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結晶,標志著現代民主政治在中國已經形成了成熟的方案。從理念上講,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新的,但是從思想淵源上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則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重大成果。具體來說,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以人為本的思想、以協商求團結的思想都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思想淵源,正是由于這些思想淵源在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歷史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故而使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具有現代民主政治的一般性質,而且具有基于中國道路、中國制度、中國文化所形成的新特點。
關鍵詞:全過程人民民主;人民民主專政;以人為本;協商團結
中圖分類號:D62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9 - 5381(2023)03 - 0022 - 10
全面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歷史時期,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道路,為不斷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而確定的戰略性議題。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本質屬性,是最廣泛、最真實、最管用的民主。”[1]從理念上講,全過程人民民主是新的,但是從思想淵源上看,全過程人民民主則是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重大成果。具體而言,中國共產黨在探索實踐民主政治的過程中,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具體實際相結合創造了人民民主專政理論,在實踐人民民主專政和總結人民民主專政歷史經驗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創造了以人為本、協商團結等重要思想理念,并將以人為本、協商團結融進人民民主專政之中,進而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孕育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因此,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以人為本的思想、以協商求團結都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思想淵源。更明確地說,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在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以人為本的思想、以協商求團結等思想理念的影響下探索實踐民主政治的重大成果。由此可見,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以人為本的思想、以協商求團結構成了我們理解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思想基礎。
一、人民民主專政理論
人民民主專政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體,而國體則是對一個國家政權的性質進行的界定,其核心內涵在于說明國家政權的階級性質即哪一個階級是國家的統治階級。人民民主專政意味著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由中國絕大多數群眾凝聚而成的人民是國家政權的擁有者、行使者、分享者,他們一方面團結起來對極少數敵人進行專政,另一方面在他們內部則實行廣泛的民主,并且人民內部的民主相對于人民對敵人進行的專政更為重要,因為只有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的民主才能實現人民內部的團結,進而保障國家政權的性質。全過程人民民主根源于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民主的需要,是人民民主專政理論在實踐中深入發展的結晶。
國家是統治階級捍衛自身利益進行階級統治的工具,無論是古代國家還是現代國家,也無論是資本主義國家還是社會主義國家,概莫能外。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論述共產黨人最近的目的時指出:“使無產階級形成為階級,推翻資產階級的統治,由無產階級奪取政權。”[2]44無產階級奪取政權后就要實行無產階級專政,馬克思在分析法國階級斗爭的歷史時指出,“原先無產階級想要強迫二月共和國予以滿足的那些要求,那些形式上浮夸而實質上瑣碎的、甚至還帶有資產階級性質的要求,就由一個大膽的革命戰斗口號取而代之,這個口號就是:推翻資產階級!工人階級專政!”[2]103-104工人階級是現代的無產階級,工人階級專政就是無產階級專政,“無產階級專政理論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3],人民民主專政理論是中國共產黨對無產階級專政理論的重大發展。中國共產黨在領導革命建立國家政權的過程中,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用中國革命的基本經驗豐富和發展了無產階級專政,從而創造了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的人民民主專政理論。
中國共產黨將無產階級專政理論應用于中國革命實踐的最初方案是工農民主專政。由于中國在近代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工人階級規模很小,單憑工人階級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反帝反封建的革命任務的,與此同時,農民階級規模巨大,是潛在的革命主力軍,因此工人階級要領導革命取得成功就必須聯合農民階級。毛澤東就強調:“中國民主革命的主要力量是農民。忘記了農民,就沒有中國的民主革命;沒有中國的民主革命,也就沒有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也就沒有一切革命。我們馬克思主義的書讀得很多,但是要注意,不要把‘農民這兩個字忘記了;這兩個字忘記了,就是讀一百萬冊馬克思主義的書也是沒有用處的,因為你沒有力量。靠幾個小資產階級、自由資產階級分子,雖然也可以抵一下,但是沒有農民,誰來給飯吃呢?飯沒得吃,兵也沒有,就抵不過兩三天。”[4]305農民是中國革命的主力軍,是工人階級領導的革命的力量所在,因此工人階級領導的國家政權就必須實行工農民主專政。
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開辟了以農村包圍城市的革命道路,已經認識到了農民階級對于中國革命的巨大意義,因此在江西瑞金建立蘇維埃共和國時就開始落實工農民主專政。蘇維埃共和國“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廣大工農群眾建立全國性政權的最初嘗試,是新中國成立后建立的人民民主專政國家的第一個雛形”[5]。雖然,蘇維埃共和國在一定程度上還是對俄國蘇維埃政權的模仿,但是由于以農村包圍城市的中國革命道路已經出現,而且農民階級在中國革命中居于主力軍地位,所以中國共產黨在江西瑞金建立的工農民主專政就具備了不同于俄國蘇維埃政權的新特質和發展潛力。在中國革命不斷深入發展的歷史過程中,中國共產黨對中國社會性質的認識也在不斷深入,同時對中國革命的戰略和策略的把握也日益純熟,人民民主專政理論就是對工農民主專政理論的超越進而脫穎而出。
人民民主專政理論形成的歷史契機是日本帝國主義加緊侵華導致了民族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1935年12月中共中央在陜北瓦窯堡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確定了改工農共和國為人民共和國的政治綱領,從此人民民主專政理論的核心內容開始奠定,可以說建立人民共和國的政治綱領就是人民民主專政理論的“母胎”。毛澤東在解釋人民共和國這一政治綱領時指出:“我們的政府不但是代表工農的,而且是代表民族的。這個意義,是在工農民主共和國的口號里原來就包括了的,因為工人、農民占了全民族人口的百分之八十至九十。我們黨的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所規定的十大政綱,不但代表了工農的利益,同時也代表了民族的利益。但是現在的情況,使得我們要把這個口號改變一下,改變為人民共和國。這是因為日本侵略的情況變動了中國的階級關系,不但小資產階級,而且民族資產階級,有了參加抗日斗爭的可能性。”[6]158毛澤東的分析是極富歷史遠見和理論穿透力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是以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共同構成的人民作為政治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國家政權。
抗日根據地民主政權的實踐經驗為毛澤東發展人民民主專政理論提供了“養料”。中國共產黨在抗日戰爭時期就將人民共和國這一政治綱領付諸實施,從而在抗日根據地建立了以“三三制”為原則的民主政權。“根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權的原則,在人員分配上,應規定為共產黨員占三分之一,非黨的左派進步分子占三分之一,不左不右的中間派占三分之一。”[7]742抗日根據地民主政權的建立對于探索實踐民主政治發揮了巨大示范作用,但是這個政權的性質仍然需要進一步回答,毛澤東在《新民主主義論》中對“國體”進行了權威性的理論解釋。他指出:“它只是指的一個問題,就是社會各階級在國家中的地位。”[7]676換言之,新民主主義共和國的“國體——各革命階級聯合專政”[7]677。而各革命階級聯合專政就是指“一切革命的階級對于反革命漢奸們的專政,這就是我們現在所要的國家”[7]676。突出國體在理論上具有重要意義,因為國體既說明了國家政權的性質,又說明了掌握國家權力的主體力量,雖然此時毛澤東使用的是“各革命階級聯合專政”,然而“各革命階級聯合”就是人民的初始形態,所以國體的提出為人民民主專政理論的形成提供了直接基礎。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毛澤東在總結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實現解放的歷史經驗的基礎上,提出了成熟的人民民主專政理論。毛澤東指出:“人民是什么?在中國,在現階段,是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和民族資產階級。這些階級在工人階級和共產黨的領導之下,團結起來,組成自己的國家,選舉自己的政府,向著帝國主義的走狗即地主階級和官僚資產階級以及代表這些階級的國民黨反動派及其幫兇們實行專政”,與此同時,“對于人民內部,則實行民主制度”,“對人民內部的民主方面和對反動派的專政方面,互相結合起來,就是人民民主專政”[8]。人民民主專政理論是對各革命階級聯合專政進一步發展的結果,其重要性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人民作為革命階級聯合的高級形態出現了,也就是說,人民不是幾個革命階級的簡單聯合,而是在工人階級領導下形成的整體性質的政治力量;另一方面是不僅有專政而且有民主,人民內部的民主是主要的,對敵人的專政服務于人民內部的民主。
全過程人民民主對應的就是在人民內部實行的廣泛民主,換言之,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是根據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民主的歷史經驗和為了更好地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民主而形成的政治理念。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一種現代民主政治,它主要有兩方面的基本特征:一方面人民是民主的根本主體,另一方面全過程是民主的實踐要求。也就是說,全過程人民民主同其他民主相比,關鍵不在于民主,而在于人民和全過程。[9]無論是人民還是全過程,都根源于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中的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民主這一規定性,這就是,必須通過一種政治實踐將絕大多數群眾凝聚成為人民,同時保障人民又能夠通過一種政治實踐當家作主。
人民是人民民主專政的根基,也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根本主體。但是,人民既不是由抽象的個人組成的抽象整體,也不是由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組成的松散集合,而是在工人階級領導下組織起來的整體性質的政治實體。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城市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在規模上是中國社會的絕大多數群眾,而要將絕大多數群眾組織起來成為一個整體,就必須要由中國共產黨來領導。毛澤東指出:“所謂無產階級領導,就是共產黨領導。中國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政黨。無產階級里頭出了那樣一部分比較先進的人,組織成一個政治性質的團體,叫共產黨。共產黨里當然還有別的成分,有別的階級如農民、小資產階級出身的人,有別的階級出身的知識分子。但出身是一回事,進黨又是一回事,出身是非無產階級,進黨后是無產階級,他的思想、他的行為要變成無產階級的。”[4]305-306中國共產黨是先鋒隊性質的政黨,一方面以先進思想和黨員干部的模范作用帶動絕大多數群眾,另一方面以發達的組織網絡整合絕大多數群眾,從而以中國共產黨為領導核心將絕大多數群眾凝聚成人民。
組成人民的絕大多數群眾絕非是同質化的,而是有著不同的利益需求、社會地位、社會關系、價值理念的現實的人,要將規模巨大的相互之間有著差異的現實的人凝聚成一個整體,除了必須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之外,還需要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的關系,而正確處理人民內部關系只能采用全過程民主的方式。在人民共和國成立并順利完成生產資料社會主義改造之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關系開始成為國家政治生活的主題,因此如何更好地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民主就變得越來越重要了。中國共產黨認為民主的方法是正確解決人民內部矛盾的唯一方法,“馬克思主義者從來就認為無產階級的事業只能依靠人民群眾,共產黨人在勞動人民中間進行工作的時候必須采取民主的說服教育的方法,決不允許采取命令主義態度和強制手段”[10]211。民主的方法不僅是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從而將絕大多數群眾凝聚成整體的有效手段,而且是進一步保障人民能夠在政治生活中發揮主體作用的有效手段。這就是說,人民通過民主方式形成之后必須以民主方式行使國家權力,真正在政治生活中當家作主,因此出于人民當家作主的需要,民主實踐就必須是全過程的。事實上,只有能夠在政治生活中發揮主體作用,在實踐中落實了當家作主,人民才是一個政治實體。
總體而言,人民民主專政理論是全過程人民民主最為重要的思想淵源,正是人民民主專政理論在人民共和國的具體實踐孕育了全過程人民民主。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不僅確立了作為整體性質的政治實體——人民——在政治生活中的根本主體地位,而且將更好地在人民內部實行廣泛民主確立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發展的目標。只有在人民內部更好地實行民主,才能將絕大多數群眾凝聚成為人民;也只有在人民內部更好地實行民主,才能保障凝聚而成的人民真正在政治生活中當家作主。而要在人民內部更好地實行民主,民主實踐就必須是全過程的。
二、從民本思想到以人為本思想
民本思想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內容,而以人為本則是中國古代民本思想在現代政治條件下發揚光大的產物。中國共產黨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過程中,一方面吸收了民本思想的精華,另一方面根據革命和建設的實踐經驗進一步豐富和發展了民本思想,進而形成了以人為本的政治思想。以人為本雖然上承民本思想,但是對民本思想完成了超越。這就是說,民本思想誠然在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過程中發揮了影響,但是并非以民本思想這一古舊形態而是借助以人為本這一新的思想參與到現代民主政治建構的歷史過程中的。以人為本同人民當家作主原則是高度契合的,它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構成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思想淵源。
一般而言,民本思想濫觴于殷、周時期,文字見諸古籍最早可以追溯至《尚書》,《尚書·五子之歌》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民惟邦本是民本思想的源頭,然而民本思想卻并不僅僅是民惟邦本,不同時代的思想家面對不同的時代問題,從民惟邦本出發對民本思想進行了闡發,因而形成了內涵豐富的民本思想。在民本思想的整個脈絡中,孟子提出的“民為貴”思想是一個高峰。孟子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粢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干水溢,則變置社稷”(《孟子·盡心下》)。“民貴君輕”思想是孟子對殷、周以來民本思想的集成,在整個民本思想體系中具有革命性影響。有學者指出,可以將中國古代民本思想的內涵概括成一個核心理念和三個基本思路。其中,一個核心理念就是“以民為本”,三個基本思路分別是“立君為民”“民為國本”“政在養民”[11]。由此可見,中國古代民本思想是一個內涵豐富的邏輯體系,它不僅最能夠體現“中國古時政治思想的特質”,而且是中國古代“唯一的政治理論”[12]138。
至關重要的是,民本思想在中國古代絕非只停留在少數人頭腦中的邏輯體系,而是王朝國家統治政策的指導思想,并且通過政策過程深深地滲透進政治實踐中。張分田認為,民本思想實際上在中國古代政治生活中發揮著根本法則的作用,以其“效力的最高性、內容的根本性和作用的穩定性”,故而具有“國家憲章”的屬性。具體而言,君主制度與君權以“天立君為民”作為本源性依據、政治程式與大政方針多以民本思想命題作為理論根據、禮樂制度通常用“以民為本”作為飾詞、官僚制度則以“設官為民”作為基本原理、帝王和儲君教育也以民本思想為主要內容[13]。金耀基也認為民本思想在中國古代政治實踐中發揮了重要影響,突出地體現在對君主專制的約束上,“中國數千年來之歷史,雖為專制,但非寡頭的絕對專制,而是‘開明主義的專制;雖屬王權,但君主非必如‘朕即國家之法王路易十四”,究其根源“不可說不是因中國民本思想之大流在中國歷史大地所灌溉之故”[14]。
民本思想誠然肯定了民在國家中的根本地位,并且在儒家士大夫推動下執行了養民政策,然而民本思想并不是民主思想。蕭公權就指出,民主思想必須包括民有、民治、民享三個核心觀念,民眾既然是國家之主體和政治之目的,就會自然形成參與國家事務管理之權利,但是中國古代的民本思想“不過由民享達于民有”,缺乏民眾參與國家事務管理權利的觀念以及保障此種權利的制度,治權只是操于“勞心”階級之手[15]。民本思想之所以沒有民治原則,其原因同民本思想對于民眾的看法有關。民本思想對于民眾的看法一向是雙重的。一方面,“民為神主,民貴君輕,天與人歸,保民而王,皆肯定民在政治中的極端重要性”;另一方面,“民顯然不足以為自主、自立的政治主體”[12]174-175。盡管清末思想界在西學東漸的影響下,試圖用民主思想去挖掘民本思想的新內涵,從而完成民本思想和民主思想的銜接,但是民眾在政治實踐中尚未獲得參與國家事務管理權利的情況下,這些努力都難以成功。
民本思想有兩個方面的精華為中國現代民主政治的建構提供了基礎。一方面是民本思想肯定民眾為國家之本,這不僅意味著民眾是政治主體、為政的目的,而且意味著國家是由民眾組成的政治共同體,在中國近代內憂外患的歷史條件下,民本思想激發了必須將傳承已久的政治共同體完整保存下來的理想,同時也指出了只有依靠民眾才能將由民眾組成的政治共同體完整保存下來的解決問題的思路。另一方面是民本思想既將民眾視為散漫無知、缺乏自主的人又將民眾視為國家之本,既然如此,那么在中國現代民主政治建構的歷史過程中,就必須有一種能夠消除民眾兩種狀態之間差距的政治力量,使散漫不知、不能自主的民眾轉變成足以決定國家命運的根本主體,而中國近代對這種力量的需要就為中國共產黨領導地位的確立提供了契機。民本思想的上述兩個方面在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歷史過程中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并且進一步同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核心經驗交融,最終形成了以人為本的思想。
推動民本思想向以人為本思想發展的第一個歷史動力是民眾自身。民眾在中華民族遭遇危機的歷史關頭積極投身救亡運動,尤其是在五四運動中展現出強大的力量,親身經歷過五四運動的吳玉章回憶:“這是真正激動人心的一頁,這是真正偉大的歷史轉折點。從前我們搞革命雖然也看到過一些群眾運動的場面,但是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席卷全國的雄壯浩大的聲勢。在群眾運動的沖擊震蕩下,整個中國從沉睡中復蘇了,開始煥發出青春的活力,一切反動腐朽的惡勢力都顯得那樣萎縮渺小,搖搖欲墜。以往搞革命的人,眼睛總是看著上層的軍官、政客、議員,以為這些人掌握著權力,千方百計運動這些人來贊助革命。如今在五四群眾運動的對比下,上層的社會力量顯得何等的微不足道。在人民群眾中所蘊藏著的力量一旦得到解放,那才真正是驚天動地、無堅不摧的。”[16]民眾的強大力量使接受了海外思想影響但對中國實際缺乏系統認識的先進分子意識到,必須將廣大民眾納入政治過程中并將其作為中國革命的堅定基礎。
毛澤東在青年時期受五四運動啟發就已經形成了“民眾大聯合”的觀念,指出“民眾大聯合是改造國家、改造社會的根本方法”[17]。然而,中國廣大民眾尤其是占據人口絕大多數比重的農民卻被限制在各種封建枷鎖中,“政權、族權、神權、夫權,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縛中國人民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6]31。如果不打碎這些封建枷鎖,中國廣大民眾就不可能獲得政治主體地位,更不可能參與到革命進程中來,從而獲得參與國家事務管理的權利。因此,為了實現廣大民眾的解放,并且使廣大民眾真正成為能夠行使治權的政治主體,中國就必須開展廣泛深入的社會革命。毛澤東認為:“農村革命是農民階級推翻封建地主階級的權力的革命。農民若不用極大的力量,決不能推翻幾千年根深蒂固的地主權力。農村中須有一個大的革命熱潮,才能鼓動成千成萬的群眾,形成一個大的力量。”[6]17中國共產黨滿足了在社會革命中組織和動員廣大民眾的需要,故而爭得了革命領導權,廣大民眾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凝聚成為整體性質的政治力量——人民,中國共產黨以人民為政治基礎建立了人民共和國。[18]
推動民本思想向以人為本思想發展的第二個歷史動力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國廣大民眾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凝聚成人民,人民構成了社會主義國家的政治基礎,廣大民眾在社會主義國家獲得了當家作主地位,但是廣大民眾是以集體身份和整體方式行使當家作主權利的,作為獨立個體的民眾在政治生活中的主體地位往往由于缺乏經濟基礎支撐而被漠視。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變了獨立個體缺乏經濟基礎支撐的狀態,獨立個體從市場經濟中獲得選擇自由和競爭壓力,同時也從市場經濟中養成牢固的權利意識。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獨立個體越來越認識到必須通過各種途徑和方式參與國家事務、社會事務、經濟文化事業的管理,才能更好地保障自己的經濟社會權利、共享改革開放的成果。可以說,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從人民這種整體性質的政治力量中培育了以獨立個體形式存在的人,而以獨立個體形式存在的人反過來又成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核心要素。
從政治發展的角度來看,獨立個體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之間的相互促進意味著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治國理政“不是簡單從人民整體利益出發來考慮人的個人權利,而是以尊重人的個體權利為前提來考慮人民的最大多數人的利益”[19]。一方面在人民這個整體性質的政治力量內部日益活躍著獨立個體,另一方面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治國理政也日益尊重和保障獨立個體的權利,因此中國共產黨的指導思想也以理論創新的方式實現了與時俱進,形成了以人為本的重要思想。胡錦濤指出:“堅持以人為本,就是要以實現人的全面發展為目標,從人民群眾根本利益出發謀發展、促發展,不斷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切實保障人民群眾經濟、政治、文化權益,讓發展成果惠及全體人民。”[20]由于人民群眾當家作主實踐經驗的積累和權利意識的發展,“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日益廣泛,不僅對物質文化生活提出了更高要求,而且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21]。中國共產黨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從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來重新界定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充分說明以人為本的思想已經得到了深入發展,集中體現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治國理政的全部活動都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
以人為本的思想一經形成就對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產生了深遠影響,它不僅要求民主政治必須切實保障民眾通過各種途徑和方式參與國家事務、社會事務、經濟文化事業的管理,真正落實人民當家作主,而且要求民主政治必須是廣泛的、有效的、管用的。胡錦濤指出:“貫徹落實核心是以人為本的要求,必須始終實現好、維護好、發展好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尊重人民主體地位,發揮人民首創精神,保障人民各項權益,走共同富裕道路,促進人的全面發展。必須擴大人民民主,保障人民享有更多更切實的民主權利,保證人民賦予的權力始終用來為人民謀利益,更好保障人民權益和社會公平正義。必須充分發揮人民在文化建設中的主體作用,加強文化建設,明顯提高全民族文明素質,使人民基本文化權益得到更好保障。必須加快推進以改善民生為重點的社會建設,努力形成社會和諧人人有責、和諧社會人人共享的生動局面,努力使全體人民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22]不難發現,以人為本的思想拓展了現代民主政治的內涵和外延,全過程人民民主是用以人為本來指導人民民主的實踐積累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結果。
以人為本是全過程人民民主最直接的思想淵源,在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過程中,既要堅持以人為本的思想又要根據新的經驗繼續發展以人為本的思想。全過程人民民主自然要以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需要作為出發點,以滿足人民群眾的美好生活需要作為落腳點,因此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堅持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的價值立場,就成了以人為本思想在新時代的兩大特質。進而論之,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和民心是最大的政治的價值立場,將在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歷史實踐中發揮關鍵的定向引導作用。
三、以協商求團結的思想
以協商求團結同樣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內容,它在中國古代政治文明中發揮著關鍵作用。中國共產黨在探索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過程中,繼承了以協商求團結這一優秀文化傳統,并且從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出發,對以協商求團結進行了創造性應用,故而使以協商求團結成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思想淵源。因為人民是整體性質的政治實體,這種性質決定了全過程人民民主必須貫徹以協商求團結的思想,通過協商實現團結就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達成廣泛的統一戰線,進而將絕大多數群眾團結成一個整體,在此過程中發展起來的協商民主,則形成了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基本形式。
人之所以是人,并不在于其生物特質而在于其社會特質,因為人存在于社會之中故而是人。馬克思就說:“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23]雖然人必須在社會中存在,但是生活于社會之中,人又不可避免地產生各種各樣的矛盾,矛盾必須得到限制和解決,否則將會破壞人所結成的、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社會。為了避免社會由于人之間的矛盾而被破壞,就需要從團結的目的出發有效地控制和解決矛盾,“人是非團結不能生存的”[24]31。團結需要基礎,在人類社會發展中,最早構成團結基礎反而是人的自然特質,也就是血緣。血緣是在漫長的人類社會發展中構造團結的重要資源,人類基于血緣關系而形成氏族,又基于聯姻而結成部落和部落聯盟,可以說最早的共同體其實就是血緣共同體。
對于中國而言,血緣關系在制造團結上的作用更顯突出和重要,集中體現在中國長期以來一直是倫理本位的社會。和西方在氏族社會解體的基礎上進入國家時代不同,中國是在氏族社會的基礎上進入國家時代的,這就是人們所熟知的“積家成國”的發展道路。“積家成國”意味著血緣在國家時代仍然扮演著關鍵作用,西周就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封建諸侯的,從而建造了政治大一統的王朝國家[25]。當然,血緣關系并不足以長期維持國家時代的團結,廣大疆域和眾多人口勢必不斷淡化血緣關系,人類社會必須尋找其他的制造團結的資源。在春秋時期,禮崩樂壞,長期存在于國家之中的氏族終于解體了,但是家族作為依靠血緣關系團結的共同體卻保存了下來,血緣依靠家族仍然頑強地發揮著制造團結的作用[26]。
呂思勉說:“在有史時期,血緣是人類團結的一個重要因素。人恒狃于其所見聞,遂以此為人類團結唯一的因素,在過去都是如此,在將來也非如此不可。其實人類的團結,并非專恃血緣的。”[24]31在血緣紐帶不足以制造超大規模社會的團結時,就必須從人的社會特質出發重新發掘制造團結的資源,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合作。其實,即使是在血緣紐帶足以制造社會團結的時代,中國古代社會的團結也并不是完全依靠血緣關系,人與人之間的合作同樣在發揮作用,只不過在制造團結的過程中并未占據首要地位。但是,伴隨著社會的發展演變,人與人之間的合作達成團結終于占據了首要位置。所謂通過人與人之間的合作實現團結,主要就是指精英之間的合作。秦漢重建了政治大一統之后,知識精英成了聯系國家與社會之間的紐帶,秦朝以吏為師,漢朝則確立了儒家思想的統治地位,并且進一步推行察舉征辟制度,于是全國各地的知識精英能夠源源不斷地匯集到政權中來,出任官職、擔負責任。
察舉征辟制度后來進一步發展成為科舉制,科舉制使知識精英同中國古代國家政權之間的聯系更加緊密,充任國家官職的知識精英在來源上更加多元化。錢穆就非常看重科舉制在中國古代發揮的團結功能,他認為從察舉征辟制度開始,“中國政權,卻因此開放給全國各地了。從此以后,無論選舉或考試,都是分區定額的。經濟文化落后的地區和經濟文化進步的地區,都一樣照人口比例來考選。因此中央政府里,永遠有全國各地域人民之參加,不致偏榮偏枯。因此中國政府,始終是代表著全國性的,全國人民都有跑進政府的希望。而且實際上,也是全國各地永遠都有人跑進中央政府的。又漢制郡縣長官,例須避用本郡本縣人,如是則中央政府既是絕對的代表全國性的,而地方政府卻又竭力避免其陷入地方性。這樣才可使大一統的局面,永遠維持。而全國各地方聲教相通,風氣相移,卻可使各地文化經濟水準,永遠走向融和,走向平均,不致隔離,不致分離”[27]。其實,察舉征辟制度和科舉制之所以能夠將知識精英團結起來,關鍵在于能夠實現知識精英之間的合作,而知識精英具有共同的思想基礎即儒家意識形態,則是他們能夠實現合作的關鍵所在。
值得關注的是,在知識精英實現合作的過程中,協商作為一種因素得到了孕育和發展。協商就是商量,在中國古代政治中,協商就是指行使權力的知識精英圍繞著決策中的具體問題進行商量。當然,這里的意思并不是說在以血緣為紐帶組成的共同體中沒有協商,而只是表明在以知識精英之間的合作實現團結的共同體中,協商已經成為一種制度性程序,故而能夠作為一種常態在政治生活中存在和發揮作用。就中央政府而言,隋唐建立了三省六部制的中央政府,協商是三省運作的機制,舉其要者有三:一是中書省掌政策制定、門下省掌封駁之權,兩省之間必須協商才能政令暢通;二是在中書省內部議定政令時,中書舍人各陳所見,是為“五花判事”;三是群相制分散了宰相之權,群相必須協商以共治。“此等制度,可謂宏大又兼精密”[28]。就基層政府而言,由于科舉制度的推行,中國社會中出現了分布在國家各地同時又同政權中的官員聯系在一起的士紳群體,這個群體利用自身的知識優勢和社會地位開始在基層發揮治理功能,于是在明清時期形成了“雙軌政治”,即在縣以上的國家權力軌道之外形成縣以下的宗族權力軌道,而協商不僅在宗族內部治理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而且縣政權同宗族的銜接也有賴于協商,其中的關鍵之處在于,縣政權的政令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宗族長老的配合才能貫徹,而雙方的矛盾也需要通過協商來解決[29]。
協商可以解決政治生活中的矛盾,從而實現團結。這被中國共產黨繼承并發揚光大,進而貫徹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歷史過程中。中國共產黨認識到要想取得革命勝利就必須盡可能地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于是實行了統一戰線的革命戰略和策略,而統一戰線則把協商作為一種政治基因編輯到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和治國理政之中,因為協商是統一戰線內部的基本活動方式。毛澤東指出:“在一切有愿意和我們合作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存在的地方,共產黨員必須采取和他們一道商量問題和一道工作的態度。那種獨斷專行,把同盟者置之不理的態度,是不對的。一個好的共產黨員,必須善于照顧全局,善于照顧多數,并善于和同盟者一道工作。”[7]526在社會主義制度確立之后分析當代中國政府時毛澤東總結指出:“我們政府的性格,你們也都摸熟了,是跟人民商量辦事的,是跟工人、農民、資本家、民主黨派商量辦事的,可以叫它是個商量政府。”[10]178不難發現,毛澤東是將協商作為中國政府的特性來看待的,協商或者說商量之所以能夠成為界定中國政府的特性的要素,根本原因就在于協商能夠實現絕大多數群眾的團結,從而為黨和政府贏得深厚的政治支持。
協商因中國共產黨在統一戰線上取得的巨大成功而成為人民共和國國家制度體系中的基本構成,并且因中國社會的結構性轉型而獲得了強勁發展動力,從而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兩種重要形式。習近平指出:“有事好商量,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找到全社會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約數,是人民民主的真諦。涉及人民利益的事情,要在人民內部商量好怎么辦,不商量或者商量不夠,要想把事情辦成辦好是很難的。我們要堅持有事多商量,遇事多商量,做事多商量,商量得越多越深入越好。涉及全國各族人民利益的事情,要在全體人民和全社會中廣泛商量;涉及一個地方人民群眾利益的事情,要在這個地方的人民群眾中廣泛商量;涉及一部分群眾利益、特定群眾利益的事情,要在這部分群眾中廣泛商量;涉及基層群眾利益的事情,要在基層群眾中廣泛商量。在人民內部各方面廣泛商量的過程,就是發揚民主、集思廣益的過程,就是統一思想、凝聚共識的過程,就是科學決策、民主決策的過程,就是實現人民當家作主的過程。這樣做起來,國家治理和社會治理才能具有深厚基礎,也才能凝聚起強大力量。”[30]292-293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中國共產黨對協商在政治發展中的戰略地位和關鍵作用已經形成了系統性的認識,這些又成為全面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思想資源。
協商因其能夠實現團結,故而發展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重要形式,然而協商民主的意義卻超越了協商民主本身,聚焦于實現絕大多數群眾的團結上。習近平對此有深刻的分析:“在中國共產黨統一領導下,通過多種形式的協商,廣泛聽取意見和建議,廣泛接受批評和監督,可以廣泛達成決策和工作的最大共識,有效克服黨派和利益集團為自己的利益相互競爭甚至相互傾軋的弊端;可以廣泛暢通各種利益要求和訴求進入決策程序的渠道,有效克服不同政治力量為了維護和爭取自己的利益固執己見、排斥異己的弊端;可以廣泛形成發現和改正失誤和錯誤的機制,有效克服決策中情況不明、自以為是的弊端;可以廣泛形成人民群眾參與各層次管理和治理的機制,有效克服人民群眾在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治理中無法表達、難以參與的弊端;可以廣泛凝聚全社會推進改革發展的智慧和力量,有效克服各項政策和工作共識不高、無以落實的弊端。”[30]295-296這就是說,中國共產黨在全面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進程中,從團結的局面和目的出發,通過協商民主來協調人民內部的各種關系、妥善解決人民內部的矛盾,從而鞏固和強化團結以構造億萬中國人的同心圓,并且進一步依靠由絕大多數人團結而成的人民力量去創造美好生活。
在全面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過程中,以協商實現團結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林尚立認為:“從民主創造國家治理和社會進步的角度講,協商民主對中國的發展更具有全局性和根本性。”[31]355中國共產黨不僅將協商團結作為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思想淵源,從而將協商民主“深深嵌入了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全過程”[30]294,使協商民主成為“中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中獨特的、獨有的、獨到的民主形式”[30]293,而且從協商團結的角度豐富和發展了民主政治的內涵。民主政治不是個人、群體、利益集團、黨派為了狹隘利益進行的爭權奪利,而是在以各種途徑和形式共同參與國家事務、社會事務、經濟文化事業管理的過程中進行的團結協作,并凝聚成為一個整體,共創美好生活。以協商團結為思想淵源的全過程人民民主,就是這種內涵被豐富和發展了的現代民主政治。
四、結語
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結晶,標志著現代民主政治在中國已經有了成熟的方案。當然,這種成熟的方案是中國共產黨長期探索和反復總結實踐經驗的產物。在此過程中,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而產生的重要思想發揮著重要作用。具體來說,人民民主專政理論、以人為本的思想、以協商求團結的思想都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重要思想淵源,正是由于這些思想淵源在中國共產黨探索和實踐現代民主政治的歷史過程中發揮的重要作用,故而使全過程人民民主不僅具有現代民主政治的一般性質,而且具有基于中國道路、中國制度、中國文化所形成的新特點,這種新特點集中體現在以整體性質的政治力量——人民作為根本主體和以全過程作為實踐品格。值得說明的是,全過程人民民主的思想淵源對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塑造并不均衡,而全過程人民民主的實踐也將反哺其思想淵源,最終形成以全過程人民民主為經驗基礎的中國民主理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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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deological Origin of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Wang Shikai
(Fudan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33, China)
Abstract:The whole-process of people's democracy is the crystallization of the CPC's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of modern democratic politics,marking the modern democratic politics has formed a mature program in China. Conceptually,it is new,bu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deological origins,it is a significant achievement that combines the basic principles of Marxism with China's specific reality and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Specifically, the theory of people's democratic dictatorship,the idea of putting people first,and the idea of seeking unity through consultation are all important ideological sources of people's democracy in the whole process. It is precisely because these ideological origin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historical process of the CPC's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of modern democratic politics that people's democracy in the whole process not only has the general nature of modern democratic politics,but also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based on the Chinese road,Chinese system and Chinese culture.
Key words: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people's democratic dictatorship;put people first;consultation for unity
責任編輯:鄧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