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當代工筆畫人物畫中的“減法”

江琳

摘 要： 當代工筆人物畫在傳統繪畫語言的基礎上不斷探索新的藝術語言，畫家們逐漸運用更多的技法表達藝術作品，表現技法可以分為在畫面中做加法與減法。本文主要探討的是當代工筆人物畫中的減法，首先明確減法的概念及哪些技法在工筆畫創作中屬于減法，并分析當代工筆人物畫中減法形成的原因，其次從補救畫面、繪制肌理、營造意境等方面談談減法在當代工筆人物畫中的運用，最后說明減法的運用對當代工筆人物畫的創新發展有現實意義。

關鍵詞： 當代工筆人物畫 技法 減法

一、引言

傳統工筆人物畫的作畫程序即先用毛筆勾線，再進行分染、罩染，顏色由淡到濃一遍一遍在畫面中做加法，直到達到滿意的畫面效果，這是一個熟能生巧的過程，其技法特點相對來說更加程式化一些。隨著社會的發展，工筆畫技法越來越豐富，有受印刷術影響的拓印法，也有受瓷器裂紋的引導而創造出的揉紙法，還有受傳統壁畫的啟發運用到當代工筆畫創作中的瀝粉貼金法，等等。這些技法都是在畫面中做加法，其運用可謂極大地豐富了當代工筆人物畫的語言，使當代工筆人物畫的畫面效果更加生動、活潑，為當代工筆畫的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當代工筆人物畫除了在畫面中做加法之外，還可以在畫面中做減法，同樣可以產生非常豐富的肌理語言和傳達深遠朦朧的意境。

二、“減法”

減法，在中國畫中古已有之，中國畫的構圖強調計白當黑的藝術理念，為了更好地刻畫主體人物或者給觀者留下遐想，通常會對畫面物象做減法、進行取舍，并不是看到什么就畫什么，而是選取最適合的物象傳達畫面的意境。比如《虢國夫人游春圖》中，沒有任何背景補充說明畫作游春的主題，畫家集中精力刻畫人物和馬匹的動態、神情，通過人物悠閑的神情、輕薄的衣衫和馬兒慢悠悠的動態生動地傳達出畫中人踏春游玩的場景。試想，如果畫家不在畫面中做減法，而是把象征春天的柳樹、桃花、梨花等當作背景添加到畫作中，雖然一眼就能看到春天的景象，但是無法像這幅作品這樣給人以無限的遐思，觀者在這一片虛無的背景中可以自由自在地遐想畫中人是在花叢中踏青還是在柳岸邊慢慢行走。這充分體現出老子提出的“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的哲學理念。在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中，受到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影響，藝術家們在技法的運用中完成了從無到有、從有到無的轉變，即在畫面繪制色彩、筆墨的基底上，用干凈的毛筆蘸清水洗或者用砂紙摩擦出所需要的效果。可以對畫面整體地做減法也可以對畫面中的局部做減法，洗掉畫面中的浮色，打磨出畫面的肌理。如果效果不理想，就可以在此基礎上繼續渲染，讓加法與減法交替進行，直到畫面呈現出既靈動又厚重，既滄桑又朦朧，既豐富又統一的繪畫意境。雖然在畫面中做減法操作起來并不難，但是想要熟練掌握這種技法還是要多嘗試、多試驗，需要畫者有足夠的耐心，忌諱水洗、打磨的過程中用力過猛，傷害紙張，破壞畫面效果。

三、當代工筆畫人物畫中“減法”形成的原因

當今社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科技不斷進步，人們的衣食住行都處在變化之中，工筆人物畫的工具材料、繪畫技法和作畫觀念也在不斷跟上時代的步伐。“減法”屬于一種當代工筆畫技法語言，當代工筆畫除了繼承傳統工筆畫的材料與技法之外，還在不斷探索新的材料表現當代題材的畫作，摸索新的技法表現當代人的生活。當代工筆人物畫的依托材料已經不僅僅是熟絹和熟宣，畫家在云肌麻紙、皮紙、牛仔布料、油畫布、木板等材料上都可以作畫，稍厚一點的依托材料更能承載減法在畫面中的運用。繪畫工具除了以毛筆為主之外，還會運用其他工具繪制畫作、調整畫作，比如用磨砂紙在畫作上做減法，為平面的色彩增強體積感和色彩的豐富性。傳統工筆人物畫的繪畫語言是比較單一的，人物衣服的顏色、質感也比較單一，用線條就能傳達出人物衣紋的質感，衣服顏色比較單純，傳統的分染罩染能生動繪制出衣服的色相。但是當代人物的服飾是多樣化的，有羽絨服、呢大衣、牛仔衣，等等，這些由傳統的三礬九染來繪制，花費時間多，還不一定能表現其質感，比如牛仔衣、牛仔褲，在傳統技法的基礎上做減法，用水洗或者打磨的方法可以更貼切地表現出牛仔衣休閑的服飾特點和厚重的衣服質感。

四、“減法”在當代工筆人物畫中的運用

（一）補救畫面

工筆畫由于材料的限制，不容易更改，顏色不像水粉色、油畫色，有很強的覆蓋性。工筆畫的繪制時間相對來說是比較漫長的，再加上當代工筆畫創作的尺幅越來越大，在繪制的過程中出現問題，對于作畫者來說是一大挑戰。因為花費心血的作品，誰也不愿意就此擱置，此時繼續在畫上分染、罩染，在畫面中做加法，問題會越來越明顯，這個時候要想辦法在畫面中做減法。如果是上色的過程中突然發現顏色上得太艷了或者太臟了，這個時候就可以采用水洗的方法洗掉過艷、過臟的顏色。或者畫面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發現造型上出現了問題，也可以采用減法進行補救。如當代著名畫家羅寒蕾的《金陵十二釵》在勾好線，花費幾個月時間編織好背景，人物分染也畫了很大一部分的時候，突然發現處于視覺中心的人物元春的鼻子畫歪了一點，這個時候的取舍對于畫家來說都是關鍵的。此時作者發現了問題，如果不解決繼續在畫作上做加法，那么勢必那個缺陷隨著作品的深入越來越明顯，所以畫家必須在這個基礎上做減法，采用水洗法把出現問題的那一塊洗去，然后在這個基礎上繼續繪畫作品的繪制。唐秀玲的作品《高原之花》在繪制的時候也出現了顏色過灰、過臟的問題，但是畫家及時在畫面中做減法，用清水洗去不恰當的顏色，水洗法不但對畫面進行了補救，還達到了渲染難以達到的藝術效果。

（二）繪制肌理

在當代工筆畫創作中，在畫面中做加法可以讓畫面物象逐步完善，肌理效果越來越豐富，在畫面中做減法也是一樣的，也可以繪制畫面物象，呈現特有的肌理效果。如畫家羅寒蕾的作品《旅途》中人物衣服的亮部是在有底色的基礎上做減法，即用水洗法逐層洗出衣服的亮部，雖然用顏色也可以把衣服的亮部提亮，但是不如在有底色的基礎上做減法那么耐人尋味。人物圍巾的處理也是非常精到的，遠看圍巾上的色塊非常整體，近看發現每一個色塊都有非常豐富的肌理變化，對圍巾質感的處理非常細致入微，比真實的物象更加生動、引人入勝，吸引觀者在畫作面前駐足。陳孟昕的作品《碑頌》是先用白乳膠與立德粉調和做基底，等畫面中的立德粉干后進行撞色，并在此基礎上做減法，用細磨砂紙打磨出既豐富又有微妙變化的紫紅色肌理，打磨過后的顏色不會過于艷麗，色塊之間的銜接更加自然、生動，肌理效果既絢麗又不會讓人感覺色彩火氣。李傳真的農民工系列作品也是在染、洗之中繪制出農民工經過長久日曬雨淋而呈現出特有的滄桑，塑造了農民工堅韌又粗糙的肌膚質感及粘有泥土與灰塵的衣服質感。

（三）營造意境

在工筆人物畫中做減法對畫面意境的營造起著很重要的作用，不同畫家繪制不同題材的作品，采用不同的減法，呈現出來的意境是有很大差異的。如羅寒蕾的作品《回家》、《婚姻父母》、《靜夜》等都在畫面中相應的部位做了減法，以水洗法居多，這些作品呈現出來的意境是非常溫潤的，就像一塊玉石經過時間的洗禮，吸收天地的精華散發出潤澤、含蓄的意境美，在繪畫作品中做減法相當于畫是一塊未經開發的璞玉，水洗的過程就像時間的流逝，水洗、渲染的過程就像不斷吸收日月之光華的階段。作品《日日是好日》中的三個人通過一大片花把她們整合起來，但是運用水洗法巧妙處理了坐著修剪花枝的人物與背景的虛實關系，手拿著蓮蓬的人物與手拿花枝人物的前后關系。水洗法使經過繪畫技法洗禮的靜態作品平添了時間的痕跡，使作品看上去極其安靜、祥和又充滿生命力，讓觀者感受到畫作中的陽光明媚與花香襲人，甚至可以感受到畫中人物修剪花枝的聲音，聞著蓮蓬的呼吸聲，聽著輕快悠閑的腳步聲。作品傳達出畫家熱愛生活、與世無爭的精神狀態，使觀者感受到了幽靜、朦朧的意境。唐勇力的作品《敦煌之夢 兒時的記憶》的視覺中心在畫面的左下角呈一個三角形，畫中人物皆笑呵呵地面向觀者，人物的頭發、衣服、頭巾、頭發與桌子的邊緣都相應地做了減法，使顏料進行了不同程度的剝落，使人深切感受到畫家對兒時生活、玩伴與親人的懷念，傳達給觀者的是對時間的感傷，感受到了淳樸的意境。

五、“減法”的運用對當代工筆人物畫創作的意義

在當代社會背景和文化語境中，藝術家們對繪畫藝術都有獨特的理解與感悟，傳統繪畫技法難以滿足他們對藝術創作的需求，因此繪畫藝術急需創新。創新就要有新的思考方法，要站在傳統繪畫藝術的肩膀上進行藝術創造。繪畫材料的創新，為當代工筆人物畫的發展、創造注入了新的血液。藝術家對材料與技法的探索，對水洗法、打磨法、脫落法等這些減法的運用與掌握，表達了對藝術創造開拓進取的精神。繪畫技法的革新會導致繪畫語言的變革，呈現出全新的藝術風貌。在藝術創作中根據物象的特征運用恰當的表現手法進行繪畫創作，作品的格調與意境不會低俗。當代畫家在畫面中做減法，極大地拓寬了當代工筆人物畫的繪畫語言，畫家在表現技法上有了更多的選擇，面對細致、繁雜的畫面物象也可以有條不紊、胸有成竹地進行繪制與調整，不會因為懼怕畫面出錯而束手束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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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峰，陳孟昕.工筆人物畫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