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當前,日本正值社會轉型的關鍵時期,日本政府將目光聚焦于回歸教育,期望通過新一輪回歸教育改革培養與時俱進的職業人才,緩解日益尖銳的社會矛盾。頒布職業數字素養與技能標準、開發就業轉業課程項目、改革學分累計認證制度、完善回歸教育支援機制是本次改革的主要舉措。日本回歸教育的發展經驗啟示我國,要構建多方協同的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關注弱勢群體的終身職業技能培訓訴求、重視學習者數字素養與數字技能的提升、建立國家資歷框架與學習成果認證機制。
關鍵詞:回歸教育;終身學習;職業教育
中圖分類號:G719"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2-5727(2024)03-0083-07
“回歸教育”發端于20世紀70年代的瑞典,是指學習者在離開學校進入工作崗位后,出于職業能力提升的需要,在職業生涯中不斷進行學習與其他活動輪替的教育形式,也被稱作“社會成員的學習再造”。
近年來,伴隨第四次科技革命與老齡化社會進程加速,日本政府愈發重視對回歸教育的投入與支持,將其視作終身學習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文部科學省白皮書》中指出,在社會巨變的時代,要從根本上推進與發展回歸教育,實現社會成員知識技能的更新迭代。日本各界積極響應政府號召,為回歸教育的改革方向與行動路徑獻計獻策。研究日本回歸教育的改革思路與實踐經驗對我國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與學習型社會的構建有一定啟發價值。
一、日本回歸教育改革背景
(一)社會轉型:“超智能社會”建設亟需數字人才支持
日本回歸教育改革是基于“超智能社會”建設對數字人才的需要。伴隨第四次科技革命的到來與社會數字化轉型的趨勢,日本數字人才培養已上升至國家戰略層面。2016年,內閣府在第五期《科學技術基本計劃》(科學技術基本計畫)中首次提出建設高度融合網絡空間與物理空間、以人工智能技術為基礎、為所有人提供個性化產品與服務的“超智能社會”。文部科學省先后頒布《面向5.0社會的人才培養》(Society 5.0に向けた人材育成)、《AI戰略2019》(AI戦略2019)等政策,制定了每年培養2 000位高級AI人才與25萬位應用型AI人才的具體目標。
然而,“超智能社會”建設的實際情況不容樂觀。一方面,高齡少子化導致日本社會創新意識不足、科技發展出現頹勢,在人工智能、新能源、5G技術等領域被別國反超。另一方面,收入低、就業難導致日本博士數量持續減少,創新型社會建設缺乏專業人才支撐。2003年日本攻讀博士學位的人數超過1.8萬人,2019年則降至1.5萬人[1]。在“每百萬人中博士數量”調查中,日本的調查結果遠遜色于英美德法等歐美國家,與鄰國韓國相比也存在一定差距。
數字人才培養在高等教育階段的碰壁使日本政府將目光轉向準入門檻更低、輻射范圍更廣的回歸教育。2023年,文部科學省在《推進回歸教育,培養成長領域即刻投入工作的人才》(成長分野における即戦力人材輩出に向けたリカレント教育推進事業)報告中指出,要利用回歸教育培養從事數字產業與綠色產業的高級人才,促進職業規劃與產業轉型的完美融合。
(二)就業危機:新冠疫情導致失業人口數量激增
日本回歸教育改革是出于提升全國就業率、化解就業市場危機的訴求。新冠疫情強烈沖擊日本就業市場,造成難以彌補的經濟損失。首先,全國失業人口總數激增。2021年,日本全國員工數量降至6 646萬人,與疫情前相比減少45萬人;雇主數量降至5 983萬人,與疫情前相比減少43萬人;完全失業人口總數接近200萬人,連續13個月呈上升趨勢[2]。其次,與正式員工相比,非正式員工受疫情影響更大。2021年,全國正式員工數量達到3 556萬人,連續9個月保持上升;而全國非正式員工數量降至2 052萬人,與2020年相比減少107萬人,連續12個月呈下降趨勢[3]。最后,失業者再就業困難。2021年,全國失業一年以上的“長期失業者”人數占完全失業者總數的34.6%[4],達到疫情暴發以來的最高水平。種種跡象表明,日本社會將再次進入“就業冰河期”。
回歸教育改革作為日本政府的“破冰”之舉,旨在開發勞動者的職業技能,引導其盡早適應后疫情時代就業市場的變化。文部科學省在政策文本中強調,要通過與大學建立合作關系,開發高質量的回歸教育項目,營造線上線下相結合的教學環境,幫助高校畢業生、非正式員工與失業者順利找到滿意的工作[5]。
(三)聘任制改革:終身雇傭制落幕觸發職業生涯新變化
日本回歸教育改革是鑒于改革終身雇傭制度、促進員工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的愿景。終身雇傭制肇始于二戰后,是指求職者一經企業錄用直至退休始終在同一企業供職,除非出于勞動者自身責任,雇主不得以非正當理由解雇員工的雇傭制度。與之配套的年功序列制是指伴隨就職時間與年齡的增長,工資與職場地位相應提升的晉升制度。終身雇傭制與年功序列制作為經濟高速發展時期的產物,已不再適應日本經濟發展現狀。于企業而言,終身雇傭制度一方面不利于員工的更新迭代,嚴重阻礙創新人才的招募與培養;另一方面,與國際招聘系統脫軌,導致對外籍求職者的吸引力低下,延緩企業國際化進程。于員工而言,該制度削減了終身學習的積極性,無助于職業生涯的可持續發展。
在此背景下,日本經濟產業省在2022年發布的《未來人才戰略》(未來人材戦略)中正式宣布將告別以終身雇傭制為代表的日本型招聘體系,由“會員型”招聘逐漸向“崗位型”招聘過渡。改革后的聘任制度對員工職能劃分更為清晰明確,并將實績作為晉升的核心標準,向員工提出終身學習的要求。文部科學省在《面向崗位型招聘時代人力資本投資舉措》(ジョブ型雇用時代の人的資本投資に向けた取組について)中指出,為應對時代變化,企業有責任為員工提供終身學習的機會,幫助他們掌握職業所需的知識技能,在職業生活中充分發揮力量。
(四)終身學習:“百年人生”時代下打破人生三段模式
日本回歸教育改革是由于打破三段模式、在“人生一百年”時代發展終身學習的人文關懷。高齡與長壽是日本社會的顯著特征。2021年,日本男性平均壽命為81歲,女性平均壽命為87歲,65歲以上人口數量接近人口總數的30%[6],是名副其實的“超級老齡化國家”。2017年,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正式設立“人生一百年時代構想會議”(人生100年時代構想會議),并于次年頒布《人才培養革命基本構想》(人づくり革命基本構想,以下簡稱《構想》)。《構想》提出,要想建立順應“人生一百年”時代、全民健康活躍的社會,重點在于推動人才培養革命、對人進行投資,而回歸教育則是人才培養革命成功的關鍵。
回歸教育的首要目標即打破人生“三段模式”,推動個體的個性化與多樣化發展。此前,日本社會長期推崇“學習20年、工作40年、退休20年”的人生模式,造成學習、工作與生活相分離的局面。日本政府希望通過回歸教育改革,引導社會成員探索未知領域,實現知識技能的與時俱進,讓每個人在有限人生中獲得多層次的豐富體驗,從而建設充分發揮各年齡段人群才智的“無齡社會”。
二、日本回歸教育改革舉措
日本回歸教育改革由政府主導,社會各界力量共同參與,通過頒布職業數字素養與技能標準、開發就業轉業課程項目、改革學分累計認證制度、完善回歸教育支援機制等一系列舉措,構建回歸教育服務全鏈條,吸引更多社會成員參與終身學習。
(一)頒布職業數字素養與技能標準
為培養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專業人才,日本經濟產業省于2022年先后發布《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DXリテラシー標準)與《數字技能標準》(デジタルスキル標準),從宏觀與微觀雙重向度入手,為數字化人才發展指明方向。
《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從宏觀層面出發,旨在讓每位勞動者都能掌握數字化轉型時代的必備素養,樹立推動社會變革的自覺。首先,《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依據不同年齡層對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分階段刻畫了數字人才群像,即青年員工需熟練掌握數字技能并將其廣泛運用于業務改進與效率提升中,中老年員工需要理解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社會意義并給予支持,企業管理層需要預見與把控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整體方向。其次,《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提出職業數字人才必備的數據與數字技術,并細化至具體案例。在數據方面,員工應培養數據判斷、解讀、處理與應用能力;在數字技術方面,員工應掌握人工智能、云、硬件與軟件、互聯網等領域的基本知識與操作方法,如表1所示。最后,《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特別強調員工在實踐操作時要具備安全認識、道德素養與法律意識。
《數字技能標準》從微觀層面出發,在《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的基礎上對實際推進數字化轉型的人才進行分類,明確不同類型數字人才的技能訴求與職責所在,服務企業招聘活動開展與人力資源配置,如圖1所示。《數字技能標準》將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人才劃分為業務架構師、數據科學家、網絡安全師、軟件工程師與設計師五大類,每種類型的數字人才都具備相應的技能,在企業發展中扮演不可替代的角色。《數字技能標準》還鼓勵不同角色相輔相成、合作共贏,以實現數字人才資源配置的最優化。例如,業務架構師與設計師的合作能夠根據客戶調查結果探討數字產品與服務的理念,數據科學家與軟件工程師的合作能夠研發數據收集、分析與可視化的最新機制,網絡安全師與軟件工程師的合作能夠針對新產品與服務可能存在的風險制定相關安全準則。
(二)開發就業轉業課程項目
針對新冠疫情引發的大規模失業與轉行問題,文部科學省生涯學習推進科啟動“推進以數字化轉型等成長領域為中心的就業轉業回歸教育事業”(DX等成長分野を中心とした就職·転職支援のためのリカレント教育推進事業)與“推進大學就業轉業回歸教育事業”(就職·転職支援のための大學リカレント教育推進事業),旨在提升失業者、非正式員工與就業困難者的市場競爭力,幫助其渡過職業空窗期。
“推進以數字化轉型等成長領域為中心的就業轉業回歸教育事業”是基于社會發展需要與求職者實際情況進行設計的,具有三大特點。其一,分門別類的課程設置。根據《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數字技能標準》的相關內容,開發“數字化轉型領域的素養項目”(DX分野リテラシープログラム)與“數字化轉型領域的技能項目”(DX分野等リスキルプログラム)。前者主要面向失業人員與非正式員工,側重培養就業與轉業所需的數字化領域基礎能力;后者則以已入職者為對象,通過與地方企業合作,培養實戰應用型數字人才。其二,柔性靈活的授課方式。考慮到回歸教育的參與者多為正在工作或求職的社會人士,項目主要采用夜間授課、周末授課、短期集中授課等方式進行,對無法親自到場的學員還提供在線授課服務。其三,充足豐厚的資金投入。“數字化轉型領域的素養項目”設立25處授課點,每處授課點投入2 500萬日元,總投資額高達6.3億日元;“數字化轉型領域的技能項目”設立10處授課點,每處授課點投入5 000萬日元,共計5億日元[7]。
“推進大學就業轉業回歸教育事業”立足高等教育機構,通過創建大學與政府合作機制,充分挖掘和高效開發高質量回歸教育課程。該項目共開設A、B、C三類回歸教育課程:A類課程以失業者為主要對象,以地方產業界的人才需求為中心開展;B類課程與C類課程皆以非正式員工與失業者為主要對象,B類課程按照文部科學省認證的職業實踐能力開發項目(BP)進行授課,C類課程則根據各地實際情況,創設彈性回歸教育項目。三類課程皆需要學員完成60小時的學習任務。目前,文部科學省已采納40所大學申請的63個課程項目,將為2 500名學習者提供回歸教育服務[8]。
(三)改革學分累計認證制度
完善的學習成果認證機制無疑是回歸教育的催化劑。不同于歐洲國家資格框架制度,日本政府選擇與高等教育機構合作,推行學分累計認證制度,即允許社會成員以累計學分的方式獲取學士學位,而無需成為大學生。《面向2040年的高等教育宏觀規劃》(2040年に向けた高等教育のグランドデザイン)指出,要建設“不同年齡與不同經歷的學生相互鼓勵、相互切磋的大學校園”。
現行的學分累計認證制度為五大類型學習者頒發學士學位:在大學學習兩年及以上且修滿62個學分的學習者,短期大學或高等專門學校畢業者,滿足一定條件的專科學校畢業者,滿足一定條件的高中技術專業畢業者,文部科學省認定的其他人員。截至2016年,利用學分累計認證制度獲得學士學位的有48 638人,其中短期大學與高等專門學校畢業者占90%[9]。
然而,學分累計認證制度還存在一定問題有待改進。例如,認證輻射力度有限,未能完全覆蓋全體回歸教育學習者;認證種類單一,高等教育機構間的合作項目認證及不同項目的學習經歷認證存在空白;認證靈活性有待提升,對于無法畢業的學生與重返校園的社會人士未采取人性化的應對措施。
因此,2019年召開的中央教育審議會大學分科會提出,要進一步推進學分累計認證制度改革,建設便于社會人士學習的環境。首先,完善既往學習成果認證制度。各大學有資格判斷并承認學生在其他高校、職業學校、專科學校所修課程的已獲學分,兌換學分總數不超過60分。其次,縮短學生修業年限。若學習者在參與回歸教育前已在其他大學獲得一定學分,并被所屬大學認定完成相應課程,則可縮短修業年限,縮短后的修業年限不得超過大學標準修業年限的二分之一。最后,允許學生提前畢業。對在校表現突出者,允許其在獲得標準成績與學分認證后提前畢業,其中學士學位生需至少完成三年學業,碩士學位生需至少完成一年學業[10]。
(四)完善回歸教育支援機制
考慮到回歸教育對象以就業困難者、非正式員工、社會弱勢群體為主,日本政府積極開發回歸教育支援機制,為回歸教育參與者提供全方位支持。教育培訓金是由日本厚生勞動省推出的,旨在幫助勞動者主動進行技能開發,以促進就業穩定與再就業的雇傭保險供給制度。申請教育培訓金的勞動者需參與厚生勞動省指定的培訓講座,在完成學習后方可獲得政府提供的教育補貼。
根據培訓內容與補助金額不同,教育培訓金項目共分為專業實踐教育培訓、特定一般教育培訓與一般教育訓練三大類。專業實踐教育培訓聚焦勞動者的中長期職業發展,培訓領域涵蓋數字技術、社會福利、商業實務、土木建筑等。參加專業實踐教育培訓的社會人員在培訓期間每半年能夠獲得培訓費用50%的教育補助,若能在培訓結束后1年內找到工作,政府將追加聽課費用20%的獎勵金[11]。特定一般教育培訓以幫助勞動者快速就業與進行早期職業規劃為目標,培訓圍繞機械運輸、司法稅務、汽車工業等專業展開。參與者在培訓結束后可獲得聽課費的40%、最高可達20萬日元的教育補助[12]。一般教育訓練服務于在職勞動者,用于穩定雇傭關系,促進勞動者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在內容上,一般教育訓練服務以考試為導向,包括計算機能力考試、Photoshop能力考試、實用英語技能評定、HSK漢語水平考試等。培訓結束后,學習者可以獲得聽課費用20%的教育補助[13]。
2023年,厚生勞動省根據社會發展趨勢與勞動力技能標準對教育培訓金機制做出新的改進。首先,擴充培訓內容。新增229門培訓講座,內容以人工智能、數據科學、網絡安全為主。其次,拓展教學方式。開設在線講座51門、夜間講座19門、周末講座20門[14]。最后,與其他回歸教育項目聯動。免除“推進以數字化轉型等成長領域為中心的就業轉業回歸教育事業”中培訓時間不足6個月的項目的聽課費,前提是學習者每月學習時長達到60小時以上。改革后教育培訓金項目數量將達到2 820個,覆蓋更多行業領域與社會群體。
三、日本回歸教育改革對我國的啟示
我國已將“建成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現代教育體系”納入2035年主要發展目標,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健全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推動解決結構性就業矛盾。研究日本回歸教育改革的政策文本與實踐經驗,對于我國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建立、就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推進具有一定參考價值。
(一)構建多方協同的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
在主體上,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建設要充分匯集各方力量,形成官方主導、民間支持的教育學習推進機制。
日本在推進回歸教育改革的過程中,注重發揮“產學官”合作的既有優勢,鼓勵各利益相關者積極投身回歸教育體系建設。在政府各部門層面,厚生勞動省通過調查統計數據把握就業市場最新動向,經濟產業省依據厚生勞動省統計結果對企業人才培養作出批示,文部科學省進一步細化人才培養標準并提出可行實踐方案。在企業層面,各大公司需如實向政府匯報回歸教育實施狀況,在與政府高校共同開發的回歸教育項目中承擔建設教育實踐基地的任務,最終實現人力資本的精準回流。在高校層面,各類高等教育機構一方面與政府合作開辦回歸教育專業講座,另一方面,與企業合作進行產學連攜科學研究。通過強強聯手、相得益彰的三方合作,政府的工作負擔得到有效緩解,企業持續收獲高層次職業人才,高校賺取額外收益。與此同時,持續推動教育科研成果轉化,形成回歸教育人才培養良性循環。
我國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仍要加強官方力量與民間力量的合作。首先,政府需制定政策法規,明確建設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全國統一路徑,并將終身學習支持機制上升至法律層面,為學習型社會的建設籌謀頂層設計,提供制度保障。其次,要圍繞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展開流程再造與組織變革,廣泛吸引多元主體參與終身學習體系建設,拓寬終身職業技能培訓經費籌措渠道。最后,充分利用宏觀調控手段,對各主體的參與方式與行為手段實施有效監督,促進資金、人才與其他資源的合理配置,科學引導各主體為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建設貢獻力量。
(二)關注弱勢群體的終身職業技能培訓訴求
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服務對象不應局限于少數人群,要面向全體社會成員,尤其要關注失業者、殘障人士、高齡人群等社會弱勢群體的終身學習訴求。正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編寫的《一起重新構想我們的未來:為教育打造新的社會契約》中所言,“為教育打造新的社會契約,必須仍以《世界人權宣言》第二十六條規定的受教育權為基礎,而且必須將其拓展以涵蓋終身接受優質教育的權利。”[15]
日本在推進回歸教育改革的過程中,將社會弱勢群體的職業技能培訓置于重要位置。《文部科學省白皮書》中提出,要“創造一個使每位殘障人士都能發揮自身潛力,作為社會一員擁有豐富人生的共同學習環境”,承諾開發“殘疾人回歸教育實踐項目”(學校卒業後における障害者の學びの支援に関する実踐研究事業)。“推進以數字化轉型等成長領域為中心的就業轉業回歸教育事業”將老年人護理與女性活躍事業視為回歸教育開展的重點領域,表示愿為這些領域的失業者與非正式員工提供免費學習資格,并在學習結束后幫助其重返職場[16]。
我國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需要關懷弱勢群體的切身利益與受教育權益,真正實現以人民為中心的教育。一方面,要遵循共同富裕原則,暢通技能培訓渠道,利用技術賦能搭建在線終身教育平臺,密切連接教培機構、企業與學員,為無法參與線下培訓的弱勢群體提供平等接受優質教育服務的機會;另一方面,要對癥下藥,針對不同行業的弱勢群體開發特色培訓項目,滿足其多樣化的學習需求,促進弱勢群體的個性化發展。此外,政府還應借助公共財政體系建立社會弱勢群體終身職業技能培訓補助制度與學習獎勵機制,讓社會發展福祉惠及每位社會成員。
(三)重視學習者數字素養與數字技能的提升
在內容上,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建設應重視對學習者數字素養與數字技能的培育,幫助其適應日新月異的社會環境,為數字化轉型提供充足的人才儲備。
日本在推進回歸教育改革的過程中,格外強調將職業人才培養與超智能社會建設緊密相連,力圖在“工業4.0”時代謀求更高的經濟效益,推動社會可持續發展。《推進回歸教育,培養成長領域即刻投入工作的人才》指出,為應對數字化大變革,每位職業人才都應提升自身現有技能,并及時補充新的職業技能,隨時做好向其他成長領域轉行的準備。日本對數字職業人才的培養遵循國家標準,恪守流程規范,分階段有序進行。首先,頒布整體標準并逐步分解細化。《數字化轉型素養標準》《數字技能標準》分別從宏觀與微觀視角出發,貫穿入職前準備到入職后發展全過程,對數字職業人才的終身學習進行詳盡規劃,堪稱企業招聘與人力資源配置的范本。其次,官學合作開發課程項目。政府與高等教育機構合作,針對不同類型從業者的學習訴求開發培訓項目,并為地方政府保留一定自主權,促進課程內容與各地產業結構相結合。最后,以資促學保障終身職業技能培訓效果。政府為鼓勵社會成員參與職業技能培訓,采取“政府出資、高校認證”的方式進行教育補助,對學習者的學習時長與學習進度提出要求,一方面,激發社會成員的學習積極性,另一方面,推動回歸教育的提質增效。
麥肯錫全球研究院2021年發布的報告顯示,2030年全球超過三分之一的職業與技能變革將發生在中國,2.2億的中國勞動者將被迫選擇轉行[17]。為適應后工業經濟時代對創新能力與數字能力的需求,我國人才培養模式亟需轉型,持續提升勞動者的技能水平。當前,我國數字職業人才培訓存在投資不足、與市場脫節、學習自覺性較低、項目參與度不高等問題。針對現存問題可從三方面入手破解:其一,增強授課渠道的交互性與多元性。促進傳統的課本為主、線下授課教學模式向應用導向、流媒體授課教學模式轉型;同時不斷完善農村地區網絡環境,進一步縮小城鄉技能培訓差距。其二,強化校企聯盟建設。通過加強教育培訓機構與企業的合作,搭建數字人才培育基地,彌合勞動者技能與雇主需求的鴻溝。其三,推廣終身學習文化。通過建立激勵機制等手段,轉變勞動者與雇主的學習理念,促進人生各階段的技能管理與職業轉換。
(四)建立國家資歷框架與學習成果認證機制
在評價上,終身職業技能培訓體系的建設離不開國家資歷框架與基于質量保障機制的學習成果認證制度。
日本在推進回歸教育改革的過程中,靈活應用現行的學分累計制度,為終身職業技能培訓提供完善的認證機制。日本政府根據回歸教育的性質與特點對學分累計制度進行合理完善,例如,普通本科生需通過四年學習至少修滿124個學分方能取得學士學位,而回歸教育參與者僅需通過兩年學習修滿62個學分即可獲得學士學位;回歸教育參與者的既往學分只要通過高校認證便能轉換為新的學習成果,在完成學分積累后還能獲得縮短修業年限、提前畢業的資格。可以說,日本回歸教育學習成果認證制度充滿人性化考量,是日本終身學習蓬勃發展的要因之一。
目前,我國的國家資歷框架仍停留在政策層面,尚未建立全國統一的教育培訓學習成果認定、積累與轉換機制。一方面,要搭建具有中國特色的國家資歷框架。已有學者設計出國家資歷框架的基本雛形,包括普通教育、職業教育、繼續教育、社會教育四教融合,學歷教育與非學歷教育的融合,正規教育、非正規教育與非正式學習間的融合,職業培訓與各類績效的融合[18]。未來還應在此基礎上關注各類教育間的銜接性與聯通性,針對不同教育階段形成相應的資歷等級。另一方面,要完善既往學習成果認證制度。政府可賦權第三方認證機構,監督其開發專業的認證標準、工具與方法。針對目前線上線下共同開展職業技能培訓的趨勢,可利用大數據統籌記錄學習者的既往學習經歷,并對其進行成果轉換,從而避免重復學習,激勵學習者持續投入終身學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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