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觀眾與觀展行為研究綜述及展望

摘要：經典的美術館觀眾（藝術觀眾）研究，圍繞著“階級”“性別”“種族”等人之屬性，探討文化藝術實踐。文化資本理論為準確把握美術館觀眾的行為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石。近年來關于美術館觀眾行為的研究呈現出幾個特征，一是較多為消費者行為學、心理學、藝術教育的跨學科領域，比如考察攝影對觀展記憶的影響研究、攝影動機研究等；二是多立足于西方文化藝術實踐語境，且經驗性研究較少。最為重要的是，數字時代下，美術館觀眾的文化實踐行為呈現出一些新現象，比如線下攝影打卡、線上社交媒體傳播等。該研究綜述從經典的“藝術觀眾”相關研究切入，繼而對近年來國內外的美術館觀眾行為研究進行梳理，以期對該領域研究概貌、研究走向有一個清晰的把握與展望。

關鍵詞：藝術觀眾；布迪厄；文化資本；數字分享；觀展行為；研究綜述

中圖分類號：J01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3）03（b）-0188-05

Research Summary and Prospect on Audience and Exhibition Behavior in Art Museums

LIN Jiao

（Tan Kah Kee College， Xiamen University， Zhangzhou Fujian， 363105， China）

Abstract： The classic art museum audience （art audience） research focuses on the nature of \"class\" \"gender\" \"race\" and other attributes， and explores cultural and artistic practices. The theory of cultural capital provides an important theoretical foundation for accurately grasping the behavior of the gallery audience. In recent years， the research on the audience behavior of art museums has shown several characteristics. First， it is mainly in the interdisciplinary fields of consumer behavior， psychology， and art education， such as the research on the impact of photography on the memory of exhibition， the research on photography motivation， and so on. Second， most of them are based on the context of western culture and art practice， and empirical research is less.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s that in the digital era， the cultural practice behavior of art gallery audiences presents some new phenomena， such as offline photography， online social media communication， and so on. This research review starts from the classic \"art audience\" related research， and then combs the research on audience behavior of art museums at home and abroad in recent years， with a view to having a clear grasp and prospect of the research overview and research trend in this field.

Key words： Art audience; Bourdieu; Cultural capital; Digital sharing; Exhibition behavior; Research summary

伴隨著人們物質消費與精神消費水平的提高，參與藝術消費成為部分大眾生活的重要消費部分，人們日漸重視看展覽、逛美術館等文化藝術實踐。

大眾普遍認為，在經濟領域中，個人爭取金錢的、物質的利益，而在非物質領域中，譬如上述提到的看展覽、逛美術館等作為藝術觀眾的行為是非功利性的。而布迪厄認為，這并不是真相，實際上人們在不同的空間、場域中，追逐著不同的符號資本，在這個意義上，所謂功利之外的公平并不存在。

近年來，在“逛美術館”這一藝術實踐當中，美術館觀眾的行為呈現出一些新的現象與特征，比如拍照打卡、直播、藝術衍生品跟風消費等。研究美術館觀眾的行為，不僅對于美術館把握公眾藝術文化實踐的真實現狀與需求有幫助，而且有利于美術館反思其社會職能的實現，及其與公眾間的互動關系。

Museum、（public）art museum、Art Gallery或Museum of Art，學者對其翻譯不盡相同，譬如譯為“藝術博物館”“藝術展覽館”“美術館”“展覽館”等。在本文中，使用“美術館”指稱所有公共博物館、美術畫廊等，使用“美術館觀眾”來指代這些場所或機構的觀眾。

本研究綜述從經典的“藝術觀眾”（廣義上的“美術館觀眾）相關研究切入，繼而對近年來國內外的美術館觀眾行為研究進行梳理，以期對該領域研究概貌、研究走向有一個清晰的把握。

1 美術館觀眾文化研究的經典脈絡

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于20世紀開創了美術館觀眾的研究。其經典長篇著作《distinction》（《區分》），主要探討了在20世紀60年代的法國，文化品位與階級地位之間的關系。其中，強調了大眾所有類型的文化實踐活動，包括逛美術館或展覽、參加音樂會等，及在文學、音樂、體育方面的選擇，都與其學歷或文化程度及社會出身相關[1]。

1.1 布迪厄的藝術觀眾與文化資本研究

在《區分》當中，布迪厄的研究涵蓋了音樂、視覺藝術、閱讀等文化實踐。布迪厄關于藝術觀眾的研究，在整體研究框架下，也涉及其3個著名的基本公理和概念。

1.1.1 提出文化資本這一影響深遠的概念

從20世紀中葉開始，布迪厄將研究重點放在“文化資本”的研究上，他認為，文化資本是特權階層將本階層的文化界定為優于社會下層的能力[2]。在布迪厄看來，法國社會呈現出系統化過程的特征，在這個過程中，接受了“合法文化”教育的群體，比那些處于社會邊緣或與社會無關的群體更有優勢，譬如工人階級與一般大眾。

（1）美術館是“合法文化”制度化的文化工具之一。

文化資本的運行規則如同其他有形資產，擁有文化資本的群體，其獲得利益是以沒有獲得文化資本的人之損失為代價的。得到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在生理和智力方面都更有能力欣賞“合法文化”，而這種文化是通過一些社會文化工具而得到尊崇、從而被制度化的，所以美術館、藝術館畫廊都是這樣的工具。

（2）知識分子群體與企業家群體存在不同的審美傾向。

在不同藝術觀眾的審美取向方面，布迪厄認為，有兩種截然不同又相互競爭的審美最為突出，即一方面是純粹的美學，其特征是現代主義對于形式凌駕于功能的強調，體現為高度的抽象，譬如后印象派的畫作，它堅持表征的模式大于客觀的表達。這是知識分子群體所推崇的、追求純粹抽象的現代主義先鋒派美學；另一方面，是以輕松和方便為特征的享樂主義美學，譬如劇院與印象派繪畫，經濟資本強大的實業家則是這一審美的追求者[3]。

1.1.2 跨領域的同源性

根據布迪厄的觀點，不同的文化實踐領域，比如音樂、視覺藝術、文學等，雖都有其自主權，但跨領域間存在同源性，即在不同領域間可以發現相同的原則，從而分類和區分得以實現。優勢和特權是在不同領域之間的重疊及同源性中積累起來的。譬如，偏好某類型視覺藝術（如美術館中的抽象派畫作）的公眾，其對于音樂或體育方面的偏好也大體類似，背后特征具有“同源性”。

1.1.3 文化在社會再生產中的作用

在這個部分，布迪厄提出了“慣習”概念。已經擁有了文化資本的父母，能夠憑借他們處理“抽象”的能力，訓練他們的孩子，使得孩子能夠在教育體系中獲得更好的文化競爭力，并將這種文化資本轉化成為證書，從而在未來發展中獲得更有利的地位。布迪厄認為，這不僅是一種文化再生產，也是一種社會的再生產。從這個角度，對于美術館展品的鑒賞能力，也可以被“再生產”。

上述3個公理成為布迪厄藝術觀眾與文化資本研究的基本觀點。布迪厄的研究立足于當時法國的社會經濟和文化政治背景，“階級”是布迪厄在考察美術館觀眾、生活品位時的核心視角。他在研究緯度、理論視角等方面的局限性，也帶來了一系列的爭議與討論。

1.2 相關爭議與討論

法國內外，出現了不少對布迪厄研究的討論與批評，在法國社會學界，爭議主要聚焦3個方面。首先是對布迪厄“慣習”概念的質疑，Lahire通過實證調查，否定了其對于慣習“統一性”特征的解釋，指出大部分人都具備跨越布迪厄所強調的文化邊界的能力，擁有一種融合的文化品位[4] 。

Lahire強調了無論個人還是群體，都需要更加異質性的文化實踐與品味。其次是對布迪厄研究中出現的“男性主導”特征的批判，認為他在性別視角方面，具有顯著的“男性統治、女性服從”的西方性別習慣[5]。在布迪厄的框架中，女性被排除在很多領域外。這一學術偏見受到不少女性主義者的詬病。并且，他忽視了技術、社會和文化三者關系的混雜性[6]。

在美國，各類群體的文化分歧雖然很明顯，但其重要性卻不敵經濟分歧。富有本身就具備優勢，但在文化方面強化社會優勢的必要性不大。Lamont指出，布迪厄的研究主要適用于法國，在其他區域則不太適用[7]。

Peterson等人提出了“文化雜食”（cultural omnivore）的概念，認為中產并非精英文化或品味的堅決擁護者，他們逐漸在成為“文化雜食者”，在高雅和流行文化之間反復橫跳[8]。公眾的文化實踐呈現出更加多元、異質的品位與特征。也就是說，偏好美術館學術型展覽的觀眾，也有可能欣賞大眾流行展覽，如安迪·沃霍爾的展覽。

Erickson強調，多元的品位對于社會中的管理者而言，有利于其參與更廣泛的有效交流[9]。當今社會中，具備豐富、異質的文化信息或實踐積累的社會經驗，是其與人交流的更為“富有”的社交貨幣。

1.3 對布迪厄研究的復制與擴展

在布迪厄研究之后的數十年間，不少社會和文化分析者意欲論證，布迪厄在《區分》中對法國公眾文化品位與階級間關系的經典論述，在多大程度上適用于其他的國家和地區。Tony Bennett、Mike Savage等英國文化變革研究中心的一批學者，為求證其研究結論在英國的適用性，復制并拓展了布迪厄的研究。

他們采用實證的調查方式，強調了在社會分層過程中，除階級外，其他因素如性別、種族、年齡等因素所發揮的作用。在布迪厄所使用的問卷調查、深訪及場域分析的方法論基礎上，補充了事前的焦點小組訪談以及入戶深訪。更為重要的，他們突破了布迪厄對精英文化的過度關注，而是把視野擴展到社會各個階層，在種族和性別方面，也盡量避免偏頗。

Bennett等人的研究結果在很大程度上，印證了布迪厄的相關研究結果。譬如，文化偏好與社會階層的高度相關性，逛美術館的觀眾是受過較好教育的中產階級或知識分子。在不同階級的文化偏好方面，英國的工人階級不追逐高雅文化，他們去美術館等場所的頻率偏低，他們也并不認為自己被排除在合法文化之外。

1.4 藝術觀眾行為的探究角度

藝術觀眾與文化資本相關研究的經典脈絡，從布迪厄到法國社會學學者、英國文化研究人士等，其研究視角和關注點，圍繞著“階級”“性別”“種族”等人之屬性，在這個意義上，這些研究具有典型的傳統文化研究的特征。

在這樣的學術傳統下，對藝術觀眾行為的探討，細分為文化實踐行為與階級（或階層）之間互動關系、親子關系或社會關系文化資本再生產、不同文化實踐行為與品味背后的關系與勾連（同源性）、新的文化實踐現象（文化雜食）等研究角度與路徑。

2 關于美術館觀眾的觀展行為研究

近十年來美術館觀眾的行為研究，可以劃分為兩大分支，第一支遵循布迪厄等經典的社會文化研究脈絡，主要考察觀眾文化屬性與文化實踐的新關系、新特征；另一支是更加廣泛的跨學科研究，主要涉及美術館觀眾的消費行為、行為體驗、社交關系等各方面。

2.1 布迪厄美術館觀眾文化特征的持續論證

部分學者批判地繼承布迪厄等社會學家的研究基礎，擴展了美術館參觀行為與觀眾文化特征研究的視角和場域。Laurie Hanquinet 采用多重對應分析的方法，以比利時六家當代美術館觀眾為對象進行數據搜集，他認為每種文化特征都定義了實踐和品味，包括高文化與低文化、實驗與古典主義、越軌與保守主義、雜食與單一主義。其研究結論揭示了美術館觀眾文化特征的多樣性，以及觀眾文化實踐的復雜性，比如“雜食”并非絕對，在某一特定領域傾向于“雜食”的觀眾，在其他領域不一定呈現出“雜食”[10]。

這一類型的研究側重于美術館觀眾文化實踐的特征與趨勢，跳脫出傳統社會文化研究的階層、種族等視角，呈現出公眾審美實踐的混雜性。

2.2 美術館觀眾行為研究的多元視角

除上述類型的研究，在布迪厄經典研究路徑的語境下、持續對觀眾的文化屬性與實踐特征進行探討外，立足于“美術館觀眾”群體，還出現了許多跨學科、多視角的研究和論文，并涉及美術館觀眾的消費行為、行為體驗、社交關系等方面。

2.2.1 美術館觀眾消費行為研究

從消費者行為學、市場營銷學等角度考察美術館觀眾行為的研究，屬于這一分支當中的重點之一。針對美術館觀眾在觀展前、中、后期的消費行為進行研究。Heesup Han和Sunghyup Sean Hyun在美術館觀眾滿意度、與觀展后購買行為的實證研究中發現，增加社交與理想社交形象的一致性，提高質量、情感體驗，是強化觀眾滿意度的重要手段，但同時，新奇感、學習或教育功能的實現、感官享受等也有利于提高觀眾對美術館的整體評價[11]，強化觀眾的購買意愿。

2.2.2 美術館觀眾與社會互動

在考察美術館觀眾行為與社會互動的關系時，出現了一類創新型的研究。Dirk vom Lehn采用了民族方法學與會話分析相結合的方式，創新了一種基于視頻的實地研究。他通過分析美術館觀眾在觀展中被錄下的視頻內容，揭示了社會互動對觀眾文化實踐行為的影響作用。即當其他觀眾在同一地點觀看展品，會對個體觀看展品的選擇與方式等產生影響，他們通過口頭傳播、身體姿態及人際互動分享觀展體驗[12]。

這類研究從更微觀的視角，探究美術館觀眾的觀展行為相關影響因素，其中包括人際溝通的影響、媒介和工具的影響、環境的影響等。

2.2.3 美術館觀眾的攝影行為與數字分享

如前言所述，在“逛美術館”這一藝術實踐當中，美術館觀眾的行為也呈現出一些新的現象與表征，比如拍照打卡、直播打卡等。據此，是否應該允許美術館觀眾在美術館內攝影，成為近年來媒體、公眾和相關機構進行激烈辯論和爭議的話題，矛盾焦點在于，復制和使用藝術圖像的權利，以及美術觀眾的觀展體驗[13]。于是便出現了一系列關于觀眾攝影行為的研究。

（1）美術館觀眾的攝影態度與動機。

對這一領域的關注，較多出現在心理學的跨學科領域，比如考察在觀展過程中攝影會不會影響人們的記憶，有學者研究發現了“拍照損傷效應”，即觀眾一旦拍攝整個展品，他們會更多地記住展品在美術館中的相對位置，而非展品本身；但若其拍攝的是展品的細節部位，隨后的識別和細節記憶便不會受損[14]。這個發現強調了人類記憶與相機“記憶”的關鍵區別。

該領域較為突出的是美術館觀眾攝影動機的研究。對攝影持積極態度的觀眾認為，在美術館內進行攝影可以強化美術館觀展體驗、促進藝術的進一步教育；而持消極態度的觀眾則認為，攝影設備本身作為中介，會分散注意力，這對于體驗藝術作品來說是不利的。較為有趣的是，由于照片具有其他的潛在用途，所以原本持消極態度的觀眾也愿意冒著損害觀展體驗的風險，選擇在觀展時用相機或智能手機拍照[15] 。

美術館觀眾觀展時拍攝有6個動機，分別是有助于記憶、作為分享的素材、充當進一步研究的基礎、用來啟發自身、作為實現自我認同的工具，以及將拍照作為一種藝術創作。其中，作為實現自我認同的工具方面，Stylianou-Lambert研究發現，所有的照片都反映了觀眾的價值觀念和身份感，即拍攝“為自己和他人提供關于你是誰的線索”，同時拍攝的圖像會很快被分享到Instagram等社交媒體。

此類研究關注了美術觀眾攝影拍照、自我認同、社交媒體分享等行為和心理特征。其局限性在于，僅僅考察了美術館攝影這一行為的前端，即攝影的態度與動機層面，而對于獲得圖像后進一步的媒體實踐——當前比較常見的數字分享行為則較少探討。更準確地說，這類研究所捕捉的動機，限于觀眾按下快門時的心意，而對于數字可供性多元背景下、藝術圖像的實際用途，則缺乏深入的挖掘。

（2）美術館觀眾的攝影與數字分享。

有部分學者關注到了上述研究缺口，研究了美術館觀眾的數字分享行為。Lewis與Lllian Louise 將視覺民族志與訪談方法進行結合，考察了美術館觀眾從在館內拍攝展品到將照片分享到社交平臺這一行為過程。研究表明，藝術博物館作為一個滲透性學習環境的持續地域化和威懾化，通過數字攝影進行調節，并通過使用社交媒體平臺和參與個人學習網絡來促進，使得正式學習和非正式學習的二元敘事復雜化[16] 。然而，這類研究側重攝影行為、社交媒體分享行為在藝術教育和學習中的影響。

Kylie budge與Ali Burness考察了觀眾通過Instagram與美術館展品進行互動，他們發現，盡管大眾對于觀眾在游覽美術館時使用社交媒體會對其體驗造成影響，但實際上大眾對展品本身的關注度仍然較高[17]。

這些研究著眼于社交媒體在觀眾的文化實踐中扮演的角色，比如對學習的正向調節作用，或考察其是否影響觀展體驗。

3 結語

經典的美術館觀眾（藝術觀眾）研究，圍繞著“階級”“性別”“種族”等人之屬性，探討文化藝術實踐。文化資本理論為準確把握美術館觀眾的行為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石。近年來關于美術館觀眾行為的研究呈現出幾個特征，一是消費者行為學、心理學、藝術教育的跨學科領域，比如考察攝影對觀展記憶的影響研究、攝影動機研究等；二是多立足于西方文化藝術實踐語境，且經驗性研究較少。

最為重要的是，數字時代下，美術館觀眾的文化實踐行為出現了一些新現象，比如線下攝影打卡、線上社交媒體打卡，即創造藝術圖像或生活素材進行數字分享等，而這一方面的研究則聚焦在攝影對于觀眾生活方面，比如學習，以及考察觀眾廣泛的攝影動機，這方面有學者提出，照片反映了觀眾的價值觀念和身份感，即拍攝“為自己和他人提供關于你是誰的線索”。但這樣的身份感和主體意識在數字分享實踐中具體是什么？文化資本在新的數字分享空間是否存在？以何種方式存在？美術館觀眾的攝影打卡實踐，與其文化資本方面的自我認同是否存在關聯？諸如此類的現象和問題，未來值得研究者進一步探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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