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平



摘 要:以2011~2018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以稅務稽查系統改革“金稅工程三期”為準自然實驗,探討稅收執法的公司治理效應,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了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影響。研究發現:金稅工程三期改革顯著提升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公司治理效應在治理環境較弱、信息透明度更低、融資需求更高的公司表現得更為顯著。從作用機制來看,金稅工程三期改革顯著增強了稅收執法力度,減少了企業的避稅行為。關鍵詞:稅收執法;金稅工程三期;財務報告質量;公司治理
文章編號:2095-5960(2020)03-0049-12;中圖分類號:F230;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稅收在現代國家治理體系中發揮著基礎性、支柱性和保障性作用[1],是政府與市場的紐帶,在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2]。政府通過征稅權享有企業利潤中的部分份額,作為企業隱含的一個最大的少數股東,政府有動機通過稅收執法來監督企業經理人減少資源轉移,抑制大股東掏空,從而改善公司治理。[3]稅收執法的公司治理效應已得到了很多學者的關注,如大股東占款和關聯交易[4]、盈余管理[5]、股價崩盤風險[6]、貸款質量[7]等。上市公司的財務報告是公司治理的主要產出之一,現有文獻研究了不同治理機制對于財務報告質量的影響,如內部層面治理機制的內部審計師[8]、審計委員會[9]、獨立董事[10];市場層面治理機制的審計師[11];宏觀層面治理機制的法律環境[12]、SEC執法[13]等。那么稅收執法作為一種治理機制,是否能夠提升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現有文獻尚沒有明確的答案,且前人文獻主要采用稅收努力程度、稅收審計率、稅務稽查等指標衡量稅收執法強度來進行研究,這種研究方法難以解決反向因果和遺漏變量等內生性問題。李廣眾和賈凡勝[14]利用財政“省直管縣”改革作為外生事件,研究發現財政“省直管縣”改革能夠激勵縣級政府加強稅收執法,進而改善轄區內企業盈余質量。然而財政“省直管縣”改革影響稅收執法的路徑較為間接,找到更加直接的識別稅收執法強度的外生事件成為下一步可以研究的方向。
“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為直接識別稅收執法強度提供了準自然實驗的機會。金稅工程三期于2013年至2016年分年度分批在全國各省市逐步實施,是我國近年來推行的“十二金”電子政務工程之一。金稅工程三期基于大數據平臺和人工智能技術,囊括稅務端、第三方、互聯網、企業端“四位一體”的數據源,通過篩選、加工、整合、比對集中存儲的數據,實現了稅收執法的信息化,有效管控了稅收風險。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外生性增加了稅收執法強度,通過全國聯網對企業應納稅款進行對比分析和交叉稽核,規范了企業納稅流程,減少了企業逃漏稅概率,提升了企業納稅遵從度。[15][16]
基于此,本文構建了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研究了“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于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治理作用,為“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實際政策效果提供了實證證據。與前人文獻相比,本文補充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影響因素的文獻,并在前人文獻的基礎上,提供了稅收執法對財務報告質量產生治理作用的證據。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以“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為準自然實驗來研究稅收執法與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關系,研究場景更加干凈,較好地解決了內生性問題,實證檢驗證據更加具有說服力。與[15]金稅工程三期改革通過增加稅收負擔降低企業創新不同,本文研究發現,金稅工程三期改革通過增強稅收執法,提高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表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企業的影響存在積極有利的一面,這不僅為金稅工程三期政策效果評價提供了更為全面的認識,也為稅務機關進一步規范稅收執法,優化納稅服務提供了重要啟示。
二、制度背景與理論分析
(一)制度背景
“金稅工程”全稱為中國稅收管理信息系統(CTAIS),屬于我國電子政務的“十二金”工程,目的是提高行政質量和效率,增強政府監管和服務能力,促進社會監督,實施信息化帶動工業化的發展戰略。金稅工程共分為3期實施。第一期與第二期于1994~2001年陸續實施。2005年9月國務院審議批準金稅工程三期,2008年9月工程投資預算獲得發改委批復,代表金稅工程三期正式啟動。2013年,金稅工程三期在重慶、山西、山東上線運行;2014年,金稅工程三期系統優化完善后在廣東、河南、內蒙古自治區上線運行;2015年,在吉林、海南、西藏等14個省及自治區上線運行;2016年,在上海、北京、江蘇、浙江等16個省市上線運行,從而實現了金稅工程三期的全面覆蓋。金稅工程三期基于大數據信息平臺,采用人工智能和云計算模式,整合稅務、工商、社會保障、統計以及銀行等方面信息,實現了信息的互通互聯,實時追蹤企業的經營狀況,提高了稅收稽查的及時性,增強了稅收執法力度,降低了企業避稅行為。
(二)理論分析
現代企業的主要特點是所有權和經營權分離,這為經理人轉移資源以獲取私人利益的機會主義行為提供了動機。[17]復雜的稅收籌劃增加了財務信息。[18]稅收籌劃降低了企業的應稅稅額,增加了自由現金流量,可自由支配現金流的增加可能導致經理人更多構建“企業帝國”[19]。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強化了稅收執法,而更嚴格的稅收執法能夠發揮更有效的公司治理作用,從而減少經理人的機會主義行為[3],改善企業的信息環境[7],產生正向溢出效應,最終提升企業財務報告質量。具體如下:
一是更嚴格的稅收執法降低了盈余管理行為。企業盈余管理行為分為向上盈余管理與向下盈余管理。一方面,企業利用應稅項目操縱實施向上盈余管理行為,會增加企業應納稅所得額,從而增加企業的所得稅成本,企業在進行盈余管理時要考慮成本與收益,當盈余管理成本過高時,企業將會減少盈余管理行為。企業利用非應稅項目操縱盈余,不會增加企業的應納稅所得額,進而不會增加企業的所得稅成本,但是帶來的后果是更大的會稅差異(即會計利潤和應納稅所得額之間的差異),從而更有可能引起稅務機關的關注,導致企業盈余管理行為發現概率更高[5]。當稅務執法力度加強時,企業難以使用非應稅項目操縱盈余,而使用應稅項目操縱盈余的成本又過高,從而降低了向上的盈余管理行為。另一方面,向下盈余管理會降低企業的盈余,從而降低企業的應納稅所得額,減少企業的稅收支出,稅務執法的加強,將使得企業向下的盈余管理活動發現可能性更高,違規成本的提高降低了企業向下盈余管理的概率[14]。
二是更嚴格的稅收執法降低了企業組織結構復雜性和財務信息的模糊程度。企業實施稅收籌劃會增加企業財務和組織結構的復雜性,增大信息不對稱和分析師預測誤差,降低盈余質量,最終降低企業透明度。[20]為了規避稅收法律法規并防止被稅務機關檢查發現,稅收籌劃會增加財務信息的模糊性。[3]當實施更加嚴格的稅收執法時,會降低企業的稅收籌劃行為,減少企業復雜性的組織結構安排和模糊性的會計處理,財務信息更加清晰和可理解,更加具有相關性和如實反映等特征,財務報告質量更高。
三是更嚴格的稅收執法產生了正向溢出效應。稅務執法的檢查結果會對上市公司監管部門、審計師等治理機制產生正外部性。一方面,稅務機關查處的企業稅收相關的違法違規問題對于監管部門的監管能夠發揮補充作用,基于稅收執法結果,監管部門可以提高對于企業財務信息檢查的針對性和準確性,從而促使企業提高財務報告質量。另一方面,根據審計準則,審計師需要了解被審計單位及其環境,以足夠識別和評估財務報表重大錯報風險。審計師可以根據稅收執法結果,從中識別企業潛藏的違法違規風險,從而重點關注高風險的經營活動和會計處理,提高審計效率和審計質量。因此,更嚴格的稅收執法,會提高監管部門、審計師等治理機制對于企業財務報告的監督作用,發揮治理機制之間的協同作用,最終提高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綜上所述,本文提出第一個假說:
假說1:金稅工程三期改革提升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
不同治理機制之間存在替代關系,Hanlon et al.[21]發現,當外部監督者成功阻止經理人的資源轉移行為時,稅務機關通過更大程度的執法進行額外監督的增量作用較低。相反,當一種治理機制難以行使監督作用時,另一種治理機制將發揮更大的作用。因此,當治理環境較差時,企業受到的治理約束較寬松,監督機制的缺失或者不足導致經理人的違法違規成本較低,經理人可能實施更多的盈余管理、轉移企業資源、逃稅漏稅、信息披露不準確或不完整等機會主義行為,在其他治理機制弱化的情況下,更嚴格的稅收執法將產生更大的治理作用。因此,本文提出第二個假說:
假說2: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于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正向作用在治理環境較弱的公司表現得更為顯著。
根據舞弊動因的三角形理論,該理論認為舞弊的動因來自動機、機會和借口[22],不透明的信息環境增大了經理人與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為經理人實施財務舞弊、盈余管理、資源轉移等行為提供了良好的機會,且較差的信息環境也限制了獨立董事、機構投資者、分析師等內外部治理機制發揮作用。《中華人民共和國稅收征收管理法》第五十四條規定稅務機關有權進行下列稅務檢查:檢查納稅人的賬簿、記賬憑證、報表和有關資料;到納稅人的生產、經營場所和貨物存放地檢查納稅人應納稅的商品、貨物或者其他財產;到車站、碼頭、機場、郵政企業及其分支機構檢查納稅人托運、郵寄應納稅商品、貨物或者其他財產的有關單據、憑證和有關資料。這說明與其他治理機制相比,稅務機關具有獲取企業財務信息、生產經營信息和實地檢查等法定權力。當企業信息不透明時,經理人將實施更多的不當行為,而其他治理機制的治理作用受到約束,更強的稅收執法將發揮更大的監督作用。因此,本文提出第三個假說:
假說3: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于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正向作用在信息透明度更低的公司表現得更為顯著。
根據融資理論,企業的融資渠道主要來自內部融資、銀行貸款、債券和股票,其中內部融資的信息不對稱最小,銀行貸款、債券和股票的信息不對稱依次變大,導致外部融資成本高于內部融資成本。[23]當企業融資需求較高時,有較大的動機實施盈余管理,粉飾報表等行為以便獲得資金,這加劇了企業和投資者、債權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Guedhami & Pittman[24]利用非上市公司數據研究發現稅務執法減輕了企業與債權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導致債務融資更便宜。El Ghoul et al.[25]基于上市公司數據研究發現稅收執法可以降低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導致資本成本更低。表明當企業融資需求更高時稅收執法的治理作用可能更強。因此,本文提出第四個假說:
假說4: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于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正向作用在融資需求更高的公司表現得更為顯著。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和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中國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由于金稅工程三期實施的最早年份是2013年,因此本文選擇樣本期從2011年至2018年。所有數據均來自國泰安數據庫。根據已有研究慣例,本文按照以下標準進行樣本篩選:(1)剔除ST、金融行業樣本;(2)剔除相關數據缺失的樣本;(3)為了消除樣本中變量異常值的影響,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Winsorize(1%)處理。最終剩下21771個公司年度樣本。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本文運用操控性應計利潤的絕對值來衡量財務報告質量。參考Kothari et al.[26],采用經業績調整后的Jones模型[27]和修正Jones模型[28]在年份和證監會2012年行業分類的3位行業代碼層面進行回歸,取其殘差記為操縱性應計利潤。具體模型為:
其中NDAi為企業i當期總應計利潤;Ai為企業i的上期期末總資產;ΔREVi為企業i當期主營業務收入和上期主營業務收入的差額;ΔRECi為企業i當期期末應收賬款和上期期末應收賬款的差額;PPEi為企業i當期期末廠房、設備等固定資產價值;ROAi為企業i當期凈利潤除以上期總資產。
財務報告質量衡量指標(FRQ1)為使用經業績調整后的Jones模型計算的操縱性應計利潤;衡量指標(FRQ2)為經業績調整后的修正Jones模型計算的操縱性應計利潤。當操控性應計利潤絕對值越高時,表明財務報告質量越低。
2.解釋變量。金稅工程三期分年度在全國各省市逐步實施過程中,大多數省市是在當年年末全面完成金稅工程三期系統上線。系統運行需要磨合期,且更嚴格的稅收執法發揮公司治理效應也需要時間,本文認為當年實施金稅工程三期,需要下一年度才能對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產生真正影響,存在一定的滯后。因此,如果企業i所在省份或城市在第 t 年實施了金稅工程三期,那么企業i的第t+1年取1,否則取0。
ED=Capital+RD-CFCF (4)
上述模型中ED為企業外部融資依賴度,Capital為資本支出,RD為研發費用,CF為經營性現金流。從表8回歸結果可知,(2)(4)列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分別在5%和1%水平上顯著,(1)(3)列的回歸系數不顯著;從表9回歸結果可知,(2)(4)列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均在1%水平上顯著,(1)(3)列的回歸系數不顯著。回歸結果表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于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正向作用在融資需求更高的公司表現得更為顯著,上述實證結果有效支持了研究假說4。與融資需求低的公司相比,融資需求高的公司僅僅使用內部融資已經無法滿足自身需求,需要從股票市場、債券市場、銀行等獲取資金。當企業融資需求較高時,為了提升股票價格或者滿足貸款條件等目的,管理層有較大的動機實施盈余管理,這加劇了企業和投資者、債權人之間的信息不對稱。金稅工程三期改革提高了稅收執法效率,稅收執法可以降低企業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導致資本成本更低,因此當企業融資需求更高時稅收執法的治理作用可能更強。
(三)內生性檢驗
本文以“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為準自然實驗,采用雙重差分法檢驗稅收執法對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影響,從理論上講已經能夠較好地避免遺漏變量、反向因果等內生性問題。但為了保證結果的穩健性和可靠性,本文進一步實施了一系列的內生性檢驗,主要包括動態效應檢驗和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法(PSM+DID)檢驗。具體如下:
1.動態效應檢驗
動態效應檢驗可以更加清晰的反映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于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動態影響。本文構建了金稅工程三期改革時點變量進行檢驗,其中當企業年度樣本在改革年度之前兩年,before2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當企業年度樣本在改革年度之前一年,before1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當企業年度樣本在改革年度當年,current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當企業年度樣本在改革年度后一年,after1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當企業年度樣本在改革年度后兩年,after2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
表10展示的是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企業財務報告質量影響的動態效應結果。從回歸結果可知,改革發生當年以及之前年度處理組企業與控制組企業的財務報告質量水平并無顯著差異,這表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對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影響存在一定滯后性的預期是正確的。改革發生之后的第一個年度,回歸系數顯著為負,分別在5%和10%水平上顯著,改革發生之后的第二個年度,回歸系數顯著為負,均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確能夠顯著提升企業財務報告質量,同時也表明本文結果并不受遺漏變量和反向因果問題的影響。
2.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法(PSM+DID)檢驗
為了保證處理組企業和控制組企業具有充分的可比性,本文運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簡稱PSM)解決樣本選擇偏差問題。PSM方法第一步選擇協變量集合X。本文選取企業總資產、年齡、資產回報率、賬面市值比、現金資產比率、資產負債率、流動性作為協變量;第二步使用logit回歸模型估計傾向得分進行配對。在進行傾向得分匹配前,先進行平衡性檢驗。表11展示了一對一匹配的平衡性檢驗結果,結果表明,匹配后所有協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均小于10%,且所有t檢驗的結果不拒絕處理組與控制組無系統差異的原假設,與匹配前結果相比,所有協變量的標準化偏差大幅下降,說明協變量均通過平衡性檢驗,傾向得分匹配較大程度地降低了處理組企業和控制組企業之間的特征差異。
基于PSM匹配后的樣本,本文采用雙重差分法對金稅工程三期改革與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關系進行了實證檢驗,實證結果如表12所示。在排除企業層面特征的差異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依然能夠促進企業財務報告質量,這進一步排除了內生性問題的影響,表明本文的結論是穩健和可靠的。
(四)機制分析
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影響企業財務報告質量最直接的機制體現為增強稅收執法。為檢驗這一機制,本文通過企業避稅行為來進行考察,更嚴厲的稅收執法會減少企業避稅行為。參考Desai M A的做法[18],采用會計-應稅所得差異(BTD)來衡量企業避稅程度,兩者差異越大,表明企業避稅程度越高。具體計算公式為:(稅前利潤-應納稅所得額)/期初資產總額,其中應納稅所得額=(所得稅費用-遞延所得稅費用)/名義所得稅率。表13呈現了機制分析的結果,可以發現,金稅工程三期改革顯著地增強了稅收執法力度,減少了企業避稅行為,進而提高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
(五)穩健性檢驗
1.安慰劑檢驗
為了增強本文結論的穩健性和可靠性,我們將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影響隨機分配給上市公司,將新數據運行模型(3)重復回歸1000次。根據圖1得知,安慰劑檢驗的估計系數分布均顯著集中于0附近;由表14得知,估計系數顯著為正和顯著為負的占比均比較低,說明不存在虛擬處理效應。因此,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確促進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提升,而不是其他偶然因素或者噪音促使的。
2.其他穩健性檢驗
在安慰劑檢驗基礎上,本文進一步實施以下一系列穩健性檢驗。一是改變財務報告質量的衡量方法。分別采用Jones模型[27]、修正Jones模型[28]、DD模型[36]、McNicols 模型[37]、財務重述、內部控制質量來衡量財務報告質量,其中內部控制質量采用迪博數據庫的內部控制指數衡量。二是加上不同固定效應或聚類,分別為省份固定、城市固定、行業與年度交乘項固定、企業個體聚類。三是刪除中小板和創業板上市公司,只保留主板上市公司。從表15至17可知,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均顯著提升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穩健性檢驗結果充分表明本文結論是穩健和可靠的,不會隨著外部環境的變化而發生根本性變化。
五、結論
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指出,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稅收治理是國家治理的重要組成部分,涉及政治、經濟、社會、文化和生態文明等各個方面。本文以2011~2018年中國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以“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為準自然實驗,運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模型,考察了稅收執法對企業財務報告質量的治理作用,豐富了宏觀政策影響微觀企業行為的文獻,為我國稅務機關推行的金稅工程三期政策效果評價提供了實證證據。研究發現:金稅工程三期改革顯著提升了企業財務報告質量。該結論在使用以下內生性和穩健性測試后仍然成立:動態效應檢驗、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法、安慰劑檢驗、調整財務報告質量衡量指標以及不同固定效應等方法;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公司治理效應在治理環境較弱、信息透明度更低、融資需求更高的公司表現得更為顯著;作用機制分析表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增強了稅收執法力度,減少了企業避稅行為。
綜上所述,本文通過“金稅工程三期”改革的準自然實驗,較好地避免了以往文獻研究稅收執法對企業治理作用的內生性問題,為此類研究提供了基于準自然實驗的證據。本文的研究結論說明,盡管更加嚴格的稅收執法不太可能直接影響企業非稅收活動,但是稅收執法會對企業的經營管理活動產生正向的溢出效應,改善企業信息環境,提升企業透明度,進而維護投資者利益,優化資本市場資源配置效率,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此外,本文研究結論也揭示了金稅工程三期改革實施的實際政策效果,表明了金稅工程三期對于企業的積極正面影響,這不僅為金稅三期工程政策效果評價提供了更為全面完整的認識,也為稅務機關進一步規范稅收執法,優化納稅服務提供了有益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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