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家庭消費會隨著體育鍛煉參與頻率增加而增多,家庭消費碳排放量相應增加。探索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影響的機制及微觀證據,為實現家庭“碳達峰”目標提供理論與實踐參考。以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2018年個人情況和家庭消費數據庫為樣本數據,采用投入產出法(IOM)計算家庭消費碳排放量,還使用STIRPAT模型、調節效應、異質性分析等方法進行研究。主要結論: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具有明顯的正向預測作用;消費碳排放增加主要由居民體育鍛煉行為帶來的產品消費頻率增加,運動產品消費多樣化、專業化與高端化,消費追隨行為、能源消費增加等原因造成;對于參與頻率每周3次以上的家庭,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顯著弱化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對家庭生存型消費碳排放的弱化作用尤為顯著。
關鍵詞:體育活動;鍛煉頻率;消費碳排放
文章編號:1001-747X(2024) 02-0205-12 文獻標志碼:A 中圖分類號:G80-051
DOI:10.16063/j.cnki.issn1001-747x.2024.02.008
1
問題的提出
2021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提出“把碳達峰、碳中和納入經濟社會發展全局”。2022年1月,國務院頒布《“十四五”節能減排綜合工作方案》,致力于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居民作為經濟體系中各種生活能源的消費主體和工業最終產品的主要消費者,日常生活消費所產生的能源消耗及溫室氣體的排放比例已達到了全球溫室氣體排放量的2/3。家庭消費碳排放是工農業和服務業等部門為滿足家庭衣食住行等各類消費需求,進行的一系列生產銷售過程中消耗化石能源所產生的碳排放,又稱“間接碳排放”,相關研究證明居民由于衣食住行等需求,消費非能源商品和服務產生的間接碳排放量遠大于消耗能源物質產生的直接碳排放量。
《2022國民健身趨勢報告》指出,我國7歲以上的人群中,67.5%的居民每周至少參加1次體育鍛煉;《2022年大眾健身行為與消費研究報告》顯示:2022年人均運動消費為4 709元;運動鞋服、器材消費呈現增長趨勢,瑜伽、游泳和球類用品廣受歡迎,羽毛球和跑步機品類成為爆款。體育鍛煉參與成為眾多居民的日常行為,甚至是一種生活方式。體育鍛煉參與離不開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消費,參與者穿戴體育服飾、購買運動營養飲食、使用體育場館設施、搭乘交通工具等勢必影響家庭消費碳排放。“雙碳”目標與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應相互協調,一切發展均應建立在滿足居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的基礎之上,居民的體育鍛煉參與需要和消費水平提升需要是美好生活需要的具體體現。而隨著家庭消費增多,家庭消費碳排放也會增加。一方面國家鼓勵居民通過保持一定頻率的體育鍛煉來獲得健康;另一方面也希望家庭消費碳排放得到有效控制與治理,實現家庭“碳達峰”。居民體育鍛煉參與使得體育消費增多,隨之家庭消費碳排放相應增加,那么,體育鍛煉參與是如何影響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呢?這正是本文所探討的核心問題。公共財政支出在群眾體育方面的投入,體現在公共體育服務水平提升,修建體育公園、全民健身中心、運動場地、休閑綠地、健身步道等方面,推動群眾體育蓬勃開展。我國城鄉交通網絡已初步形成,居民參與體育活動更為便利。這些變化均促進了居民體育鍛煉行為,那么,在體育鍛煉參與和家庭消費碳排放之間,公共財政支出與公共交通水平是否起到調節作用?這也是本文所關注和探討的重要問題。
實現“碳達峰”目標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努力,節能減排的理念、政策、制度、措施行動等必須貫徹落實到家庭的日常生活中,促進居民形成低碳生活意識,引導居民的低碳行為方式,從實現家庭低碳生活微觀角度出發,助力實現國家宏觀的“雙碳”戰略目標。本文基于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2018),以投入產出法(IOM)為碳排放計算方法,結合地級市相關統計數據,從微觀視角以家庭為單位進行分析,探討體育鍛煉參與和家庭消費碳排放之間存在的影響機制,分析調節因素的作用,做好相關領域的綠色低碳綜合治理,為實現家庭“碳達峰”提供理論與實踐參考。
2 文獻綜述與研究假設
2.1 相關研究進展
比較國內外研究發現,國外碳排放的研究有從國家和區域等宏觀視角的討論,也有從家庭和部門等微觀視角的探索;國內研究則主要涉及宏觀層面,如政策、制度、策略等方面。國內體育領域的“雙碳”研究近年成為新熱點,主要集中在體育產業低碳綠色發展、體育賽事的低碳辦賽及碳中和、體育活動中的碳足跡等方面,但是直接探討體育鍛煉行為與碳排放關系的成果相對缺乏。國外學者Goodman等研究得出體育鍛煉行為比高碳活動行為會產生更低的碳排放,Walsh等發現居民上班騎自行車與在高峰期乘坐公共交通產生的CO2排放量相等。可以依據既有研究中體育鍛煉行為與碳排放之間的關系,以及體育產業相關研究發現的體育制造業和服務業產生大量碳排放的事實,判斷這些碳排放屬于家庭消費碳排放的范疇。參與者在體育鍛煉的過程中購買體育服飾裝備、使用體育場地設施、享受體育服務等,居民體育鍛煉參與增多則家庭體育消費也將增多,隨之產生更多的家庭消費碳排放;碳足跡被定義為“一項活動直接或間接導致的或在產品生命周期內累積的CO2排放總量”,體育參與者的碳足跡研究發現雪上運動參與者的實際滑雪天數與年度碳足跡之間呈現顯著正相關。
2.2 家庭消費碳排放測度
家庭消費碳排放的計算方法主要包括投入產出法(IOM)、生命周期評價法(LCA)等,投入產出法廣泛應用于微觀碳排放數據的計算,即是指根據國民經濟部門生產環節間的內在聯系,通過家庭各類消費支出金額計算出所產生的碳排放量。趙昕等應用投入產出模型結合微觀數據證明了互聯網依賴對家庭碳排放的正向影響;Perobelli等基于投入產出表,通過構建巴西家庭消費情況的半封閉模型來評估家庭收入增加對消費碳排放的影響;Das等基于投入產出模型和家庭消費類別,通過對印度1993-2006年間CO2排放變化進行完全分解分析,得出 CO2排放增加的原因;榮培君等基于投入產出生命周期評估方法(EIO -LCA模型)分析出開封市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因素和空間差異。本文以國內外研究為基礎,通過投入產出法(IOM)計算家庭消費碳排放量,對中國家庭追蹤調查2018年數據中的各類家庭消費產生的消費碳排放進行定量核算并合并分類。
由于CFPS相關調查數據中,包括“食品;衣著;家庭設備、用品及服務;醫療保健;交通通信;文教娛樂;居住;其他商品及服務”8類家庭消費支出統計結果,家庭消費碳排放的范疇基本表現為上述8類消費,故將8類家庭消費支出數據與對應消費類別的碳排放強度相乘,即得出家庭消費碳排放量。
2.3 體育鍛煉參與和家庭消費碳排放
既有研究中已經發現居民的體育鍛煉行為與碳排放之間具有密切的關系。Triantafyllidis等收集了美國某城市跑步活動參與者的數據,發現絕大多數參與者通過自駕的方式參與活動,僅長途參與者就排出3.38億kg的CO2;Wicker在研究中發現居民每周鍛煉時間與年度碳排放總量成正相關關系。經常參與體育鍛煉的居民,每次鍛煉時長相對穩定,一般情況下每周鍛煉頻率越高相應的總鍛煉時間越長。因此,體育鍛煉參與頻率與碳排放間也應該具有正向關系。
現實中,居民參與體育鍛煉活動必然會產生相應的體育消費,如購買運動裝備、使用場地設施、享用健康保健服務、乘坐交通工具等。陳晨發現經常參與體育鍛煉的青少年體育消費支出較高;李慧發現個人體育鍛煉頻率越高,健康消費(家庭醫療支出與保健支出之和)支出越高;劉穎等研究得出居民體育文化消費(體育物質、勞務、信息產品等)總支出隨著每周鍛煉頻率的增高而增高。隨著體育鍛煉參與頻率的增加,相應的消費也會增加,將產生更多的家庭消費碳排放。根據前文的相關論述與分析,本文采用體育鍛煉頻率反映家庭體育鍛煉參與情況,并提出以下假設:
H1:體育鍛煉參與正向預測家庭消費碳排放。
2.4 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與家庭消費碳排放
新古典宏觀經濟學派認為,財政政策會導致利率上升,進而對私人投資和消費產生“擠出效應”。張少華基于18個OECD國家的數據樣本,實證檢驗得出公共財政支出對居民消費存在擠出效應;譚東洋在分析我國1996-2019年政府財政支出對產出的具體影響,得出同樣結果;張曉林在山西省財政“投入-產出”效率對民生幸福影響的研究中得出公共財政支出與居民消費成互補關系。政府對居民衣食住行、教育、衛生、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公共服務支出,會減少居民生活成本,從而減少居民消費碳排放。國家在30年內對公共體育領域的支出增長了70倍,這些支出體現在全民健身場地設施建設、大眾體育賽事與活動舉辦、體育健康知識技能培訓與指導等多個方面,體育公共服務管理體系日趨完善,體育公共服務均等化目標正逐漸實現。這些變化極大地激發了居民參與體育活動的熱情,參與體育鍛煉的居民顯著增多,體育鍛煉參與的頻率也得以提升。
《綠色出行“十四五”發展規劃》提出,我國要力爭60%以上城市的綠色出行達到70%以上,綠色出行服務滿意率不低于80%,說明公共交通建設已成為民生改善的重要內容。交通成本作為家庭總支出的重要部分,會增加家庭經濟負擔,這種負擔對低收入家庭表現尤為明顯。公共交通為居民出行帶來便利的同時,可減少家庭生活成本,是減少家庭消費碳排放的重要途徑;同時公共交通領域的“自我革命”行為,如新能源、混合能源公共交通工具的出現和普及,降低了運營成本,可能進一步減少居民出行支出。體育鍛煉方面,公共交通的科學分配可實現居民“煉-住”接近的布局模式,提高居民出行體育鍛煉參與頻率,并且不需要搭乘或較少搭乘交通工具即可到達鍛煉場所。
上述相關研究已證明了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在減少消費碳排放和提高居民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方面的影響作用。仇軍、盧元鎮、陳思等認為,每周鍛煉頻率需在3次以上為體育人口的判定標準條件之一,參與頻率較高的人群可以更多地享受到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帶來的紅利。鑒于此,提出以下假設:
H2a:對于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周3次以上的家庭,公共財政支出弱化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
H2b:對于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周3次以上的家庭,公共交通水平弱化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
為了驗證上述研究假設,建立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作用機制的理論模型(見圖1)。
3 研究設計與樣本數據
3.1 數據來源
由于部分研究數據來源為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中的家庭消費數據庫,而2018年后CFPS未更新最新家庭消費數據,故而本文選取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作為數據來源,最大限度保證研究的時效性。CFPS數據涵蓋范圍包括25個省份,樣本信息量大、涵蓋面廣、權威性高,具有較強的代表性,以行政區域和個人社會學特征為主要分層變量。通過合并CFPS2018年個人情況數據庫、家庭消費數據庫,針對性地選取相關變量后,與家庭消費類別的碳排放強度進行匹配,計算家庭消費碳排放量,并對家庭消費碳排放數據上下縮尾1%,以消除極端值對回歸分析結果帶來的異常影響,最終得到家庭樣本戶數7 071戶,本文選取的非競爭型投入產出表、行業能源消費數據、行業生產總值及地級市相關指標的數據,主要來源于對應年份的《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和《中國城市統計年鑒》。
3.2 變量選取
3.2.1 被解釋變量
家庭消費碳排放(lnC)用家庭消費碳排放總量除以家庭規模來反映。
首先計算出中國各行業部門的直接碳排放強度(公式1),公式中Ci表示i行業生產單位價值產品產生的碳排放量,即部門i的直接碳排放強度,單位為t/萬元;Hi為i行業的碳排放總量,由于CFPS2018年家庭消費數據為家庭過去一年的消費支出,所以Hi采用各行業2017年消耗標準煤的數量乘以標準煤的二氧化碳排放因子2.46 tCO2/tce所得,Ji為i行業2017年銷售產值。
Ci=Hi/Ji(1)
然后基于Leontief提出的投入產出模型計算各行業部門間接碳排放強度,匹配家庭消費數據計算出家庭消費碳排放量,計算公式為:
Gi=Ci×(I-A)-1(2)
Gi為行業i的間接碳排放強度,單位為t/萬元,(I-A)-1為列昂惕夫逆矩陣,由2017年非競爭型投入產出表計算得出,A為由投入產出表計算得到的行業間的直接消耗系數矩陣,I為與直接消耗系數矩陣相對應的單位矩陣。
為保持行業一致性,根據《國民經濟行業分類》并參考相關文獻,將居民消費支出劃分為8個門類,依次是食品、衣著、家庭設備用品及服務、醫療保健、交通通信、文教娛樂、居住、其他商品及服務,對各消費門類對應的n個行業進行歸類合并后計算各消費類別的碳排放強度,具體行業合并及消費類型的碳排放強度見表1;式(3)中EK為CFPS家庭經濟消費數據中家庭各消費類型所對應的消費金額,Lj為家庭消費類型j所產生的碳排放量,式(4)中HCE表示家庭消費碳排放總量。
3.2.2 解釋變量
體育鍛煉參與(exercise)用所有家庭成員一周鍛煉總次數除以家庭規模來反映。體育鍛煉參與可以通過頻率、時長、內容、方式等方面來反映,參考以往相關文獻做法并根據CFPS數據的缺失情況,選取體育鍛煉頻率反映居民體育鍛煉參與情況,題項為CFPS個人情況調查問卷中的“過去一周,你鍛煉了幾次”。
3.2.3 調節變量
公共財政支出(finance)、公共交通水平(traffic)為本文的調節變量,公共財政支出變量設置為各地級市一般公共預算與年末總人口的比值,該指標可衡量國家及地方政府改善民生和公共服務努力程度,本文對公共財政支出變量做對數處理。公共交通水平采用各地級市年末實有公共營運汽電車和年末總人口的比值來衡量。
3.2.4 控制變量
為了更加準確地分析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機制,引入相關控制變量(control)來避免因變量遺漏而造成的估計結果偏差問題。參考以往相關文獻,家庭特征變量和戶主的個人特征會直接影響家庭成員的消費態度、消費動機、個人偏好等個性心理特征,進而影響家庭消費碳排放。家庭層面控制變量包括家庭人均收入、家庭規模及戶籍,家庭戶籍為虛擬變量;家庭經濟問卷由“財務回答人”進行填寫,故將“財務回答人”認定為戶主,戶主層面控制變量包括戶主年齡、教育水平,虛擬變量包括性別、政治面貌、工作狀態以及婚姻狀況。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具體如表2所示。
3.3 模型設定
Dietz和Rosa在原IPAT模型上加入隨機項擴展得到STIRPAT模型,此模型更能準確地描述人類活動與環境壓力之間的非線性關系。隨著模型研究體系的完善及其在生態學、社會學等領域中的研究應用,出現了探討人類不同活動與碳排放關系的研究成果。程婉靜等運用STIRPAT模型分析得出,生育政策調整若帶動生育率上升,人口規模和年齡結構的改變會延緩我國碳達峰目標的實現;徐新擴等基于STIRPAT模型得出,居民就業狀態的變動會導致家庭消費碳排放的變動。式(5)為STIRPAT模型的基礎表達式,其中,為環境壓力;P為人文因素;A為富裕程度;T為社會技術水平,6、c、d分別為P、4、T的系數,e為隨機誤差項。為便于彈性分析,對式(5)等號兩邊取對數可擴展得到式(6)。根據既有研究成果對模型影響因素的劃分,家庭消費碳排放為被解釋變量,代表STIRPAT模型中的I;體育鍛煉參與、家庭規模代表模型中的人文因素P;人均收入代表模型中的富裕程度因素A;戶主教育水平、工作狀態代表模型中的技術水平因素T,并將其余影響因素納入模型中,得到體育鍛煉參與影響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基準模型。但本文主要考察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機制,故而將其余因素統一納入控制變量中,得到式(7)。式中E為體育鍛煉參與頻率,K為控制變量。
此外,為了驗證公共交通水平和公共財政支出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調節作用,參考前人關于宏觀數據與微觀數據設為交互項的做法,在式(7)的基礎上加入調節變量得到式(8)和式(9)。式中B代表公共交通水平,F代表公共財政支出。
4 研究結果與分析
4.1 直接效應檢驗
本研究利用最小二乘法(OLS模型)進行回歸擬合,OLS回歸要求變量間不得存在高度線性關系,否則會導致變量的回歸系數標準誤偏大,系數估計值產生偏差,對表3模型2進行回歸分析后,對變量間的多重共線性采用方差膨脹因子(VIF)進行判斷,VIF值均為1.24,遠小于10,說明模型2變量間不存在多重共線問題。
表3模型1為基準模型,反映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系數為0.028,在1%的置信區間保持正向顯著;模型2顯示,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系數為0.010,在1%的置信區間保持正向顯著,即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增加一次,家庭消費碳排放量將增加1%,體育鍛煉參與頻率越高,產生的家庭消費碳排放量越多。控制變量方面,家庭層面,人均收入、家庭規模存在顯著性差異;戶主層面,年齡、教育程度、政治面貌、工作狀態存在顯著性差異。
4.2 內生性檢驗
既有研究表明個體擁有資本的差異,使得居民體育鍛煉情況也存在差異,家庭消費能力作為個體資本表現的形式之一,對居民體育鍛煉參與項目的選擇、時間的分配等存在一定影響。因而家庭消費碳排放對居民體育鍛煉參與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干擾等內生性問題,從而導致傳統回歸分析方法的估計結果存在偏差。工具變量法可有效獲得較為準確的因果效應估計,根據前人對工具變量的選擇,并考慮到CFPS數據長期追蹤調查的特性,本文采用滯后一期的體育鍛煉參與數據作為工具變量,得到有效樣本5 689戶。
考慮到內生變量為連續型變量,本文分別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和擴展線性回歸模型(ERM)消除反向因果等內生性問題,并對回歸結果重新進行估計。相較于傳統的工具變量法,擴展線性回歸模型(ERM)突破了消除內生性問題過程中的局限性,可獲得更為穩健的分析結果。
表4第(1)列為擴展線性回歸結果,其中誤差相關性系數為-0.098(P<0.01),說明存在內生性,內生性得到處理后,主回歸結果顯示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回歸系數為0.029(P<0.01),證明了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表4第(2)列、第(3)列為兩階段最小二乘法的估計結果,第一階段回歸中工具變量2016年體育鍛煉參與的回歸系數為0.315(P<0.01),說明2016年體育鍛煉參與與當期體育鍛煉參與之間具有顯著相關性,弱工具變量檢驗結果顯示F統計量為459.22,遠大于10,認為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第二階段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回歸系數為0.033(P<0.01),說明內生性問題得到糾正后,體育鍛煉參與正向預測家庭消費碳排放的結果依舊可靠。假設H1得到驗證。
4.3 體育鍛煉參與頻率異質性檢驗
地方經濟的發展水平直接影響公共服務水平,由于區域經濟與社會發展的不同步,且受制于區域自然環境等因素,各地方的公共服務包括體育公共服務方面存在較大的差異。為檢驗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是否對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周3次以上居民的家庭消費碳排放起到調節作用。通過設置交互項進行檢驗,為了避免加入交互項后可能存在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將自變量與調節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后進行回歸分析。本文將體育鍛煉參與分為低頻率(一周3次及以下)、高頻率(一周3次以上),以檢驗調節效應機制。
表5列(1)和列(3)顯示對于低頻率家庭,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系數均為0.022(P<0.01);與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的交互項系數分別為0.007和0.001,不具有顯著性,說明對于低頻率家庭,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不具有顯著調節作用;同理可得,列(2)和列(4)顯示對于高頻率家庭,體育鍛煉參與與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的交互項系數分別為-0.031(P<0.05)和-0.004(P<O.05),具有顯著負向調節作用,說明對于體育鍛煉頻率每周3次以上的家庭,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顯著弱化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假設H2a、H2b得到驗證。
根據陳建寶的劃分標準,將家庭8大類消費分類為生存型消費支出(衣、食、住、交通通信)、享受型消費支出(醫療、生活用品、其他消費)和發展型消費支出(文教娛樂)3類,進一步研究發現,對于高頻率家庭,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顯著弱化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生存型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篇幅所限,正文未報告碳排放類型異質性檢驗結果。
5 討論與分析
5.1 基于控制變量的家庭消費碳排放情況分析
家庭人均收入、年齡、戶主教育水平、政治面貌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系數均顯著為正。收入水平的提高會逐漸改變居民的消費觀念,為追求更高生活品質,居民享受型消費和發展型消費會逐漸增多,從而產生更多消費碳排放;隨著居民年齡增大,其對老齡產品的需求和醫療服務支出的比例也會增大,從而引起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增加;受教育水平較高的居民,往往具有更高的人力資本和收入水平,消費需求更加多元化、高端化,從而產生了更高的消費碳排放。
家庭規模、工作狀態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系數均顯著為負。家庭規模方面,由于家庭成員之間共享消費品,形成了規模經濟,成員越多,人均碳排放就會越少;就業狀態方面,已就業居民所在單位會給予其一定的衣食住行補助或勞保用品,從而減少一部分的家庭消費,相關家庭消費碳排放因此相應減少。
5.2 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
體育鍛煉參與作為居民保持健康的重要方式之一,所帶來的消費幾乎涵蓋全部8大類消費類型,運動飲食(食品)、運動服裝(衣著)、家用健身設備(家庭設備、用品及服務)、健身知識技能學習(醫療保健)、乘坐交通工具抵達鍛煉場所(交通通信)、購買健身娛樂服務(文教娛樂)、居家或在收費場館鍛煉(居住)以及不在前7類范疇的相關體育消費(其他商品及服務)。體育鍛煉參與時所消費的體育產品在生產銷售過程中產生的碳排放是主要來源之一。體育鍛煉參與頻率增加,使得體育產品損耗速度加快,使用周期縮短,加速了居民消費體育產品的頻率;體育鍛煉參與頻率增加,部分居民開始嘗試其他的鍛煉項目,其消費體育產品的數量也隨之增多,如跑步、游泳、騎車、羽毛球等項目都需要購置相應的器材、服裝、鞋等配套產品;體育鍛煉頻率增加,使得居民鍛煉能力提升,將追求更高層次的體育享受,對體育產品也有了更高級、專業的需求,從而消費更為高端的產品;體育鍛煉頻率增加,也會提高居民對體育運動的喜愛程度,消費將不僅局限在鍛煉使用方面,如日常生活中運動服飾穿搭、體育產品收藏等。上述多方面居民體育產品消費的增加,均不同程度地提高家庭消費碳排放。
嵌入理論中的關系嵌入認為居民個體產生的經濟行為嵌入個人社會關系網絡中,該社會關系網絡中的某些限制性因素、利益性原則都會影響居民個體經濟行為。居民從最初的非鍛煉者轉變為擁有持續體育消費行為的鍛煉者,往往通過社會交往或自主學習等方式產生消費追隨行為,即當居民產生鍛煉需求時,他人體育鍛煉參與的信息或行為會使居民產生相同體育產品或服務的消費追隨意愿。居民體育鍛煉參與頻率的提升,使得社會交往更為頻繁,更容易產生體育消費追隨意愿及行為,如居民在運動裝備、鍛煉項目、運動方式等方面的追隨消費。
此外,為了維持體育鍛煉活動所消費的能源也是消費碳排放的主要來源之一,如消費汽油、天然氣、電能等。“環境風險”負效應表明體育參賽者需消費能源物質來達到參賽目的,交通工具的爆發式涌入會使主辦城市碳排放量大幅增長。居民體育鍛煉參與頻率要遠高于體育賽事活動舉辦的頻率,日常體育鍛煉參與的人數規模也要遠高于參與賽事活動的人數規模。總體上來說,全年體育鍛煉所帶來的能源消費及碳排放遠高于體育賽事活動產生的排放量。體育鍛煉參與的居民如果出行搭乘機動車,將會直接帶來燃油、燃氣、電能等的消費;鍛煉過程中,鍛煉場所的照明、取暖、制冷、洗浴、空氣凈化等基本條件保障與設施都會產生能源消費;如果使用了專門的鍛煉器材與設備,也會產生能源消費,如電能驅動的跑步機等。上述方面的能源消費均會隨著體育鍛煉參與頻率的增加有所上升,也將會使得家庭消費碳排放進一步增加。
5.3 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的調節作用
對于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周3次以上的家庭,體育鍛煉已經是其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他們在體育鍛煉過程中經常享受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提升帶來的紅利,因而2個因素起到了顯著的負向調節作用。對于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周3次及以下的家庭,該群體沒有養成鍛煉習慣,鍛煉行為是偶發性的或隨機性的,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水平對該群體體育鍛煉參與預測的消費碳排放不具有顯著調節作用。
居民體育鍛煉參與產生的消費有屬于生存型的,如交通支出;也有屬于享受型的,如鍛煉裝備消費;還有發展型的,如健身俱樂部消費。我國居民的生存型消費占據日常消費支出的絕大部分,公共財政支出和公共交通建設使得居民生活的基礎設施條件日趨完善,居民生活成本降低,社會福利水平提升,在一定程度上可緩解居民住房、能源、食品、出行等方面的生活壓力。四川、山西、貴州等多個省份為居民發放了餐飲、零售等方面的消費優惠券,補貼了居民購買運動服裝、食品方面的消費支出;《2020年全民健身活動狀況調查公報》顯示我國“15分鐘健身圈”初步形成,居民不需要搭乘交通工具,步行或慢跑即能到達鍛煉場所,不產生出行消費;公共交通規劃的便捷高效、公共交通工具的低碳科技革新,降低了運營成本,居民在體育鍛煉參與途中即使搭乘公共交通工具,其出行消費也會相應降低。上述舉措均有助于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減少。醫療、生活用品、其他方面的享受型消費和文教娛樂方面的發展型消費支出多由居民經濟實力和市場共同決定,公共財政支出與公共交通水平對其影響不大,所以二者對家庭享受型消費碳排放和發展型消費碳排放無顯著影響。
6 結論與建議
6.1 結論
控制變量中,家庭人均收入、戶主年齡、教育水平、政治面貌對家庭消費碳排放起到正向影響作用;家庭規模、工作狀態對家庭消費碳排放起到負向影響作用。
體育鍛煉參與正向預測了家庭消費碳排放,隨著家庭鍛煉參與頻率增加,消費碳排放增加的主要原因有3個:一是居民體育產品消費的頻率增加,購買參與多種運動相應的裝備,消費逐漸專業化與高端化等;二是社會交往更為頻繁,更易產生消費追隨行為;三是涉及體育鍛煉參與的能源消耗增多,消費相應增加。
對于體育鍛煉參與頻率每周3次以上的家庭,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顯著弱化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正向預測作用。通過增加公共財政支出在民生方面的投入,提升公共交通的科學化、綠色化水平,有助于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減少。
6.2 建議
一是引導居民形成綠色低碳的體育觀念。政府部門、社區、社會組織、企業等應加強生態文明、環境保護、低碳生活相關理念與方式的宣傳,舉辦一系列綠色低碳體育活動,引導居民在參與體育鍛煉時,盡量減少因其產生的碳排放,形成低碳出行觀、低碳消費觀等。
二是倡導低碳體育鍛煉消費行為。體育鍛煉消費行為是產生家庭消費碳排放的主要途徑,低碳體育鍛煉提倡用最簡易的方式實現最佳鍛煉效果,如選擇戶外運動、居家鍛煉、在室外公共場地鍛煉等;減少不必要的體育消費,如避免盲目高端消費、體育產品使用效率最大化;改變體育消費模式,如通過網絡平臺消費,縮短物流周期,減少能源消耗;選擇低碳體育產品,如生產原材料符合低碳要求、產品生產過程低碳化。
三是加強公共體育場地設施建設。政府部門、相關企業、社區、社團組織積極協同合作,整體規劃、整合資源、系統推進、有序建設,加快完善“15分鐘健身圈”建設;滿足居民就近且方便的體育鍛煉需求,新建、擴建、改建一批符合低碳、環保要求的公共體育場地設施。
四是提升公共交通服務水平。為滿足居民體育鍛煉需求,公共交通建設規劃與布局應充分考慮對公共體育場館的全覆蓋,關注解決體育鍛煉的“最后一公里”問題,同時,提高清潔能源使用在公共交通服務中的比例,加速公共交通向低碳、綠色轉型。
五是落實相關企業低碳綜合治理。鼓勵企業綠色科技研發,促進企業生產流程、工藝的、低碳化轉型。在體育產品的研發、生產、銷售與回收等全過程中貫徹綠色發展理念,研究并提出全過程的低碳綜合治理措施。
6.3 不足與展望
(1)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中關于體育鍛煉時長存在大量缺失值,因而本文只探究體育鍛煉參與頻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未來將繼續尋找鍛煉時長、鍛煉強度、鍛煉項目等數據,進行較為綜合全面的體育鍛煉行為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影響研究。(2)僅從公共財政支出、公共交通水平方面探討了體育鍛煉參與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調節作用,其他因素與機制尚不明確,未來將繼續探索其他可能作用路徑。(3)2018年后CFPS僅更新了部分數據庫,家庭消費數據庫尚未公布,隨著國家相關政策的改變以及對社會各行業“雙碳”問題的治理,文中結論有待進一步驗證。未來將采用最新數據或面板數據繼續深入探究體育鍛煉參與與家庭消費碳排放之間的作用機制。
作者貢獻聲明:
方程:提出選題,設計論文框架,撰寫、修改論文。
安珠鑫:查閱整理文獻,處理、分析數據,參與撰寫論文。
基金項目:陜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021Q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