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音遷移研究的新視角：語音教學方法的遷移

[摘 要] 開展語音遷移研究不必只拘泥于語音本身，而是可以從更廣闊的視角出發，把語言的讀音和語言的外形結合起來考察。依據這一思路，從三語遷移的角度出發，以漢語拼音、英語和法語在外形層面存在的遷移規律為基礎，參照法語自身的發音特點，把強調形音結合的英語自然拼讀法遷移借鑒到法語語音習得中，就可以提出完整的法語自然拼讀規則和體系。研究表明在語音教學方法這一層面上也存在遷移現象、對語音教學方法的遷移研究也應該是語言遷移研究的組成部分。

[關鍵詞] 語音遷移研究;語音教學方法;自然拼讀

[作者簡介] 曾偉偉（1978—），女，江蘇盱眙人，碩士，常州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主要從事二語習得、翻譯批評研究。

[中圖分類號] G642.0?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674-9324（2020）40-0289-06? ? [收稿日期] 2020-03-19

一、引言

人們通常把語音遷移劃分為音段層面的語音遷移和超音段層面的語音遷移兩種類型。這樣的分類方法有助于增進人們對語音遷移的了解，促進了語音遷移研究的發展。但由于語言是讀音、外形、意義的結合體，所以如果我們只孤立地局限在語音自身的范疇內來研究語音遷移，這樣的做法太過狹隘，顯然不利于語音遷移研究的深入發展。而把語言的讀音和其外形、意義結合起來考察，努力發現三者之間的聯系，為語音遷移研究提供新鮮視角、開拓新領域，這對于語音遷移研究的長遠發展無疑是很有裨益的。

本文從三語遷移的研究視角出發，比較了漢語拼音、英語和法語的拼寫，也即其形，以語言外形層面存在的遷移規律為基礎，把形和音聯系起來，認為在語音教學方法這一層面上也存在遷移現象，值得我們開展研究。

二、文獻綜述

近年來，伴隨三語遷移研究的興起，不少學者開始嘗試從三語之間相互影響的角度來開展語音遷移的研究。這些研究或從理論層面梳理總結三語習得研究的成果、發展[1-6]，或運用實證方法，考察說明母語和第一外語對三語語音習得的遷移影響[7-12 ]。但不管是用何種方法、從哪個角度切入，上述研究都是對語音遷移的理論研究，并未將理論研究的成果作用于教學實踐。也有學者比較了中國學生第一外語（英語）和第二外語（法語）之間的語音異同[ 13 ]，或中文和第一外語（英語）、第二外語（西班牙語）之間的語音異同[ 14 ]，然后再根據比較之后發現的遷移規律為三語語音習得的教學實踐提出具體的、有針對性的指導。這些研究為把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做了積極探索、積累了寶貴經驗。但相對說來，這些研究為中國學生三語語音習得提出的建議指導還較為瑣碎、不夠深入，沒有形成系統完整的體系。

本文首先比較了漢語拼音、英語和法語的拼寫，找出了三種語言（語音）外形層面的遷移規律，即三種語言（語音）擁有共同的元音字母;然后以這些共有的元音字母為分類依據，結合法語發音的自身特點，把在英語語音教學中經常采用的、強調形音結合的自然拼讀遷移借鑒到法語語音教學中，試圖提出適用于法語語音教學的自然拼讀規則和體系。

三、自然拼讀

英語自然拼讀教學法是指通過理解字母在單詞中的發音來教授閱讀的方法，主要教授英文字母（letter）與字母的聲音（sound）間的對應關系[ 15 ]。自然拼讀是對音標教學的有益補充。事實上，在掌握音標以后，學習者就完全可以直接利用英語自身的表音系統來學習英語語音，這時自然拼讀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世界上的文字可以劃分為表意文字和拼音文字兩種類型[ 16 ]。但不管隸屬于哪一種類型，大部分文字都會有其自身獨特的“音”“形”和“義”[ 17 ]。表意文字（例如漢字）的“音”一般源自口語中約定俗成的讀法，人們通常可以根據其“形”推測出其“義”。很多拼音文字的“形”由字母拼寫而成。這些字母本身雖然數量有限，但經過不同的排列組合以后卻可以構成數量巨大的音節和單詞。拼音文字的“形”和“義”關系不大，但卻和“音”緊密相連。英語是字母文字、拼音文字。英語單詞的“形”由26個拉丁字母按照一定的讀音規則拼寫而成，其中高達80%以上的英語單詞其“形”和“音”之間存在對應關系[ 18 ]。在現有的50萬到100萬英語單詞中一共存在著100多種不同的字母組合[ 19 ]。找出這些字母和字母組合在英語單詞中的發音規律，掌握英語單詞“形”和“音”之間的對應關系、把讀音和拼寫結合起來，學習者就能夠直接朗讀、直接拼寫英語詞匯，記憶英語單詞就會容易得多。

對拼音文字的研究也表明，語音解碼技能（把語音轉化為字母或字母組合的技能）和語音編碼技能（把字母或字母組合轉化為語音的技能）[ 20 ]對于兒童及初學者早期閱讀能力的發展起到重要作用[ 21-23 ]，而要掌握這兩項技能則必須提高音位意識、語音意識，了解拼寫規律、掌握字母（組合）與音位間的對應規則。

和英語一樣，法語也是一種字母文字、拼音文字，法語的形與音之間也存在對應關系，而且法語的形音對應程度甚至遠高于英語。所以，既然研究表明自然拼讀是行之有效的英語語音教學方法，那么對于形音對應程度更高的法語來說，自然拼讀就更適合其語音教學、自然拼讀作為一種語音教學方法完全可以遷移運用到法語語音習得過程中。

四、漢語、英語、法語的外形遷移

表A1和表A2沒有直接比較兩種語言的形與音，比較的對象分別是漢語注音系統（即漢語拼音方案）的形與音和英語的形與音。比較對象屬性的不同并不意味著兩者之間就不具備可比性或者這樣的比較就沒有意義可言。雖然任何一種書面語言都有其自身的“形”，但由于語言類型的差異，每種語言“形”的概念卻很有可能不盡相同。例如，漢語的形是指漢字的書寫形狀模擬了客觀事物的外形，而英語的形則是指英文單詞中字母的不同排列組合、不同的位置擺放。所以，顯然漢語的形和英語的形無法被放在一起簡單比較。

漢語拼音方案是漢語的注音系統，方案獨立于漢字書寫體系而存在、和漢字的意義之間基本沒有關聯。漢語拼音方案采用國際通用的拉丁字母作為形，其讀音的建立基礎是北京語音。方案的形與音緊密相連，人們根據拼音的形就能讀出拼音的音，也即拼音所對應的漢字的音。通過上述介紹，我們可以發現漢語拼音方案這一注音系統和英語這一語言之間存在很多相似之處：第一，兩者的形同為拉丁字母;第二，兩者都強調形音間的密切關系;第三，兩者都和義之間的關聯不大。所以，盡管兩者屬性不同，但這些相似之處卻為我們把漢語拼音方案和英語放在一起比較分析提供了現實依據，從而使得兩者間的遷移研究成為可能。

漢語拼音方案中聲母和韻母的劃分類似于英語當中輔音字母和元音字母的劃分，這正是漢語拼音和英語在外形層面存在的遷移現象。漢語音節的核心是韻母，聲母通常只出現在漢語音節的起始處（韻尾n、ng除外）。辨識英語音節的關鍵在于找出元音，而英語元音只能夠由單個英語元音字母或英語元音字母組合發出;輔音可以出現在英語音節的多處地方，例如起始處、結尾處或者中間，當然英語輔音也只能夠由單個英語輔音字母或英語輔音字母組合發出。

法語字母同樣為拉丁字母，所以我們參照表A2對英語字母的分類，把該分類方法遷移作用于法語字母的劃分，在表A3中把法語字母也劃分為元音字母和輔音字母兩大類別，其中輔音字母又劃分為單個輔音字母和輔音字母組合兩個子類別。表A3對法語元音字母的分類沒有完全照搬英語元音字母的分類方法，而是依據法語的自身特點，在單個元音字母和元音字母組合兩大類別的基礎上增加了第三個類別，即由單個元音字母或元音字母組合同輔音字母n或m結合在一起而構成的鼻腔音。

表A1、表A2、表A3分別描述介紹了漢語拼音方案、英語和法語的形與音，其中又以對形的介紹為主。從中我們不難看出拼音和英語、法語的形都是拉丁字母;根據字母發音在音節中所起作用的不同，這些字母又都可以劃分為元音字母（韻母）和輔音字母（聲母）兩大基本類別;拼音的單韻母、英語元音字母和法語元音字母基本相同，都包括a，o，e，i，u，ü（y）。漢語拼音、英語和法語在外形層面存在的這些遷移規律，是將自然拼讀遷移運用于法語語音習得的堅實基礎。

五、在法語語音習得過程中使用自然拼讀

1.內容說明。既然漢語拼音的單韻母、英語元音字母和法語元音字母基本相同，都包括a，o，e，i，u，ü（y），那我們就以這6個元音字母為出發點，首先歸納總結這6個元音字母及其各種變體在不同條件下的讀音情況和自然拼讀規則，如表B1所示。表B3介紹了法語鼻腔音的自然拼讀規則。該表格也是從法語的6個元音字母出發，分別總結了每個元音字母（或以該元音字母為核心的元音字母串）和m，n組合以后的具體發音。因為絕大多數法語輔音字母的讀音較為簡單，不像法語元音字母的讀音那樣變化較多，所以表B4沒有介紹法語所有21個輔音字母的讀音情況，而只是介紹了其中讀音情況較為復雜的部分輔音字母（組合）的拼讀規則。

表B2仍然是以a，o，e，i，u五個元音字母作為分類的依據與核心，整理了法語元音字母組合的自然拼讀規則。這里的元音字母組合主要指（兩個或三個）元音字母放在一起構成的組合，同時也包括了少數由元音字母和輔音字母構成的組合，例如er，il等。對于元音字母e來說，不僅其自身在不同條件下的自然讀音規則頗為復雜，由e參與構成的字母組合也有4種不同的元音讀音，其中涉及的拼讀規則也很繁雜。e的組合能力非常強大，既可以和元音字母i或u放在一起形成組合發一個元音，也可以和輔音字母放在一起形成組合發一個元音。正是考慮到這一特殊情況，所以在設計表B2時我們就沒有拘泥于只介紹元音字母組合的拼讀規則，而是把和e相關的、發元音的所有字母組合都包括了進來。元音字母i可以放在元音字母a、o、e的后面，這樣排列形成的字母組合的拼讀規則已經在相應表格中羅列出來。i也可以放在字母組合的首位，但這時i只能和輔音字母l或ll組合，發半元音/j/。法語元音字母y只單獨使用，通常不會和其他元音字母或輔音字母（m，n除外）形成組合發一個音，所以表B2沒有將該字母列入其中。

2.排版說明。采用表格來介紹法語元音字母（組合）較為復雜的自然拼讀規則是一種簡潔明了的方法。但如果簡單地把所有讀音情況全部塞進一張表格，那么表格容納的內容會太多、表格也會因此變得過大。這些都有可能給學習者造成心理壓力，使其產生畏難情緒。為了避免這一后果的產生，同時也是遵循法語元音字母（組合）讀音的自身特點，我們設計了表B1、表B2和表B3三張表格來分別描述元音字母本身、元音字母組合和鼻腔音的自然拼讀規則。三張表格各有側重，能夠幫助學習者在法語語音學習的不同階段找到確立自己的學習目標學習重點，由易到難、由淺入深，分階段扎實掌握法語語音及法語語音的自然拼讀規則。同時，把原本分散、零碎的知識點聚攏集合到一起，為學習者對相關語言現象進行分析思考提供了便利條件，更有助于學習者探索發現表面語言現象下隱藏的規則規律。知識不是從教師或教材那里索取就輕易獲得，而需要學習者費心費力，自己思考、自己歸納總結。經歷過這樣的過程得來的知識自然印象深刻，也就不容易遺忘。

在26個法語字母中，元音字母e的讀音情況及自然讀音規則最為復雜。其他元音字母及其變體通常只有一種讀音、或最多兩種讀音，而元音字母e及其變體在不同位置、不同條件下的讀音變化竟有5種之多。表B1按照音素讀音開口度從小到大的順序，總結梳理了e的自然讀音規則，為學習者盡快掌握字母e的讀音情況提供了巨大便利。

同樣，法語元音字母組合的自然拼讀規則雖然也很繁雜，但借助表B2的專項歸納，我們卻也不難發現其中的規律：可以和元音字母a，o，e，u（為了方便說明，我們把這一組元音字母稱為第一組元音字母）放在一起構成元音字母組合的有i、u和e三個元音字母（第二組元音字母），即能夠形成元音字母組合的法語元音字母數量是有限的。在排列組合這兩組元音字母時，我們總是把第一組的字母放在首位，第一組的元音字母逐個和第二組的所有字母輪流搭配，這樣我們就能輕松得到法語中全部的元音字母組合（排列時，如果第一組和第二組的字母相同，如ee和uu，則要舍棄該組合，另外ui組合在法語中也不存在）。而找到法語元音字母組合的搭配規律，顯然非常有助于我們學習掌握這些組合的讀音，同時對于隨后法語單詞的記憶也是極大的幫助。

排版時可以把這三張表格放在同一頁面上水平依次排開。從視覺層面來說，這樣的排版方式使得法語元音字母的所有讀音情況變得一目了然，有助于學習者對相關知識的整體把握。從縱向來看，三張表格都是以法語元音字母作為自己描述對象的分類依據;從橫向來看，三張表格也都是從字母（組合）和發音情況兩個角度進行描述（表B1因為描述的是元音字母本身的讀音情況，所以我們把“字母組合”這一角度相應修改為“發音條件”）。縱向分類依據和橫向描述角度的相同更有利于三張表格之間的相互比較、讓三張表格之間的比較更有針對性，比較的參照價值更大，學習者的收獲也更多。

我們可以以字母a為例來具體說明這樣排版安排的原因。元音字母a及其各種變體、a和其他元音字母構成的組合以及a與這些元音字母組合和m，n搭配組成鼻腔音時的發音情況都位于相應表格的第二大行。元音字母a及其變體à、a都只發/a/音。a可以和i或？觘組合發/？蘚/音，也可以和u或eu組合發/o/音。有了這樣的介紹和鋪墊之后，再來學習和a相關的鼻腔音就會自然順暢不少、而不會太過突兀，因為和a相關的鼻腔音要么是由字母組合ai和m或n搭配發//音、要么是由a和m或n搭配發/？觔/音，而ai和a的讀音情況是之前剛剛介紹學習過的。所有和元音字母a相關的自然拼讀規則，按照類別放入三張不同表格，是一種整理方法;不刻意分類，按照字母先后順序排列放入一張表格，也是一種整理方法。兩種方法當然各有所長。但比較而言，正如上文介紹的那樣，第一種方法，即本文采用的方法，更有條理、循序漸進、逐步深入，更加符合學習認知的一般規律。

六、結語

對語言遷移的研究并非只有在遷移發生以后才能進行。如果前期做了大量實踐積累和相應理論準備，那么在遷移發生以前我們就可以對遷移做出預測。這樣的提前研究和事后的分析總結比較起來，更具前瞻性，對語言教學實踐的指導也更有針對性。遵循這一思路，本文從三語遷移的角度切入，以漢語拼音、英語和法語在外形層面存在的遷移規律為基礎，參照法語自身的發音特點，把強調形音結合的英語自然拼讀法遷移借鑒到法語語音習得中，提出了完整的法語自然拼讀規則和體系。我們認為在語音教學方法這一層面上也存在遷移現象、對語音教學方法的遷移研究也應該是語言遷移研究的組成部分。文章由于篇幅所限，在介紹法語自然拼讀規則時未將例詞列入表格中。而該套拼讀規則的教學效果究竟如何，也有待于今后實證研究的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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