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旨在根據羅新璋對中國翻譯史上的“案本——求信——神似——化境”這一發展脈絡的評價進行再思,分析中國古代、近代、現當代譯論的優點與不足,認為它過于概括化,并給出自己的建議,若細化為“案本——信達雅——善譯——求信——神似——化境”,則更具體,更合適。本文為今后的中國翻譯史研究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關鍵詞】中國翻譯史 發展脈絡 優點 不足
一、引言
縱觀我國的翻譯史,從古至今,“案本——求信 ——神似 ——化境,這四個概念,既是各自獨立,又是相互聯系,漸次發展,構成一個整體的;而這個整體,當為我國翻譯理論體系里的重要組成部分?!比欢?,我國翻譯史長達兩千多年,僅僅用這么簡單的八個字加以概括,是不是太過于簡單化了呢?
二、中國傳統譯論
中國自古至今,形成了一套傳統翻譯理論。
1.中國古代譯論:“五失本”“三不易”。“五失本”,“三不易”取自于道安的《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鈔序》,其中“胡語盡倒而使從秦”為一失本;“胡經尚質,秦人好文,傳可眾心,非文不可”為二失本;三、四、五失本講的是章法的刪繁就簡?!笆ケ匾驎r,時俗有易,而刪雅古,以適今時,一不易也”;“愚智天隔,圣或叵階,乃欲以千歲之上微言,傳使合百王之下未俗,二不易也”以及“釋氏弟子尚且慎重造經,現由凡人傳譯更難”的三不易。道安的意思是,翻譯佛經在五種情況下會失去本來面目,有三件事決定了譯事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必須慎之又慎。
2.中國晚清民初譯論:“信、達、雅”。嚴復在翻譯《天演論》時,提出了中國近代最有名的“信、達、雅”翻譯理論。他在《天演論》卷首的《譯例言》的第一段中,便指出:
“譯事三難:信、達、雅。求其信,已大難矣。顧信矣不達,雖譯猶不譯也,則達尚焉。海通以來,象寄之才,隨地多有;而任取一書,責其能與于斯二者,則已寡矣。其故在淺嘗,一也;偏至,二也;辨之者少,三也?!保▏缽汀短煅菡摗罚?/p>
關于“信、達、雅”三者的主次先后關系,嚴復的認識也是比較清楚的。這從他對這三字的排列及論述的順序,即可看出。他認為翻譯應求其信,但如不達,那等于沒譯。嚴復關于“信”與“達”的關系的論述比較明晰,后人對此基本上沒有什么疑義。“信達而外,求其爾雅”,這里的主次關系,是不言而喻的。
“信、達、雅”中,唯“雅”字難解,易起爭論,許多想推倒三難說的人亦多在“雅”字上發難。倘若一提“雅”,就以為是“漢以前字法句法”,就是“文采斐然”,是“流利漂亮”,那自然是沒有道理的,其說可攻,攻之可破。然而,可否換一種理解呢?試以“文學性”解“雅”。有人間:“原文如不雅,譯文何雅之有?”提出這樣的疑問,是因為他只在“文野”、“雅俗”的對立中對“雅”字作孤立的語言層次上的理解。如果把事情放在文學層次上看,情況就會不同。倘若原作果然是一部文學作品,則其字詞語匯的運用必然是雅亦有文學性,俗亦有文學性,雅俗之對立消失在文學性之中。
離開了文學性,雅自雅,俗自俗,始終停留在語言層次的分別上,其實只是一堆未經運用的語言材料。我們翻譯的是文學作品,不能用孤立的語言材料去對付。如此則譯文自可以雅對雅,以俗應俗,或雅或俗,皆具文學性。如同在原作中一樣,譯文語言層次上的雅俗對立亦消失于語境層次上的統一之中。如此解“雅”,則“雅”在文學翻譯中斷乎不可少。
因此,羅新璋僅僅把我國翻譯體系發展脈絡的第二階段概括為“求信”,明顯不太恰當,個人認為應該加上“達”和“雅”。而且,在嚴復之前,我國還有一位著名的翻譯;理論家馬建忠,他與嚴復都是維新派人士。目睹了甲午海戰之敗后的馬建忠,無疑以更明確、更急切的語言指出了翻譯西書的首要目的——反抗外國的欺侮,并戰勝之!他在《擬設翻譯書院議》一文中對中國譯學史的新貢獻,更在于他在強調譯事之難的同時,提出了“善譯”的標準:
夫譯之為事難矣!譯之將奈何?其平日冥心鉤考,必先將所譯者與所以譯者兩國之文字,深嗜篤好,字櫛句比,以考彼此文字孳生之源,同異之故。所有相當之實義,委曲推究,務審其音聲之高下,析其字句之繁簡,盡其文體之變態,及其義理精深奧折之所由然。夫如是,則一書到手,經營反復,確知其意旨之所在,而又摹寫其神情,仿佛其語氣,然后心悟神解,振筆而書,譯成之文,適如其所譯而止,而曾無毫發出入于其間。夫而后,能使閱者所得之益,與觀原文無異。是則為善譯也已。
這段話的意蘊是非常豐富的。馬氏指出要達到“善譯”,必須平時就對譯與所譯兩種語言都深有研究,甚至對各自文字的字源及其異同也深入考察。在翻譯時,要充分考慮原文的音調,文句的繁簡,文體的變化,以及義理精微之所在等,反復斟酌,最后還要模仿原文的神情與語義。這就已經涉及風格學、文法學、修辭學,以致進入一般文化研究的領域了。他提出的“善譯”的標準,是力求與原文在意思上無一毫出入,而且使讀者讀了譯文后能達到與讀原文者相同的感受。這一提法,已與現代的等值翻譯理論非常接近。因此,我國翻譯體系脈絡的前面一半,個人認為,應該是案本——信達雅——善譯。
3.民國時期譯論。這一時期的譯論焦點是“形似”與“神似”的二元對立。
所謂形似,是指在翻譯文學作品時盡量使譯文在用詞、句子結構、表現手法等方面保持與原文一致。文學作品的信息內容要通過一定的語言形式來傳達。藝術形象需借助語言或者其他的表達形式來塑造,去詮釋感情,如果拋棄語言形式的等效,就難以實現審美功能的等效。這就要求譯者必須有一定的藝術修養,有一定的鑒賞能力,廣泛涉獵,有敏銳的觀察能力,能夠站在他人的立場上去思考問題,感受生活。譯者不僅要熟讀原作,而且要知之甚詳,源語的出入來源都要了解,如果原作是詩歌的形式,譯本就要與之相應,同樣采用詩歌的體裁,這樣才給讀者美的感受,才能傳達原作的思想和感情。
然而,形似是指語言表現形式的等效,并非語言結構形式的完全對應。如果死扣字眼,過分強調譯文與原文語言結構形式的一致,反而達不到審美效果的對等。語言需要在深層意義上理解、融化,不能硬生生照搬過來,否則會造成譯本晦澀難懂,讀者也不理解其中的含義。endprint
所謂神似,尤其是指在詩歌翻譯時要著力保持原作的神韻和風姿,達到原作的藝術效果。在文學創作中,許多作家都具有自己獨特的文體風格,它是作者在表達意思時表現出來的個人特點。他們獨特的表現形式和文體風格,會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產生與眾不同的審美效果。
4.新中國成立后譯論。新中國成立后,各種翻譯理論層出不窮,其中最具影響力的當屬錢鐘書的“化境”說。
1)“化境”——譯者的理想和翻譯的標準。所謂的譯者的理想和翻譯的標準實際上是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前者強調的是譯者,他把它作為在翻譯過程中所追求的完美目標,而后者重視的是讀者或評論家,他們用它來評價或評論譯作。錢鐘書對“化境”的定義如下:
在《林紓的翻譯》中,錢鐘書寫到:文學翻譯的最高標準是“化”。把作品從一國文字轉變成另一國文字,既能不因語文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又能完全保存原作的風味,那就算得入于“化境”。十七世紀一個英國人贊美這種造詣高的翻譯,比為原作的“投胎轉世”(the transmigration of souls),軀殼換了一個,而精神資致依然故我。換句話說,譯本對原作應該忠實得以至于讀起來不像譯本,因為作品在原文里決不會讀起來像經過翻譯似的。
錢鐘書認為“化”包括以下幾層含義:
第一,如上文所述,它同時包含改變(形式)和保留(內容或思想和風格)。
第二,翻譯應該“達”,應該和譯語的語法規則保持一致。在改變形式的同時,譯者應該盡最大的努力避免“因語文習慣的差異而露出生硬牽強的痕跡”。換句話說,在譯作中不應有翻譯語,正如傅雷所說“理想的譯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寫作”,“因為作品在原文里決不會讀起來像翻譯出的東西”。
第三,翻譯應該在內容、思想和風格上忠于原作。在形式的轉變過程中,譯者不得不“從心所欲不逾矩”。也就是說,“軀體換了一個,而精魂依然故我”。
2)“化境”說中譯文超過原文的探討。錢先生在《林紓的翻譯》中論述了翻譯作品在藝術上超過原作的可能性的問題。他提到寧可讀林紓的譯文而不愿讀哈葛德的原文。因為原文滯重粗濫,對話更呆板,常是古代英語和近代英語的雜拌;而林紓的譯文則是很利落的漢文言,文筆雖說不上工致,也大體上比哈氏的明爽輕快。因此,他指出“譯者運用‘歸宿語言超過作者運用‘出發語言的本領或譯本在文筆上優與原作都有可能性?!彼倪@一觀點在他的另外一本書《談藝錄》中談的更為透徹:“譯者驅使本國文字,其功夫或非作者驅使原文所能及,故譯筆正無妨出原著頭地?!庇纱丝梢婂X鐘書先生主張譯作通過“化境”盡可能超越原文。這跟他的弟子許淵沖先生的“翻譯競賽論”頗有幾分相似。筆者對此觀點心有疑惑,譯文和原文均出自不同的語言體系,兩種語言體系中以什么標準衡量是原文優秀還是譯文優秀,在原語和譯入語中即使存在一個衡量標準,怎樣衡量也是問題。
我們不妨看一下錢鐘書先生又是如何實現“化境” 說的。錢氏被世界公認的文學巨著《管錐編》中引用了西方多種語言,但他全用文言文譯成,而且譯得自然流暢,有如天成。如果沒有原文和出處,錢氏生花妙筆所譯成的地地道道的文言文幾乎分辨不出哪些地方是根據外文原著譯來的,這種功夫正是錢鐘書先生翻譯理論“ 化境” 說的最好典范。錢鐘書先生的“化境” 說距今已二十年了。
在這二十年中,中國的翻譯理論與實踐的研究方面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就,然而就在最近的幾年中我國的譯論研究工作又陷入了“ 沉寂期”。翻譯理論的研究當然包括了許多方面,其中有翻譯理論的建設、翻譯美學的研究,還有翻譯教學、翻譯批評、翻譯家評論、翻譯史和翻譯理論史的研究等,當然,翻譯標準的問題始終是翻譯理論界關注的焦點之一,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它不僅直接影響和指導著人們的翻譯實踐、翻譯質量和翻譯批評,同時它也影響著翻譯理論體系的建立和翻譯學科尤其是翻譯教學的發展。盡管最近的幾年中不時有人提出諸如“和諧”說、“第三狀態”等理論,但始終未能找到一個為大家公認并且樂意接受的一個標準,個中原因當然是錯綜復雜,但最主要的原因可能還是由我們許多年積淀起來的文化因素所決定的定式思維所致,多年來我們的譯學理論工作者一直圍繞著譯學到底是翻譯學還是翻譯科學和翻譯的標準是什么等問題糾纏不清,而事實上對于這些問題根本無法找到一個定性定量的、一成不變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答案。如果我們將翻譯學放到一個更加廣闊的背景下加以考察,余地可能會更大。這個廣闊的背景就是文化交流。錢鐘書先生的“化境”說正是以此為前提的,在這種條件下,我們所追求的并不是一種俗套的標準,而是一個更高的精神境界。因此,二十年后的今天,在譯學理論研究的“沉寂期”,我們再來研讀錢鐘書先生的“化境”說就更有意義了。
三、結語
綜上所述,僅僅把中國的翻譯史脈絡概括為“案本——求信——神似——化境”這八個字是不合適的,本人認為應當是“案本——信達雅——善譯——求信——神似——化境”。
參考文獻:
[1]陳???中國譯學理論史稿(修訂本)[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2]羅新璋.翻譯論集[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3]張彥文.錢鐘書“化境”翻譯理論之我見[J].山東省農業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9.23(4).
作者簡介: 胡贏(1990-),男,湖北黃石人,現在讀碩士研究生二年級,研究方向:翻譯理論與實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