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汝窯瓷器的美學特征初探

何會營 李會敏

摘要：在中國陶瓷發展史上，汝窯青瓷占據著極其重要的位置。本文嘗試以汝窯瓷器為審美客體，從作者自身的審美經驗出發，比較和分析汝窯瓷器的美學特點，淺探和總結汝窯瓷器典型的美學特征和獨特的審美意象，以期充實現代汝瓷創作的審美內涵，使得汝瓷藝術的發展更加豐富多彩。

關鍵詞：汝窯;青瓷;美學特征;初探

從美學的角度來看，汝窯青瓷的美到底表現在哪里呢，現在試著分述如下：

一、汝窯瓷器的歷史意蘊美

（一）具體可感的時代特征。

宋代以“郁郁乎文哉”而著稱，上自皇帝宮廷，王公貴族，下至各級官吏和地主鄉紳，構成一個比唐代遠為龐大、也更有文化素養的階層。以宋徽宗為代表，他獨創瘦金體，在繪畫上成就非凡，無出其右。在其倡導及影響下，字畫收藏蔚然成風，文化藝術日趨繁榮。

（二）自然含蓄的東方文化特質。

除了統治者和以士大夫為核心的精英階層具有很高的文化藝術修養之外，北宋的統治階層崇奉道教。道學“靜為依歸”，形成了崇尚自然、含蓄、平淡、質樸的審美觀。青色的幽玄靜寂、純凈深邃、方正博大正適宜這個時期的審美情趣。因此，在道教與理學盛行的宋代，把汝窯青瓷作為審美載體，自然在情理之中。在主觀審美中，人們追求造型美學上的質樸無華、平淡自然的情趣韻味，而反對矯柔造作的裝飾雕琢，并把這一切提升到哲學的高度。因而，宋瓷講究細潔靜潤，色調單純，趣味高雅，表現出對神、趣、韻、味的追求和彼此的呼應協調，并相互補充，成為一代美學風格。

另外，宋代的瓷器更傾向于“天然去雕飾”，這是歷經了盛唐的繁華，厭棄了繽紛燦爛、華麗俗艷之后的美學選擇。單色釉得到了空前發展，色調優雅如玉的汝窯青瓷橫空而出。寓物質與審美功能于一爐的汝窯青瓷，集中體現了宋代人文精神和物質文化方面的特質，成為社會各階層審美趣味的理想標志。據資料記載，宋代汝窯最輝煌的時期大約只有短短20年，全世界現存完整的汝窯器不足百件。有句民諺：家有家財萬貫，不如汝瓷一片，足見其珍貴。有位收藏家曾說，把一件汝瓷捧在手里，我就是在和歷史對話。由此看，不單單是文物價值，更彌足珍貴的是其歷史與文化、藝術與審美價值的交融。具體而言，汝瓷的自然、高雅、神秘蘊含其中，對歷史、文化、經濟、思想、哲學審美的研究價值蘊含其中，最重要的是，她對后世瓷器審美引領、楷模與啟示蘊含其中。

（三）制瓷工藝的歸納與升華。

汝窯的出現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把青釉瓷器推向了一座新的高峰。追溯其發展，脈絡非常清晰，它是在繼承中發展，在吸收中升華。徐克《奉使高麗圖經》內有“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窯器，大抵相類”的記載。通過大量研究，陳萬里先生在《汝窯的我見》中寫到，“汝窯是受著南方越窯秘色瓷的影響”，這種影響表現在釉色、型制、裝燒工藝等方方面面，比如，在很多汝窯器的釉色上，可以看到越窯的影子;在汝窯碗、盤等窯器的底足造型上，可以直接看到越窯受銀器影響而產生的外撤圈足;在支燒工藝上，汝窯繼承了越窯滿釉支燒的傳統，同時，借鑒了河南等窯場的支燒技術，并把這種技術發展到了極致，采用“芝麻支釘”。滿釉裹足支釘支燒成為汝窯最具代表性的特點。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汝窯通過對越窯的釉色、造型、支燒等工藝的吸收、對耀州窯及北方其他窯口支燒工藝的借鑒，博采眾長而成為一代名窯。

二、宋代汝窯青瓷的藝術風格美

（一）素樸含蓄的色澤美。

汝窯的傳世珍品均表現出自然含蓄的審美情趣。其色澤之美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第一、釉質美。真正的宋代汝窯傳世之作尤其體現在釉質上，其釉層潤澤，介乎絲綢光澤與“羊脂”般的美玉質感之間。似玉非玉、絲綢般的質感，撫之，如處子肌膚。如堆脂般的釉面對光線選擇性的吸收形成散射，有一種朦朧的乳濁感，釉層失透或半失透令人著迷。釉質的另一特點是釉中氣泡，猶如晨星點點，廖廖無幾，即“廖若晨星”（在10倍以上放大鏡下即可看到），汝窯寶光內含，給人以恬淡幽靜之趣。第二、釉色美。由于汝瓷配料礦物中鐵的還原作用以及瑪瑙入釉，恰到好處地使其呈現出美麗的天青色。其獨特之處就在于汝瓷釉色既有藍色深邃又含綠色靜謐的混合色彩，這種介于藍綠之間的色彩被人稱為天青色。天青色既有藍色之冷，又有綠色之暖，它藍中帶綠，又微微閃現著淡粉色的光澤，彰顯出汝窯青瓷的特殊魅力。釉色除了天青色之外，主要還有天藍、粉青、豆青、月白等，尤以“天青為貴，粉青為尚，天藍彌足珍貴”。天青色釉面就仿佛“雨過天青云破處”的一方云天，那份幽靜、深邃、空靈，令人著迷。第三、紋片美。汝瓷開片堪稱一絕，紋片之美是汝窯的又一重要特征。宋代汝窯瓷器紋片，與其它瓷器紋片最不同的突出點，是其紋痕極為纖細微小，古有“隱若蟹爪”之說。開片的形成，始為高溫焙燒下產生的一種釉表缺陷，行話叫“崩釉”。汝窯的藝術匠師將這種難以控制的、千變萬化的釉病，通過工藝技術使其成為一種自然美妙的裝飾，并恰到好處地化為諸如蟹爪紋、魚鱗紋、魚子紋，或閃閃蟬翼，或片片魚鱗，各種紋案自然天成，令人感嘆其神韻。

（二）典雅精致的造型美。

汝窯之造型，莊重大方，工藝考究。拉坯成型，胎堅致密，線條流暢，古樸秀美，平淡中彰顯典雅。由于當時復古思想極為盛行，所以器物多仿商、周、春秋、戰國時期的青銅器、玉器或漆器等式樣。常見有盤、洗、奩、出戟尊、玉壺春、膽式瓶、蓮花碗等，加之，有徽宗欽點或有宮廷畫師畫樣送徽宗審定，更加符合皇家意趣，處處彰顯出高貴典雅之氣派。另外，豆青刻花、印花瓷器，更是造型多樣，堅固耐用，制作講究，富于裝飾，或花鳥人物，或海水游魚，或龍騰鹿奔，為廣大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更為汝瓷的藝術美增添了俏麗的色彩。

汝窯的精美造型源于爐火純青的制作工藝。汝窯器既有厚胎薄釉，又有薄胎薄釉，反映了汝窯制作精細、工藝精湛。除了一小部分使用墊餅支燒外，大部分器物采用“芝麻支釘”、“裹足支燒”。史稱“定州瓷器有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窯器”。可見，汝窯之入選皇室，滿釉支燒應是原因之一。從傳世品和出土文物實物來看，支釘細小，酷似芝麻粒，俗稱“芝麻支釘”，傳世汝窯，除水仙盆使用6枚，多數碗、盤器皿皆為3枚、5枚支釘，使得汝窯的品質卓絕超群，無與倫比，如神來之筆。

（三）簡約深沉的氣韻美。

汝窯也有刻花裝飾，但不是其主要的裝飾手法，除了刻花、印花青釉瓷器，汝窯制品多為素面，極少裝飾，造型簡約洗練，樸質無華，具有從容嫻靜、淡樸高雅的內在氣質。其造型，除少數為碗、盤、盆、缽生活類器皿，大多數為適應宮廷需要而制作的藝術陳設品。且手拉坯成型，并經慢輪修整，線條流暢自如，造型規整秀美，比例協調相宜。作為藝術陳設品，其價值主要體現在器物的藝術外觀上，而汝窯器的獨特之處在于天青色和釉質瑩潤的玉質感以及渾然天成的自然紋片，換言之，汝窯以釉色、釉質和紋片取勝。徽宗信奉道教，道教尚青，汝窯的天青色素雅、青逸的色感，正是當時上流社會的時尚，也正好迎合皇帝的審美要求，士大夫階層推崇以玉比德，所以以玉的審美觀來判斷瓷器好壞也順理成章。以皇帝為核心的封建上層和以士大夫為核心的知識階層擁有極高的藝術修養，他們在審美習慣上強調的是平淡、自然之美，在藝術上愛好幽玄蒼古之趣。平實無奇、質樸無華的造型，增強了汝瓷的表現力。天青色，玉質感，再加上天然紋飾，使得汝窯摒棄繁縟的裝飾更加注重器物的氣韻和意境，形成簡約質樸的藝術風格和審美取向，始終獨領風騷，并把青瓷美學的發展推向極致。青瓷內涵深沉、質樸而不張揚的品質，也正好符合中國人的性格特征。

觀汝瓷就是觀藝術，觀歷史，觀人生。汝窯瓷器包含著藝術美學、歷史意蘊、生活習俗和時代特征，滲透著古代勞動人民的勤勞智慧，滲透著創造者高超的制作技藝與藝術修養，表現了宋代杰出工匠與無名大師們非凡的創造力和征服材料的能力，他們的技藝熟練而準確，真可謂巧奪天工，不僅讓后世的欣賞者為之擊節和折服，而且鼓舞著今天的創造者們不斷挖掘和創新。

今天我們研究汝窯瓷器，其目的在于解析其素樸與典雅的美學特征，深刻理解我國宋代高端神品，感悟歷史，創造未來，在品鑒中提高，在繼承中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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