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黔南陽戲 ?歷史流變 ?生存現狀 ?思考
引 ? 言
貴州黔南,歷史上開發得較晚,據史料記載:黔南教育事業的興起始于明代,如都勻府學建于明宣德八年;平越衛學建于正統八年;惠水中峰書院建于明弘治年間;都勻鶴樓書院建于明嘉靖年間。隨著黔南文化的興起,與中原及省內外文化的頻繁交流,使黔南的文化藝術在全國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如晚清獨山布依族莫與儔及其子莫友芝、莫庭芝等都是黔南文化名人的代表。
清朝初期,即有外來劇種在黔南地區活動。《獨山府志》載:雍正十三年獨山兵亂,當時有戲班在城內演出,眾議應停演;守城州牧獨排眾議。并以鑼喧嘩氣氛使造反隊伍不明虛實。清朝中、晚期,鄰近幾省在黔南的主要城鎮紛紛建立會館,其中部分還建有戲臺。除聘請戲班演出外,也常有代表各省風俗文化的演出活動,成為黔南與外地戲劇交流演出的重要場所。
清代晚期,各省戲班來黔南演出更益增多。川劇、辰河戲、彩調,花鼓戲等均先后在黔南留下蹤跡。民國初年,則京劇、桂劇亦傳入境內,并有業余戲班產生。貴州梆子、揚琴等清末民初也開始在獨山、都勻一帶活動。本地區與民俗、宗教迷信有聯系的儺、儺戲、愿燈、地戲等民間藝術,在明末至清末,民初這段時間里,也時消、時長地有所活動。其活動范圍幾乎復蓋整個黔南地區,并涉及到各個民族。解放前歷屆政府雖均進行查禁,但卻禁而不止。
在黔南地區留存傳承的陽戲、花燈戲、儺戲等民間戲劇藝術,雖在其功能上有著驅邪與祈福的明顯差別,但不少地方卻往往互相吸收、互相影響、互為雜揉摻拌,成為舊時代廣大農村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新中國成立后隨著新文化的建設與發展,黔南花燈逐漸擺脫了迷信色彩、走向歌舞化、戲劇化之道路。而陽戲、儺戲卻由于自身形式的局限,曾漸趨消亡。近些年來隨著國家對文化遺產的大力搶救和保護,得以一定的發展。
一、貴州黔南陽戲的歷史流變
陽戲,是黔南民間戲曲劇種之一。是具有儺宗教色彩以及與民間技藝雜揉的一種原始戲劇,在黔南的羅甸、平塘、惠水、福泉、甕安等縣(市)的農村都有留存承傳,它是當地漢族人民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之一。
陽戲班若受愿主的邀請(或祭祖有靈、或祈嗣得子或接媳婦等喜慶之事)便設壇演戲。演出時間為每年農閑及春節前后。每次演出的時間長短有一天一夜,或二天二夜,或三天三夜不等,均據愿主財力的雄厚、多寡而定。
開壇前,壇師率眾先在施主的神龕上備香火、掛畫案 (畫有眾神的案子),設立假定性的“神壇”。壇師必誠必謹,禮備衣冠,在香煙繚繞,供品豐盈,鞭炮不絕于耳,鑼鼓陣陣的喧鬧、肅穆的氣氛中開壇祭祀。祭畢,凡演戲,必搭臺。多以哂席(現多以廢棄的噴繪幕布背面)在平地圈隔,或以四張方形谷斗鋪板搭臺。也有借以施主家矮臺院落,橫掛帳幔,彩繪“二龍戲珠”。兩側門簾上鑲有“唱”、“演”字樣,為演員的上場門及下場門。臺中央置一桌二椅,道具均由演員隨場收揀。
陽戲,黔南民間戲曲劇種。這一儺宗教色彩及民間技藝雜揉的原始戲劇,在羅甸、平塘、惠水、福泉、甕安等縣的農村草臺留存承傳,為當地漢族人民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之一。
陽戲肇始何時,無史可稽。據羅甸達上陽戲班手抄本與福泉市黃土哨第五代民間藝術相法真、徐法霆行壇“過贄”手記均在光緒年間,按此推斷黔南陽戲大約于清乾嘉時期形成。
陽戲源于何處,亦無史載。括眾家之言,蓋為“江西”、“四川”兩說。
“江西”說有二:1、羅甸縣達上壇師鄧國飛、興龍壇師覃開花、沫陽坡貢壇師鄧永康均說:“祖輩從江西南遷至遵義湄潭,后在羅甸落戶的。”2、福泉市黃土哨陽戲壇師徐龍章說:“家祖原是江西東海郡人,明洪武時入黔”。持“四川說”則有甕安小開洲之戲師詹國正:“我們祖輩來自四川涪州,我們的陽戲也是從四川學來。”
為溯其源,輯史料四則,據考:黔南建置歷政多變。早在元代,今福泉地望初置播州軍民安撫司時隸屬湖廣行省;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改播州安撫司為宣慰司時,直隸四川行省;明洪武八年(1375年)為軍民指揮使司,仍屬四川布政司。清順治十六年(1659年),平越軍民府(府治在今福泉)轄黃平州、甕安、余慶、湄潭等縣(見福泉縣志《地理志》)。其疆域之廣正與古巴蜀國轄區的川東南涪陵接壤。故前述“從遵義湄潭遷至”、“來自四川涪州”之說可成為佐證。其二,平越軍民府辟自明初,設衛所。武職世官多江淮名族。概由隨軍、經商、執教、務農、逃荒等諸多原因,于清康熙年間(1662年)一批川民入境,在鳳山、馬場坪、牛場、城關四大場鎮散居。其三,黔南陽戲祀“三圣”為主神。為施主開壇唱戲,均由壇師率眾吟誦:“蜀山楚水之慈,果蒙合家開泰。人畜平安,兇星退位,吉星降臨,今當酬賽之年,擇期良辰,迎請眾神。”其四,平越紳弁土民尚有祭二郎之習。朱芹《重修二郎碑記》載:清源妙道二郎真君,崇應惠明大帝灌神也。灌有孽龍為民害,神仗弓劍入峽,尋潭窮水誅之。蜀人崇極祀為川主。……記可考,予分守平越有八廟,而清源顯靈為最。”(見《平越直隸州志、藝文卷三十五至三十六》)。
上述史料,僅究其川東南與黔南在其地域區劃、民族遷徒、神祗祀奉、民風習俗之外部聯系。而兩域陽戲這內部特征則為:屬古巴國轄地的川東南涪陵地區,至今仍流傳著“病愈還愿”的陽戲。《酉陽直隸州總志·風俗志》載:“以煤涂面,執仗驅邪”、“川西劉蜀候主所傳其法,生旦凈丑,插科打渾,代人還愿,歌舞求神”。
《蘆山縣志》又載:蘆山慶壇搬演《二郎記》,演“灌州川主二郎神在“飛山關(蘆山縣一鎮。鎮山上有川主廟)降孽龍的故事”,這恰與黔南陽戲《座殿傳文》“吾乃灌州川主李二郎,吾奉命鎮守川乾”契合,并寫其親緣關系。正如一些壇師口碑所傳:“教由西蜀傳千古,法播黔南第一家”。黔南陽戲應源于此。黔南陽戲在其孕育、形成、發展乃至演出的全過程中,均受到宗教意識的影響和禁固,其演唱形式及內容表現,又與壇師祈神還愿的祭祀法事密切相連。按其功能及風格,大體可分為:法事、正戲、花戲三種形態,而以造型論,又可視為“涂面”與“截面”兩類;“以歌舞祀三圣,曰陽戲。三圣,川主、土主、藥王也。每災病力能禱者,則書愿貼,視于神,許酬陽戲。既許后,驗否,必酬之。或數月或數年,預吉羊、豕、酒,擇吉招巫優即于家歌舞娛神。獻牲、獻熟,必誠必謹。余皆詼諧嘲弄,觀者哄堂。至勾愿送神而畢。即以祭物宴樂親友,時以夜為常。”(見《平越直隸志卷五、地理風俗篇》)。通過梳理我們不難看出 “酬神還愿”是黔南陽戲表演的目的,黔南陽戲經過長時間的交流融匯和發展在其劇目、音樂、表演等方面形成了自己“詼諧嘲弄”的表演藝術風格,在當地深受百姓的喜愛。
綜上所述,通過對黔南陽戲的歷史梳理,進一步展現黔南陽戲的歷史脈絡,從而得出黔南陽戲并非地方戲種,而是歷史的原因,從外遷徙而來并相互包容學習最后形成的一個戲種。
二、黔南陽戲的生存現狀與思考
黔南陽戲在其歷史發展的長河中,時盛時衰,沒有被歷史的車輪淘汰掉,仍然在發展傳承著,其作為一種地方民俗文化,他涉及到民族文化心理、思維模式、價值觀念以及審美訴求等諸多方面,這說明黔南陽戲有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目前,黔南傳承得較好的陽戲是福泉陽戲和羅甸董架陽戲,因其有較好的群眾基礎和較完整的保存和傳承,在黨和國家相關政策的指引下,黔南陽戲終于從傳統的祭祀還愿及自娛自樂的宗教儀式走上社會舞臺,讓更多人知曉其傳承的行孝、行善等理念。也正因為如此,福泉陽戲和羅甸董架陽戲先后入選貴州省級和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同時,相關傳承人的身份也得到了國家政策和法律的保護和認可。當下黔南陽戲總體來說是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黔南陽戲是對認識黔南民族、地域、歷史、文化的鮮活的方式和手段,在其基本價值中,除了歷史價值、文化價值、精神價值這些歷時性價值外,還有科學價值、社會和諧價值、審美價值等這些共性的基本價值。黔南陽戲文化是地區文化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保護和傳承黔南陽戲文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將其文化有效地傳承下去,讓其的戲劇、宗教、舞蹈等儀式活態地保護傳承下去。
然而,隨著經濟的全球化和現代化、城鎮化、趨同化,使傳統文化、民俗文化、本土文化遭到嚴重的挑戰。社會的進步和科學的發展,給鬼神信仰的陽戲文化傳承帶來嚴重影響;另外,隨著陽戲文化賴以生存的環境發生重大變化。農村居民多外出打工,不再參加儺事活動。現如今,儺戲(陽戲)的演出時間大大縮短。演員大多是中年、老年人。演出報酬不高,其活動的一切開支都是村民自發捐款得來的,政府部門并無專項資金,這導致愿意演出的人越來越少。由于節目表演的藝人都是農民,再加上傳承人開展相關活動受文化水平和活動經費等限制, 表演越來越粗糙, 道具越來越簡陋,節目(劇目)難以更新。還有隨著經濟的發展,農村文化呈多元性的發展,這使得農民有了更多的文化選擇。再有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的頒布實施至今也不過六、七個年頭,由于時間不長,非遺名錄項目當地有關方面乃至社會公眾對陽戲文化保護與傳承的重要性認識不夠,地方財政投入到這方面的經費和人力有限,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這些地區陽戲的保護、研究、繼承、傳揚。保護和發展陽戲文化,僅僅依靠民間自發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政府部門要對陽戲的發展加以鼓勵、支持和引導。成立專項的發展資金,解決陽戲演員的基礎設施和生活問題。政府與民間力量相結合是儺文化復興的基礎力量。分析了黔南陽戲的基本現狀,筆者的思考是:
1、搭平臺。政府搭建一定平臺(如結合黔南開展的“幸福進萬家,精品鄉村行”活動,實行民間演出隊伍節目參加競標,政府部門對參與競標的優秀節目進行采購),這樣給包括陽戲文化在內的民間優秀文化提供表演、展示的機會。
2、適應時代需求,劇目推陳出新并結合當地豐富的人文旅游資源,打造當地陽戲儺文化產業和讓陽戲進景區表演。
3、做好宣傳。教育部門將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納入教學計劃,編入地方教材,組織學生參觀學習,以此激發青少年熱愛和學習祖國優秀傳統文化的激情。
4、建立長效保護機制。即政府要建立長效保護機制,做到有法規保護、有政策支持、有機構管理和研究、有經費保障。
以上思考也許對于黔南陽戲儺文化的保護所起到的作用可能只是杯水車薪,但是我們想只有通過不斷的宣傳和呼吁,給傳承人及開展項目名錄活動更多政策扶持,將黔南陽戲文化的精髓從民間宗教祭祀等活動搬上課本、搬上舞臺、搬上屏幕、搬上……在踐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中,讓更多的人去了解和熱愛黔南陽戲這一古老的民族文化藝術,更好地弘揚和傳承民族文化,更好地保護和利用好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將對實現地方經濟、文化等可持續性全面協調發展有著重大意義。
作者簡介:陳顯勛,男,苗族;貴州省黔南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州文化藝術研究所)副主任(副所長),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利用、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