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及當代啟示

趙奕辰 趙立新 劉宏英

摘 要：作文教學是語文教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重新審視語文學科建立之初的教育家的作文教學思想，對作文教學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研究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得出當代啟示：培養讀者意識，體現自我人格，培養良好的寫作習慣。這對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作文觀、提高作文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夏丏尊；作文教學；當代啟示

作文教學是語文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當下作文教學中耗時耗力、效率不高的問題仍然存在。重新審視語文學科建立之初的教育家的作文教學思想，對作文教學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夏丏尊是我國重要的教育家、文學家，同時也是一位出版家、翻譯家，他有著多年的教學和出版工作經歷，對當時的語文教學產生了重要影響。研究其作文教學思想，對解決當下作文教學中出現的問題，幫助學生樹立正確的作文觀、提高作文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一、 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的產生背景

教學思想的形成離不開時代的影響。20世紀20年代，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進一步傳播了馬克思主義思想，新舊思想文化之間的強烈碰撞，構成了夏丏尊教育思想萌芽并發展的背景。作文教學思想是其整個教育思想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多年的教學經歷、從事出版工作的經驗，以及學習和工作的融會貫通，造就了其獨具特色的作文教學思想。

（一） 豐富的教學經歷

夏丏尊是我國著名的教育家、文學家，有著多年的教學經歷。他曾任浙江兩級師范學堂國文教員，在此期間，他大量閱讀西方文學著作，并與魯迅相識且交往密切，深受魯迅的影響。他任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學院國文教員期間，積極鼓勵學生寫作，同時，他編寫了不同文體寫作方法的講義，對寫作的法則進行專門的教授。他積極響應新文化運動，倡導革新語文教育，與劉薰宇一同完成了流傳至今的作文法著作《文章作法》。他在春暉中學任教時，又對其講義進行補充和完善，集結蔡元培、朱自清、楊賢江等共同投身教育事業，培養了一大批棟梁之材。在任教過程中，他廣泛閱讀關于語文教育的論著，努力提高自身的文化修養。豐富的教育經歷和先進思想的碰撞，為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的發展提供了機會。

（二） 出版工作的經驗

夏丏尊也是一位出色的出版家。他在任編輯時期，探索新的語文教育思想，這是他創作的黃金期，也是其作文教學思想的發展期。他與葉圣陶等人先后出版《文章講話》《國文百八課》等重要書籍，與豐子愷等人創辦了《中學生雜志》，并在雜志上發表了《作文的基本態度》一文，初步闡述了為讀者而作的意識；他還在雜志中為學生提供了發現錯誤、指出錯誤的機會，開辟了《文章病院》專欄。此外，他與葉圣陶在《中學生雜志》中以通俗的語言向學生傳授國文寫作的知識，并將這些文章編訂成《文心》，這是當時教育史上的重要著作。他還在出版工作中探索出新的作文教學思想，在開明書店中專門設置了供青少年閱讀與寫作的板塊，以期提高學生的寫作水平。

二、 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的主要內容

（一） 作文的原則：法則加練習，知行合一

夏丏尊認為文章是有法可依的，《文章作法》就是這種思想的體現。他一方面詳細而精辟地介紹了文章的各種作法和規則，另一方面也肯定了作文法的價值。雖然作文是有法可依的，但他認為習得作文法只是學習作文的一個方面，要想寫好作文還需要勤加練習。他說：“技術要達到巧妙的地步，不能只靠規矩，非自己努力鍛煉不可。”［1］同時他提出作文練習的方法，“多讀，多做，多商量”，也明確了作文訓練的序列，指出了作文練習的步驟，如記事文這一章，就從“記事文的意義”“作記事文的第一步”“材料的整理和取舍”“記敘文的順序”“文學的記敘文”五方面進行指導，從理論知識的學習逐步過渡到實際寫作的練習，供學生參考。

法則加練習是夏丏尊作文教學的原則，法則是“知”，練習是“行”，法則加練習就是知行合一。在《文章作法》出現的年代，關于作文法的著作有很多，但是將法則與訓練相結合的，夏丏尊的《文章作法》可謂首創。

（二） 作文的態度：要預先想到讀者是誰

夏丏尊在作文教學中十分重視讀者意識，他說：“文章是為了使讀它的人了解作者的意思，所以難懂和容易讓人誤解的文章算不上好文章；其次文章的作用和談話差不多，都是用來發表意思和情感，談話不清楚可以詢問，文章不清楚如何找作者詢問呢？”［2］他還認為文章的好壞與態度有關，使文章適應讀者的心情，應從態度入手。他提出，文章的態度可以分解為六個問題。一是我們為什么要作這篇文章？目的不同，寫作的方法也不一樣。二是在文章中要說明什么？這就是文章的中心思想。三是誰在作文？這是作者與讀者之間關系的問題。四是在什么地方作文？在不同的地方作文要采取不同的態度。五是在什么時候作文？要認清自己所處的時代。六是怎樣作文？是詳說還是略說，是委婉說還是直接說，開頭結尾怎么說，這些都要在心里做好打算。在作文時如果能留心這幾個問題，作文態度就沒有大問題，也就能照顧讀者的心情。

夏丏尊不僅在寫作態度上強調讀者意識，還在其他對作文的表述中強調讀者意識的重要性。他認為提高自己的人格修養是培養讀者意識的根本方法，強調在寫作上加強作者的自我修養與培養讀者意識之間的關系。

（三） 作文教學觀

1. 法則的教授：語感和形式

作文的法則有很多，夏丏尊認為語文教師唯一能幫助學生的就是“語感的傳染”。他在教學中發現，在教授作文法之后，學生在文字、結構形式上還過得去，但內容仍然簡單空虛，語文成績很難得到明顯進步，“徒增加一知半解的知識，思想愈無頭緒，文字反益玄虛”［3］。他在后來誦讀舊書時得到啟示：對文章的理解程度，人人都有所不同，但大部分程度都很淺，發表的見解也簡單空虛。他從知、情兩方面舉例，說明了學生對文章的含義無法充分感受。于是他認為教師唯一能做的就是培養學生的語感，學生對文字、事物的感受加深了，寫出來的文章有了自己的感受，這樣文章的內容就不簡單、不空虛了。

夏丏尊是第一個將培養語感作為充實寫作內容方法的人，他把作文教學的復雜內容，簡化為培養學生的語感，這種觀點有其獨到之處。我們現在的語文教學重點之一，也是培養學生對文字和事物的獨特感受力。

在作文教學的重點是內容還是形式這一問題上，夏丏尊認為作文內容難有方法教授，作文教學的著眼點應放在形式上。他在《文心》中談及自己作文進步的經驗時，很重視詞類的收集和比較，每遇到一詞，經常能聯想到其他相近的詞，在心中做成一個串系，再把這些詞加以比較，哪個適用范圍最廣，哪個最狹，一一弄清，養成良好的寫作習慣，在寫作中選擇合適的詞使用。在文章中除了要講究用詞，還要講究修辭。夏丏尊提出，生活是修辭技術的源頭，學習修辭應該致力于生活的修養，認真學習，認真領悟。

在文章的形式上，夏丏尊在《文章講話》中體現了他獨特的想法。比如在組織文章方面，他認為只要解決好如何開場、如何說出主要意思、如何結束三個問題即可。他還提出組織文章的三個原則：秩序，把所有材料排列成合適的次序；聯絡，從頭到尾順當地進行練習；統一，通體維持一致。

2. 練習的教授：應從小品文入手

夏丏尊的作文原則是法則加練習，在教學上，法則主要指教授語感和文字形式，而練習的教授主要有兩種形式：基本文體的寫作練習和小品文的寫作練習。

基本文體的練習如記事文，在《文章作法》中分為五節：第一節為“記事文的意義”，結合具體例文讓學生明確什么是記事文；第二節為“作記事文的第一步”，要求廣泛收集材料，按適當的次序進行排列，并將各類材料一一記下，舉具體的實例加以說明；第三節為“材料的取舍和整理”，先提出選擇材料的標準，將材料一一排列，再對材料進行取舍和整理，最后進行練習，讓學生自己收集材料；第四節為“記事文的順序”，由簡單的記事文到復雜的記事文，標明其中的順序，畫出順序圖，再進行設計練習，要求學生根據順序圖寫成一篇記事文；第五節為“文學的記事文”，在科學的記事文的基礎上進一步區分，闡述“文學的記事文”的特點，最后設置練習。以上基本文體的訓練操作展示了作文學習的認知和操作過程。

在掌握了基本文體的寫作后，夏丏尊的主要訓練手段是小品文的寫作。小品文字數較少，學生容易寫作；小品文的寫作內容也比較自由，不受任何限制，學生容易寫作。《文章作法》中有對小品文寫作的專門介紹。第一節為“小品文的意義”，讓學生初步明確什么是小品文。第二節為“小品文在文章練習上的價值”，指出小品文的練習可以提高寫作能力。第三節為“小品文練習的機會”，提到小品文的寫作可以隨時隨地進行，也可以通過多種方式進行。第四至八節分別講述了小品文寫作的注意點，如著眼細節、學寫暗示的筆法、中心統一、筆法機智等。第九節為“實際作例和添削”，從學生的寫作過程入手，教學生增增減減，修改完善，這就是一篇小品文的具體操作程序。

三、 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對當代語文教學的啟示

（一） 培養讀者意識

寫作時要考慮不同的目的和對象。在作文時樹立讀者意識，心中裝著讀者，處處為讀者考慮，是夏丏尊作文教學思想帶給我們的重要啟示。法國著名哲學家、作家薩特曾指出：“一個人寫作只為自己，那就不符合實際。只為自己寫作是十分糟糕的。”［4］柏拉圖也在《斐德若篇》中強調，在文章中要想達到與讀者的有效溝通，做到文章與讀者相適應，首先要明確交際對象，其次文章內容要適當，最后交際形式和風格要適宜。這里的明確交際對象即培養讀者意識。只有大致明確文章給誰看，才能恰當地控制寫作的程度，這些思想在如今看來仍具有借鑒意義。

作文是和讀者進行思想交流的過程，作文內容必須讓讀者明白，因此表述要恰當。讀者越多，評價就越多，這就能促成評價和學習的雙向促進，從而提高學生的寫作水平。當今很多學生甚至教師都缺乏讀者意識，作文的內容大同小異，缺乏創新。比如寫《一件難忘的事》就是“生病背我去醫院”“下雨為我送傘”；寫《我長大了》就是記錄從小到大的成長史，不去思考讀者的閱讀體會。

作文的訓練不應局限于課堂寫作，辦黑板報、指導投稿也是作文訓練的好方法。朱自清曾主張學生寫作應該以“報紙化”為目標，這指的是寫作應該像報刊的文章一樣進入社會文化交際領域。在不同的報刊發表文章，都要注意自己的讀者范圍，使文章貼近讀者。教師可以在課外指導學生嘗試辦黑板報，與班級師生進行交際，并閱讀報刊文章，揣摩其中的特點，這對培養學生的讀者意識具有重要作用。

總之，要想使文章適應讀者的心情，就要從態度入手，樹立讀者意識。文章本來就是為了使讀者理解作者的意思，所以我們要引導學生在作文時常常問問自己：為什么要作文？在文中要說的是什么？誰在作文？在什么地方作文？在什么時候作文？怎樣作文？在作文時留心這六個問題，讓文章能適應讀者的心情，這是培養讀者意識的好方法。

（二） 作文要體現自我人格

作文要從生活中來，也要體現作者的自我人格。夏丏尊在談到讀者意識時也提出作文要體現自我人格，要進一步提升自己的修養，提升自己的人格魅力，使作文與人格達到統一。指導學生作文，就要從指導學生做人開始，寫作中要有自己的獨特感悟。

夏丏尊還提出作文必須要“真實”，這不僅是作文的基本態度，也是作者人格的表現。作為教師，我們應將作文教學與人格教育相結合，讓學生深入生活去修煉人格，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對學生進行人格教育，努力讓學生成為身心健康的人，養成獨具魅力的個性，保持勤奮好學的習慣。倡導“作文先做人”，使作文與人格相統一。

注重人格教育，也是素質教育的內容之一。“教文育人”是于漪老師作文教學的總目標。她在作文教學中始終貫徹這一目標，這里，“教文”目的是培養學生的寫作能力，“育人”目的是提高學生的人格素養。她將“教文”與“育人”相結合，認為“學生的德智體美各項素養不是簡單并列，更不是機械割裂，而是有機融合不可分割的，其融合的最終指向就是人格，是人的綜合素養”。［5］于漪老師始終將培養健全的“人”作為作文教學的總目標，在良好的課堂氛圍中培養學生的創新能力，促進學生健全人格的養成，并在作文中體現自我人格。

（三） 培養良好的寫作習慣

夏丏尊的知行合一、“多讀、多作、多商量”、從練習小品文入手等觀點，對培養良好的寫作習慣具有重要的啟發意義。

他在《關于國文的學習》中提出關于小品文的訓練問題。小品文的內容不受限制，練習機會多，小品文的寫作也可以培養學生的觀察能力，鍛煉細節描寫，可以增增減減，形成一篇嚴整的文章，提高寫作能力。小品文寫作是培養學生良好寫作習慣的上佳選擇。夏丏尊也強調應鼓勵學生將日常生活的見聞通過文筆抒發出來，從真實出發，貼近學生的日常生活，從而訓練學生的寫作能力。

“寫作不會比走路說話容易，一要得其道，二要經常練習，歷練到成了習慣，才算擁有了這種能力。”［6］反復訓練讓寫作成為習慣，從技巧的運用到自己寫作技巧系統的生成，這樣作文行筆就會更順暢。葉圣陶在教學中也十分重視寫作習慣的培養，他認為，要想培養良好的寫作習慣，首先，要養成觀察的習慣，在生活中細心觀察，這也是一種準備功夫。還要養成列提綱的習慣，抓住關鍵，想清楚再寫，按照順序寫。同時，養成推理判斷的習慣，闡明事理，說明自己的主張。最后，要養成正確的語言習慣。遵循語言規律，正確地表達出自己的觀點，這樣才能寫出好文章。

總之，夏丏尊的作文教學思想是一筆重要的思想財富。他在長期的教學實踐中探索出的作文教學思想，法則加練習的作文原則，“為讀者而作”、注意語感和文字的教授、從小品文入手進行訓練的觀點，對解決當前作文教學中存在的問題都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這些思想都值得我們大膽地運用到作文教學的實踐之中。

參考文獻：

［1］［2］［3］ 夏丏尊.夏丏尊文集第二卷［M］.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3：6，7，115.

［4］ 曾祥芹.文章學與語文教育［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4.

［5］ 教育部師范教育司.于漪與教育教學求索［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4.

［6］ 葉圣陶.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上冊）［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80：206.

（趙奕辰，河北北方學院文學院。趙立新，河北北方學院文學院。劉宏英，河北北方學院文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