結合課堂應用與教學實踐,比較分析了網絡教學與課堂教學的特點與功能。分析表明課堂和網絡是差別迥異的場域,對教師、學生以及教學互動會產生不同影響。課堂教學應理性處理和積極應對教育生態的新變化,秉持開放姿態和價值堅守,在對比權衡的基礎上慎重取舍。
關鍵詞:“互聯網+”;課堂教學;網絡教學;慕課;微課;翻轉課堂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8454(2016)02-0010-04
時至今日,互聯網在微觀領域已滲透到日常生活,在宏觀領域,更是引發產業創新、引領新興業態的強大引擎。借助于互聯網平臺和信息通信技術,近年來涌現出慕課、微課、翻轉課堂等教育新資源、新形態、新模式,相關學術研究和教學實踐持續升溫。隨著“互聯網+”行動被寫入2015年《政府工作報告》,“互聯網+教育”將成為新的關注焦點和研究課題。學校教育如何理性分析和積極應對“互聯網+”背景下教育生態的新變化,如何利用互聯網的創新成果助力學校教育質量的提升,是值得深入思考與認真謀劃的重要問題。
一、近幾年我國教育網絡化進程及其校園實踐
慕課(MOOC)是最主要的網絡化教育載體,它打破了教室的限制,翻越了院校的圍墻,使知識成為對所有人開放的公共物品。2012年,美國Udacity、Coursera、edX相繼成立,并很快成為最有影響力的慕課平臺供應商。2013年5月21日,中國北大、清華在同一天加入edX,在該平臺上發布自己的慕課。國內高等院校迅速跟進,上海交通大學、復旦大學、同濟大學等“985”學校,還有國立臺灣大學和香港大學等都在同年陸續加入慕課的三大平臺之一。國內的慕課平臺也陸續上線,如網易云課堂、清華大學(微博)學堂在線、過來人公開課、好大學在線等,2014年,“愛課程”與網易聯袂打造的“中國大學MOOC”平臺正式上線,目前已有39所大學的340門網絡課程在線。以微視頻為主要形式的微課也是發端于美國,經由可汗學院和TED-Ed的網絡推廣迅速成為慕課環境下的基本學習單元。近年來,國內外眾多微課網站陸續推出各種類型的微課,微課也成為我國推動教育信息化工作的主要抓手,僅2013年就先后舉辦了四個全國性微課(教學)大賽,涵蓋大中小學各個教育階段 [1]。翻轉課堂的教學改革實踐,是信息化建設與課堂教學相結合的有益嘗試。據了解,翻轉課堂教學實驗在全國范圍內的大學、中學、小學均有不同程度的開展,實驗規模有班級、年級甚至全校參與的,實驗課目有文科、理科、信息技術等,山東昌樂一中于2014年9月實現在全校、全學科范圍的翻轉課堂,目前屬全國首例。各校總結出不少本土化教學模式,比如“二段四步十環節”模式[2]、 “在線導學”模式[3]、 “基于翻轉課堂的混合式教學”模式等[4],在取得一定成效的同時,也引發了關于教師角色、課程模式、管理模式等一系列爭議與思考。
也許可以這樣說,慕課、微課、翻轉課堂是由互聯網催生的“教育新寵”,校園“三課”——課堂、課程、課本將實現“網絡變身”,課本變身為網絡資源,課程變身為慕課,校園教室變身為翻轉課堂,再進一步,就是學校教育變身為“互聯網+教育”。“互聯網+”背景下的政策和任務驅動可能促使教育行政部門更加偏重互聯網教育資源和信息化手段向課堂教育滲透。值得注意的是,“變身”不等于“替代”,學校和網絡是差別迥異的場域,需要認真審視兩個場域對教師、學生以及教學互動的影響,在對比權衡的基礎上慎重取舍。本文再次將“慕課、微課、翻轉課堂”這三個不同層面的論題并置,是因為它們與課堂教學發生的關聯,并或多或少在改變著現有教學生態。我們試圖通過對比分析的視角,對“互聯網+”背景下的課堂教學展開思考。
二、兩個課堂:網絡課堂與學校課堂
慕課的引入與本土化構建,豐富了在線教育資源。慕課平臺構筑的網絡課堂,其突出特性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一是開放性,體現在課程設置的開放性、學習門檻的開放性和教學師資的開放性;二是即時性,包括內容更新的即時性、學習活動的即時性、學習效果反饋的即時性以及交流互動的即時性;三是個性化,海量的課程資源以及零門檻讓學習者可以根據需要選擇課程,學習者可以根據自己的學習計劃或者興趣偏好決定學習的快慢、深度。
慕課作為網絡課堂,其內容生產的開放性非校園課堂所能匹敵,其內容傳播的廣泛性和快速性也大大超過課堂教育。教育功能的實現不僅需要內容、傳播和載體的支撐,更需要教學的互動互促,即師生在智慧、情感、價值觀上的成長。從“教”這一端來說,慕課充分利用視頻制作的跨時空、組合性、靈活性和便捷性的特點,教學形式包括出鏡講解、幕后講解、實景授課、專題短片和訪談式教學等,其豐富程度是課堂難以達到的。但是,從“學”這一端來說,慕課教學形式的多樣性難掩其學習過程的單一性。慕課所有教學都是以單一媒介——視頻呈現,對于學習者來說,學習過程主要是被動型“觀看”占主導,缺乏情境刺激,容易產生注意疲勞和注意渙散。不管是電腦固定觀看還是手機移動觀看,學習者和屏幕之間的學習場較弱,干擾因素較多。教學雙方通過網絡進行的主要是信息傳遞,而缺乏體驗與情感的溝通,這是網絡課堂的“硬傷”,基于電子載體的網絡互動(人-電子媒介-人)永遠無法代替面對面的直接交流。而課堂教學創設的場域有較強的凝聚力,教師可以隨時采取多種措施應對注意渙散問題。更為重要的是,課堂教學不僅傳授“顯性知識”,還傳達“隱性知識”,因而能夠承載更為寬泛的教育功能,實現教學相長[5]。另外,網絡課堂的開放性在使學習者獲得選學自由的同時也在相當程度上助長了學習的隨意性。目前對慕課最尖銳的批評,恐怕就是說它“是最易實施的教育形式,因為它缺少‘教育原則” [6]。
由此看來,慕課的優勢是由互聯網的特性(開放性、參與性、滲透性)所賦予的,慕課對課堂教育帶來一定挑戰,但不能取代課堂教學。就目前來看,基于學校課堂的全日制教育仍是我國公民教育的主要渠道,其課程具有較強的學科性和體系化,有一套完整的教育管理體系。但是應該看到,慕課的出現打破了教師-學生二元教育生態,以慕課為主要標志的網絡教育平臺已經迅速成為教育生態中新的獨立主體[7]。多元的教育生態需要探索深度融合的教育模式。在“互聯網+”背景下,學校教育應充分認識這一變化,開掘慕課的資源優勢,適當納入課堂教學與管理體系,豐富課程內涵,優化教學模式。比如,通過對慕課優質師資的資源共享,提升教學質量;通過非主干課程的慕課引入,降低教育成本;通過慕課學習資源的利用,消化與深化知識理解,提高學習效果。而對于那些沒有機會或條件接受學校教育的人群,亦或缺乏師資的某些校園課程,可以通過擴大慕課傳播,共享網絡教育資源。
三、兩種課時:微課10分鐘與課堂40分鐘
教學單元的時間設置,其基本依據是既要保證教學目標的達成,又要保證學習者的注意力維持。網絡環境和課堂環境,在主觀學習動機與意愿相同的情況下,對學習者的注意水平的影響有所不同。網絡環境下,學習者面對的是機器(屏幕),多視窗顯示以及窗口彈出模式使得學習者隨時面臨多種選擇,頻繁的注意分散和注意轉移直接影響知識學習和理解,影響學習效率,尤其是較為陌生與困難的科目;另外,由于網絡學習的隨時隨地性,人-機之外的環境的不確定性也會成為干擾因素,網絡學習者注意力的維持會受到一定減損。因此,網絡課程普遍采用了微課視頻教學單元。微課視頻時長一般不超過20分鐘,大多數則在10分鐘左右,占用的貯存空間較小(一般幾十兆),便于學習者在移動設備上學習。在教學內容上力求多手段、多角度、多形式的呈現,形成多維學習刺激;在教學進度上采取“小步子”原則,一個微課講解一兩個知識點,一組微課可以呈現較為完整的知識體系。微課的這些設置兼顧了網絡環境和網絡學習者的注意力特點,成為慕課普遍采用的“默認模式”。而在課堂環境下,教師可以通過調節講課內容、改變語音語調、或是直接提示提醒等方式在相當程度上把控學生的注意力,課堂中“他人在場”的群體效應有利于學習氛圍的營造與持續,更為重要的是,課堂教學互動直接、交流活躍,這些都構成圍繞學習內容的良性刺激,學校課堂的環境刺激要遠遠高于網絡課堂,因此學習者可以獲得較長的注意集中時間,保證學習內容的系統性完整性。40-60分鐘是被經驗證明和普遍認可的課堂教學時長。
以上分析表明,微課10分鐘與課堂40分鐘,是不同教學環境下的相應選擇。由于對微課的內涵及其功能缺乏正確理解,造成在微課制作與課堂應用上的諸多誤區[8]。最為突出的表現就是將微課簡單理解為“10分鐘課堂”,一是校園課堂“微時化”,將微課這一適合于網絡的教學時長照搬到課堂,教師被要求將原來連貫的講解機械地進行時段切割,將系統化的知識結構生硬地撕裂、拆散,人為造成“思維斷點”;二是將微課制作等同于課堂教學的分段視頻,直接把教師的整堂講課錄像按微課的“規定時間”進行分割。究其原因,就是對不同情境下教學方式和教學時長的機械理解,導致了“削足適履”、“東施效顰”的錯位。因此,首先亟需加強對微課的內涵和功能定位的深刻理解,并在此基礎上提高微課制作能力,突出微課“問題聚焦”、“多維呈現”、“同步反饋”等特征。其次,準確把握微課在課堂教學應用中的適恰度,微課應當是給課堂教學“錦上添花”,而不能“喧賓奪主”。第三,隨著移動學習、遠程學習、在線學習、“泛在學習”等日益普及,微課建設的主戰場應當在校外,使之成為共享的新型教學資源,更好地滿足學生自主學習和探究學習等個性化需求。
四、兩類教學:常規教學還是翻轉課堂教學
一般認為翻轉課堂“翻轉”的是教學流程,即由傳統的“先教后學”,改為“先學后教”。翻轉課堂的基本要求,是把網絡學習納入組織化的課堂教學流程,學生必須較高質量地先行完成學習任務(視頻中會設置問題、習題等跟蹤學習效果并控制學習過程),以保證課堂交流的高效率。實際上,翻轉課堂所依托的授課視頻承擔了“網絡家教”的角色,教師是虛擬在場。而常規課堂教學也并非是絕對意義上的“先教后學”,老師一般都會在課前布置預習任務,不過對預習效果難作硬性要求和嚴格評估,默認學生對新內容的知識掌握為“零”,在實際講課時仍然會“從頭說起”。因此常規課堂與翻轉課堂的主要區別不在于“教”與“學”的孰先孰后,而是孰顯孰隱。常規課堂中,“教”是顯性的,“學”是隱性的;翻轉課堂中,“學”是顯性的,“教”是隱性的。另外,交互性被認為是翻轉課堂的一大特色和優勢,而常規課堂教學也存在交互性,學生發言、提問、上黑板做練習、做演示等等,都是穿插于講授之中的師生互動。相比較而言,翻轉課堂的課上環節是更高層面的師生、生生互動,學生高度參與課堂討論,教師則答疑解惑啟發思維。從這個意義上說,翻轉課堂的主要價值在于問題導向的知識生成價值,即在充分學習的基礎上,經過互動探討,加深知識理解,產生“新質”。
值得注意的是,翻轉課堂將學習的掌控權交給學生的同時,對教師與學生提出更高的素質要求[9],教師、學生必須具備良好的學習能力、信息技能、問題意識、心理品質,才能使翻轉課堂真正成為富有成效的互動教學形態,實現教與學的雙贏。翻轉課堂的高效能取決于教師、學生、教學媒體三方面的高效能,缺一不可。第一是學生自學的高效能。基礎知識的掌握是“交流討論”互動的前提,只有在較深入學習的基礎上,才能進行較高層次的討論,也才可能在翻轉課堂促發具有生成價值的互動,否則回到課堂,即便有討論,也只能是在低水平上重復教學內容而已。自學的學習效果除了學習者的努力程度,更多地取決于個人的學習能力和心理品質,這不僅需要學生對知識有較強的理解力,還需要具有較強烈的求知欲、較好的堅持力、較強的時間管理能力等。第二是教師在翻轉課堂上的高效能。教師要從單純的知識傳授者變為導學者、助學者、促學者、評學者,要將傳統的指令性教學變成生成式的教學互動,需要更為廣博的知識儲備、更為敏銳的信息篩選、更為靈活的現場把控,才能聚焦問題、層層推進,促進認識深化。第三是教學媒體的高效能。不管是授課教師自己制作,還是選用網絡資源,教學媒體在內容上對學習重點難點的講解、演示等必須優于現行教材,在技術上保證易操作、有反饋。如果以上條件不具備,這種以“自主學習”、“合作探究”為主要特色的教學效果就會大打折扣,甚至不如單純的課堂教學,如果不顧現實條件,很容易陷入“翻轉課堂”形式化的誤區,徒有其名而無其實。目前一些學校進行的翻轉課堂的教學改革實踐,以短時期、單科目實驗性教學為主,不能排除“實驗性”給師生帶來的“社會助長”效應;有的學校用“快班”學生進行翻轉課堂實驗,其結果不具備廣泛的推論性;有的學校占用了學生在校的自習與晚自習時間進行“在校翻轉”,增加了學生的時間負荷,違背翻轉課堂的初衷。就我國目前的教育環境而言,教學科目多、強度大,學生自學與自控能力普遍欠缺,網絡課程資源不盡人意,翻轉課堂不僅難以達到預期效果,而且可能使師生應接不暇,嚼多不爛。
我國的翻轉課堂是由教育信息化推動、在學校教育系統的“結構性變革”,這種變革的成敗與否不單單由數字化技術水平決定,更多地是取決于是否尊重了基本教育教學規律,是否順應了數字化教育環境下課堂教學“發展性、目的性、適切性、變革性”原則[10]。
應該清醒地看到,實現翻轉課堂的條件目前尚未成熟,需要在充分的適應性評估和效率評估基礎上,理性謹慎對待。
五、教育新生態下的課堂教學
互聯網催生了“網絡三課”——慕課、微課、翻轉課堂,更多、更新穎的教育資源、教育平臺和教育模式一定還會出現。如果把教育領域比作一個巨大的秀場,那么借力于“互聯網+”,在傳統教育的“校園秀場”外,“網絡秀場”蓬勃發展,“校園”與“網絡”教育的互動還有望形成更值得期待的“校-網創生秀場”。 因此,要使“互聯網+”真正成為教育發展與創新的新引擎,必須發揮“校園秀場”和“網絡秀場”的各自優勢,并在融合共贏上多下功夫。對于“互聯網+”背景下的課堂教學,一方面,要以開放姿態面對“互聯網+”,借由網絡引擎注入新的生機;另一方面,要穩固價值堅守,警惕“技術至上”和“行政律令至上”,不能違背教育規律,不能無視現實條件。課堂教學的開放與堅守,都應服務于教育的根本目標——促進人的發展與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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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郭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