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契合性

〔摘要〕 把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過程中取得的規律性認識。“彼此契合”是兩者相結合的前提，其內在理論內涵包含五個方面，即“相似”“相通”“相融”“相合”和“相需”。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運行機理通過“靜態系統”與“動態系統”、“表”與“里”的辯證統一共同推動了二者的協調共生和發展促進。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價值旨歸在于其既同“第二個結合”的發展進程密切相關，同時又突出了“第二個結合”的關鍵所在，實現了兩者的協同共進。

〔關鍵詞〕 馬克思主義；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第二個結合”；契合性

〔中圖分類號〕A81"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1203（2024）01-0011-07

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中國共產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體現出黨對中華文明發展規律的深刻把握和對中國道路、理論、制度的認識達到了新高度。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五千多年中華文明深厚基礎上開辟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必由之路。這是我們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得出的規律性認識。”〔1〕5同時，又進一步強調指出“‘結合’的前提是彼此契合”〔1〕5。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契合性絕不是簡單機械地將二者的觀點進行羅列和比較，而應該從二者在哲學觀點上的“相似”、在理念主張上的“相通”、在價值取向上的“相融”、在精神品質上的“相合”以及在發展特性上的“相需”中進行深入理解和認識。因此，探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理論內涵、運行機理以及價值旨歸對于準確理解和把握“第二個結合”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

一、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理論內涵

從“契合”一詞的本意來看，“契”與“合”同意，原本表示用刀在木頭上刻上符號，再剖為兩半，驗契時以相合為證〔2〕。所以，“契合”一詞本身就帶有“相似”“相通”“互補”的含義〔3〕。以“契合”的原義為出發點來研究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契合性，應著重把握二者哲學觀點上的“相似”和理念主張上的“相通”。除此之外，還要在“相融”的視域下分析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價值取向上所存在的“優勢互補”的鮮明特點，進而在“相合”的視域下探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精神品質上相得益彰的特殊優勢。

（一）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哲學觀點上“相似”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哲學觀點上具有相似性，這種“相似”集中體現于世界觀和方法論層面，是基于宏觀視角考察的結論。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首先表現在認識世界的世界觀和改造世界的方法論上的“相似”。

其一，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對世界本原及其運動規律的認識上體現“相似”。一方面，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都認為世界本原是物質。馬克思主義認為世界統一于物質，物質世界是人類進行生產生活的基礎。列寧將物質的定義表述為：“物質是標志客觀實在的哲學范疇，這種客觀實在是人通過感覺感知的，它不依賴于我們的感覺而存在，為我們的感覺所復寫、攝影、反映。”〔4〕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認為“氣”是世界的本原，“氣”的本質是一種物質，并且以“五行”學說來解釋“氣”的運行狀態。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吸收了黑格爾哲學中豐富的辯證法思想，并與唯物論相結合形成了辯證唯物主義。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也具有顯著的辯證法思維。例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一陰一陽謂之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等。

其二，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對實踐與認識的關系認識上體現“相似”。馬克思主義認為實踐是社會生活的本質，實踐對認識起著決定性作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格物致知”“知行合一”也體現出鮮明的實踐導向。知識來源于實踐，同時實踐也需要理論的指導。中國共產黨始終秉持馬克思主義實踐觀，同時結合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有益因子，堅持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在實踐中檢驗和發展真理。毛澤東在《實踐論》開篇就用“知行合一”引入對實踐和認識關系的探討，并以之指導中國革命。《實踐論》是一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光輝文獻，也是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對實踐與認識關系上“相似”的充分證明和生動運用。

其三，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對人的社會性考察上體現“相似”。馬克思主義認為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與動物的區別體現在社會性上。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明確指出：“舊唯物主義的立腳點是‘市民’社會；新唯物主義的立腳點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化的人類?！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也將人放到社會之中來進行考察。儒家思想中就包含著豐富的基于人的社會性對“義利”關系的討論。例如“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保ā墩撜Z·徽子》）、“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惠，難矣哉”（《論語·衛靈公》）等。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馬克思主義從社會關系的角度把握人的本質，中華文化也把人安放在家國天下之中，都反對把人看作孤立的個體。”〔1〕6因此，基于人的社會性方面，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相似”的。

（二）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理念主張上“相通”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理念主張上是“相通”的，這是基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哲學觀點上的“相似”所得出來的結論。

其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向往的大同社會理想與馬克思主義所追求的共產主義目標是“相通”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六韜》）、“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任能，講信修睦”（《禮記·禮運》）等都是中華民族對幸福美好生活向往的集中表達。中國古代先哲認為社會發展的目標應當是建立天下共治、和諧有愛的大同社會，這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推崇的理想社會形態。馬克思主義則以實現無產階級及全人類的解放為旨歸，主張打破資本主義舊世界，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建立起能夠實現人自由而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社會。大同社會的理想與共產主義的目標高度“相通”。

其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所具有的“天人合一”思想與馬克思主義所提倡的和諧共生的理念是“相通”的。怎樣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中國哲學的重要命題。“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本一”（《莊子·齊物論》）的“天人合一”思想是中國古代哲人對人與自然關系所作出的結論。與此呼應的是，馬克思主義認為資本主義制度的貪婪使得人與自然發生異化，這就需要通過建立共產主義，使人與自然這種異化關系轉變為和諧共生的關系。當代中國生態文明建設實踐體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天人合一”思想與馬克思主義和諧共生理念的統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自然觀為其提供古典理論資源〔6〕，馬克思主義自然觀則為其指明了方向。

其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協和萬邦”理念與中國共產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相通”。中國人自古就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作為人生理想的實現路徑，其中“治國平天下”維度的最高追求就是“協和萬邦”（《尚書》）?！皡f和萬邦”體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處理民族關系、國家關系的高超智慧。馬克思主義站在無產階級和全人類解放的高度提出了民族歷史向世界歷史轉變的理論，揭示了走向自由人聯合體這一人類文明發展的必然趨勢?！耙粠б宦贰背h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協和萬邦”理念與中國共產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相通”的生動典范。

（三）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價值取向上“相融”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價值取向上是“相融”的。馬克思主義科學揭示了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立足于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形成了對自然界、人類社會和人類思維的科學認識。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更加注重從倫理道德的角度認識世界，具有獨特的價值取向。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在契合使得二者能夠實現“優勢互補”，進而達到物質與精神的動態平衡。

其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民本思想與中國共產黨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相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包含著豐富的民本思想。例如，孔子主張“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論語·學而》），孟子堅持“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下》）的“民貴君輕”的思想，荀子提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荀子·哀公》）的“君舟民水”的思想。其中，“民為邦本，本固邦寧”（《尚書·五子之歌》）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民本思想的集中、精煉表達。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民本思想具有歷史和階級局限性，主要體現于以小農經濟為主的生產方式和以維護封建君主專制統治為目的等方面。與此不同的是，堅持馬克思主義人民觀的中國共產黨則是從物質生產方式在社會生產生活中的決定性作用的角度來把握人民的主體地位，堅持人民群眾是物質生產生活的主體，是歷史創造者這一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觀點。中國共產黨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歷程中不斷吸收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民本思想的有益養分，逐漸形成了黨的群眾路線，明確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提出了“立黨為公，執政為民”“以人為本”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思想”等重要理念。中國共產黨用自身的豐富實踐生動證明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民本思想與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的人民至上的價值理念是“相融”的。

其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均平思想”與中國共產黨倡導的社會公平正義觀“相融”?！熬剿枷搿笔侵腥A優秀傳統文化中平等觀的集中體現，“不患寡而患不均”（《論語·季氏》）鮮明表達了這一思想的核心要旨〔3〕。封建君主專制下的古代中國存在嚴重的利益固化問題，“不均”現象極其嚴重。正是基于這種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均平思想”才得以不斷被人們所繼承、倡導與發展。中國共產黨的公平正義觀則更具有現實性，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的公平正義思想。消除絕對貧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推進區域協調發展戰略、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等一系列成就舉措是中國共產黨堅持馬克思主義公平正義觀的重要實踐體現。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理想和現實相統一，既吸收我國古代社會公平的理想，同時又腳踏實地地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實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均平思想”與中國共產黨倡導的公平正義觀的“相融”。

（四）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精神品質上“相合”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精神品質上是“相合”的，這體現了二者“強強聯合”的獨特優勢。

其一，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蘊含的革故鼎新、自強不息的品質與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精神“相合”。革故鼎新（《易傳·雜卦傳》）和自強不息（《周易·象傳》）體現了中國哲學宇宙觀中生生不息的理念，具有鮮明的創新精神〔7〕。馬克思主義是無產階級實現自身解放和全人類全面自由發展的真理，其本身具有鮮明的革命性特征。中國共產黨的革命精神是馬克思主義革命精神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蘊含的革故鼎新、自強不息的品質同向增強的結果，實現了科學理論與優秀文化的“強強聯合”。

其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蘊含的克己奉公的傳統與中國共產黨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優勢“相合”?？思悍罟举|上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關于國家與個人關系的探討。從國家治理角度看，克己奉公可以最大限度動員和組織民眾達到維護集體利益的目的。從民族共同體角度看，克己奉公是中華民族這樣一個多民族國家實現相互認同的重要法寶，可以有效地避免民族內耗和文化分歧。中國共產黨既繼承了中華民族克己奉公的傳統，又與當代中國基本國情結合，將全國各族人民的磅礴力量聚焦于一點，形成了集中力量辦大事的政治優勢和強大合力，實現了寶貴歷史傳統與現實制度優勢的“強強聯合”。

其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蘊含的兼收并蓄的特點與馬克思主義所體現的開放包容的特性“相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大地各民族文化的有機融合，體現了儒、釋、道、法、墨、兵等諸家學說的內在耦合，表現出顯著的兼收并蓄的特點。馬克思主義是不斷發展的學說，具有開放包容的特性。馬克思主義在指導社會實踐的過程中，必須要與各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必須要吸收借鑒世界各文明中的優秀成分，才能實現自身的豐富和發展。所以，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就要將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

（五）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發展特性上“相需”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發展特性上是“相需”的，這是二者契合性中的“活力因子”。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相需”之義立足于二者本身所具有的開放性和包容性，以中國共產黨為領導力量，以人民群眾為實踐主體。首先，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扎根，需要通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滋養來實現本土化。馬克思主義是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科學真理，內含著解放全人類的崇高使命和共產主義的遠大理想。實現這一目標的前提是必須走與各國實際、各國歷史文化相結合的現實道路。馬克思主義理論引領力的發揮不僅要靠表層上與本國家基本國情的結合，還要由表及里、由淺入深，達到與本國歷史文化傳統結合〔8〕。其次，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需要馬克思主義來激發內在生機活力，實現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堅持守正創新，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同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展示中華民族的獨特精神標識，更好構筑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薄?〕因此，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要不斷延續傳承、展現生機活力、取得新發展就需要與社會主義充分適應。再次，中國共產黨作為領導力量，是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者和踐行者，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堅定繼承者和弘揚者，承載著推進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使命。中國共產黨堅持用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對待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旗幟鮮明地反對歷史虛無主義和復古主義。在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進程之中，黨需要推進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不斷踐行中國共產黨人的文化使命，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應有之義。

二、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運行機理

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理論內涵所包含的“相似”“相通”“相融”“相合”“相需”五個方面是相互聯系、相互作用、辯證統一的整體。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運行機理則可以概括為兩對辯證統一關系，即“靜態系統”和“動態系統”的辯證統一，以及在“靜態系統”中“表”和“里”的辯證統一（見圖1）。

（一）“靜態系統”和“動態系統”的辯證統一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靜態系統”中包含四個方面因素，即“相似”“相通”“相融”和“相合”，“動態系統”中包含著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需”這一因素?！办o態系統”與“動態系統”的區分及二者的辯證統一關系從宏觀視角表明了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內在元素的相互關系。

首先，“靜態系統”和“動態系統”的辯證統一體現了“何以可能”與“何以必然”的辯證統一?！办o態系統”賦予了“第二個結合”可能性，“動態系統”則回答了“第二個結合”的必然性。沒有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可能性存在，其必然性產生就失去了邏輯前提。沒有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必然性存在，其可能性存在就失去了現實意義。其次，“靜態系統”與“動態系統”的辯證統一體現了“被動探析”與“主動凸顯”的辯證統一。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似”“相通”“相融”和“相合”的理論內涵具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均屬于人為地將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進行分析比較，以此來尋找二者在內涵上的契合之處。這一過程對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探析來說是一個“被動”的過程。不同的是，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需”凸顯的卻是主動性發揮的過程。馬克思主義需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需要馬克思主義。中國共產黨和廣大人民群眾也是基于自身現實需要自覺地推動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這更加凸顯出其所具有的“主動”特征。再次，“靜態系統”與“動態系統”的辯證統一體現了“靜態耦合”與“動力驅動”的辯證統一?！跋嗨啤薄跋嗤ā薄跋嗳凇焙汀跋嗪稀眰戎赜谝岳碚搶Ρ鹊姆绞絹斫沂抉R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靜態耦合”。與此不同的是，“相需”則側重于觀照“第二個結合”的現實，進而揭示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內在驅動力?！办o態系統”與“動態系統”的辯證統一將理論上的“靜態耦合”與實踐上的“動力驅動”融為整體，既嘗試回答了“第二個結合”所蘊含的深厚理論基礎，同時也努力揭示“第二個結合”擁有不竭發展動力的內在原因。

（二）“表”與“里”的辯證統一

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靜態系統”中蘊含著“表”與“里”的辯證統一關系。所謂“表”，即在理念主張上的“相通”、在價值取向上的“相融”以及在精神品質上的“相合”，“里”即在哲學觀點上的“相似”?！氨怼迸c“里”的辯證統一是對“靜態系統”內在層次結構的高度概括，是“靜態系統”內在運行機理的底層邏輯。

一方面，“表”與“里”的辯證關系體現在縱向的因果邏輯上。哲學觀念具有基礎性的指導作用，決定了理念主張、價值取向和精神品質的內涵和樣態。同樣，任何一種文化或理論的理念主張、價值取向以及精神品質也必然反映并作用于其所屬的哲學觀念。因此，從縱向的因果邏輯上看，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契合性在哲學觀念上的“相似”決定了其在理念主張上的“相通”、在價值取向上的“相融”和在精神品質上的“相合”。另一方面，“表”與“里”的辯證關系體現在橫向的比較關系上?；仡欀腥A民族五千多年的燦爛歷史和文化，除了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植根和發展，還有諸多不同文化思想與中華傳統文化相結合的過程，這些文化或理論互相結合的進程都經歷了從“表”到“里”逐漸深入的發展過程。例如，考察佛教傳入中國并進行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可以發現，佛教文化與中華傳統文化在處世原則、崇善理念和目標追求等方面均存在契合之處。但是就二者的哲學視域來看，中華傳統文化十分重視“此岸”世界，對于“彼岸”世界或多或少持有回避態度〔10〕。佛教文化的傳入填補了中華傳統文化中關于“彼岸”世界的空白，進而達到二者在哲學觀念上的互動?；诒容^關系可以發現，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靜態系統”在諸多要素上彰顯了二者由理念主張上的“相通”、價值取向上的“相融”、精神品質上的“相合”之“表”逐步深入到哲學觀點上的“相似”之“里”的發展過程，實質上體現了“靜態體系”內在運行機理中“表”與“里”的辯證統一。

三、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價值旨歸

馬克思主義是中國共產黨的指導思想，是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科學真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深深植根的文化沃土，是中華民族深厚的文化底氣。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彼此契合”既與“第二個結合”的發展進程密切相關，同時也突出了“第二個結合”的關鍵所在，進而實現了二者的協同共進。

（一）“彼此契合”同“第二個結合”的發展進程密切相關

縱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發展歷程，經由“彼此契合”這一馬克思主義在中國落地生根的“點”，“第二個結合”才逐步由“點”及“線”、由“線”到“面”〔11〕。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歷史進程經歷了對立中批判、探索中調整、運用中發展、依存中共生四個階段。在新文化運動時期，以李大釗為代表的早期馬克思主義者，為打破中華傳統文化對當時中國社會的束縛，對中華傳統文化進行了猛烈的批判，新舊兩種文化呈現對立的狀態。一方面，中華傳統文化在這個過程中實現了向現代發展的開端。中華傳統文化拋棄了其生長立足的小農經濟生產方式和維護封建君主利益的價值取向，逐漸從封建文化的束縛中脫胎出來。另一方面，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進行猛烈批判的同時，也注重尋找二者的契合之處，例如公有制與“公天下”、階級斗爭與“均天下”等，馬克思主義在中國落地生根的“點”開始嶄露頭角。在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認識不斷根據實際進行拓展。例如，毛澤東在黨的六屆六中全會上第一次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命題。新中國成立后，隨著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作用的認識逐漸深化，中國共產黨積極引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社會主義建設貢獻力量。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共產黨充分認識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積極作用，在實際運用過程中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積極進行改造、補充、拓展、豐富〔12〕。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以強烈的歷史責任感，不斷賡續中華民族的文化血脈，積極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使其所蘊含的旺盛生命力得以不斷發揮，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面”由此徐徐展開?？傊伞包c”及“線”、由“線”到“面”的發展過程逐步得以拓展和深化，這一切都與“彼此契合”密切相關。

（二）“彼此契合”突出了“第二個結合”的關鍵所在

“彼此契合”意味著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過程并不是隨意的“拼盤”，也不是簡單的“物理反應”，而是二者之間深刻的有機結合，這恰恰體現了“第二個結合”的關鍵所在。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結果是互相成就，馬克思主義沒有辜負中國，中國沒有辜負馬克思主義，在馬克思主義變為中國的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變為現代的過程之中，形成了中華民族現代文明，塑造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形態。一方面，馬克思主義激發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先進因子，賦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新的生機活力，推動了中華文明的現代轉型，這鮮明體現在中國共產黨人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改造和運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過程之中。例如，毛澤東新釋“實事求是”，使其成為中國共產黨的思想路線；鄧小平引借“小康”，使其成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奮斗目標〔13〕。另一方面，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使馬克思主義深深植根中國大地，提升了馬克思主義的文化親和力，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進程。馬克思主義吸取著中華民族五千多年沒有中斷的文化基因，使得自身的理論內涵有了中國特色、話語體系有了中國風格、實踐行動有了中國氣派，形成了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等黨的重大理論創新成果，中國化時代化的馬克思主義成為中華文化和中國精神的時代精華。

（三）“彼此契合”與“第二個結合”實現了協同共進

對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彼此契合”的認識是一個由淺入深、由表及里、逐步深化的過程，必須要用運動發展的眼光來看待二者的“彼此契合”。一方面，“彼此契合”與“第二個結合”實現了在新的思維高度上的協同共進。隨著對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認識的不斷深化，“第二個結合”的理論和實踐也隨之不斷進步。同理，隨著“第二個結合”的不斷推進，我們又可以在新的思維高度上進一步認識二者的契合性。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就是最好的佐證。雖然早期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人已經從大同社會與共產主義等方面開始討論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相似共通之處，但從黨成立至大革命失敗后這段時間，都沒有成功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課題〔14〕。毛澤東科學地總結中國革命中的經驗與教訓，開始推進二者相互結合的歷史進程。在《矛盾論》《實踐論》等著作之中可以看到，毛澤東對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討論已經不僅限于建黨初期的認知，而是將“知行合一”與馬克思主義的科學實踐觀放到一起討論。另一方面，“彼此契合”與“第二個結合”實現了在新的歷史視野里的協同共進。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的實踐中，對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的考察側重點也有所不同，這就意味著不同歷史時期對二者相互結合的展開也不同。在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歷史背景下，對二者契合性的探討主要圍繞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觀點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反抗性展開，這是為革命事業服務的現實需要。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更凸顯集體主義與“家國天下”精神，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為建設社會主義服務。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則更突出改革生產關系以適應生產力發展需要與弘揚傳統文化中開拓創新、革故鼎新等精神。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以文化信仰為動力、以文化形態為載體、以文化價值為使命、以文化自信為品格〔15〕，推進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

新時代新征程上，要通過對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契合性認識的不斷深化，進一步守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根脈”和馬克思主義“魂脈”，為強國建設和民族復興注入磅礴的文化底氣和文化力量。

〔參 考 文 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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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郎明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