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秀節(jié)目中的言語幽默分析

【摘要】本文基于顧曰國學者提出的禮貌原則，從違反貶己尊人、稱呼、文雅、求同和德、言、行五條準則的角度對《奔跑吧，兄弟》中的會話進行分析，探討了其節(jié)目中的言語幽默策略。

【關鍵詞】幽默；禮貌原則；《奔跑吧，兄弟》

一、引言

近年來，各類大型娛樂真人秀節(jié)目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之內(nèi)，《爸爸去哪兒》、《爸爸回來了》、《極速前進》等。據(jù)美蘭德·中國電視媒體網(wǎng)絡傳播檢測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2015年5月，《奔跑吧，兄弟》（又稱《跑男》）以4.72億的視頻點擊量名列真人秀節(jié)目榜首，而且其媒體關注度和微博提及量也是排在第一位，顯示出超高的人氣。《跑男》是浙江衛(wèi)視引進韓版《Running Man》推出的戶外大型競技真人秀節(jié)目，由7位明星（6男1女）擔任常駐嘉賓，同時每期也會有不同的明星嘉賓加盟，參與不定數(shù)目的游戲。在緊張而激烈的比賽過程中，各嘉賓通過言語互動和相互調(diào)侃產(chǎn)生了極強的幽默效果。在社會交往中，適當?shù)剡\用幽默可以增強對話的趣味性，避免會話中潛在的尷尬或矛盾，從而改善人際關系。同樣，真人秀節(jié)目中主持人和嘉賓為了達到特定效果，往往也會使用特定的語用幽默策略。而且現(xiàn)在真人秀節(jié)目可謂百花齊放，了解言語幽默的形成，創(chuàng)新言語幽默策略，是真人秀節(jié)目能夠在百花叢中獨樹一幟的一條重要途徑。

二、研究現(xiàn)狀

關于幽默方面的研究源遠流長，可以追溯到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時期，研究的層面主要集中于從哲學、心理學，社會學，人類學，語言學等。從語言學層面來說，學者們多是從語用學的視角對言語幽默進行了解讀，其中最常運用的理論包括Grice的合作原則，Leech的禮貌原則，Austin和Searle的言語行為理論以及Sperber和Wilson的關聯(lián)理論。在運用這些理論分析言語幽默時，學者們多是使用一些情景喜劇或者電影中的對白作為例證，另外也有學者對小品進行了解讀，如李圓圓和鄭玉琪（2009）從關聯(lián)理論視角下分析了《不差錢》中的言語幽默效果，有效地解釋了言語幽默的認知過程。這些研究基本都是基于西方的會話分析理論，但是畢竟中西方文化是有差別的，語境也不盡相同。因此，本文從中國禮貌原則的視角下，結(jié)合從《跑男》中隨機選取的9段對話，對此節(jié)目中的言語幽默策略進行分析，為日后中國真人秀節(jié)目的語用創(chuàng)新提供一定借鑒。

三、言語幽默

胡范鑄（1987）在《幽默語言學》中提出，常義的幽默是一種具有訴諸理智的“可笑性”的精神現(xiàn)象，即認為幽默是思考的產(chǎn)物。正因為幽默是思想的產(chǎn)物，而非由于動作稀奇古怪而產(chǎn)生的可笑，所以思想能力越強的人就越容易創(chuàng)造幽默。簡而言之，言語幽默主要是指用趣味性較強的語言取得出人意料的語用效果。在言語幽默中，語言只是產(chǎn)生幽默的一種工具，語言本身并不具有可笑性。真正引起幽默效果的是特定情境中的特定話語。因此幽默的產(chǎn)生一方面和所說的話語有關，另一方面取決于所處的語境。

四、禮貌原則與言語幽默

1975年，美國學者Grice提出了合作原則，認為一次成功的談話是多方合作的結(jié)果。合作原則提出后，學者們對此頗有爭議，因為在實際會話過程中，人們并不總是合作的。之后，英國學者Leech提出了禮貌原則，認為實際交際過程中，人們會違背合作原則往往是出于禮貌，禮貌原則是合作原則的補充。同時禮貌原則也解釋了為什么人們在交際過程中往往選擇拐彎抹角而非直言不諱。為進一步解釋禮貌原則，Leech提出了六條準則：得體準則；慷慨準則；贊譽準則；謙遜準則；一致準則；同情準則。其核心思想就是使別人的利益最大化，自己的利益最小化。

禮貌現(xiàn)象是在各個社會中普遍存在的，但是禮貌的言語交際又是發(fā)生在特定的場合，是受語境因素的制約。何兆熊（1989）批評Leech的禮貌原則沒有考慮語境因素的影響，其認為受語境因素的影響，在一定語境中顯得禮貌的話語，在另一語境中可能就會顯得不禮貌。中西方本就具有很大的文化差異，Leech的禮貌原則也只是基于西方文化下對會話原則進行的概括。因此，基于中國文化的特點，顧曰國（1992）提出了漢文化的禮貌原則及其五條準則：1、貶己尊人準則；2、稱呼準則；3、文雅準則；4、求同準則；5、德、言、行準則。

《跑男》屬于中國內(nèi)地真人秀節(jié)目，因此筆者將采用顧曰國學者的禮貌原則對其中言語進行分析。日常對話中，事事遵循禮貌原則會顯得過于死板，使會話人之間產(chǎn)生距離感。因此，偶爾違反禮貌原則，會為對話增添不少幽默色彩。

1、違反貶己尊人與言語幽默的產(chǎn)生

貶己尊人準則要求談話過程中，說話者說到自己或與自己有關的事物時要貶，說到聽者或與聽者有關的事物時要尊，這和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謙虛謹慎是分不開的。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在實際對話中，會話雙方乃至多方往往會采用損人或者互損的方式來取得特定的幽默效果。

例1——場景：嘉賓們都在尋找關于“海洋之星”項鏈的線索。王寶強和伊一屬于不同的小組。王寶強找到一張地圖，伊一想要去看，可是王寶強不愿意給。

王寶強：（拿起找到的地圖，裝起來）走先去追他們！

伊一：等一下，你為什么不給我看？哎呀……

王寶強：（態(tài)度認真）我為什么要給你看！你以為我是鄭愷啊，鄭愷見了女人就信，我才不信呢！甭給我使那“美人計”，沒用！我這人不好色。我這人很正義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2014-11-21）

《跑男》中王寶強屬于那種看起來傻乎乎但比較較真的人，同時加上他的一口家鄉(xiāng)普通話，說起話來總覺得特別二。例1中王寶強不愿意給伊一看地圖，于是就拿自己和鄭愷比，表明自己是不會被伊一欺騙的。鄭愷在節(jié)目中遇到女生就會情不自禁的聊天聊地，最后總是在聊著的時候送掉自己的性命（被撕名牌）。這里，王寶強通過諷刺鄭愷好色，來表現(xiàn)自己的正義。加上其極為認真的表情和聽起來非常不認真的家鄉(xiāng)話的襯托，使得其言語極具詼諧色彩。《跑男》中，常駐嘉賓之間關系十分親密，互相調(diào)侃是家常便飯。

2、違反稱呼準則與言語幽默的產(chǎn)生

稱呼準則要求說話者用適切的稱呼語與對方打招呼。但是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中國人也不再像以往那么恪守陳規(guī)，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更加輕便。有時候為了增加氣氛，談話者往往會給對方起一些搞笑昵稱或者外號，讓整個對話變得十分有趣。

例2—場景：在游戲分組的時候，李晨選擇了王寶強和陳赫。《跑男》中，李晨是最強的而陳赫是最弱的，因為陳赫永遠都是被撕名牌。每次撕名牌環(huán)節(jié)開始時，陳赫總是第一個找李晨結(jié)盟，他倆的組合就一直被眾人稱之為“晨赫（晨媽媽+赫寶寶）”。

李晨：陳赫，寶寶，來到“媽媽”這里來！（抱住陳赫）

王寶強：終于“母子”又在一起了！

李晨：對，母子又在一起了！

王寶強：還有“父親”呢！我們一家人終于團聚了！（2014-12-26）

按照禮貌的原則，李晨不應該在陳赫面前自稱為媽媽，同樣王寶強也不應該稱自己為父親。但是介于《跑男》種的強弱力量對比，李晨遠遠超過陳赫。而且介于陳赫每次遇到危險總是投奔李晨，就像孩子依靠媽媽一樣，因而李晨成了陳赫的“媽媽”，陳赫被認為是李晨的“寶寶”。這種稱呼不僅沒有引發(fā)矛盾或者尷尬，反倒讓人覺得很搞笑。因為在這種語境和條件下，對禮貌稱呼的違反更加能夠突出每個人的特點，使得節(jié)目更加的引人發(fā)笑。

3、違反文雅準則與言語幽默的產(chǎn)生

文雅準則要求說話人所用語言要文雅，顯示其有教養(yǎng)。實際對話中，人們并不會特別注重言語的文雅。相反，人們往往會使用一些污言穢語（不好的詞匯或者句子），來使得對話更加的詼諧有趣。

例3—場景：節(jié)目開始是撕名牌的環(huán)節(jié)，個人戰(zhàn)，鄭愷和鄧超在大廳偶遇，開始相互廝殺。這時，被陳赫看到了……

鄭愷：有意思嗎？互相殘殺（鄧超停止進攻）

陳赫：動點腦子好不好？你們兩個沒有腦子啊，在哪里斗來斗去，斗來斗去，有什么意思！你是豬嗎！（憤懣不解）

鄧超：（停頓了幾秒，對鄭愷說）你是豬嗎！

鄭愷：你是豬嗎！（2014-12-26）

陳赫認為他們倆沒有腦子，因為這時候他們應該聯(lián)合起來一起對付嘉賓（孫楊和陳建州，都是十分厲害的人物），但是他倆卻在這里互相廝殺。于是就罵了一句“你是豬嗎？”由此，這句話也成了廣為流傳的網(wǎng)絡語言，成了陳赫的經(jīng)典語錄之一。聽到這句話后，鄧超和鄭愷停止攻擊，相視而笑，互相慰問了一句：你是豬嗎？按照禮貌原則，“你是豬嗎”是句很沒有教養(yǎng)的話，但是在這里卻沒有讓人覺得很尷尬，反倒覺得很搞笑，尤其是加上陳赫那種“賤賤”的聲音和語調(diào)，著實使對話更加的有趣。

4、違反求同準則與言語幽默的產(chǎn)生

求同準則要求說話人和聽話人在諸多方面力求和諧一致，盡量滿足對方的欲望。實際對話中，聽話人往往會通過打斷或者否定等方式來表達自己與說話者意見的不統(tǒng)一，在特定情境下也能產(chǎn)生特別幽默的效果。

例4—場景：分組環(huán)節(jié)，姚晨、蘇立信、蕭敬騰和鄧超以導師身份出場，由導演從其他八名嘉賓中各為其分配兩名學員。姚晨的第一個學員是李晨，于是陳赫便十分想入姚晨旗下，因為他的“晨媽媽（李晨）”在姚晨組里。盡管陳赫積極地向?qū)а菝熳运]，并想方設法與姚晨搞好關系……

導演：姚晨的下一個學員是……

陳赫：（打斷導演說話）我就幫你做主了，雙“晨”不如三“chen”好不好，（轉(zhuǎn)向姚晨和李晨）而且我們又是老鄉(xiāng)……

鄧超：（說陳赫）狗腿！

陳赫：（對著姚和李）對不對，而且你看我們關系那么好……

鄧超：我跟你說萬一沒有選中你，你之后的路怎么走我想請問？

陳赫：（對著導演）我就會很尷尬，我也下不來臺，你知道嗎就是會尷尬。

導演：姚晨組下一個學員是……三個字。

陳赫：哎喲～ 陳 赤 赤！

導演：包貝爾！

陳赫一心想跟著李晨，但是卻被導演的三個字“包貝爾”公然拒絕。中間陳赫的各種表現(xiàn)和苦心，比如“陳赤赤”這個名字真是讓大家哭笑不得。中國文化強調(diào)“禮”，就算跟別人有不同意見也要委婉說出，但是在這里導演和演員們都比較熟，因而直接地拒絕并不會帶來不好的后果。雖然被導演拒絕的陳赫略此時顯尷尬，但整個對話卻在最后導演的一聲否定中達到了十分有趣的效果。

5、違反德、言、行準則與言語幽默的產(chǎn)生

德、言、行準則要求會話人應盡量夸大別人給自己的好處，盡量少說自己付出的代價。中國文化強調(diào)做人要謙虛，德、言、行準則在這一點上和貶己尊人類似，都是盡可能的減少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別人的利益。

例5—場景：游戲環(huán)節(jié)，導演要求每個人輪流在紙板上寫出自己的缺點，同時讓別的隊員猜，猜對的隊員可以獲得加分，猜錯的會接受寫缺點的人的懲罰……這時，輪到鄧超寫自己缺點。寫完后，鄭愷搶到了優(yōu)先話語權(quán)，開始猜……

鄧超：轉(zhuǎn)傻了吧？（揮舞著手中的錘子）

鄭愷：啊哈哈，這個，啊……超哥最大的缺點就是自己不喜歡睡覺，也不讓我們睡覺！（眾人哈哈大笑）（2015-12-04）

這里鄭愷猜的是鄧超總是打擾他們睡覺。這句話強調(diào)了鄧超的行為對其他成員利益的折損，表明了他們付出的重大代價——睡不好覺。在平時的對話中，這種指責別人給自己帶來的壞處是很不禮貌的。但是介于當時所處的情景就是大家一起猜鄧超的缺點，而這種句話讓人覺得鄧超原來戲里戲外都那么愛玩。同時，鄭愷想了好久才說了這么句話，讓人覺得鄭愷真的是特別呆萌。

五、對真人秀節(jié)目中言語幽默策略的建議

通過以上分析可見，《跑男》中嘉賓們相互調(diào)侃，其言語經(jīng)常違背禮貌原則的要求，但是卻取得了很好地幽默效果。這些言語幽默的實現(xiàn)除了語言本身之外，更加離不開語言所處的情景和人物。情景即當時會話發(fā)生的語言語境和文化語境，人物則是指話語的接受者，既包括嘉賓們也包括節(jié)目受眾。《跑男》中有些調(diào)侃的語言并沒有取得特別幽默的效果，比如，王寶強說陳赫“老娘們”，這個詞就比較敏感，不屬于“文明”的詞匯，容易引起人的抵觸心理。

基于此，筆者認為真人秀節(jié)目中的言語使用應考慮以下：

1、符合文化語境，過猶不及。錢冠連（1997）學者認為，不同的文化會生出不同的言語行為，不同的言語行為會生出不同的語用策略。因而言語幽默策略的使用也應基于語言本身的文化背景。中國是禮儀之邦，言語行為自然中會強調(diào)“禮”，特別是對不熟悉的人。真人秀節(jié)目中，有時為了達到特定的幽默效果，嘉賓之間的相互調(diào)侃會升級為互損，遠遠超出了禮貌的范圍，比如在《跑男》中，鄧超等人經(jīng)常會取笑陳赫“腿短”，說“身材比例失調(diào)”等話，并做出各種浮夸的動作，真的是讓陳赫特別尷尬。同時也會讓觀眾們覺得太不禮貌了。因而在語言的選擇上，一定要在文化允許的范圍內(nèi)，注意過猶不及。

2、考慮目標受眾，有的放矢。真人秀節(jié)目的最終目的就是娛樂大眾，因而在使用特定語用策略的時候一定要考慮受眾（會話對方和觀眾）的感受和接收程度。《跑男》節(jié)目中，嘉賓們年紀不等，由于相互之間比較熟悉，經(jīng)常使用一些網(wǎng)絡詞匯或者起一些綽號，進行寒暄和調(diào)侃。由于其觀眾大都是80、90、00后，比較開放，日常生活中也經(jīng)常會用到這樣的言語，因此節(jié)目中嘉賓們的語言也更容易讓觀眾們接受，讓他們感覺到嘉賓和他們其實是一樣的，產(chǎn)生彼此之間的共鳴。但是，如果《跑男》想要將觀眾群擴大到60、70后或者更年長的人，那么在語言的選擇上就要更加謹慎了。

六、結(jié)束語

幽默是一種的特別有趣的藝術(shù)，日常交際過程中適當?shù)赜哪哂写龠M交流的作用。本文基于顧曰國學者提出的禮貌原則，從違背這一原則的角度分析了《跑男》中的言語幽默。分析發(fā)現(xiàn)，雖然這些對話中的言語違背了禮貌原則的要求，但是其條件是在特定的語境之下。真人秀節(jié)的目的就是為了通過明星們的本色出演和相互調(diào)侃為受眾們帶來歡樂，嘉賓們自然會將這些不禮貌的言語往幽默的方向引導，甚至會通過自損和互損的方式來帶動娛樂氛圍。但是這些都是在節(jié)目中，日常生活中的對話主要還是遵循禮貌原則。如果因為特殊原因要違背禮貌原則進行交際，就一定要考慮對話的人物和所處的情景和語境。否則，言語不但不會讓人覺得幽默，反而引起誤解或者沖突等嚴重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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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趙夢琳（1994—），女，漢族，安徽亳州人，北京工業(yè)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