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文章以2012—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經驗數據作為原始樣本,以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為準自然實驗,使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探究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研究發現: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能夠顯著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這一結論經過平行趨勢檢驗、安慰劑檢驗、PSM-DID、更換因變量度量方式的驗證后依舊成立。進一步研究發現,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能夠通過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與綠色創新進而影響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在非國有控股及中部和東部地區上市的企業中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更加顯著。文章不僅豐富和拓展了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的微觀效應研究,而且為更好地利用市場型環境規制政策提升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提供了新的視角。
【關鍵詞】 碳排放權交易政策; 新質生產力; 數字化轉型; 綠色創新
【中圖分類號】 F235;F49;F275"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5)15-0011-09
一、引言
我國經濟已經從簡單追求數量的高速增長階段轉向追求效益和品質提升的高質量發展階段,這意味著以規模驅動的粗放型經濟發展需要進行新舊動能轉化、產業結構優化和生產效率提升。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新質生產力概念新范疇,指出要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新質生產力的提出,不僅是對傳統生產力的進一步拓展與深化,而且為我國下一階段的經濟發展指明了前進的方向。相較于傳統生產力,新質生產力的內涵更為飽滿,以“新”為基準點,以“質”為突破點,以“生產力”為落腳點,在追求產品或服務數量的基礎上,依靠科技創新、技術進步和管理提升等手段,實現產品質量升級和產業結構優化,助力傳統生產力“量”到“質”的躍遷[ 1 ]。2024年政府工作報告再次強調要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由此可見,加快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是應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國內外發展環境轉變的迫切需要。如何在顛覆性技術創新持續涌現的今天,不斷加強科技創新轉換力度,形成更多具有突破性的核心技術,助推傳統生產力到新質生產力的轉化,對我國構建新發展格局和現代化經濟體系與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企業作為宏觀經濟運行的微觀基礎,是構成產業轉型的基本單元,這意味著新質生產力的躍遷必然對勞動資料等生產要素與企業發展的緊密關聯提出更為嚴格的要求。此外,由于企業利益相關者掌握信息的不對稱,往往會造成勞動、能源等傳統生產要素的錯配,可能對企業產業結構優化和高質量發展產生負的外部性。已有文獻認為,強制性環境規制政策能夠加快科技成果轉化落地,引導企業探索開發節能環保型的生產技術和工藝流程,在實現低碳減排目標的同時提升企業的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 2 ]。與市場型環境規制政策相比,強制型環境規制政策能夠在短期內實現企業的污染減排,但效率低,缺乏靈活性,容易滋生企業“綠色沉默”,引發市場波動。那么如何通過市場型環境規制來引導企業加快傳統生產力轉化,對提升我國上市企業新質生產力有重要意義。
作為經濟改革的一項重要制度創新,減排并不是碳排放交易體系的唯一目的,其最終政策導向是實現“低排放、高效率、可持續發展”[ 3 ],這與我國新發展理念相契合。理論上,碳排放權交易政策能夠給企業一定的減排壓力,驅使企業加大綠色研發投入,從而優化企業內部資源的配置,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基于此,本文選取滬深A股上市企業的經驗數據作為初始樣本,以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實施構建準自然實驗,運用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碳排放權交易政策是否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產生影響,并進一步分析是通過什么渠道影響的,以及不同情境下的影響效果是否具有差異性等。
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第一,從定量研究切入,實證分析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的政策因素,豐富了碳排放權交易政策的微觀效應,彌補了該領域研究的不足。第二,探討碳排放權交易政策影響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作用路徑,主要從數字化轉型與綠色創新兩個視角解析碳排放權交易政策推動企業新質生產力實現量到質的遷躍。第三,從微觀企業與宏觀環境兩個維度考察碳排放權交易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差異表現,使研究結論更切合現實情境。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文獻回顧
1.碳排放權交易政策的宏微觀影響效應
關于碳排放權交易政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實施效果或影響后果方面。從宏觀效果層面,碳試點政策的實施能夠有效降低碳排放量與碳排放強度,實現碳減排,加速區域生產力要素的流動,縮小區域內外發展差異,促進區域整體協調發展[ 4 ]。從微觀效應層面,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可以發揮波特效應,通過減排壓力形成成本渠道倒逼企業進行綠色轉型、能源結構優化、減少污染排放,提高綠色創新效率[ 5 ]。在作用渠道上,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可以通過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力度、減輕政策性負擔以及促進企業技術創新來改善企業內部資源配置,從而推動碳市場建設和提高企業投資水平[ 6 ]。基于雙重紅利動態視角,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能夠在實現低碳減排“綠色紅利”的同時達到產業結構升級的“藍色紅利”,從而取得經濟效益與環境效益的雙贏[ 7 ]。此外,除了影響區域發展差異、企業投融資活動、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產業結構等方面外,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還能改善重污染企業的ESG披露水平[ 8 ],使其主動承擔起環境保護的責任,進而促進企業價值的提升[ 9 ]。
2.新質生產力的相關研究
目前,關于新質生產力的研究文獻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關于新質生產力的內部要素研究,如新質生產力的內涵、形成條件與有效路徑。有學者從政治經濟學視角出發,將新質生產力與傳統生產力的關系進行辯證分析,發現新質生產力是在傳統生產力的基礎上增加“新”與“質”的特性,是符合新時代高質量發展需求的生產力[ 10 ],新技術的持續突破、數據要素的涌入、國內市場的有效支撐等為新質生產力的形成提供了優質土壤和良好的基礎條件[ 11 ]。此外,高質量的“勞動者”、企業管理的變革、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勞動資料和科學技術的提升是形成新質生產力的有效路徑[ 12 ]。另一類是關于新質生產力的外部要素研究。如信息惠民國家試點政策[ 13 ]、產業政策[ 14 ]能夠促使企業加快數字化轉型,緩解資源錯配,賦能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同時,良好的營商環境[ 15 ]、金融聚集[ 16 ]和數智化轉型[ 17 ]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形成有明顯的推動作用。此外,新質生產力的發展能夠加快市場要素的流動性,強化上下游產業鏈供應鏈的協同度[ 18 ],促進就業結構轉型發展[ 19 ],減少企業內部薪酬差距,進而推動共同富裕進程[ 20 ]。
綜上所述,針對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和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研究已取得豐富的成果,為本文研究提供了堅實的理論支撐。但關于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的研究主要聚焦于碳減排、綠色經濟、全要素生產率、投融資行為和企業價值等方面的宏觀影響或微觀表現,鮮有文獻探討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與企業新質生產力間的關系。因此,有必要探討碳交易政策是否以及如何影響企業新質生產力,以有助于進一步完善我國的碳市場體系建設和發展新質生產力。
(二)研究假設
1.碳排放權交易政策與企業新質生產力
碳排放權交易政策實質上是賦予碳排放權商品屬性,通過免費碳配額與碳配額交易控制企業碳排放總量,推動碳成本向碳收益轉化,進而實現經濟效益與環境效應的雙重紅利。根據外部性及內部化理論,企業作為生產經營的主體,生產過程中排放的二氧化碳具有產權不明晰的特點,應秉持“誰污染誰治理”原則,否則當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累積排放量超過生態環境可承受范圍時,就會造成環境污染,對人類健康產生危害。因此,需借助政府部門制定相關政策加強對企業的規制,以增加企業造成生態環境破壞的成本,使其與社會成本趨同,從而實現低碳經濟的綠色發展,加速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形成。
根據波特假說理論,企業經濟的發展與生態環境的保護并非對立關系,合理的環境規制能夠激發企業參與生態環境保護的社會責任意識,促使企業進行綠色創新,提高科技創新水平與能力,為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提供契機。具體而言,碳交易政策實施后,“三高”行業迫于成本壓力會更加趨向于加大研發資金投入力度,提高企業科技創新能力,優化生產工藝流程,進而推動傳統產業低碳轉型發展和綠色新興產業發展,引領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同時,合規的環境規制政策能夠帶來帕累托改進,即為降低碳交易所帶來的“遵循成本”,企業會積極調整投資決策,減少發展過程中的短視行為,將更多的資金投入綠色低碳行業和凈現值較大的項目,實現資源的有效利用,從而提升企業在市場中的核心競爭地位,激發企業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意愿。
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企業的發展取決于內外部以及遠端利益相關者的反應。新質生產力作為一種為企業創造價值的資源,與利益相關者有著密切聯系。對于內部員工來說,企業積極踐行低碳行為,能夠為員工提供綠色、健康的工作環境,有利于提高員工的認同感;對于供應商來說,與開展碳交易的企業合作,能夠提高自身聲譽,并通過合作業務調整產品原材料與生產工藝流程,達到市場供需關系的動態平衡,實現與企業的雙贏;對于消費者來說,開展碳交易活動能夠減少二氧化碳造成的環境污染,降低潛在的安全風險;對于政府來說,企業積極開展碳交易活動,能夠提高本地區的環境質量,完成“雙碳”目標的階段性任務,增加民生福祉。因此,在滿足利益相關者需求與其形成的“約束力”下,會有更多的生產要素反哺企業,提升環境效益與經濟效益,推動減排降碳與生產力的協調發展。
根據信號傳遞理論,企業通過碳市場進行交易能夠很大程度上緩解信息不對稱帶來的消極效應,既能有效緩解碳金融市場的融資約束壓力,又能向外部傳遞綠色發展的積極信號,吸引更多的生產要素涌入企業,助力新質生產力發展。一方面,隨著碳質押、碳保險、碳期貨等碳金融產品的發展,融資約束越來越成為制約企業發展的阻力,而企業積極參與碳交易能夠向銀行等金融機構傳遞出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綠色信號,有效避免銀行等金融機構的信貸約束,同時還能夠得到機構投資者的青睞,擴寬企業投融資渠道,從而形成一定的市場競爭力。另一方面,碳交易政策是順應時代發展的產物,而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兩者在綠色發展道路上不謀而合。通過碳市場這一平臺買賣碳配額,能夠有效打破利益相關者之間的信息壁壘,暢通企業、上下游供應鏈和各個用戶環節間的信息傳遞,促使更多的勞動要素涌入企業,從而不斷優化企業產業結構,促進企業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中綠色產業的發展,打造生態綠色產業鏈、供應鏈和產業集群,完善綠色低碳循環體系建設,進而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的提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其他條件保持不變,碳交易政策實施能夠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2.碳排放權交易政策影響企業新質生產力的路徑
從數字經濟效應來看,碳交易政策能夠加快企業數字化進程,改善企業生產要素配置,提升全要素生產率[ 21 ],進而促進新質生產力的發展。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型經濟形態,具有耗能低、污染少等特性,其在減排降碳和提質增效過程中發揮的作用受到企業青睞。一方面,數字技術有助于加強企業與供應鏈上下游的緊密聯系,打破企業內外部的信息“孤島”,不僅能夠完善碳市場交易共享機制,有效解決碳資源的冗余與不足問題,而且能加快傳統生產要素的重組和優化,實現企業間協同發展與優勢互補的動態平衡,進而提高生產效率,助推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另一方面,碳交易政策的實施無形中將環境污染的成本內部化,結合我國“雙碳”戰略這一現實背景,無論企業是否參與碳市場交易,均會產生一定的碳減排支出成本,而借助數字化轉型,可將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與企業生產全過程緊密結合,既能實現碳足跡的動態監管,又能優化生產工藝流程,實現生產要素轉換,最終達到帕累托最優。
從綠色創新效應來看,碳交易政策能夠提高企業環保意識,激勵其加大綠色投資,進行綠色轉型,改善環境社會績效[ 22 ],助推新質生產力的綠色發展。基于波特假說理論,適當的環境規制政策能夠發揮創新補償效應,降低企業綠色創新成本,提升企業產品質量與綠色競爭力,從而激發企業的綠色創新積極性。同理,碳交易市場具有資源再配置功能。一方面,參與碳交易的企業能夠獲得政府優惠政策,給企業綠色發展提供穩定的資金支持,使其有能力進行技術創新,更新生產工藝流程,加大綠色創新產出,提高市場競爭力。另一方面,我國碳市場準許企業在滿足自身需求的條件下進行自由碳配額交易,為企業提供轉型動力,促使其通過綠色創新技術實現碳資源冗余,以便獲得更多收益,這將形成碳減排與高收益的良性循環,持續為企業創造價值,為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注入強大動力。此外,參與碳交易能夠向外釋放一種低碳、環保的積極信號,吸引市場關注度,進而倒逼企業進行綠色創新,有效化解企業動能不足與產能過剩問題,加快企業新舊動能轉化,推動新興產業與未來產業發展。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碳交易政策通過推動數字化轉型來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
H3:碳交易政策通過提高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來推動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基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本文使用2012—2022年滬深A股上市企業非平衡面板數據作為原始樣本,對碳交易政策和新質生產力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研究。為保證數據的質量,本文對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ST、*ST類陷入經營困境的企業數據;(2)剔除數據異常和缺失的企業數據;(3)剔除金融類企業數據;(4)為避免異常值對統計結果的影響,對全部連續性變量在1%和99%水平上進行了縮尾處理。經過整理最終得到30 987個觀察數據。本研究中使用的數據來源于企業年報、CSMAR和CNRDS數據庫。
(二)變量設定
1.因變量:新質生產力(Npro)
本文參考宋佳等[ 23 ]的研究,依據生產力二要素理論,從勞動力與勞動工具兩個維度構建新質生產力指標體系,并利用熵值法對各指標進行賦值,最終得到新質生產力綜合評價指標。選擇熵值法計算新質生產力的原因如下:第一,新質生產力內容豐富,單一指標難以衡量,而熵值法能夠打破這種局限,得到更加全面的綜合評價結果;第二,依據數據本身的特征來確定權重,降低了主觀性誤差。
2.自變量:碳交易政策(DID)
自變量為碳交易試點政策虛擬變量(Treat)與時間虛擬變量(Post)的交乘項(DID)。當企業位于首批碳交易試點時,Treat取值為1,否則為0。由于我國七個碳交易試點實施時間都在2013年下半年和2014年上半年,故本文選擇2014年為政策沖擊年份,2014年及以后為1,否則為0。
3.控制變量
本文參考已有研究,在模型中添加以下控制變量:董事會規模(Board)、企業員工數量(Labor)、獨立董事占比(Indep)、審計師治理(Big4)、股權集中度(Share)、營業收入增長率(Growth)、財務杠桿(Lev)、企業規模(Size)、公司成立年限(Age)、總資產凈利潤(ROA)、年度虛擬變量(Year)、行業虛擬變量(Ind)。
具體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模型設定
為了研究碳排放政策與新質生產力的關系,本文構建了如下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Nproi,t=β0+β1DIDi,t+kControlsi,t+Year+Ind+εi,t (1)
其中i代表企業,t代表年份,DID為Treat和Post的交乘項也就是本文的凈政策效應,Controlsi,t為控制變量。此外,本文還控制了年份固定效應(Year)和行業固定效應(Ind),εi,t代表隨機擾動項。
為驗證H2和H3的路徑是否存在,本文采用溫忠麟和葉寶娟[ 24 ]的逐步回歸方法,在雙重差分模型(1)的基礎上建立模型(2)和(3)進行作用機制檢驗。
Medi,t=φ0+φ1DID+kControlsi,t+Year+Ind+εi,t (2)
Nproi,t=α0+α1DID+α2Medi,t+kControlsi,t+Year+Ind+εi,t" " (3)
其中Med代表中介變量數字化轉型(DIG)和綠色技術創新水平(GTI),其他變量與模型(1)一致。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
從表2中可知,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均值(18.215)與中位數(16.936)相近,表明其服從正態分布,但最大值(52.582)與最小值(2.629)相差較大,且標準差為8.960,說明不同企業間的新質生產力水平差別較大,我國新質生產力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間。交乘項DID均值為0.332,標準差為0.471。其他變量均位于合理范圍內。
(二)基準回歸分析
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與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基準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列(1)、列(2)分別是不加控制變量和加入控制變量以及同時控制年份和行業固定效應的結果。碳交易政策(DID)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碳排放權交易試點政策實施后,企業的新質生產力水平明顯提升,即碳交易政策的實施能夠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H1成立。可能的原因是,碳交易試點政策的實施,會給企業帶來更大的減排壓力,基于減排成本與交易市場資源配置的考量,企業將主動采用更高效的技術解決因碳減排帶來的外部性問題,并通過一系列創新技術的加持來提高自身生產效率,增強資本市場競爭力,進而助力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發展。
(三)穩健性檢驗
1.替換因變量
新質生產力度量指標的不同,可能會對結果產生不同的影響。根據經濟學理論,全要素生產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等價替換新質生產力。因此,參考魯曉東和連玉君[ 25 ]的研究,本文采用LP法計算全要素生產率,并將結果重新代入模型(1)回歸。結果表明在替換因變量后,碳交易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仍有正向影響,H1仍然成立。
2.改變樣本范圍
為避免外部事件沖擊帶來的不確定性,本文將2021—2022年的數據予以剔除,從回歸結果中可以看出,碳交易政策(DID)的估計系數依舊顯著為正。
3.平行趨勢檢驗
以碳交易政策頒布年份前一年作為基準年份,并刪除基準年份,繪制碳交易政策頒布前后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動態效應圖(圖1),可知政策實施前,碳交易政策的回歸系數為負且不顯著,至于current、post_1、post_2以及post_3時點并未出現顯著性,第四年(post_4)起碳交易政策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碳交易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影響效果具有一定的滯后性,且政策實施前實驗組和對照組新質生產力水平的變動趨勢支持平行趨勢假設。
4.安慰劑檢驗
為驗證本文實證結果并非受其他不可觀測因素干擾,通過隨機抽取政策交互項構建偽政策凈效應重新回歸。具體來說,將控制組與實驗組重復模擬500次,且政策時間隨機給出,結果表明偽政策交乘項的估計系數集中分布于0附近,整體偏離碳交易政策的實際估計系數,意味著隨機分組實施的碳交易試點政策并未明顯促進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提升,側面證實回歸結果的可靠性。
5.PSM-DID法
雖然雙重差分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內生性,但不能解決樣本選擇性偏差問題,而PSM法則能夠克服這一缺陷,故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雙重差分法(PSM-DID)進行進一步研究。具體做法為選取基準回歸模型中的控制變量作為特征變量進行平衡性檢驗排除差異后,在共同范圍內采用Logit模型估計,并將實驗組與對照組進行1■1的近鄰匹配。結果表明政策交乘項的估計系數依舊顯著為正,說明研究結論是穩健的(限于篇幅,穩健性檢驗表略)。
(四)機制檢驗
基于前文的理論分析,碳交易政策能夠通過加快企業數字化轉型DIG(企業年報中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和數字技術應用五個維度詞頻求和加1取對數)、提高綠色技術創新水平GTI(當年綠色專利加1取對數)來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為此,進一步從定量分析層面檢驗碳交易政策影響新質生產力水平的內在路徑,即探究“碳交易政策—數字化轉型(綠色科技創新)—新質生產力”這一作用路徑是否成立。中介機制檢驗的估計結果如表4所示。從表4列(1)和列(2)可知,DID和DIG的估計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數字化轉型在碳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影響中的中介作用成立。同理,從表4列(3)和列(4)可知,DID和GTI的估計系數分別在10%和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碳政策通過促進企業綠色創新來提升企業新質生產力的中介效應也成立。此外,本文還對中介機制進行了補充檢驗,在Sobel檢驗中,P值均為0,檢驗結果表明數字化轉型和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的中介效應成立。綜上,H2、H3得以驗證。
(五)異質性分析
1.產權屬性
考慮我國的制度背景,企業產權屬性的不同會導致兩類企業在經營目標、政策支持、社會責任等方面存在差異。國有企業能獲取更多的財政支持與政策傾斜,因此對環境規制的敏感性較弱,而非國有企業在獲取政策扶持、信貸資源方面處于劣勢,會更加注重社會責任的戰略資源效應,主動加入碳減排行列,通過自覺履行社會責任向利益相關方傳達積極信號,降低銀行信貸歧視,為企業綠色意愿的轉化落地提供更多的信貸資金的支持,提高企業創新水平,推動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因此,與國有企業相比,非國有企業在碳交易政策的規制下對新質生產力的邊際效應更大。為驗證這一屬性對研究結論的影響差異,本文將產權性質為國有企業時取值為1,否則取值為0,分組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由列(1)和列(2)可知,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的估計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不同產權的企業,碳交易程度越高,企業新質生產力水平越高。通過對比兩者的估計系數大小以及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發現,碳交易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提升效應在產權性質為非國有企業時更強。
2.地區屬性
碳交易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可能會因各省份資源稟賦、經濟基礎和交通通達性等客觀因素的差異有所不同。一方面,西部地區缺乏地理區位優勢,與之相匹配的金融環境較差,資本配置效率較弱,企業的生產效率難以得到有效提升;相反,位于中東部的企業擁有良好的投資環境,并且在碳政策的引導下能夠吸引更多的投資流向企業低碳技術研發,有效解決企業創新投入不足問題,更多企業的涌入又激發市場的有效競爭,進而提高企業的投入產出比率。另一方面,相較于西部地區,中東部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產業結構較為合理,市場機制較為完善,信息透明度也較高,因而會執行更嚴格的環境政策以規制因污染問題所帶來的惡劣影響。因此,與西部地區相比,中東部地區的投融資力度和環保政策的執行力度較強,碳交易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促進效應更為明顯。本文參考田建強和韓曉玉[ 26 ]的研究,將全樣本按照省份分為東部、中部、西部,進而考察不同地理區位碳交易對企業新質生產力影響的差異性,分組回歸結果如表5列(3)—列(5)所示。可見在東部和中部地區碳交易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系數均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而在西部地區不顯著,即碳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促進效應在東部和中部地區更明顯。
五、結論與建議
本文基于2012—2022年滬深A股上市企業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實證檢驗了碳交易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研究發現:碳交易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主要通過間接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綠色創新提升企業新質生產力發展水平。通過企業產權性質和不同地區進行異質性分析后發現,碳交易政策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促進作用在非國有企業及東部和中部地區企業中表現更為明顯。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1)完善碳政策體系建設,充分發揮市場型環境規制對企業新質生產力的激勵作用。在平行趨勢檢驗中發現,碳政策對新質生產力的影響存在一定的滯后性,這表明我國碳政策的頂層設計還存在一定缺陷,因而需要不斷提高碳市場交易的規范性,強化長期監督管理機制,尤其在當前全國碳市場僅實現電力行業全覆蓋的情況下,有必要進一步豐富碳交易的主體、種類和方式,發揮對標企業的示范效仿作用,逐步實現行業全覆蓋,以保證政策效果的持續性與長久性。(2)加大企業數字化轉型與綠色創新投入力度。企業作為市場經濟的主體,應秉持“誰污染誰治理”的原則,主動承擔保護環境的責任,加大自身數字經濟體系建設,積極開展綠色創新,通過提高企業社會聲譽與公眾形象,獲得更多投資者的青睞,進而緩解企業融資約束困境,加速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3)結合我國碳市場交易的實際情況,制定差異化的碳交易標準。針對不同特征、不同地理區位的企業需要制定差異化的碳交易標準,完善碳配額與碳定價的合理分配,充分發揮市場規制與行政規制的雙重政策效應,逐步形成中國本土化的碳市場體系,以促進我國企業新質生產力的穩步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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