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蕊
[摘 要]《顏氏家訓》以“仁”“愛”為總綱、以“義”“順”“慈”“孝”“悌”“友”為具體準則的家庭倫理規范,以“明達君子”的擇友論、“應世經務”的在仕論、“修身慎行”的處世論、“濟世成俗”的為學論為內核的德性修養理念,所展現的人生智慧,凝聚了中華民族豐富的理性思辨思想、道德價值規范和情感人文關懷,是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識,是當前家庭教育的文化底蘊和價值依托。因此,結合時代要求繼承創新,只有以寓于傳統面向現代的家庭倫理和德性修養為基調,才能引領“開展移風易俗、弘揚時代新風行動,抵制腐朽落后文化侵蝕”的社會風氣。
[關鍵詞]《顏氏家訓》;當代青年;家庭教育;文化契合
[中圖分類號]G41;G78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0-8284(2018)04-0089-05
“青年興則國家興,青年強則國家強。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國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1]70青年作為實現“中國夢”的后備軍,正值道德風尚和理想信念建設的關鍵時期,必須認真扣好第一顆扣子。家庭所代表的思想是社會思想的構成部分,當代青年耳濡目染家風家教,其價值取向深深地影響了社會風氣、時代精神,甚至是民族未來和國家命脈,正所謂“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2]。因此,當代青年的道德修養與家庭構建作為社會運行的基本細胞,其根植于優秀傳統家訓文化的指導與創新,是實現社會理想信念塑構的源本動力。優秀傳統家訓文化以倫理道德理念為核心,以“修身養德”為重點,是青年階段社會化的重要媒介,是由家庭內部自發的倫理規范以適應外部環境的需要。顏之推的《顏氏家訓》秉持“述立身治家之法,辨時俗之謬,以訓子孫”的理念,其中包含有非常豐富的家庭教育理念和思想精華,能夠為社會轉型時期當代青年的家庭教育提供文化支撐,讓家訓文化在“文化自信”的大環境下發揚光大。
一、 當前青年家庭教育理念的時代變革
眾所周知,每個時代人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念、世界圖景、審美意識和自我意識都具有歷史變革性,世界性現代化歷史的進程,全面地改變了人與人、人與世界的關系,當前社會氣質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當代契合備受拷問,當前中國社會面臨的危機之一就是文化信仰危機,中華優秀傳統家訓文化是“文化自信”的歷史底蘊,是民族信仰的本來,其創造性轉化,不是單純融入現代化社會的文化流行元素,生拉硬套強行嫁接,而是通過拷問當前的社會、家庭、個體的時代特質,發掘《顏氏家訓》“時代精神的精華”和 “文明的活的靈魂”的價值底蘊。
在青年個體和社會文化方面,當前就業壓力愈演愈烈,信息化時代個人前景變化莫測,精神世界的空虛造成個人主義、實用主義信仰的泛濫,當代青年的集體焦慮現象,集中表現于對外在“物”的獲得、認同與彰顯,缺少對內在本我的批判性反思和理想性認同引導。同時,“現代化所構成的最為嚴峻和最為緊迫的時代性問題是由資本的邏輯所構成的人‘對物的依賴關系問題”[3],社會文化對貨幣的信仰導致社會文化價值的量化、世俗化和理性化,社會生活的非人格化冷落、傲慢和玩世不恭,從而構成了對人性、個性和自由的最大威脅。因此,當前青年亟須內化“向上向善,孝老愛親,忠于祖國、忠于人民”[1]43的中華傳統家國情懷,來引導日常生活。
在家庭文化方面,新時代家庭嬗變表現為結構、模式和倫理三個維度,當前中國的家庭結構以一對夫妻及其子女組成的核心家庭為主要形式,家庭關系的核心從父子關系轉為夫妻關系,從男性系獨立構建家庭轉為男女世系共建家庭。隨著源于西方19世紀以來的核心家庭私有化和獨立的新觀念潮流在中國社會的蔓延,文化的代際傳承越來越被削減,家庭傳統倫理的社會規范性愈發被家庭的獨立性私有觀念所取代,“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家庭培養理念恰恰適應了市場經濟的需要。
在這樣的背景下,《顏氏家訓》中所包含的家庭教育理念,正可以作為解決上述問題的一種借鑒,為當代的青年家庭教育提供文化上的支撐。
二、 《顏氏家訓》的家庭教育理念
當前青年家庭教育理念根植于以《顏氏家訓》為代表的家訓文化的指導與創新,是實現社會理想信念塑構的源本動力,更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終將在一代代青年的接力奮斗中變為現實”[1]70的奮斗目標提供內化的支撐力。需要強調的是,《顏氏家訓》的家庭教育理念不僅涉及家庭人倫規范的人際關系建設,更包含青年于家庭內部所受熏陶教育的個體德藝修養的培育,為青年塑造理想的君子人格,提供情感支撐。
(一)以“仁”“愛”為總綱的家庭倫理規范
中國傳統的家庭倫理價值以“和”為最高目標,體現在夫妻關系、父子關系、兄弟關系之中,要實現這個目標,不僅需要以“禮”即行為規范和秩序為外在約束力,更需要以“情”即“仁”“愛”為內在驅動力,進而實現家庭倫理關系的和諧有序,中華傳統價值觀以“仁”“愛”為總綱,以“義”“順”“慈”“孝”“悌”“友”為具體準則,具有倫理性、層次性。《顏氏家訓》中優秀的家庭教育文化為當前青年提供了“整齊門內”的倫理秩序觀,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1.“倡和之禮”:夫義婦順的伉儷關系。夫妻是組成家庭的核心要素,夫妻關系在家庭關系中處于首位,顏之推認識到夫婦是人道之始:首先,“婚姻勿貪世家”,秉持德性行為規范。婚姻作為經濟制度的認同模式在封建社會長期存在,然而顏之推通過自我人生閱歷,秉持“婚姻素對,靖候成規”[4]64的家訓理念,他認為婚姻中不可摻雜錙銖必較的物質性因素,而應注重婚俗擇偶時個體的道德修養和人格節操,因此他批判“近世嫁娶,遂有賣女納財,買婦輸絹,比量父祖,計較錙銖,責多還少,市井無異”[4]64的社會現實,以“猥婿在門”“傲婦擅室”而“反招羞恥”的社會實例為顏氏子孫提出警戒。其次,蘊含著夫婦“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互補互助的情感思想。他認為夫婦于家須要各司其職,“如有聰明才智,識達古今,正當輔佐君子,助其不足”[4]57;夫婦雙方各盡其責,不可因單方交際所求“皆事外飾”而造成“家人妻子,不免饑寒”、“羸馬悴奴,僅充而已”[4]58的家庭窘迫狀態。最后,后娶為“門戶之禍也”,“不可不畏”。后娶之事一定程度上沖擊了家庭和諧仁愛的倫理秩序:夫妻關系“夫婦之義,曉夕移之”[4]41;父子關系“假繼慘虐孤遺,離間骨肉,傷心斷腸者何可勝數”[4]38;兄弟關系“異姓寵則父母被怨,繼親虐則兄弟為仇”[4]45;同時也會造成后妻與前子對簿公堂,造成“暴露祖考之長短,以求直己者”[4]41諸如此類敗壞門楣和倫理秩序的事情發生。
《顏氏家訓》的伉儷關系對于當前青年深化以愛為基礎的婚姻關系理念、遠離市場經濟下拜金主義、實用主義婚戀傾向,提升家庭的道德責任意識,在“快餐式”婚戀文化下慎重抉擇婚姻始終都具有時代的借鑒意義。
2.“明孝仁禮義”:嚴慈相繼的父子關系。家庭教育最重要的職責就是將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忠孝廉恥勇等優秀的傳統道德理念在代際傳遞,同時家庭道德教育的思想只有寓于切實可行的方法才會彰顯其潛移默化的倫理道德功效,《顏氏家訓》在教育方式上父慈子孝雙向性的情感表達,威嚴有序的禮儀規范,是當前青年家庭教育理念亟須借鑒的文化精粹。《顏氏家訓》就“世間無教而有愛”的社會風氣,倡導“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4]18。這樣的禮儀規范與情感交流并舉的父子相處模式。在此模式之下,父子關系還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教兒嬰孩與懲罰有度相輔相成。早教適應了兒童可塑性大的心理優勢,兒童時期是記憶力、模仿力、求知欲和精力最旺盛和集中的時期,顏之推深刻認識到“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與款狎,熏漬陶染,言笑舉動,無心于學,潛移暗化,自然似之”[4]154,然而“年十八九,少知砥礪,習若自然,卒難洗蕩”[4]5。孩童形成自己的道德思維的過程是一個化外物為自身的同化、順化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早期記憶會給兒童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因此顏之推提倡“人生小幼,精神專利,長成已后,思慮散逸,固須早教,勿失機也”[4]208。同時,《顏氏家訓》主張“父母威嚴而有慈,則子女畏慎而生孝矣”[4]10,即威嚴而慈愛的教育模式下使用適當的體罰,與現代心理學在體罰上的研究不謀而合。體罰主要在認知能力更傾向于直觀性的幼年階段實施,以達到“使為則為,使止則止”“比及數歲,可省笞罰”的效果;青少年階段自我意識已發展成熟,“驕慢已習,方復制之”,這時再實施體罰則“捶撻至死而無威,忿怒日隆而增怨”[4]10。
愛子能均、身正率下、家風熏陶。首先,父母對諸子的疼愛須要一視同仁,不偏不倚。《顏氏家訓》認為,“有偏寵者,雖欲以厚之,更所以禍之”[4]23,通過瑯琊王幽薨、共叔之死、趙王之戮、劉表宗族傾覆、袁紹兵敗等歷史教訓的闡述,表明愛子能均具有“可為靈龜明鑒也”的家庭效應。其次,重視家長對于晚輩的身先示范效應。《大學》中強調“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家庭結構作為一種微社會模式更需如此,因此《顏氏家訓》開篇就倡導“夫同言而信,信其所親;同命而行,行其所服”[4]1。顏之推認為,自上而下的道德熏陶,長輩一定要樹立良好的品性,才具有權威和說服力,“夫風化者,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是以父不慈則子不孝,兄不友則弟不恭,夫不義則婦不順矣”[4]49,顯示了家庭內部的倫理秩序性。最后,注重子女成長環境的家風熏陶,“吾家風教,素為整密”,《顏氏家訓·風操篇》通過對“世事變改”的禮俗風尚的闡述,既有對當時緬懷、避諱模式過猶不及、虛偽好名的批判,展現了人的意識的覺醒,又有對喪葬、迎賓、誕生和稱謂的傳統風俗的傳承,遵循禮俗秩序,以期能彌補現實的不足,達到“目能視而見之,耳能聽而聞之;蓬生麻中,不勞翰墨”[4]154的效果,并告誡顏氏子孫,“少欲知止,為立涯限爾”。
3.“分形連氣”:兄友弟悌的手足關系。《顏氏家訓》認為,兄弟之間是分形連氣、形影相顧、聲響同一的關系,“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則同案,衣則傳服,學則連業,游則共方”[4]27。因此,人之事兄,需同于事父;人之愛弟,需同于愛子,即使“及其壯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4]28,也要同甘共苦,感情深厚。但是隨著各自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娣姒之比兄弟,則疏薄矣”[4]28,夫妻關系一定程度上會削弱兄弟關系,這對家庭和諧仁愛的倫理秩序造成的損害,即“兄弟不睦,則子侄不愛;子侄不愛,則群從疏薄;群從疏薄,則僮仆為仇敵矣”[4]33的狀況必須加以警戒。
友愛為兄弟之愛,友善為普遍之愛,只有家庭內部的禮俗秩序穩定、情感支撐雙向互動式發展,即弟非“失敬于兄者”,兄非“失恩與弟者”,才能在娣姒之分、連襟之疏既有倫理背景下,真正達到“若能恕己而行,換子而撫,則此患不生矣”[4]34的仁德之心,才能將家庭的“悌”即友愛衍生為友善,作為公共交往空間、交際關系和社會秩序的根基,以踐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傳統美德。
人倫秩序是治家的精神基礎,一個家庭的管理,家風家教如何,深刻地影響一個人思想和行為的發展成長。家庭倫理安定有序與發掘個人情感覺醒的兼容,恰是《荀子·天論》中所強調的“萬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養以成”和諧思想的體現。
(二)以“德藝周厚”為內核的個體德性修身
《顏氏家訓》以“整齊門內,提撕子孫”為寫作目的,是一部培養青年家庭倫理秩序和個體德行修養的家庭教育藍本,傳承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價值信仰。同時,青年修身則需循其家風熏陶、家訓警醒,彰顯高度的家國情懷和責任擔當。因此,《顏氏家訓》家庭教育理念的德性修身思想以“德藝周厚”為內核,主要體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1.“明達君子”的擇友論。《顏氏家訓》明確提出:“君子必慎交游焉”,并對于顏氏子孫的交友提出以下期許:首先,強調擇友的重要性,“人在年少,神情未定,所與款狎,熏漬陶染,言笑舉動,無心于學,潛移暗化,自然似之,何況操履藝能,較明易習者也”[4]127?對于當代青年而言,交友是同輩群體交流的主要渠道,青年部落文化對個體具有潛移默化的引導作用,正所謂“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自臭也”[4]127,因此擇友需要用理性來判斷,不可憑借激情與好奇隨意盲目“被”加入青年部落。其次,以“賢德”作為交友的基準。以“所值名賢,未嘗不心醉魂迷向慕之也”作為交友前提的格言,以督促自我,不斷提升,以“無友不如己”為出發點,“顏、閔之徒,何可世得,但憂于我,便足貴之”[4]128。最后,強調真實與尊重作為朋友的相處模式。青年一般會忽略親近的朋友給予的切中要害的改善建議,而過于相信旁人的名噪,殊不知“校其長短,核其精粗,或彼不能如此矣”[4]130;同時要尊重對方的勞動成果,“凡有一言一行,取于人者,皆顯稱之,不可竊人之美,以為己力”[4]132。
2.“應世經務”的在仕論。《顏氏家訓》針對當時士大夫好逸惡勞、奢侈浪費、不涉世務之作風,強調“士君子之處世,貴能有益于物耳,不徒高談虛論,左琴右書,以費人君祿位也”[4]315;針對“朝廷之臣”“文史之臣”“軍旅之臣”“藩屏之臣”“使命之臣”“興造之臣”六種不同的職位,提出了“勤學守行”的共性本質要求和不同職位的具體要求,同時認為人的精力有限,“但當皆曉指趣,能守一職,便無愧耳”。其在家庭教育中對于培養當代青年的敬業奉獻意識,樹立服務基層、講真求實的責任感,穩固青年成就事業需秉持“天下之難事,必作于易;天下之大事,必作于細”的情懷具有借鑒價值。
3.“修身慎行”的處世論。儒家注重“禮”,禮是處理人與社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道德標準,同時也是社會行為的法則、規范。《顏氏家訓》所倡導的處世德行,既傳承了儒家禮俗規范,也遵循“及世變改”的思想,強調“學達君子,自為節度,相承行之”[4]59,因時代而變更,注意人的自我情感表達的真實性和時代性。具體而言:
孝愛為首。《顏氏家訓》主張,侍奉父母既需態度謙和,又需“以致甘聏”;同時需要辯證地對待孝,既肯定觸景生情、睹物思人這種人之常情,又反對過度避諱和悲傷而荒廢事業,提倡“禮緣人情”,針對“見似目瞿,聞名心瞿”,認為“臨文不諱,廟中不諱,君所無私諱”。《顏氏家訓》倡導孝與愛,反對愚孝的辯證思想在當前家庭道德教育中仍具有借鑒價值。
儉以養德,節儉低調。《顏氏家訓》十分倡導勤儉持家,“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同時區分了儉與吝的區別,“儉者,省約為禮之謂也;吝者,窮急不恤之謂也”[4]42,既倡導博施濟眾,又需嚴格治家,做到“施而不奢,儉而不吝”。在人際關系中,恭敬對人,簡樸對己,“恭儉節用,卑以自牧,禮為教本,敬者身基”[4]166。同時為人處事要低調,“君子當守道崇德,蓄價待時,爵祿不登,信由天命”[4]334,為利益奔走求索的事情只會添加羞恥,因此知足常樂,“欲不可縱,志不可滿”;“為善則預,為惡則去,不預當人非義之事”[4]337,低調保性的行為處事中也蘊含著“生不可不惜,不可茍惜”[4]362的家國責任感。當代青年應秉持儉而不吝,止足而有責的家風家教,以回饋社會為落腳點,修養心性,培養美德,提升精神內涵。
名實相副。《顏氏家訓》教育顏氏子孫做一個有氣節和行為品性修養的人,以社會上追求鮮卑語與琵琶的修習,諷刺追求權貴的諂媚,強調“行誠孝而見賊,履仁義而得罪,喪身以全家,泯軀而濟國,君子不咎也”[4]362;拒絕虛假名號的構建,通過巴豆涂臉、官員重恤、文章吹捧等事件,提倡“人之虛實真偽在乎心,無不見乎跡,但察之未熟耳。一為察之所鑒,巧偽不如拙誠,承之以羞大矣”[4]306。因此,當代青年應該警醒,只有通過自我內在的修煉和提升,才會外顯出才思和氣質;《顏氏家訓》注重淳正風氣,樹立名聲,“勸其立名,則獲其實”,通過列舉伯夷、季札、柳下惠、史魚名垂千古的史實,認為“四海悠悠,皆慕名者,蓋因其情而致其善耳”[4]313,同時認為追求好的名聲,“亦猶筑室樹果,生則獲其利,死則遺其澤”[4]313,是為了使人向善,社會風氣淳正,更可使子孫蒙蔭,對于優秀社會風氣的形成具有引導作用。
4.“濟世成俗”的為學論。《顏氏家訓》以“務先王之道,紹家世之業”為文化傳承的理念,對顏氏子孫的為學提出了以下期許:
崇實勤學、終生學習的作風。針對當時士族青年“因家世余緒,得一階半級,便自為足,全忘修學”[4]143“貴族子弟,多無學術”[4]148不思進取,政權傾覆后流離失所的慘痛社會現實,《顏氏家訓》勉勵子孫“夫明《六經》之指,涉百家之書,縱不能增益德行,敦厲風俗,猶為一藝,得以自資”[4]157,培養自我供養能力,流離失所也可“當自求諸身耳”;需勤奮好學,“自古明王圣帝,猶須勤學,況凡庶乎”!認真嚴謹,“談說制文,援引古昔,必須眼學,勿信耳受”[4]198,倡導學問相互切磋,“督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4]206,不可閉門造車,師心自用,貽笑大方而羞恥。要樹立終生學習的理念,“幼而學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學者,如秉獨夜行,猶賢乎瞑目而無見者也”[4]173。
博學多識、學問隨世輕重。《顏氏家訓》認為,“夫圣人之書,所以設教,但明練經文,粗通注義,常使言行有得”[4]177,諷刺“博士買驢,書券三紙,未嘗有驢”的煩鎖學風和“空首章句,但誦師言,施之世務,殆無一可”[4]177的空疏學風,認為讀書的主要目的在于“開心明目”“修身利行”。當代青年應運用所學知識修身養性,不斷糾正自己的言行,讀書不僅能夠安身立命,更需要知行合一。
藝術修養“微須留意”,各種技藝“博學求之”。《顏氏家訓》通過對書法、繪畫、射箭、卜筮、算術、醫術、琴瑟、博弈、投壺藝術領域修習程度的闡述,認為需要以“素業”為主,即傳承儒家道德倫理文化。當前青年理應加強自我藝術修養,豐富精神世界,治療手機依賴癥。同時具有現代意義上的尊重各類職業的思想,強調“人生在世,會當有業”,只要能夠將本行業做到精細,則“皆有先達,可為師表,博學求之,無不利于事也”。這對于當代青年樹立平等職業觀、奉獻社會、服務基層、創業拓展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三、 《顏氏家訓》對青年家庭教育理念構建的現代意義
涂爾干指出:“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轉型之際,都會出現道德重建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伴隨著現代化本身。”[5]中國傳統家庭教育隨著世界性現代化進程而受到沖擊,家庭教育重塑需要以“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內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脈,取今復古,別立新宗”[6]為宗旨;同時,《顏氏家訓》展現的人生智慧,凝聚了中華民族豐富的理性思辨思想、道德價值規范和情感人文關懷,是中華民族獨特的精神標識,是當前家庭教育的文化底蘊和價值依托。因此,要承擔“深入挖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結合時代要求繼承創新,讓中華文化展現出永久魅力和時代風采”[1]42的重任,必須在吸納和融合西方家庭道德教育平等、自由等概念時,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加以解釋和弘揚。從《顏氏家訓》家庭教育理念出發,對于“本我”優秀的夫妻、父子、兄弟倫理文化,要傳承傳統規范“筋骨”、添加現代化文化“血肉”;對于君子人格德性修養,青年個體不僅需要傳承,更需要自覺添加于部落文化之中。因此,只有以當代青年寓于傳統面向現代的家庭倫理和德性修養熏陶為基調,才能引領“開展移風易俗、弘揚時代新風行動,抵制腐朽落后文化侵蝕”[1]43的社會風氣。
“德者,事業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棟宇堅久者”;康德也認為,道德思考的核心就在于揭示行為的道德價值的根源,即道德的本質不是知識,而是價值。黨和國家對當代青年寄予了殷切的期望,倡導當代青年能夠學以知德、修以完德、辨以樹德、篤以踐德,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融入日常生活中。《顏氏家訓》是以倫理道德理念為核心,以“修身養德”為重點,家訓家風建設有助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化,內化的前提是基于一定的理性認識,進而產生情感傾向,而情感的形成又對行為起著催化和強化作用,情感是加深認知的催化劑,也是行為的推動力。當代青年家庭教育理念根植于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是“文化自信”的日常化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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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常延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