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 安嬌 張思思
[摘要]本文運用潘諾夫斯基的“圖像學”理論,從三個層次來分析了八大山人的著名代表作《桃石千秋圖》。從作品表現來看是八大山人對石、桃枝的精彩表現,整幅作品構圖奇特,物象簡練,卻能做到少而厚實得趣,讓人嘆為觀止;從作者的思想感情來看八大山人以精煉放縱的筆墨表現了他倔強傲岸的性格,抒發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情感;從創作文化及社會背景來看,是在八大山人家族以及當時社會共同作用下創作出了這幅作品,我們通過對作品的深入分析,可以逐漸還原當時的社會面貌。
[關鍵詞]圖像學;八大山人;桃石千秋圖
本文運用圖像學的知識與方法對八大山人的代表作品《桃石千秋圖》進行深入分析,了解八大山人《桃石千秋圖》的創作背景,包括作品的時代、地域、文化、獨特風格以及更深層的意義。圖像的主題與表現方式有著直接聯系,繪畫圖像的形式對主題表達具有重要作用。深入地解讀八大山人的作品讓那些隱藏在繪畫圖像內的歷史文化信息一一展現出來,更好地對當時的社會做一個全面的了解。很多時候圖像所傳達或蘊含的內容往往都超出了作者有意表達的范圍,對作品圖畫進行深入的研究與分析,就可以更全面地了解到這些特殊的信息。
一、作品內容的分析
八大山人的繪畫大致分為三個階段:僧號時期(1659-1684年);刨作前期(1684-1694年);創作后期(1695-1705年)。三個階段的作品都有可辨識的署款。如《桃石千秋圖》這幅作品,它的署款為己卯秋日,為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時已74歲的八大山人所作,此時署款形態與其創作后期的寫法完全一致。
《桃石千秋圖》是八大山人的代表作之一,在他眾多的花烏作品中,這幅題材特殊的作品顯得格外突出。這幅作品將八大山人花烏畫的特色體現得淋漓盡致,構圖上十分簡練,物象以石、桃枝為主體,清晰簡練、厚實有趣,后世得此造詣者鮮有人為。石頭和桃枝的結構沿用八大山人書法的習慣結構,再次驗證了書法與繪畫的相互貫通。八大山人常常在構圖造型上講求出奇制勝,通常白眼魚、獨腳烏、兀立之石為八大山人慣用之物,此畫雖以常見之魚、鳥、荷花為主體,但石塊的奇崛之勢震懾人心,石塊由畫面右上角斜出,桃枝從石之中躍然而出,一枝直直伸向畫面右下角,與右上角的物體相呼應,中間則大塊留白既讓右上方畫面保持充實之感,又使得下方桃枝有舒展自如之態。這幅作品不僅在構圖上給人驚喜,同時也體現了八大山人用筆的特色。八大山人在用筆上也逐漸從早期的方硬變得渾圓起來,尤其到了晚年其筆法更是含蓄圓潤,筆法較為多變。《桃石千秋圖》在用筆上靈活圓潤,無論是在物體的質感上還是墨法上都表現得很豐富。
明朝中后期,“生紙”的廣泛生產使得其在繪畫應用上越來越普遍,用生紙作畫更容易洇墨。而八大山人正是利用這一特性,通過控制筆上水分的多少,從而造就出筆墨豐富多變的藝術效果。《桃石千秋圖》中右側石塊就是通過不同層次的墨暈來表現其質感,從而使石質呈現堅實圓潤之感。桃枝亦是通過濃、淡、干、濕不同的墨來表現:枯老之枝或用淡而干之墨,或用濃且重之墨,新枝與枯枝的對比使得新枝越發具有頑強的生命力。
二、作品的背景和情感表達
八大山人是明朝皇室后裔。明朝滅亡之后,從19歲開始八大山人就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他懷著國破家亡的痛苦為僧為道裝瘋賣傻。他從不為清朝權貴畫一花一石,以精煉放縱的筆墨表現他倔強傲岸的性格,抒發他對統治階級的不滿和憤慨,感人心脾。
八大山人的作品其實是他思想情感的表達。他的大半生都是在痛苦和矛盾中度過,而到了晚年,當他看到明朝復國無望,內心反而漸漸變得恬淡平和,進入到了一種無我忘我的思想境界。這種恬淡平和的心境使得八大山人的藝術創作達到了頂峰。《桃石千秋圖》這幅作品正是他成熟時期的作品之一,整幅作品讓人感受到了強大的生命力,即使在石縫中桃枝也沖破重重困難茁壯生長結出果實。中間大片的留白讓人有一種空靈的感覺,產生無限遐想,整幅作品將八大山人的思想感情體現得淋漓盡致。八大山人作品多用水墨而少用色,《桃石千秋圖》更是純水墨之作。畫面上筆墨淡雅素凈,彰顯著文人書畫特有的清淡魅力。清淡的背后,又有一種苦澀之感。
八大山人的作品總是言簡意賅,與其他畫家相比,他的筆墨可以稱得上精簡,惜墨如金。畫中物象雖稀少,形象也較為簡潔,但其筆墨凝練,畫面常常留有大片空白。作品皆一揮而就,一氣呵成,很少會有重復。他總是用有限的筆墨,寄托著無限的感情。
三、作品形成的自身因素及社會因素
八大山人是明朝皇室子孫,他經歷了明朝江山的淪喪、宗族的潰散以及自己親人朋友的失去。他只能把一腔功名之心深深掩埋,遁入空門,茍活于人世間。他以禪宗的理念默默地化解內心的苦痛,將自己的情感潺潺地流露在藝術作品中。八大山人的思想和藝術正是在這跌宕起伏與掙扎的一生中逐漸形成的。
從1685年到1705年是八大山人藝術生涯中最為重要的20年,被稱為八大山人藝術的“晚年期”,而這幅《桃石千秋圖》就是于這一時期創作出來的。他的藝術風格逐步趨于成熟,寓意深遠,情感不留一絲痕跡。八大山人晚年的藝術創作是在虛無中尋求自我,在寧靜中探索永恒,在簡潔中飽含豐富。他將無念、無相、無住的南禪精髓融入了藝術創作中,同時流露出自己的思國思家之情。
八大山人晚年雖然離開了佛門,出入于世俗中,但是禪宗的思想卻深深地影響著他晚年的藝術創作。隨著他不再被世俗干擾,內心變得平靜放松,早年繪畫中狂怪生硬的氣勢有了收斂,用筆更加悠然自在。另外八大山人豐厚的藝術修養也源于他那個世代尚文的家族。八大山人的家族從寧獻王開始就已經遠離了朝廷的紛爭,變成了一個書香世家。從他的祖父到他的父親以及叔叔都是非常有名的文人雅士。年少時的八大山人就在這樣的文化氛圍內長大,小小年紀就在詩書畫方面顯現出來了驚人的藝術天賦。也正因如此,八大山人在以后漫長而孤苦的人生中會選擇用詩書畫的方式來寄托對家國的思念、對人生的思念。
綜上可知,八大山人的藝術成就可以達到這樣的高度,一方面與他的家庭成長環境的良好熏陶緊緊相關,為他的藝術創作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另一方面,國破家亡讓八大山人承受了比常人多百倍千倍的痛苦,他成了一條孤獨的魚,一只離群的飛烏,一個在外游蕩的游子,在藝術中尋尋覓覓找尋自我。
結語
儒、道、釋文化的影響與熏陶,鑄就了中國傳統文人畫家八大山人,更成就了他作為佛教禪畫大師代表之一的地位。八大山人作品內在的文化底蘊和藝術張力表現在其繪畫、書法中,形成了獨特的禪畫風格和豐富的內涵。然而以往對八大山人的研究多停留在社會學、歷史學分析等方面,或專注于藝術史的縱向分析和藝術特征研究,對八大山人作品的圖像學研究卻非常少。而作為西方美術史研究的重要方法論之一的圖像學研究,也是西方人文科學研究最具開創性的領域。我們應該進一步對八大山人及其藝術作品進行更多更深入的圖像學研究,通過對八大作品的研究來更好地了解畫面以外的人文歷史以及社會等,以此達到對其作品歷史定位、思維深度、藝術境界的理性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