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學嵐
摘要:魯迅在《五猖會》中表達了對于迎神賽會這一家鄉民俗文化的喜愛與懷念,充分肯定了其存在價值,是魯迅認可傳統、回歸傳統的表現。同時,也對傳統文化中的封建僵化部分進行了反思,批判地審視了傳統文化。對于父親形象的塑造,既體現了魯迅對于傳統的回歸,同時也反映了其對于傳統文化的理性態度。
關鍵詞:民俗;傳統文化;精神回歸;父親
《五猖會》出自于魯迅的散文集《朝花夕拾》,講述了魯迅童年時期對于家鄉迎神賽會的熱衷與期盼,回憶了幼時了解的有關迎神賽會和五猖會的知識以及觀看到的一些場景。同時,魯迅還介紹了諸多有關故鄉民風民俗的知識與趣事,繪聲繪色地描述了賽會中人物的扮相,這些童年時看來的、聽來的故事,在經歷了漫長的人生歲月,依然清晰地印刻在魯迅的腦海中,“然而我到現在終于沒有和賽會發生關系過”中的遺憾表達了魯迅對于故鄉風土人情的懷念。《五猖會》中表露出的對于迎神賽會的喜愛與懷念,是成年后的魯迅對于家鄉故土和傳統文化的一種回歸。在這篇文章中,故鄉不再是肅殺、蕭條的,而是充滿著歡笑與喜慶的,貪玩、愛熱鬧的小孩子連一個簡易的哨子也要“吹它兩三天”。迎神賽會這一民俗文化,作為中國傳統文化重要組成部分,是殊與“禮教”有妨的,但它同時也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傳承過程中非常民眾化的部分,具有非常重要的存在價值,在《五猖會》中,體現出了魯迅對于民俗文化的認可。
《五猖會》中除了迎神賽會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角色就是周父,筆者認為《五猖會》一文中,周父的形象并不是一位可怕的封建迷信專制大家長,中學語文閱讀理解的主流是批判周父的嚴厲與封建教育制度對兒童心靈的傷害甚至摧殘,但筆者認為周父的教育方式并不是可怕的封建教育制度的典型代表,也沒有過于嚴苛從而對兒童心靈產生嚴重的傷害,他只是一位比較嚴肅的父親。而魯迅關于父親的描述與態度,既體現了魯迅對于傳統的回歸,同時也反映了其對于傳統文化的理性態度,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其對于傳統的理性回歸。
《五猖會》中有提到迎神賽會雖然沒有被當局禁止,但是“只有游手好閑的閑人,這才跑到廟前或衙門前去看熱鬧”,而“五猖”更是“殊與‘禮教有妨的”,然而周家卻是準備大張旗鼓地去趕這一件“盛事”的,而且周父也同意魯迅前往觀看,盡管臨行前要求其背書。筆者認為魯迅并沒有責怪或者憎恨他的父親,無論是彼時年幼的他,還是此時中年的他。在魯迅的描述中,當時的他“似乎從頭上澆了一盆冷水”,然而面對父親的要求他的反應同時也是“自然是讀著,讀著,強記著,——而且要背出來”,對于《鑒略》的態度也是“知道從古到今的大概,那當然是很好的”;而中年的魯迅對于此事的描述是“只有背誦《鑒略》這一段,卻還分明如昨日事”以及“我至今一想起,還詫異我的父親何以要在那時候叫我來背書”。
魯迅對于此事的態度主要是“詫異”,而并非憤怒,筆者認為成年后的魯迅回憶此事運用“詫異”來表達心情,更多的是一種思考,對于父親選擇的時機以及選擇《鑒略》這本書用意的思考,在這些思考中有著魯迅對于傳統的認可,也有著對于傳統的反思。首先是時機,周父為什么選擇“在那時候”叫魯迅來背書,而“那時候”正是魯迅開心得得意忘形之際;其次,周父選擇的《鑒略》是舊時學塾所用的一種初級歷史讀物,也就是魯迅開蒙時所學習的書籍,選擇《鑒略》一書的意義不同于《千字文》、《百家姓》等,可能含有周父的良苦用心;這兩者其中的緣由都可以有很多揣測。
《五猖會》是魯迅多年后寫下的回憶性散文,筆者認為字里行間隱約透露了魯迅本人對于這個問題答案的一種理解與揣測,回憶是根據人的理解而組建的,在魯迅的描述中,周父是在魯迅“笑著跳著,催他們要搬得快”之時,忽然出現并提出“背不出,就不準去看會”的要求,可能魯迅本人也認為這是父親對于他不能只顧得玩的一種提醒與警告。魯迅作為長子,必須擔負著家庭的重任,周父理解孩子貪玩的心理,卻也不得不要讓孩子面對成長的艱辛,成年后的魯迅也應該是理解父親的用心良苦,然而這種用心良苦也有著揠苗助長的害處。
而周父選擇《鑒略》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這是魯迅“開蒙時所讀的”,“再沒有第二本了”,但魯迅同時也提到了“讀《鑒略》比讀《千字文》、《百家姓》有用得多,因為可以知道從古到今的大概,那當然是很好的”,這充分證明了父親要求背誦的《鑒略》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時也是精華所在,并非封建專制的糟粕。而魯迅之所以強調《鑒略》“知史”的作用,筆者認為可能也有著深意,《五猖會》寫于1926年5月,“三一八”慘案后,魯迅“避難入山本醫院,德國醫院,法國醫院等,至五月始回寓”,這時是魯迅剛剛結束避難生活、返回公寓,當時的政府正在對很多精英知識分子采取高壓政策,包括魯迅在內徐志摩、胡適等人都處于“通緝”狀態,其中或許也包含著一種對于當局的不懂得吸取歷史教訓的諷刺,這是魯迅認可傳統、回歸傳統的一種表現。
魯迅小說中虛構的父親形象多數是封建的、固執的,然而魯迅散文中真實的“周父”卻并非是一位嚴肅可怕的封建大家長,魯迅作品中對于周父的描述甚少,主要集中于《五猖會》與《父親的病》中,《父親的病》同樣收錄于《朝花夕拾》之中,寫于1926年10月,此時魯迅在廈門任教。在《父親的病》中,魯迅明確表達了對于父親的追思與愛,也明確了表示了父親盡管認可傳統卻并非封建迷信之人。當醫生提出“舌乃心之靈苗”要用丹藥,以及“可以請人看一看,可有什么冤愆……醫能醫病,不能醫命……這也是許是前世的事”,父親都是“沉思了一會,搖搖頭”;對于病重臨危的父親,魯迅的內心有過種種掙扎,“我有時竟至于電光一閃似的想道:‘還是快一點喘完了罷……,立刻覺得這思想就不該,就是犯了罪”,但同時又明確表達了對于父親的愛,“我很愛我的父親。便是現在,也還是這樣想”。魯迅的那句“我很愛我的父親”,不僅是少年時的直觀感受,同時也是中年后經歷滄桑的再次確認,魯迅是愛他的父親的,這里有著明確的表達,《父親的病》的寫作距《五猖會》僅數月,筆者認為魯迅對于父親的愛是一以貫之的。因此,魯迅在愛父親的同時,也會質疑父親不妥行為,也正是魯迅對于傳統的態度,他是認同傳統文化的,同時也會反思并質疑傳統文化之中的糟粕。
魯迅在《五猖會》一文中充分肯定了傳統文化中民俗文化的存在價值,同時也對傳統文化中封建部分進行了反思,說明了魯迅正帶著批判的眼光在審視著傳統文化,是魯迅對于傳統的理性回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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