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 王曉涵
[摘 要]自然保護地是碳中和目標實現的重要載體,具有極高固碳價值和潛力。將建設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與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構建有機結合是促進雙碳目標達成、實現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既有制度層面,尚存在自然保護地需進一步整合優化、碳匯監測與核算標準缺乏、市場機制不健全以及相關立法滯后等不足之處,制約了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充分發揮。在制度實現路徑層面,應在綠色發展理念指引下,以自然保護地的整合優化為基礎,通過完善自然保護地立法、優化生態補償制度、引入碳匯基金與保險等金融舉措、設立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平臺統籌綠碳與藍碳交易等法律制度,來構建符合我國國情的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助力我國雙碳目標早日達成。
[關鍵詞]自然保護地;碳匯;實施路徑;制度構建
[中圖分類號]D922.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6-1308(2021)06-0051-09
碳中和(Carbon-Neutral)是我國為應對全球氣候變化,積極主動承擔《巴黎協定》大國履約責任,建設美麗中國的重要舉措。從實現方式來看,主要包含減碳( Reducing Carbon Emission)與增匯(Adding Carbon Sinks )兩種類型。其中,碳增匯系以增強自然的吸碳與固碳功能為手段,從而實現中國在《巴黎協定》中所承諾的到本世紀中葉實現碳凈零排放(Net-Zero Emission)目標的有效方式。當前,我國碳增匯的主要載體是形式多樣的自然保護地,如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森林濕地等,其吸碳與固碳的潛力尚未得到充分發揮。因此,建立符合我國國情的自然保護地碳匯實施機制,充分發揮我國自然保護地碳匯的功能價值,對助力我國雙碳目標實現,落實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具有積極意義。當前,學術界與實務界針對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建設的研究,尚未有足夠的關注。基于此,本文將以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為研究對象,系統梳理碳匯與自然保護地的關系,剖析自然保護地碳匯的獨特價值,結合當前建設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國家戰略,探索論證構建符合我國國情的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機制。
一、碳匯與自然保護地的關系
(一)碳匯
碳匯,是指通過生態系統中的生物和土壤,將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吸收、固定并儲存在其中,從而減少二氧化碳在大氣中濃度的過程,主要有“綠碳”和“藍碳”兩種碳匯模式。“綠碳”主要是指陸地、森林及草原等生態系統通過光合作用吸收固定大氣中二氧化碳的過程。“藍碳”則是指利用海洋生態系統吸收、固定和儲存大氣中二氧化碳的過程。從生物載體來看,綠碳的載體主要包括陸地、森林及草原等,藍碳則包含紅樹林、海草、海藻等生物吸收、固定的二氧化碳,以及通過養殖魚類、貝類、藻類等生物吸納海洋水體中的二氧化碳而形成的漁業碳匯。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及各類自然公園等自然保護地是“綠碳”和“藍碳”功能發揮的空間載體,其在減緩全球性氣候變暖、保護生物多樣性等方面發揮著積極作用。如若人類過度開發、利用環境資源,不僅會致使各類自然保護地生態系統的固碳、儲碳能力降低,還會導致儲存在森林濕地等土壤中的碳釋放到大氣之中,從而由碳匯變為碳源,加速全球氣候變暖進程[1]。可見,保護好“綠碳”“藍碳”的空間載體即各類自然保護地生態系統功能的健康穩定,是促成雙碳目標實現,建設美麗中國的必然路徑和關鍵舉措。
(二)自然保護地
自然保護地是政府依法對重要的自然生態系統、自然遺跡和景觀進行劃定,并對其所承載的自然資源、生態功能和文化價值實施長期保護的陸域或海域,主要包括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以及森林公園、濕地公園、地質遺跡公園、風景名勝區等各類自然公園。自然保護地系我國國土空間中具有重要生態功能的空間區域,具有維系生態系統穩定與安全、保護生物多樣性、固碳儲碳等生態服務功能,且承載科學研究、歷史文化、視覺審美等諸多重要價值功能。因此,自然保護地生態功能的健康完整關系人類整體利益實現。保護好自然保護地的“綠水青山”本底,人類才能從中獲取源源不斷的價值滿足,“金山銀山”價值功能才能得以彰顯。自1956年,我國建立第一個自然保護地“鼎湖山自然保護區”至今,我國已經基本建立包括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各類自然公園等類型豐富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目前,據公開數據統計[2],我國已建立各級各類保護地1.18萬處,占國土陸域面積的18%、領海面積的4.6%,為維系生態系統健康、穩定發展,建設美麗中國提供了強有力的生態支撐[3]。
(三)碳匯與自然保護地的關系
碳匯是自然保護地所具有的重要功能之一,而自然保護地是碳匯功能實現的主要載體,二者是相輔相成、有機統一的關系。目前,我國自然保護地類型多樣、數量豐富,存在于陸域和海域等空間載體之中。為了更好地保護上述國土空間,我國提出了建設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國家戰略,在保障其生態系統健康穩定的同時,也為“綠碳”“藍碳”功能發揮奠定了制度基礎。習近平總書記在2021年3月15日召開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九次會議中也提出,“十四五”是碳達峰的關鍵期、窗口期,要提升生態碳匯功能,強化國土空間規劃和用途管控,有效發揮森林、草原、濕地、海洋、土壤、凍土的固碳作用,提升生態系統碳匯增量。因此,加強對各類自然保護地的有效管控,對于提升陸海典型生態系統碳匯增量的發揮具有積極意義,也有助于我國雙碳目標如期實現。
二、自然保護地碳匯的功能價值
(一)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路徑
高質量發展是體現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新發展理念的社會治理模式,是以創新成為第一動力、協調成為內生特點、綠色成為普遍形態、開放成為必由之路、共享成為根本目的的發展。自然保護地建設與高質量發展是手段與目標的邏輯關系,加快建設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不僅可以促進雙碳目標如期達成,還是踐行綠色發展理念,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目前,碳匯功能并未在各類自然保護地充分展開實施,主要局限于林業碳匯領域,形式也主要以清潔發展機制為主。由于缺乏統籌林業碳匯與海洋藍碳的統一市場交易平臺,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并未得到充分的發揮,所以其固碳與吸碳的市場潛力巨大。然而,由于自然保護地所處的地理單元不同,其功能類別具有很大的差異性,碳匯功能的實現也應當有所區別。例如,陸地植物不斷生長的同時,其呼吸所釋放的碳也在隨之增長,所以其固碳總量在不久的將來也會達到飽和,而濱海濕地生態系統受海平面上升等因素的影響,其自然代謝物則會深埋于灘涂淤泥之中得不到降解,在此過程中所形成的碳則會被儲存于地下而不會被釋放到大氣中[4],濱海濕地生態系統所擁有的超強固碳潛能成為提升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重要載體。因此,不同類型的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發揮需要因地制宜、分類管控,充分利用好自然生態系統吸碳、固碳的自我調節作用。總之,將市場機制引入自然保護地碳匯領域,不僅有助于“綠碳”與“藍碳”的市場價值的實現,對于自然保護地生態功能的實現也具有積極意義。
(二)協調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有效手段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綠色發展理念要求經濟發展應與環境保護相協調,確立環境優先的社會發展原則,從而避免重走先污染后治理的不可持續發展之路。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則是踐行環境優先原則的重要舉措,特別是將其與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制度構建有機結合,是實現環境效益與經濟效益雙贏的制度舉措,對于豐富我國生態文明內涵,加快建設美麗中國具有積極意義。2019年6月26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指導意見》,提出應選取國土空間中最具獨特性、原真性和精華性的重要生態功能區將其納入國家公園建設之中,以最嚴格的制度和最嚴密的法治加以保護,實現國家公園生態價值、經濟價值、科學價值與文化價值等多種價值保護的有機統一[5]。因此,建設以國家公園為主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并非孤立、絕對的環境優先,而是以實現環境利益、經濟利益與社會利益有機統籌為目的的制度舉措。在這一點上,開展生態旅游與發展碳匯市場等舉措是優化資源配置、實現多種效益的主要手段措施。比如,在旅游業層面,將以生態體驗、生態教育以及生態認知為特點的生態旅游模式與環境保護有機結合,游客在深度感知自然保護地生態系統重要服務功能的同時,還會起到積極的低碳經濟效益[6]。就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而言,將自然保護地建設與開展碳匯實施的制度構建有機結合,通過完善碳交易平臺、生態補償、碳金融等市場化手段[7],可以實現環境效益、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的有機結合。
(三)自然保護地建設與碳匯制度構建同步發展
從制度實施效率層面來看,將自然保護地建設與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構建同步開展,具有效率與效能方面的必要性與可行性[8]。第一,建設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是實現自然資本生態服務價值和經濟價值最有效的方法,不僅能滿足公眾對重要自然空間生態系統多元服務功能的需求,更能促進其碳匯功能價值的實現[9]。第二,在自然保護地建設過程中,按照自然生態系統的原真性、整體性、系統性的特點,對我國自然保護地進行分類管理,對其進行更加科學、系統的功能定位,是實現其減碳功能的前提條件。第三,我國自然保護地建設根據各空間區域的功能定位和社會實際,立足我國人口多、人均資源占有量少的現狀,提出了“核心保護區禁止人為活動,一般控制區內限制人為活動”的差別化管控要求,此舉將需要特殊保護的地方真正保護起來,讓可以利用的地區得到了合理利用,在自然保護地建設的同時,也有助于其碳匯功能的充分發揮。因此,自然保護地建設與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構建之間的關系正如鳥之雙翼,車之雙輪,將二者有機統籌,同步開展建設,不僅是應然也是一種必然。
三、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路徑探索
(一)整合優化自然保護地為前提
我國在構建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過程中,由于相關法律制度不完善,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自然保護地生態服務功能的有效發揮。近年來,我國自然保護地的數量一直在不斷增加,由于缺乏有效監管,加之空間界限劃定模糊,存在一定的管理空白或者管理推諉現象,給后期保護修復工作帶來了一定的困難[10]。為了建立分類科學、布局合理、保護有力、管理有效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我國計劃將于2025年在全國范圍內完成自然保護地的整合優化目標任務,這為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實現提供了優越的發展機會與空間[11]。整合優化自然保護地,從而更好地發揮其碳匯功能,可以考慮從以下幾個層面展開:第一,需要對自然保護地進行精準定位。自然保護地分為自然保護區、國家公園、自然公園等類型,各類自然保護地的功能存在差異性,部分自然保護地是為了保護自然,而個別自然保護地是以服務人民、為人民提供方便為主[12],碳匯功能的實現主要依托于以保護自然為目的的自然保護地。因此,在整合優化自然保護地的初始階段,應當先要對自然保護地類型化實施精準定位,才能解決自然保護地存在的空間交叉重疊、多頭管理等問題,并為自然保護地的發展提供更適合其自身的管理方式。第二,自然保護地要與國土空間規劃相銜接。自然保護地作為生態文明建設的核心載體,必須與國土空間規劃協同推進、有機銜接,避免出現規劃間割裂現象的發生。第三,要保持生態系統完整性。構建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根本目標就是保護生態系統的完整性,這不僅要求其在地域空間的完整性,更強調的是在功能上的完整性[13]。而碳匯功能的實現更離不開生態系統的完整性,任何一部分受到人為破壞,都會造成該處碳匯功能減退形成負碳匯過程,溫室氣體則會大量增加。所以,在整合優化自然保護地的同時,應當對我國現行的環境保護法律進行整合,制定跨領域、跨部門環境保護相關立法,來最大程度地滿足生態系統保護完整性的要求[4]241-251。
(二)自然資本中和提升保護地碳匯能力
自然資本中和是指針對開發利用等環境行為對生態系統所產生的負外部性影響,通過采取整治、修復、補償等經濟手段來消弭或者減輕環境行為對生態系統所產生的不利影響,恢復生態系統健康功能的同時,提升其碳匯功能和潛力[14]。在我國既有的各類自然保護地,不僅是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具有重要經濟價值的自然資本,也是實施自然資本中和的主要載體和碳匯功能實現的重要來源。利用修復與補償等自然資本中和方式,對受損的自然保護地功能加以恢復和改善,同時監測、計量受損自然保護地的碳匯凈增量,將這種人為提升碳匯能力的手段用于自然保護地的建設中,以此來抵消人類過度開發利用造成的不利后果,降低人類活動行為的影響或使其向有利方向傾斜,具有積極意義。面對自然保護地不同類型碳匯的差異,自然資本中和可以采取兩種方式:一種是利用對生態的保護進行自然資本中和,建立自然保護地,對此處生態系統進行保護,免受人為因素的干擾帶來不必要的損失。但是,此種方式相對被動,效果較弱。由此,可以利用另一種物理型的修復方式,對保護地采取增加生物多樣性、整治修復、綜合治理等手段,達到人類活動對其無影響的目的,是相對來說更有效的中和方式。因此,應當對自然資本中和加以重視,以提升自然保護地碳匯能力為目標,構建科學合理的價值評估機制。
(三)加強對自然保護地碳匯的監測與核算
科學健全的監測機制及其標準體系是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建設的前提性條件。自然保護地碳匯監測是對其生態系統碳匯能力進行的監測,即對生態系統碳循環的監測,它既包括植物通過光合作用固定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的過程,也包括植物的吸收和排放以及土壤生物排放二氧化碳的過程。碳匯監測的重點就是生物固定二氧化碳的過程。現有碳匯監測手段主要包括以下幾類:一是地面生物量監測,這是一種通過生態系統地面調查監測生物固碳量的方式;二是通量監測,基于微氣象原理通過科學儀器設備長期觀測生物群落二氧化碳吸收和排放的過程;三是遙感監測,通過遙感手段比如碳衛星等,直接觀測溫室氣體的濃度,或通過遙感手段反演生態上的一些與固碳相關的參數,如自然保護地的植被生物量等來估算固碳總量。由于缺乏將多種碳匯形式進行整合研究,既有的監測與核算技術難以應用至陸海統籌等具有復雜樣態的保護地區域。鑒于自然保護地碳匯的核算監測技術薄弱,數據基礎不夠完善,目前我國尚未建立規范統一的自然保護地碳匯核算監測制度[14]。不僅如此,由于對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科學研究不充分,支撐自然保護地碳匯核算的指標體系并未真正建立起來,加之缺乏明確的核算邊界,導致核算遺漏或重復核算的現象十分普遍。未來可以考慮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完善:第一,對全國自然保護地碳匯生態系統開展普遍性調查,通過綜合化的調查與監測研究,在全國范圍內建立自然保護地碳匯基礎數據庫,完善其碳匯監測與核算的理論基礎。第二,為自然保護地碳匯核算提供數據支撐,將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引進中國碳交易市場,提高其市場化程度。綜上,在國際范圍內未形成被廣泛認可的自然保護地碳匯標準的背景下,我國應當積極探索構建自然保護地碳匯核算及價值評估標準體系,推進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實現,為全球氣候變化應對提供中國模式和經驗貢獻。
(四)建立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制度配套
建立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是將“綠水青山”轉變為“金山銀山”的直接手段,為實現自然保護地碳匯價值,需要充分發揮市場配套資源的重要作用。要完善頂層設計,堅持創新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產品及模式,拓展其應用的各類商業、公益場景,建立多元化的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體系,通過價格機制及其市場規制及監管,來穩定成本與收益之間的平衡,實現保護與補償的平等關系,同時為我國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化運作提供制度支撐。在建立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過程中,需要創建覆蓋碳自愿減排企業、碳市場履約企業、社會公眾等多種類型為需求對象的多元化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制度配套。一方面要發揮政府的主導作用,創新市場機制、拓寬市場渠道,將碳中和概念融入環境影響評價體系,引導社會各界積極參與其中。另一方面要積極鼓勵私營企業參與其中,將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與商業活動、公益活動有機結合,形成自愿市場、履約市場和普惠市場互聯互通、相互補充的多元化市場格局,來擴大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需求、激活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15]。
四、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的法律制度之完善
(一)制定專項立法完善自然保護地法律體系
自然保護地作為我國碳中和目標實現的重要載體,是維護國家生態安全的重要保障。在構建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改革背景之下,需要充分發揮立法的引領作用,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來推動中國特色自然保護地體系的建立。然而,我國現有的自然保護地立法體系并不健全,各類型保護地立法并不完整,且立法層級較低,無法與實際需求相協調。為解決這一突出問題,《關于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的指導意見》中明確提出,要“推動制定出臺自然保護地法”[16]。第一,從我國自然保護地實際情況出發,自然保護地立法體系可以由基本法、專項法及相關法組成。先由基本法來明確自然保護地的定義及范圍,確立自然保護地的保護原則;后將專項法的制定分為國家和地方兩個層面,在國家層面將自然保護地整合優化為國家公園、自然保護區、自然公園三大類,結合各類型自然保護地特征進行立法,并與現有法律制度相銜接;地方層面的專項法可采取制定地方性法規或規章的方式對保護地的管理規制進行立法補充;最后完善《環境保護法》《野生動物保護法》等相關法律,實現關聯法律的協調與銜接,助力自然保護地實現有效保護。第二,落實依據自然保護地生態重要程度進行分級管理的制度,結合地區實際制定保護地的空間范圍及其保護目的相關規范,明確各級機構管理措施以及相關的權利義務[17]。因此,通過系統立法規劃,推動《自然保護地法》的早日出臺,不僅可以以法律推動建立國家公園為主的自然保護地體系建設,還可以為我國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實現提供堅實的法治保障。
(二)設立自然保護地碳匯生態補償制度
自然保護地建設必然要涉及對該區域人類生活與生產行為的限制與約束,因此,制度開展離不開完善的生態補償制度。在實踐過程中,生態補償制度仍然是我國自然保護地建設的短板,不能有效協調環境利益、經濟利益與社會利益之間的關系。當前,我國正處在整合優化自然保護地的關鍵時期,生態補償制度不到位,極易導致公眾抵觸情緒,難以產生參與生態保護的積極性[18]。雖然我國自2001年,既已啟動自然保護地生態補償措施,但其補償方式仍然主要依靠中央及地方財政,且補償范圍有限、標準設定較低,往往難以達到生態補償的目的[19]。基于此,2021年9月,中央出臺《關于深化生態保護補償制度改革意見》,明確提出要發揮市場機制作用,加快推進多元化補償機制。對于促進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而言,相關的補償措施可以考慮從以下幾個層面展開:第一,通過碳匯交易機制開展補償舉措。未來政策法律層面應明確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的范圍、對象以及交易程序。在科學界定碳匯總量的前提下,探索自然保護地碳匯初始分配制度,利用碳匯交易所得中部分收益對履行自然保護地保護義務的主體給予合理的補償。第二,加大政府財政支持力度。政府作為市場中“看得見的手”,應積極發揮市場調控作用,加大對市場的財政支持,引導市場和社會力量加入碳匯交易,提高社會參與度,擴大自然保護地收入來源范圍,扶持自然保護地發展建設,彌補生態補償資金短缺的問題[20]。第三,要加強對碳匯交易和生態補償工作的雙重監督。對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實施相對統一監管,增強交易信息的透明度,同時也要開展對生態補償效果的評估工作,監督制度實施的效果。二者相結合,共同保障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機制的有效發揮。
(三)引入自然保護地碳匯金融制度
自然保護地碳匯的發展需要強大的資金支撐,僅靠國家財政難以彌補資金缺口。當前,我國在林業碳匯領域已經開展碳匯銀行等綠色金融舉措,通過賦予自然保護地碳匯以財產屬性,即自然保護地碳匯權,允許其信貸、擔保、融資等市場行為,可以解決自然保護地碳匯發展中的資金短缺問題。未來可以考慮從以下幾個層面完善碳匯金融制度:第一,賦予碳匯權的融資擔保功能。通過立法或者司法解釋的手段,將其納入可以出質的法律范圍,允許將其作為質物進行融資擔保[21],為自然保護地碳匯有序推進提供有力的資金支持。第二,引入相關的保險制度。自然保護地碳匯項目在運行過程中存在風險挑戰,如自然災害等不可抗力因素的出現將造成難以恢復的損失,因此需要引入保險制度。將碳匯能力減弱的風險轉移[22],為碳匯在恢復期間的損耗和固碳能力修復的成本,以及碳匯權價值的變化造成損失承擔賠償責任[23]。在為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的參與者提供風險管理工具的同時,也為其市場流動增添了活力。第三,發揮碳匯基金與清潔發展機制的支持作用。我國已經成立了公益性質的中國綠色碳基金以及中國清潔發展機制基金用于森林碳匯項目建設。在我國自然保護地碳匯項目建設中,可以借鑒上述制度經驗,吸納企業等社會資金設立碳匯專項基金。同時,為保障自然保護地碳匯基金的平穩運作,應當組建專門的自然保護地碳匯基金委員會,負責自然保護地碳匯基金的籌集、管理以及使用等事項,并將基金的運作情況向社會公布,接受國家機關及社會公眾的監督,從而更好地為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實現提供社會資金支持。
(四)建立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平臺
碳達峰、碳中和目標的實現,離不開碳匯功能的發揮。而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可以通過市場化機制,對環境負外部性進行校正,使其轉為內部化的排放主體的成本,從而達到“誰污染,誰治理”的效果,而這一過程離不開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平臺的建設,以保障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實現。目前,我國碳匯交易大部分以林業碳匯的形式出現,在建立自然保護地碳匯平臺的過程中,可以借鑒林業碳匯交易的實踐經驗。首先,以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所”為交易機構,搭建自然保護地碳匯項目申報核證平臺以及一級交易平臺和二級交易平臺。其中,自然保護地碳匯項目申報核證平臺負責項目的申報、運行、核證以及監管,對自然保護地碳匯從申報到進入交易市場實行嚴格管控,以保障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的有序推進。而自然保護地碳匯一級交易市場是在金融中介機構的協助下,協調供需雙方的認購活動,控制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的風險,穩定其市場供給。其次應當搭建與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對接的自然保護地碳匯二級交易平臺,使其在交易市場價格上與碳排放權交易相競爭,擴大社會參與度,吸引更多資本加入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市場[24]。此外,在具體交易制度的設計層面,應當從交易的主體、客體、議價規則等基本要素出發加以統籌考量,建立以可持續發展為導向的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市場。同時,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平臺的有效運行離不開體系完備的市場監管機制。當前,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監管機制主要有兩種模式可供選擇:一種是由政府的內設機構負責各交易環節的監督與管理;另一種是由政府委托獨立的第三方機構對自然保護地市場交易的全過程進行監管。鑒于政府可能作為一方主體參與到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之中,故而第一種模式難以保證政府監管的中立地位,第二種模式更符合我國自然保護地碳匯交易實際。因此,唯有根據我國自然保護地碳匯建設實際需要搭建交易平臺,并配備相應的監管機制,方能保障自然保護地碳匯市場的平穩運行,從而推動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實現。
五、結論
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的實現離不開健全的制度體系加以保障,將建立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與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構建有機結合是實現該目標的必然路徑和有效舉措。然而,該項制度的建立絕非朝夕成就,而是一個系統復雜的社會工程,需要科技、法律、金融、教育等諸多手段協力配合才能實現自然保護地固碳與減碳功能的發揮。未來,制度構建需要把握好幾個關鍵環節:一是,二者有機結合離不開頂層設計的制度統籌,在多規合一、交易平臺建設、碳匯金融開展、多元生態補償制度等建設層面,離不開自上而下的政策法律保障,以及中央政府的行政推動。二是,盡快完善我國的自然保護地碳匯監測與核算標準體系。環境法律規范的典型特征是以科學環境標準為前提的行為模式與法律后果的規范形態。科技性是環境法律規范也是自然保護地碳匯制度規范的邏輯起點。因此,根據自然保護地生態系統共性與個性的差異,建立科學的監測與核算指標體系,是下一步制度開展的先決條件。三是,統一市場交易平臺建設的必要性。將碳匯交易納入我國既有的碳交易體系,在參考既有碳交易模式的基礎之上,探索建立統一的自然保護地的碳匯交易平臺。同時,基于自然保護地碳匯類型的差異性,可以考慮設置“綠碳”“藍碳”兩個交易類型,實施分類化市場調節,可以更好地發揮自然保護地碳匯功能。總之,盡快啟動該項制度,是關系我國雙碳目標能否如期完成的關鍵舉措,具有極高的經濟效益、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價值,對于落實“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綠色發展理念,助推美麗中國建設具有積極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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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 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