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用學角度看幽默形成機制

趙瀾霖

【摘要】本文通過闡釋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在岳云鵬相聲中的作用，進一步解釋幽默形成的原理，也就是違背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能夠達到幽默效果，形成相聲中的“包袱”，并進一步說明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在日常交際和活動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相聲語言;會話幽默;合作原則;禮貌原則;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4-0090-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4.028

一、相聲介紹

相聲作為我國的民族傳統曲藝藝術，是在近六百個曲藝曲種中普及最廣、影響最大、從業人員最多的，同時也是我國特有的民間戲劇表演形式。雖然相聲是一門匯集了文學、音樂、舞臺表演等元素的綜合性藝術，但是語言是相聲的基礎和根本?，F在常見的相聲一般是雙口相聲。兩人的身份分別是逗哏和捧哏，以岳云鵬為例，他是逗哏，他的搭檔孫越就是捧哏。在相聲中，會話幽默出現的位置就叫作“包袱，包袱響了觀眾就笑了，喜劇效果就達到了。

本文將以相聲語言為例分析語用學原則在實際運用中出現的情況，解釋違背語用學原理達到的幽默效果。

二、合作原則

美國著名語言學家格萊斯提出了合作原則。合作原則就是為了保證對話順利進行的原則，這個原則要求說話人和聽話人都必須遵守一些基本的條件。

格萊斯所提出的合作原則包括最基礎的四條準則，分別是質的準則、量的準則、關系準則和方式準則。格萊斯提出的合作原則其實是一種理想狀態，在現實生活中，往往聽話人不能夠完全理解說話者的意思，或者說話人本來就沒有表達清楚，這就需要言語交際雙方自己對會話含義做出反應。然而，在有的情況下卻是故意不遵守合作原則，例如相聲語言，就是需要打破一定的合作原則來達到幽默效果。

（一）質的準則

格萊斯提出的質的準則簡單來說就是在會話交際活動中，所說的話應該是真實的，是有理有據的，而非胡編亂造的假話。質的準則下面包括兩條次準則，一是不要說明知是假的話，二是不要說缺乏證據的話。在相聲語言中，往往需要通過故意打破質的準則來達到幽默效果，也可以將其分為兩類。

1.違反第一條次準則：在對話過程中說虛假的話。

例：

岳：后來小學畢業就參加工作了。

孫：誒，小學畢業我才多大啊，我就參加工作。

岳：23?。。ㄟx自岳云鵬的相聲《做個有錢人》）

在上述這個相聲片段中，岳云鵬開玩笑說孫越小學畢業以后就參加工作了，這個乍一看可信?？墒窃涝迄i接著又說孫越23歲就小學畢業，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小學畢業應該是12歲左右。23歲是可以參加工作，但一定不是剛剛小學畢業。然而，岳云鵬在明明知道的情況下，卻故意說假話，以此來制造包袱，形成幽默效果。

2.違反第二條次準則：在對話中說缺乏證據的話。

例：

岳：就為了娛樂，鍛煉身體！搖吧，不好搖！搖了有三個小時，警察都快哭了！“同志！快點行嗎？”“我這兒搖著呢！”搖了四個小時，總算是搖下來了，他問警察：“同志，您找我有什么事兒？”“走吧！”警察給忘了，熱糊涂了?。ㄔ撈芜x自岳云鵬、孫越的相聲《聚寶盆》）

在上述這個相聲片段《聚寶盆》中，遇到司機違章，警察過來處理，讓司機把車窗搖下來是非常正常的情況，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在這個片段中，警察讓司機把車窗搖下來時，奧迪車主把電動車窗改成了手動車窗，還說這只是為了娛樂和鍛煉身體。這明顯不符合邏輯，也不符合常理。除此之外，就算是手動車窗也不需要四個小時，這不符合正常情況，最后導致警察都被熱暈了忘記自己該說什么了。這違背了事實常理，諷刺了不合理改裝車的現象。這樣通過違反質的準則來制造笑點和包袱也是相聲的一大特點。其實，一般說來，違反質的準則時，并不一定就是只違背了第一條準則或者第二條準則，因為虛假的話往往也是不合邏輯，缺乏證據的。在這分開舉例只是為了更好的解釋這兩條次準則。

（二）量的準則

格萊斯的量的準則指的是在會話交際活動中，交際參與者都提供適量的交際信息，不多也不少。量的準則也包括兩條次準則，一是所提供的話語應該包含交際目的所需要的信息，二是所提供的話語信息不應該超出交際需要的信息。在相聲語言中，經常會出現違反量的準則來達到幽默效果。根據兩個次準則來看，違反量的準則也可以體現在兩個方面。

1.違背次準則一：所提供話語少于交際需要信息。

例：

岳：（比畫w）我問你這個字念什么？

孫：不知道，您這比畫的什么。

岳：w啊！怎么樣？一個字，就是w。

孫：這不英文嗎？（選自岳云鵬的相聲《妙言趣語》）

在相聲《妙言趣語》中，岳云鵬讓孫越猜字謎，一般情況下，這種猜字的范圍都只是漢字，并且在相聲的一開始，岳云鵬所給的答案也都是漢字，這就讓人把猜字謎的范圍局限在了中文范圍。結果后面要求猜的字卻是英文，這就會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使得觀眾捧腹大笑。這也是由于岳云鵬違背了量的準則造成的幽默效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提供交際需要的所包含的信息，而是提供了少于交際需要的信息。

2.違背次準則二：所提供話語多于交際需要信息。

例：

岳：相聲四門功課說學逗唱有什么?。?/p>

孫：都有什么啊？

岳：說學逗唱??！

孫：嗬！

岳：這就叫作謎底就在謎面上啊，就是這么神奇啊。

（該片段選自岳云鵬、孫越的相聲《說學逗唱》）

在上述相聲片段《說學逗唱》中，岳云鵬故意將提問的答案也即是說學逗唱說出來，違反了量的準則。按照一般常識，人們在提問時應該不提供答案信息，而是等對話人提供答案信息。在這里，岳云鵬應該用相聲的四門功課有哪些來進行提問，而不是直接將答案說出來，直接說出說學逗唱這個答案，使人措手不及，引人發笑，制造包袱和幽默效果。這也是違背量的準則而形成的幽默效果。

（三）關系準則

關系準則指的是在會話交際活動中所提供的話語信息應該是相關的，有一定關聯度的話題，而不應該是無關的，偏離相關話題的。交際雙方的一問一答應該是能夠銜接上的，而不是答非所問。但是在相聲語言中，經常會通過違反關系準則來制造一些笑點，通常是比較無厘頭的包袱。

例：

岳：還有一個叫小青的，姓小名青。

孫：別胡說八道啊，百家姓里沒有姓小的。

岳：怎么沒有姓小的？小沈陽，小岳岳??！

孫：哦，姓小的這都不男不女的。（該片段選自岳云鵬、孫越的相聲《白蛇傳》）

在上述相聲片段《白蛇傳》中，岳云鵬提到百家姓轉而又說到小青。眾所周知，百家姓中是沒有小這個姓的。孫越提出百家姓中沒有這個姓，接下來岳云鵬非但沒有解釋，反而是說明星的外號。這完全就是答非所問，違背了關系準則。緊接著孫越又說姓小的都不男不女的，完全偏離了最開始說的有關姓氏的話題，給觀眾制造意想不到的笑料。這就是打破了關系準則的相聲語言。

（四）方式準則

格萊斯的方式準則指的是在會話交際活動中交際雙方都表達清楚明確，有邏輯而無晦澀難懂的地方。方式準則與其他準則不同的地方在于會根據不同情況用不同的方式交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然而在違背方式準則的情況下，一般會產生歧義和邏輯錯誤。

例：

岳：他對我特別的好，經常幫助我。

孫：對！

岳：對我特別好，經常提攜我，真的，經常幫我提鞋。

孫：我可去你的吧。（選自岳云鵬的相聲《妙言趣語》）

在相聲片段《妙言趣語》中，岳云鵬將具有幫助意義的“提攜”一詞諧音為“提鞋”一詞，來制造幽默效果和包袱。這就是違背了方式準則，用諧音的方式曲解會話的意思，造成了歧義，使得所說的話和整體的對話環境與話題不協調來形成幽默包袱。

三、禮貌原則

英國著名學者利奇在《語用原則》一書中提出了禮貌原則，作為對格萊斯合作原則的一個補充。利奇認為在真實的會話交際活動中，禮貌是必不可少的。禮貌原則指的是在交際過程中，交際雙方以禮相待，彼此友善，互相尊重，不說冒犯對方的話等。禮貌原則包括六條準則，一是得體準則，二是慷慨準則，三是贊譽準則，四是謙遜準則，五是一致準則，六是同情準則。在真實的會話環境中，交際雙方往往通過遵循禮貌原則來進行一個很好的溝通，然而在相聲語言中，往往需要打破和違反禮貌原則來達到幽默效果。下面將分別舉例說明相聲語言中違背禮貌原則的地方。

（一）得體準則

得體準則指的是在交際的過程中盡量避免他人受損，減少有損于他人的表達。而違背得體準則則是出現損害別人的表達。

例：

岳：你也可以拍一個。

孫：我拍什么拍??？

岳：高老莊的美好時代。（選自相聲《歡樂style》）

在上述相聲片段《歡樂style》中，岳云鵬將孫越說成二師兄豬八戒，并且說他可以去拍高老莊的美好時代，其實就是在調侃孫越胖，這明顯是在貶低孫越，調侃孫越。這就是違背了得體準則而達到的幽默效果，通過貶低對方制造包袱。

（二）慷慨準則

慷慨準則指的是在交際過程中，使自身受益最小，減少使自己受益的表達。而違背慷慨準則即是出現使自己受益最多的表達，使自己受惠最大。

例;

岳：什么歌？

孫：當你老了。

岳：當你姥爺！當你祖宗，罵什么街？當你姥姥！

孫：我說當你老了。（選自相聲《我是歌手》）

在相聲片段《我是歌手》中，岳云鵬對著孫越說出當你姥姥、當你姥爺、當你祖宗的時候，其實就是在占孫越的便宜，使自己受惠。在這段對話中，岳云鵬就是故意說出有損于孫越而使自己受益的話來引起觀眾的興趣，制造笑點。這就是違背了慷慨準則而形成的幽默語言。

（三）贊譽準則

贊譽準則是指在會話交際過程中，盡量是對他人的貶低減少，增加對他人的贊譽。而違背贊譽準則就是出現貶低對方，諷刺對方的表達。

例：

岳：橫批好啊！

孫：什么？

岳：孫越拱門。（選自岳云鵬的相聲《妙言趣語》）

在相聲片段《妙言趣語》中，岳云鵬通過諷刺孫越的體重，嘲笑孫越胖來制造包袱，引人發笑。這就是典型的贊譽準則的違背而形成的幽默效果。

（四）謙遜準則

謙遜原則指的是在交際過程中，盡量對自己的貶低最大，減少對自己的贊譽。而違背謙遜準則就是在交際中對自身的贊譽最大化。

例：

岳：謝謝大家的掌聲，我相信這個掌聲不只是給我的。

沈：不單不是給你的，其實都是給我的。（該片段選自岳云鵬的相聲《歡樂喜劇人》）

在相聲片段《歡樂喜劇人》中，岳云鵬因為和沈騰第一次同臺說相聲，所以就很客氣地說今天的掌聲有一部分是因為沈騰。沈騰聽到這話非但沒有很謙虛，反而坦然地接受了岳云鵬的夸獎并且更加不客氣地說掌聲全是給他的。這種被夸獎了不謙虛反而更加驕傲的態度就是典型的謙遜準則的違反。

（五）一致準則

一致準則指的是在交際過程中，盡量達到雙方觀點的一致，也即是增加對對方觀點的認同感，減少與對方的分歧。而違背一致準則就是反對對方所說的話，提出完全不一樣的觀點。

例：

岳：不能空著手去師父家里，去看師父師娘，得多拿東西，這東西低于兩千塊錢就進不去，我師父他就放狗咬我，我的天，藏獒咬得我呀。（該片段選自岳云鵬、孫越的相聲我要講規矩》）

在相聲片段《我要講規矩》中，岳云鵬和孫越開始提出相聲界的傳統就是三節兩壽，最開始兩人的態度都是尊重師傅，可是說到后面岳云鵬就開始調侃要給師傅送兩千塊錢以上的禮物，不然就會被狗咬。這時他和孫越在觀點上就出現了分歧，也令觀眾措手不及，因此達到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這就是一致準則的違背而形成的包袱。

（六）同情原則

同情準則指的是在會話交際過程中，盡量體諒對方，減少自身與對方在情感上的對立，增進對彼此的理解。而違背同情準則則指的是在交際過程中互損，互相貶低和斥責對方。

例：

岳：杰克。

孫：是我啊。

岳：打死你個龜孫。

孫 ：你別來了你。（選自岳云鵬的相聲《歡樂style》）

在相聲片段《歡樂style》中，岳云鵬和孫越分別扮演了經典電影《泰坦尼克號》中的男女主人公，但是卻完全不同于原來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這就是由于兩人一直在互損，孫越調侃岳云鵬的“肉絲”，岳云鵬一直指責孫越的“杰克”。但是正是因為兩人的互損，正是因為兩人違背了同情準則，才達到了如此好的幽默效果。

綜上所述，本文通過對以岳云鵬為代表的相聲語言的舉例分析，簡明闡釋了格萊斯的合作原則以及利奇的禮貌原則，并揭示了語用學原理對幽默語言的影響。通過本文的分析，不難發現在相聲語言中，幽默效果往往是通過違背合作原則及禮貌原則達到的。我們可以在日常交際中借助合作原則和禮貌原則的內在機制來避免誤解和沖突，以達到更好的溝通效果，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

參考文獻：

[1]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摘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2]尉萬傳.言語幽默的語用認知探究[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6.

[3]薛寶琨.中國的相聲[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

2015.

[4]張珊珊.岳云鵬相聲的語言特色分析[D].曲阜師范大學，2014.

[5]舒靜.語用分析郭德綱相聲中的言語幽默[D].南昌大學，2014.

[6]王夢雅.語用學視角下相聲語言特點淺析——以岳云鵬相聲為例[J].文化創新比較研究，2018，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