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學視角下西藏地區民間傳統文化中的符號特征

摘要：了解符號特征是人們認識和學習地域、民族傳統文化美學特點的一種基本途徑，也是最為直觀的一種方式。文章以西藏地區藏族民間傳統文化中的一些典型案例為研究對象，從文學、藝術作品等方面分析其所蘊含的符號特征，并通過不同的傳統文化形式介紹符號特征的多樣性、相對不變性和可變性。

關鍵詞：符號特征；傳統文化；美學特點；藏族；傳統文化

“美學”一詞來源于希臘，是以審美活動為對象，研究人類的精神文化活動，通過人類自身的感知、感受等心理活動察覺和領會意象性存在的一門學科。符號是用來攜帶并表達意義的，可以將符號定義為“被認為攜帶著意義的感知”。因此，符號可以作為表達事物之美的一種形式，研究事物符號的表意和表達方式，也成為審美的一種途徑。所謂符號美學，就是以符號具象或抽象的表達方式去闡述人類的審美意識，聯系美與藝術的本質，表現其歷史和文化的發展脈絡。對于傳統文化而言，符號通過對美的不同傳遞形式，以簡單方式將傳統文化中的美學與藝術實踐、生產生活聯系起來。

符號特征為人們搭建一條便捷的通道，讓人們直觀地認識某一類文化的外在特征，并通過符號審美進一步對該類文化有所認知。發現符號、認識符號、分析符號，是通過符號審美了解其背后文化的一個過程。符號被廣泛應用于表達情感、意義和觀念，符號美學則強調符號的象征意義及其所傳達的美學價值，關注符號如何激發人們的審美感受和想象力等。符號美學也可被視為方法論，通過分析和研究符號，理解其所傳達的美學信息和價值觀念。符號美學使人們更好地理解和欣賞文化作品，并更深入地探索作品背后所蘊含的文化和社會現象。

符號既是一種信息載體，也是文化的體現。人類學家克利福德·格爾茨是第一個把文化定義為“符號集合”的學者。中國學者趙毅衡認為“符號的用途是表達意義”，而“意義就是一個符號可以被另外的符號解釋的潛力”。民族傳統文化中的符號特征，體現該民族的人文特點、精神依附，表達對生產、生活的思考和向往。

世界上有許多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具特色的傳統文化。藏族作為主要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少數民族，有其獨特鮮明的文化內涵和文化表達。藏族民間傳統文化中所隱喻的美學意義，從視覺和精神上的雙層影響告知世人其存在和影響。藏族文化作品中蘊含著大量符號，從瑪尼堆到轉經筒、從藏戲人物的面具到服飾、從藏式園林到藏傳佛教建筑，處處都能看到宗教符號、吉祥符號和圖騰符號，是研究西藏民間傳統文化美學的重要途徑。

筆者從符號美學的角度，透過藏族文化中的符號信息、特征類型，探討藏族傳統文化的審美和內涵。

一、西藏地區民間傳統文化中的思想符號特征

文化作品作為審美對象，被看作是一種符號系統，蘊含大量能使人產生共鳴的符號信息。其所要傳達的審美信息，可以通過符號的形式來表現和傳遞。

深受藏族人民喜愛的史詩《格薩爾王傳》是一部經典而偉大的藏族傳統民間文學作品，在藏族傳統和現代文化中均具有深厚的民族意義，被視為藏族文化瑰寶。格薩爾王的一生充滿戰斗和冒險，他帶領部落抵御外敵，戰勝邪惡勢力，為人民帶來和平與繁榮，展示了藏族人民的英勇和智慧，也傳遞了他們追求正義、公平、勇敢和信仰的價值觀。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故事、人物逐漸被符號化。主人公格薩爾王作為藏族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代表勇敢、力量和獨立，被視為藏族的象征性符號。從符號學的角度來看，格薩爾王代表了藏族人民的文化認同、歷史記憶和價值觀念。他的故事和形象作為符號輸出，不僅在藏族人民中流傳，也成為藏族文化對外交流的重要標志，展現出藏族文化的獨特魅力和深厚底蘊。

諺語作為民族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一個民族語言的精華所在，具有該民族傳統文化的內涵。作為一種語言或文學符號，一般取材于特定民族的歷史文化、生產方式、生活習慣、地理環境等，為研究該民族的生產、生活環境和內容提供了非常重要且生動的素材。《格薩爾王傳》諺語所總結的每一條經驗教訓以及所說的每一個道理，在取材上都是巧妙地選取藏族人民所熟悉和耳聞目睹的事物。雪山作為藏族人民生活地區的特色景觀，被寫入很多諺語中。比如“太陽被烏云遮住，想曬化雪峰萬不能；蒼龍在太空張狂，想掃光谷物萬不能”，其中的“雪峰”這一代表性詞匯就是展示藏族人民生活環境的符號。與之相近的還有很多，包括“草原”“酥油”“牦牛”等。

就文學作品《格薩爾王傳》本身而言，便是藏族文化的大“IP”，或者說典型“符號”。而這個“大符號”中又蘊含著更多的“小符號”，從這些“小符號”中，讀者能了解藏族人的歷史發展、文化特點和生活追求。從“大符號”中，人們可以從精神層面上認識和了解藏族人民。

二、西藏地區民間傳統文化中的視覺符號特征

符號可以當作一種媒介，被人們用來表達思想和進行溝通。以眼睛為載體的符號媒介信息，可以定義為視覺符號。視覺符號能標示或指稱某種事物概念之間的關系，并把某些具體事物之間的關系以及這些事物的性質揭示出來，這也是視覺符號的本質所在。視覺符號不是永恒不變的，而是與時代同步，被賦予不同的意義。

“扎西德勒”意為“吉祥如意”，乃是藏族人民最美好的祝福，是在藏族民間傳統文化中富含最多吉祥寓意的符號。藏族吉祥圖案種類繁多，按照表現形式的區別可以分為字符類圖案、自然類圖案以及宗教類圖案。藏族吉祥圖案是圖案內容和蘊含意義的融合形式，源自藏族人民對自然的崇拜，同時也受藏傳佛教文化的影響，故其包含的內容以表現自然界的事物和宗教文化為主。藏語稱為“格桑梅朵”的七月菊是藏族人民非常喜愛的植物圖案，作為吉祥符號，它象征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經常出現在藏毯中。另外，在藏族壁畫甚至原始的高原巖畫中發現的動物符號——牦牛，作為青藏高原最具地域特征的動物，牦牛是藏族人民的崇拜物之一，被視為他們的“護法神”。

唐卡又稱唐嘎、唐喀，是指在布面、紙面、綢面或各種皮質上繪制的佛像，用彩緞織物裝裱鑲鍛，安軸成畫，懸掛在龕中供奉。大部分唐卡描繪的圖案帶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以及宗教、地域色彩。吉祥八寶圖是唐卡中最常見的傳統吉祥圖案，包括寶傘、金魚、寶瓶、蓮花、右旋白螺、吉祥結、勝利幢和法輪。其中，寶傘的寓意是伴隨著地域文明的發展而變化的，由最初使人們免受天氣的影響轉變為免受不良風氣的影響。八寶中的每一個元素，除了可以單獨使用外，更多的是在賦予佛教寓意的基礎上有機地結合起來。上述吉祥圖案是藏族文化的一種符號，既是其傳統文化思想和象征的外露，也是民族文化與宗教相結合的符號化體現。將佛教教義通過符號化的形式，利用日常事物的形態、色彩等表達出來，寄托了藏族人民最純真的精神向往。

三、西藏地區民間傳統文化中的色彩符號特征

傳統文化中的色彩只是現實存在的自身屬性，當被賦予具體的背景和內容時，其所蘊含的意義才會被感知、理解和領會。走進西藏地區，從建筑物、繪畫和服飾等，人們會被大量的色彩所吸引，傳統的藏族裝飾常使用紅、白、藍、綠、黑、黃等純色的符號特征。在藏族人民心目中，白色是圣潔的象征，被賦予白色的事物是崇高、不可侵犯的，對白色的崇拜是藏族人民深刻內省的文化心理狀態的一種符號特征反映。典型的例子就是哈達，其是藏族生活中使用最廣泛、表達情感最頻繁的信物，常以白色為主。獻哈達也是藏族人民表達謝意、致敬的最高禮節。

在西藏舊社會，權貴、高僧等以代表高貴、富有的金色作為自己階層獨有的附屬色，比如寺廟的建筑色彩等。與前文所述視覺符號特征相同，這種色彩符號隨著時代變遷和文明進步也發生變化，不再具有或弱化了原先的象征意義。

藏族人民這種對純色色彩的喜愛和使用的極致，充分體現了民族傳統文化中的色彩符號特征對人類的情感的直觀影響。

四、西藏地區傳統民間文化中的宗教符號特征

說起西藏傳統文化，就不得不提及宗教的影響。在文學、藝術作品中，處處可見藏傳佛教的符號特征信息。在西藏傳統民間文學中，宗教和神話常與特定的符號象征緊密相連。例如：在藏傳佛教中，佛塔、經文、佛像等被視為神圣的象征。在藏族神話中，特定的動物、自然元素、神圣的地點等也被用來代表特定的宗教信仰和神話故事。通過使用這些符號和象征，作家和民間故事講述者可以傳達特定的信息，并使讀者更好地理解故事的情節和主題。

仍以《格薩爾王傳》為例，作為藏傳佛教中的一部重要經典，它是藏族人民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集體創作的一部偉大的英雄史詩。其中有許多關于宗教信仰方面的諺語，從不同的角度投射出藏族人民與藏傳佛教的緊密聯系。

西藏民族強烈的宗教觀念以及藏族人民的世界觀和宇宙觀，也通過西藏傳統建筑尤其是佛教建筑中的裝飾等方式體現。比如在藏族寺院中，有很多與佛教“壇城”圖案相同的建筑裝飾。

另外，宗教文化在藏族服飾上也有著強烈的外在表達。比如藏族服飾的配色以白、黃、紅、綠四種顏色代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也具有宗教意義。另外，蜜蠟作為佛教七寶之一，是一種吉祥的符號象征，具有辟邪趨吉的作用，因此成為藏族人民最常使用的配飾。以蜜蠟為基底的配飾在體現美的同時，也表現出宗教符號特征。

藏戲是又一類代表西藏地區民間傳統文化特征的藝術形式，名為“阿吉拉姆”，是流行在藏族地區的藝術形式。它將內容以歌舞表演的形式呈現給觀眾，極具青藏高原地域特色，是藏族人民的精神食糧。藏戲的初衷是為了讓觀眾通過觀看受到心靈的洗禮，而藏戲本身的發展就與宗教有很大的淵源。藏戲舞臺上符號化的道具正是這種宗教觀念的有形表達，作為藏戲的重要道具之一，藏戲面具在色彩、造型上表現出具有宗教教義的符號特征，這一點與前文所述的服飾特點大同小異。

五、西藏地區民間傳統文化中符號特征的變遷

民間傳統文化不是一成不變的，其根基與民族、地域等因素緊密聯系，同時表現出這些因素的時代特點。因此，隨著時間推移、技術進步、生活提高，傳統文化的現實內涵和作用悄然發生變化，很多傳統文化符號將逐漸失去原有意義，從而蘊含更多新的含義。

1.符號功能特征的變遷

在早期的傳統文化中，符號是為了體現在文明不發達的情況下，人們對生活的向往和對理想的寄托。在西藏的鍛造工藝品中，蓮花圖像常以蓮花座的形式出現。比如通常在蓮花座上站立佛像，體現藏傳佛教的宗教特點，表達“生命不息、循環輪轉”的佛教隱喻，是佛教教義的物化象征。隨著佛教在西藏地區的盛行，蓮花圖像進入世俗化的過程，更多情況下成為民俗文化的體現，作為一種裝飾出現。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文化程度的提升，這種象征意義慢慢退出人們的思想舞臺，蓮花圖像具有文化特征，而圖案本身的形式也發生很大變化。再說《格薩爾王傳》，它由最初體現藏族人民反抗精神、倡導向往正義的功能，逐漸演變成讓全世界了解西藏及其文化的一種輸出功能。這些都說明，符號特征的功能性在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的變化。

2.符號傳播特征的變遷

作為傳統文化，無論是《格薩爾王傳》的說唱詩人，還是民間諺語的傳授藝人，抑或是唱跳結合的藏戲、藏舞表演者，在最初都是通過口口相傳。在新時代，隨著更多學者對西藏文化的深入研究，加上科技的發展，西藏地區的傳統文化傳播形式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文化形式被注入新的文化特征，以更好地適應時代發展，符合現代受眾的審美。比如藏戲面具由原始的材料替代為臉譜式面具，在不影響原有象征意義的基礎上提升功能性。更為重要的是，文化的傳播不再靠“腿”，傳播的范圍不再受到地域限制，數字化的形式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西藏。

六、結語

了解一個地域、一個民族，需要了解其所承載的文化。通過語言、動作、圖案、聲音等符號形式，無疑是最直接、最有感觸的了解方式和途徑。筆者從不同的角度討論西藏地區傳統文化中的符號美學特征，既闡述對傳統文化的堅守，也明確傳統文化在環境變化中的可變性，以及順應時代發展進行變革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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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瀟（1988—），女，漢族，河南周口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區域文化與民間文藝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